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生河与两座城市的故事(3之2): 河流未曾息‧城市已百年

 巴生河与两座城市的故事(3之2):

巴生河与两座城市的故事(3之2):
河流未曾息‧城市已百年
 

接近巴生市中心的河段。


曾经,那些从马六甲海峡进入巴生河、再由巴生河前往吉隆坡的人,包括英国殖民者,不但书写了两座城市的历史,也影响了两座城市的未来与演进。巴生河上往来的蒸汽船,带领人们迎接一个新时代的降临,像寓言般掀开了一段鲜活的发展史,直到巴生河后来被污染成一条人人敬而远之的臭河,那些久远带着传奇的故事,也被淹没,不再有人想靠近巴生河……
 
巴生的名称来源,比较被认同的说法是来自马来文“Pasang”的音译。“Pasang”就是涨潮的意思,而过去人们来到巴生卸货,船只都要等涨潮才能开进港口,所以就以“巴生”称之。至于马来文的Klang,据说是造船发出的声响,最后演变成巴生的名字。
 
如果不是因为19世纪出口锡矿,巴生也许不会获得太多外来的关注。英国旅行作家伊莎贝拉.露西.博德(Isabella Lucy Bird),在19世纪80年代来到马来半岛,并写下了《金色的半岛居民》(The Golden Chersonese and the way thither)一书。她于书中如此讲述陌生的巴生:“你不会知道巴生在哪里,我想你也不会在地图或百科全书找到她的踪迹。甚至,我怀疑你是否能找到雪兰莪,也就是巴生在马来土邦的所在点……”
 
百年对照美与“杂”
 
她接着如此描绘前来巴生经过巴生河所看到的景象:“隔天破晓时分,我们的蒸汽船开在巴生河上了,那河滨遍布红树林,等到太阳高照和变热以后,我们就在一个村庄前抛下锚,停在一个很大的防御垛口前。堤岸长满草,那里装备了鎗械,明显是最突出的物体。在这上方,是大间的木造别墅,盖了亚答屋顶,这些都是是英国人居住的房子。”
 
来到21世纪的今日,巴生人林辉煌则如此描绘巴生:“目前巴生的房屋以半独立和独立式的比较好卖,中价房则不太受欢迎。巴生靠近海港,所以比较容易找吃,也因此很‘杂’,赚快钱做偏门的,赌啊贩毒的甚么都有……”
 
百多年来,巴生与巴生河的转变,从两段描述,就可见一般。其实若缩短历史,只要把时间推移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也一样可看见这个城市的变化。林辉煌就说,以前他会坐三轮车去上学,那个年代,火车站前都汇聚了许多等客的三轮车夫,而汽车是非常少见的交通。
 
作为地道的巴生人,对于巴生的一些事迹,林辉煌都能侃侃而谈,只有问起巴生河,他才语塞,仿佛这条河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唯一的印象,就是骯脏而已。

 
大马最骯脏的河流
 
为了让自己更容易与历史产生联系,我萌起了坐船游巴生河的念头。我不确定这样的想法是否可实现,因为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开船经过巴生河。
 
我尝试联络雪州环境局,写信告知有关部门我对巴生河的兴趣,当中特别强调雪州大臣卡力要整治河流以开创水上(河流)交通、休闲旅游的意愿,借他的建议来考察巴生河现状。
 
令人惊喜的是,我的要求获得了重视,雪州环境局很快安排了巴生市议会提供摩托船艇,载我游一段巴生河。虽然如此,巴生市议会的协调人还是很担心,不知道记者将如何报导这条全马最骯脏的河流。


水上拾荒者,他在打捞还可以换钱的垃圾。
 
出发当天,我们到巴生南港的帆船俱乐部上船。我们是在3点左右启程的,这时候的水位,适合开船,要是退潮的话,船有可能搁浅,而且垃圾会很明显浮现,妨碍船的进度。
 
我们从河口转向巴生市中心的方向航行。河口很宽敞,海河的交汇处,是红树林生长的最好环境。因此,两岸一开始都出现红树林的踪迹,这或许和百多年前伊莎贝拉所看见的情景,大有相似之处。
 
大约10分钟后,船夫占比里忽然停下船来,说引擎勾到了垃圾。只见他熄了引擎,此举是让螺旋桨停止转动,好让垃圾可以脱钩,之后他才再开动船艇。


建在肮脏河边的工厂。
 
垃圾卡摩多船螺旋桨,阻行程
 
此后,相同的问题再次发生了两次,显示河底下落沉了大量的垃圾,只是适逢涨潮被掩盖了。根据雪州行政议员黄洁冰的政治秘书李凯伦的资料,每天从巴生河被打捞起来的垃圾,多达20公吨,若是遇上雨季,随时高达40公吨!
 
为此,雪兰莪政府计划要整治巴生河,让它恢复清洁,希望能借此刺激雪州经济发展的同时,也美化城市。根据早前公布的消息,雪州政府估计耗资200亿来整治巴生河!
 
这个建议,其实一点也不新鲜,早在上世纪80年代,相同的论调和提议,也曾被媒体报导过,至今20多年过去了,巴生河不但没有多大改变,反而还有越来越骯脏的迹象。
 
我们的船艇继续往前开,再多10分钟,河面开始漂浮了垃圾,越是靠近市区,漂浮的垃圾越多。沿岸看见一些渔船停泊一旁,那都是很小型的渔船,捕捞不了多少的海产。也看见有人在岸边垂钓,据说幸运的话还可钓到巴汀鱼。不过,如此恶臭的河流,让人免不了怀疑钓到的鱼也是有毒的。
 
腐臭的味道一直从河面飘来,偶尔经过一些工厂,河岸也见有人把装修后的废料如木板和家私,弃在河岸置之不理。
 
当船艇穿过巴生市中心的旧桥和新桥之后大约一公里,两岸就很少再见到建筑物(国家能源发电厂是唯一比较明显的建筑),直到沙亚南地带,基本上都是大片的草丛覆盖两岸,让人生闷。


摩哆船艇开在巴生河上,两岸红树林密布。



海河交界处,是红树林生长的好地方。19世纪英国旅行作家伊莎贝拉乘船抵达巴生之际,看见的情景,可能和现在差别不大。
 
巴生河要新生
 
巴生河大约120公里长,共有11条的主要支流。它流过的巴生河流域,是全马人口最多的地带,估计超过400万人,因此严重污染。由于城市的过度发展,导致有的河段变窄,一旦下大雨,就水位迅速高涨,而吉隆坡就会出现了闪电浸水的现象。
 
要贯穿整条河,非常困难,因为有的河段,不够深,船会搁浅,而且,那要花很长的时间。因此,我们在进入沙亚南地带之后就决定打道回府。回程船夫放我们在Taman Pengkalan Batu(石头码头公园)下船,而不是早前启航的帆船俱乐部。
 
Pengkalan Batu离开“巴生站”的电动火车站大约几百米而已。这一带,当年也是一个码头,前往吉隆坡的蒸汽船,就从这里开航。
 
想来那时候的河床,要比现在深许多,以致蒸汽船可以开进巴生河,并一直往吉隆坡开去。
 
英国人赛尔氏(Captain Syers)老远从英国坐船来马来半岛的时候,也是在Pengkalan Batu上岸的。赛尔氏是甚么人?他就是英殖民联邦政府委任的第一个警长。



位于巴生南港的帆船俱乐部,巴生河从这里流出马六甲海峡。
 
巴生河传奇待开发
 
赛尔氏是一名军人,他的到来,被赋予重任,那就是组织一支威武有效率的警察队伍,维护社会治安和秩序,让刚刚走出内战的雪兰莪得以稳定地发展。他后来将位于巴生的警察总部搬迁到吉隆坡(现武吉安曼),此举已显示巴生的地位逐渐被吉隆坡所取代。
 
在赛尔氏的领导下,马来联邦警队有了新的形象,比如为了提升团结和统一,蓝色有领的警察制服正式推出,而当时,雪兰莪只有6名欧洲警官统领着约500名的普通警员。
 
从马六甲海峡进入巴生河口的英国人,一个接一个,从一端的巴生,到另一端的吉隆坡,从一个城市的没落,到另一个城市的崛起,多少的变迁尽在一条发黄的河隐藏着,现在有多少人能轻易地从现有的地理环境和景观,想象到百多年前巴生河的面貌?
 
现在的巴生河,若按照之前州政府开发水上交通的建议,撇开清洁这项艰巨的工程不说,单是如何安排站点恐怕也是一个问题。首先,从巴生到沙亚南这段距离(除市中心外),沿岸居民不多,意味着住宅地带远离河流。既然是没有人集中的地带,也就没有活动、经济的基础,届时可能会变成空有站点没有人潮的现象。
 
我们都知道,在许多地方,河岸或海滨地带的房屋和地产,属于高价地段,入住者多为富有人家。可是,巴生河是一条人人避而远之的河流,没有人会想到靠河而居,就算有,那些简陋的板屋,也把正门背向了河岸,这样的做法,仿佛是对巴生河的背弃。
 
如何赋予巴生河全新的生命力,不只是靠工程与发展,虽然那是不能忽略的首要工作。其实,有河的地方,就有故事,更何况巴生河的故事,和一国首都有关。如果位于青尼罗河与白尼罗河交汇点的苏丹首都喀土穆能够带给人们更多的联想空间,那么,巴生河与鹅唛河的交汇点,必然也有动人的传奇,以及等待开发的前景。
 
 
 
星洲日报/副刊‧文:林悦‧2009.0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