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连玉与尊孔中学

 族魂林连玉

林连玉与尊孔中学
陆庭谕
 

林连玉先生在他自撰的小史中说:“这时候(1930年前后),马来亚不景气,一担树胶仅值五元。经济萧条,我不想来了,在永春太平小学任教一年,转到厦门大同小学服务,才几个月,老友黄光铙任尊孔中学校长,迭电催我南来,不得已,中途向大同学校辞职,赶到尊孔中学,似乎是1935年10月中旬,自此即未曾离开这个岗位,一直到1961年8月,被教育部驱逐离校为止。惟马来亚沦陷期间,我被雪州教育局调至士拉央学校任校长六个月,我把学校关闭了,脱离教育界,而到巴生而榄树胶园中养猪维持生活,这是例外。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恢复和平,尊孔中学董事部聘我回校,我拒绝担任校长,以校务委员会主席名义,负责进行复校工作。这时候的尊孔,真可以说是荡然无存,不但一桌一椅没有,甚至连空壳的校舍,也是门破墙穿。”

“满目是烂墙裂壁,只好借人镜白话慈善剧的社址,为暂时办事处,另借柏屏和州立两校的教室,暂时上课。(尊孔复课日期为1945年12月20日,他校已放假了。)然后一面修葺校舍,一面购置校具,一点一滴,从新建设,由小学而中学,等于创办一间新校,苦干两年,粗复旧观。董事部再度聘我任校长,我又不接受。我所以两度拒绝担任尊孔校长,是我认为董事部不健全,使我失却信心,说起来牵涉到华人社会的病态,以及我个人的人生哲学,不必多谈了。”

为什么说:尊孔复课日期为1945年12月20日,他校已放假了呢?原来,这里面又有一段秘辛。

林连玉先生在一篇《黄重吉先生》的文章中,提起黄重吉先生对吉隆坡华人社会有三大贡献:(一)福建会馆的翻建;(二)尊孔中学的复校;(三)中华中学的复办。誉黄先生是复兴尊孔中学的第一功臣,经过如下:

尊孔中学的复校

尊孔中学位于吉隆坡市中心区苏丹街背八打灵小山上。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办有高级中学、初级中学、师范班、小学,拥有学生一千多人,号称雪兰莪州的最高学府。在第二次世界大战,马来亚沦陷期间,学校停办,校舍被日军占作军部,所有设备,荡然无存了。及至1945年9月,马来亚的日军向联军投降,各地华校纷纷复课,但尊孔中学的复课工作,却遇到礁石。原来,秩序初复,日军投降,英军未至,青黄不接。以共产党为主干的抗日军进驻吉隆坡市。其总部宣布废弃旧秩序,仅承认他们所组织的五大团体,就是工人联合会、商人联合会、文化人联合会、妇女联合会、农人联合会。据说这文化人联合会拥有最高的权力,几乎等于教育行政的最高机构。凡学校要复课的必须得到它的承认,知识分子要充作教员的也须得到它的承认。尊孔中学的旧校长广东台山人伍坚志正在登记学生,进行复课。那文化人联合会却发出猛烈的抨击,指伍坚志于战前曾为着保存其校长地位向教育局诬告若干反对他的教师及学生是共产党,以致教师被撤职,学生被拘捕,像这样反动的人物,怎可出任新时代的校长?伍坚志栗于当时的环境,不得不畏萼而退。于是,尊孔中学的复课工作乃中途停顿。黄重吉先生原是尊孔中学的董事,这时候,挺身出来,邀请众董事举行会议,设法为尊孔中学复课。在诸董事的意见,以为伍坚志既然不敢复任校长,而原来的副校长,海南人郑心融,于战时逃匿于苏门答腊,未曾与敌人合作,身世清白,可以升任为正校长。但文化人联合会却说郑心融是中国国民党的党棍,也不堪充任尊孔中学的校长。这么一来,事又搁浅了。黄重吉先生不辞辛苦作为中间人,于文化人联合会及尊孔中学董事之间往返磋商。在文化人联合会的意见以为尊孔中学校长一职必须属于文化人联合会的主席张晓光(原为中国小学的校长)。在尊孔中学董事的意见则坚持尊孔中学的校长非郑心融不可(因董事们多属国民党的党员)。最后双方协议以郑心融为正校长,张晓光为副校长。董事已发出传单定期举行会议,成立议决案见诸实行了。不料开会前两小时,文化人联合会却用电话通知尊孔董事长张昆灵说,尊孔的正校长非张晓光不可,郑心融充其量只可容纳为一普通教员。于是,董事会议又告流产。黄重吉先生再往疏通,提出以无党派色彩原任尊孔中学小学部主任林连玉任正校长,获得双方同意,复校的工作乃得顺利完成。但,时期已迟至1945年12月21日才得借州立小学及柏屏小学举行开学仪武。其翌年,黄重吉先生更捐出五千元作为尊孔中学部复课的费用。所以说,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尊孔中学的复兴,黄重吉先生是第一功臣。

1946年尊孔中学部复课,欣逢尊孔创校四十周年,在复校委员也是老校友的赵伯悦老师提供数据之下,林连玉先生替尊孔学校撰写校史并纪念会对联:

“若论开基,丰功永纪陆如佑。
以言建设,伟绩常思宋木林。”

林先生对笔者说,陆佑当年捐三万元,另外免息再借三万元作为尊孔的办学基金。不要小看那六万元,要知道,那是半分钱还可以购买东西的时代啊,一碗粥一分钱,一碗饭两分钱,这么一比,那时的六万元等于现在多少?所以说“若论开基,丰功永纪陆如佑”。至于说“以言建设,伟绩常思宋木林”,林先生所撰写的校史上有这样的叙述:“1916年宋木林先生出任校长,锐意改革,校风为之一振。是年冬,第一届高小及国民小学毕业。翌年停办高小,而改办乙种商科及夜间商业讲习班,自是学生人数激增,于同年11月21日由董事会议购八打灵山之地为校址。宋先生躬率学生(由甘榜亚答来)披荆斩棘,擘划经营,今之校舍(指尊子乙大楼,今之国中校舍)乃于1922年落成。本校有今日规模,宋先生之遗泽诚不可没也。”

谈到尊孔中学缺少运动场的问题,林先生慨叹地说:本来,教育局曾致函尊孔董事部,建议尊孔与美以美英校共同建设现在美以美英校那个场地,两校共享。可惜,尊孔董事会却以“我们的孩子是来读书的”理由,放弃了大好时机。也因此,这块场地就成为美以美英校专用的运动场了。

再谈到尊孔的扩展问题,林先生说,如果董事部和教职员之间有协调而又高瞻远瞩的话,目前的卫理公会大厦、教堂以及童军总部的地带,当时应该可以申请的,不过,谈扩建者都舍近求远,更重要的希望有人献地......。林先生回忆道,可能当时没有现代化的建筑机械与技术,于是都忽略了那块小丘、坑谷之地......。最重要的还是人的问题,因为尊孔的儿女还在襁褓中......。即使五十年代,独立前夕,尊孔儿女的热火朝天,连年累月的捐献建校基金,希望建校,终因人微言轻,不能举足轻重,否则,何致于此?同时,也不会被改制。尊孔校友的贡献,很具体的就是促成将尊孔小楼拆掉重建为今天的尊孔独立中学。

往者已矣,先贤作古多年,陆佑与宋木林等,林连玉先生逝世也超过一年了,“哲人日已远,典型在夙昔”,他们兴办尊孔的典范,尊孔校友是必然要继起而发扬光大的。尊孔校友是不会只满足于现状的! 

本文曾刊载1987.1.24《星洲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