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怎样失去银行？
詹运豪
在海外，我常常遇到这样的提问：马来人如何在短短20年时间内掌握经济大权，而华人却花了200多年的时间才能主导经济？马来人如何这样快就掌握经济大权，从1970年的不到3%,增加到1990年的23%？（这些都是官方数字，实际数字可能会更高）。
标准答案，当然是新经济政策有如火箭般，大力推动马来人迅速地增加的经济份额。
不过，这只是答案的一部分一一让马来人取得大部分企业蛋糕的真正机制，在于他们可以控制金融机制。控制金融领域，即控制了大马经济。本星期提出这个课题，是因为最近国家银行指示银行与金融机构合并为6大个主要的银行集团一一4个在马来人手中，另两个则由华人控制。
华人只控制2家
让我们回顾历史，看华人如何在1970年代及1980年代，失去银行领域的控制权。
1957年独立之后，除了外资银行，其余都是属于华人的小型银行。马来人银行只有1家，那是于1947年成立的马来国民银行，这家银行在1952年关闭，这样以来，马来人就没有了银行。
1970年，马来人在银行领域只有3.3%股权，华人占24.3%,印度人0.6%,其余52.2%全由外国人拥有，其中大部分是欧洲人的银行。到了1986年，马来人的股权已激增至65%至70%。我国10家最大的银行，有8家由马来人控制。
马来亚、合众、兴业
最大的银行马来西亚银行其实是由华人邱德拔于1960年创办的。在短短5年内，马来亚银行迅速发展为华人商界的主要银行。1966年，马来亚银行受谣言所累而几乎倒闭，当时，谣传邱德拔滥用马来亚银行公款，而导致大批存户挤提。在10天内,银行的40%存款被提出。1年后，国家银行接管马来亚银行，马来人在银行领域取得一个大突破。政府后来把马来亚银行约一半的股权售予国民投资公司，这家公司是政府最大的土著投资臂膀。
第2个落在马来人手中的华人银行是合众银行。合众银行与马来亚银行一样，皆受管理不当的谣言所害，该银行在1976年发生挤提，然后被国家银行接管，之后卖给马来人。
第3个是兴业银行。兴业银行的创办人是马华领袖李孝式，1965年东姑阿都拉曼发出银行执照给李孝式，作为他退出政坛的礼物。兴业银行后来由李孝式的儿子李裕隆接管，他是民政党前副主席，曾担任副部长。80年代中期，李裕隆辞去兴业银行董事之职，因被国家银行指他抵触金融条例。李裕隆后来把家族在兴业银行的股权转移到一家家族公司一一乐声。80年代中期经济不景时，李裕隆被迫脱售乐声所拥有的兴业银行股权，而导致兴业银行落入拉昔胡申的手中，拉昔过后把股权售予达祖丁南利，达祖丁目前是马来西亚航空公司的业主。
3家华人大银行的转手，导致其他非马来人银行易手，这包括联合亚洲银行及联昌银行，这两家银行合并为一，由玲珑公司控制。因此，到了80年代后期，存在的华人银行只有大众银行和另一家规模较小的南方银行。
另一家华人银行广益银行，于1992年被马来亚银行接管，同样是落入马来人手中。
1990年，大马10大银行（按资产排列）如下：
1.马来亚银行、2.土著银行、3.合众银行、4.大众银行、5.兴业银行、6.联合亚洲银行、7.英雄银行、8.广益银行、9.联昌银行、10.南方银行。
外资银行在法令下重组
政府下一个目标是要解决外资银行的问题。1989年，银行与金融机构法令生效，规定所有在大马营运的外资银行必须在1994年9月之前成为本地公司。如果外资银行不改为本地公司，将不能开设任何分行，这种形势使外资银行不得不把股权转予马来人。其实，这意味着国家银行要外资银行让出超过50%的本地营运权给马来人，结果，外资银行只好和马来企业挂钩。
大马目前有21家银行、25家金融机构、12家证券银行。国家银行认为，对我国2千200万人口而言，这数目是太多了。为了确保银行在资金管制全面开放后具有竞争力，国行只要6家大银行，每家银行的规模大得足以承受呆账的打击，呆账是1997年金融风暴的主因。
像所有大马其他问题那样，这个问题也与种族政治有关。国家银行说，银行重组后将会有4家马来人超级银行及2家华人超级银行。但我预测我国最终将有5家马来人超级银行和1家华人超级银行。
正如上面所说，控制金融领域，将控制国内几乎一切经济活动。不管从事什么行业，你都需要银行服务。如果华人仅剩1家超级银行，你可以预见华人的经济力量在未来几年将进一步变弱。
土著银行起死回生
银行领域的重要性绝不是夸大的，金融领域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0%以上，国家进一步工业化时，这个数字肯定会增加。
从政府坚持不让土著银行以商业因素倒闭的作法，即可看出银行领域的重要性。土著银行在1966年成立以来，即受到政府特别照顾，坦白说，土著银行实际上曾至少2次面临倒闭的厄运，一次是在土著金融丑闻时期，另一次是在目前的金融风暴。在土著金融丑闻中，土著银行亏损了15亿零吉，后获国家石油公司注资才重生。
1990年，国油再注资10亿8千200万零吉入土著银行，协助解决该银行在1989年亏损10亿6千万零吉的困境。1998年9月，政府再注资11亿零吉入土著银行，并接管该银行65%的呆账。
土著银行有这种特别地位，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土著银行是马来社会转入金融领域的象征，如果政府让土著银行倒闭，即是承认马来人在金融领域失败；第二个原因也是重要的原因是，土著银行是放贷予马来企业的主要管道。调查土著金融丑闻的皇家调查委员会报告指出，有一些贷款竟然是在“电话保证”下发出的。
我完全同意国行的看法，即大马确实有太多金融机构，我所担心的只是银行重组的方式。如果以正确方式进行，我肯定予以支持。不过，目前的重组方面，只能进一步把华人在金融领域的股权定于占少数的地位。
（29-08-1999《南洋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