知识与权力的共犯关系----论马来知识社群的文化现象

知识与权力的共犯关系----论马来知识社群的文化现象
曾庆豹

巫统党选之前,各大报争相讨论“新马来人”这概念,华文报也努力转译刊出。知识在此政治现实中发挥了革命性的颠覆功能,成功的营造某种有利的气势,从封建社会的宗法政治(嘉化的象征:德高望重)过渡到资产阶级的经济政治(安华等人的象征:青年才俊)。 这次结构性的转化是一项“典范革命”(Poradigmatic revolution ),“新马来人”赋予了理论的依据,而象征着“学术”、“中立”的马来知识社群在其中扮演了极重要的思想任务。

这股文化现象连华社也频频感到惊讶,不断追问:马来知识精英受过社会科学训练的究竟有多少?的确,马来知识精英早已形成一股可观的力量,在训练有素的情形下,肯定在未来国家权力整体的运作中,关系着其中的变化因素。然而,问题不在于这群马来知识精英究竟会形成怎样的影响。问题应该是,究竟我们是如何揭露知识社群与权力机构的反馈逻辑?知识如何形成赤祼祼的权力宰制?一言以敝之,知识与权力有没有“共犯”之嫌?


毫无疑问的,知识的宰制( dominat- ion )是一种非暴力的掩护,也就说,知识暗念着权力的结构性运作,配合着国家机器采取“软性”、隐藏式的操控。表面上看来,知识是中立的,再加上“学术”的旗号,更是合理地辩护自身假定的意识型态;所以,所谓“客观”果真的是毫不预设立场吗?这显然是值得怀疑的。尤其当知识在权力核心的地带运作时,往往构成对权力的保护或挑战,一般在国家机构任学术人员和大学任教席的,很少不涉入某个权力组织来进行学术研究的。

知识一方面可以反映实在,但也可以进行欺骗。在德国纳粹的时代,许多大学教授和专家的研究,无不合理化的辩护希特勒的德意志民族主义思想,也处处寻找诋毁犹太人的所谓“证据”,他们的方式也是“学术”的。可以这么说,知识一定关系到权力的问题,它不是赞成就是反对,都涉及到权力,如做研究需要经费,为保护不失去教职,不能有偏极性的反对言论,进入主流构成影响,等等。所以,知识无处不在权力的结构中运作。好一点,知识变成商品贩卖下的交换,坏一点,就沦成为某种意识型态宰制的服务工具。

知识份子是一个没有“生产工具”的群体,本质上,他们并不属于任何阶级,因为他们的活动并不明显代表那一层的利益关系。换言之,知识份子往往只能依附于某个团体,而在国家机器的权力无孔不入的情况下,他们往往落入某种权力的团体中。名义上好像是为服务而贡献研究心得,事实上,却成为替某种宰制阶级做合法性辩护的工具,在学术研究的中性保护下,进行一些赤祼祼的权力操纵。知识与权力一拍即合,形成反馈的逻辑。所以,所谓的智襄团,不也就是利益分赃者,知识份子在其中,可以做出羞耻的勾当,巩固自身的学术霸权。知识沦为贩卖,良知也溃烂扫地。

自古文人与权力结构的关系,似乎只能有两种命运,一是被利用,一则是被放逐。苏格拉底的死是言论的迫害,屈原的死则是良知的迫害,那些为权力抬骄子的人才获得自保,被卷了权力核心的,少有不丧失批判力的。知识分子在平顺的时代同样容易失去知识的自主性,权力永远是一个诱人的结构,纳入此结构方得分享其中的利益。知识加上权力的运作就形成某种利益集团的剥削功能,强化其宰制的逻辑,而那些“知识的少数”就成为被支配的对象,或被迫放逐到边缘去。

“新马来人”的被炒热,就是马来知识社群一次成功主控媒体舆论的范例,公共领域的公开论述掩盖了权力的暴露,偷换了权力集团的运作模式。事实上,这种以知识作为包装的,更是危险之至,他们可以合理化某种观点,再以他们的学术涵养来担保某种权力的合法性。理论如何“中立”,如何免于“权力介入”这是任何知识份子无法处理的;换言之,知识本身就体显为一种权力,这种权力若不依附于某一种权力,就是挑战某种权力,没有第三种可能,“中立”只不过是一则不容易识破的神话。

在我看来,知识若要免于过度依赖权力,就必绝是“非中心化”(decentra- lization )的。 也就是说,知识分子的身份一定是游漓式的、滑动的,他不固定于某一种权力结构中,继续保持其自主性。当然,这种游漓或滑动的知识分子往往都是时代的悲剧人物,免于权力的宰制,免于替意识型态服务,才意味着知识保有自主性之可能。我们看见马来知识社群所谓的“知识”,事实上暗藏着与“权力”构成“共犯”的关系,透过国家权力机器(学术单位、报纸舆论、媒体)形成绝对垄断的危险。如何保持某种批判的清醒,这是历世历代知识分子永远都学不好的;或许,知识与权力在本质上老早就是一对孪生兄弟,培根( BACON )说:“知识就是权力 (POWER) ”,就说明了拥有知识也就拥有宰制、支配、剥削的合法性,只是我们老是不承认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