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求”或是“监督”——封建与民主的选择

 当代马华文存 社会卷 90年代

“诉求”或是“监督”——封建与民主的选择

曾庆豹

 

每一次的大选,不是谁选上、谁又落选的问题;每一次大选,主要是在反映出我国人民的政治智慧和民主素养。这一届的大选前夕,还有各种备忘录诉求的文章出炉,正反映着我们还没有进入状况,不明白政府和人民之间的关系应该如何定位,说明白一点:我们还搞不清楚民主社会的游戏规则如何进行!

 

恕我大胆的说,不管是董教总或是华总,他们都还搞不懂什么是民主政治的要素,他们甚至在进行一次扭曲民主政治的愚蠢举动,误将大选看作是一场交易(华社始终摆脱不了的就是这一种商人挂帅的领导结构),摆脱不了封建主义的心结,而且,从诉求备忘录的许多内容来看,竟都是代表着民族主义利益的意识形态(文化的、教育的),他们似乎并不太关心我国民主政治的结构性问题,如法治、国会、选区制度、言论自由等与民主直接相关的议题。

 

民主的选举是政党争取民意的支持,民意不是“诉求”(听起来像苦苦哀求),也不是备忘(好像只是记得忘记”的问题而已),民意应该是任何一个想选上的政党提出那些可以反映人民需要的政见。换言之,我们应该要求政党提出他们能给我们什么?不是由我们告诉他们要什么;我们要问在未来的5年之中,这个执政党会把人民的生活带到哪里去?我们不要走一步看一步的政府;未来5年执政的日子之中,应该由人民监督政府是否实现原先的承诺,并提出对政府的纠正,真正达到民主的涵意,还可以作为下一届大选的参考成绩。

 

一个真正想为人民做事的政党,一定会认真,主动的了解人民的需要,人民不需要没有尊严般的苦苦哀求,像封建时代奴才等待施舍一般。如果不要说施舍那么难听,那也很像是在进行交易,都不是民主政治应该有的现象。我们许多可怜的民间团体,5年只做一次(一天)生意,其他的日子(3655再减I)只好听天由命,看执政党脸色过活。请问:一个人,一个国家有多少个5年?5年的时间那么容易煎熬吗?

 

每一次大选,都会出现这一类同语反覆的“备忘录”向执政的国阵政府施压,这些备忘录就像在做交易或买卖,背后都假定了现在执政的政府的老大,我们有求于他,苦苦等待他打了折扣但却不一定实现的口头承诺。或者,如果现在的执政者点头同意了,并不表示人民已经获胜,恰好相反,我们又会反制于他,变成要我们听命于他、受他牵制,因为若他们没有胜利,你们就得不到想要得到的,因此反过来被政党主导,尤其是占有庞大行政资源的执政党,往往即是我们交易的对象。这都是交易的逻辑,而且是执政党的伎俩,换取我们对他的依顺。

 

从过往的经验看来,“备忘录”只不过是给国阵政府抬轿子、收买的工具,因为我们都假定了国阵政府是我们诉求的对象,人民只有百般的讨好,最后,不过就是等待国阵关爱的眼神,政府与人民的上下关系还是牢不可破。为什么不是政府或政党提出他们来届执政的理由说服我们呢?难道要等到我们提出我们的需要,他们才知道吗?这是不是说他们就永远不会主动想知道人民要的是什么,这样的政府是为人民服务,还是等待人民为他服务呢?这种扭曲的民主关系从提备忘录诉求的举动就已经暴露出来,所以,备忘录诉求的提出根本就无助于民主的增进,反而是有意的协助执政党获胜,这些举动都非常明显。

 

到底什么是正常的“民主关系”?诉求代表了政府在上,人民在下的权力关系,这不是真正的民主关系,而是封建的统治关系;监督即是表示应该向人民交待和负责的是政府,人民当家作主,还政于民,人民每一天都看守着受人民所托的公仆,以判定是否忠于职守并作出适当的纠正。只有发挥监督的作用才不致使大选流于一种空洞的形式,或只是一场表演式的无聊闹剧;民主不是选票的多寡,而是人民可以无时无刻的公开审查执政者使用权力是否正当的问题。换言之,我们并不要以一纸的文字和一天的民主选举,而要每一天的民主生活和可以做到监督政府的权利;道理非常简单,没有公开的监督,就不会有合理、民主的诉求。

 

“诉求”这个字眼,听起来就像“哀求”,充斥着封建主义的心态;为什么我们还没有建立起常态的民主监督的观念,以实现人民当家作主的理想呢?我们应该停止任何的哀求,我们希望不是人民请求政党施舍,所有的政党应该通过第一道的民主程序,民主的选举是要求政党提出未来5年的政策,我们要求政党的不是向诉求备忘录说是或否,而是提出政见,各政党的竞争不是权谋的使用和恶意的批评,而是公开的政策性辩论,真正造福人民。

 

我们呼吁:没有政见的政党,请立刻退出大选;人民要用选票来对一个政党是否实现承诺而做出选择,不是进行政治交易和买卖。我们有必要改变我们的思维:民主是每一天的事,不是一天选举的成绩,只有落实监督的观念,政府才会听取民意、主动了解我们的需要,不至于胡作非为、无视于人民的存在。

 

只有实现民主制度的“监督”作用才是我们这届大选的主题,请不要再重复过去的错误经验,中了诡计和出卖手中的选票。总之,什么诉求备忘录都是自欺欺人、狐假虎威,远胜不过制度性的改变和建构。试想想,一个没有监督作用的国会结构,执政者会理会你那一张像废纸一般的诉求备忘录吗?

 

若真要有一项“诉求”或“备忘录”,我认为就只有一条:实现监督的民主政治,从改变一党独大的国会结构做起,若这一点无法改变,其他一切就免谈。

 

05-09-1999《星洲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