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马华文存6文化卷·90年代
需要更成熟的电影文化
黄家伟
10月无疑是电影爱好者的丰收季节，除了法国电影节及台湾电影节外，马来西亚艺术电影会(KELAB SENI FILEM MALAYSIA)更举办了国际电影节，邀请扬威国际的大马名导演蔡明亮及台湾演员李康生出席影展，并与观众交流。一时之间，吉隆坡的空气似乎充满电影气息，一些传媒记者及半调子的评论家，也高谈电影艺术受到尊重云云。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否如此？身为关心本地电影文化的一名评论者，请恕我美言不信，在一片溢美之辞当中浇几盆冷水，让大家了解繁华底下的百孔千疮。先谈国际电影节。
大马国产导演蔡明亮立足台湾，扬威国际，凭《爱情万岁》在意大利威尼斯影展赢得金狮奖，堪称“前无古人”，是迄今为止，大马电影人在。国际影展夺得的最高荣誉，的确让我们沾光不少。绝对比杨紫琼进军好莱坞，成了邦女郎、拍了《明日帝国》更振奋人心。
然而，碍于电检尺度，他的电影无缘在本地上映；加上看惯香港及好莱坞电影的本地观众，不易接受这类探索现代人精神荒芜的人文电影，蔡明亮也就继续扬名海外，成为法国康城及威尼斯影展的常客，与本国观众失之交臂。
蔡明亮扬名海外
因此，当电影会主办国际电影节，并且将蔡明亮的4部电影列为本届国际电影节的重点节目，甚至亲邀导演及男主角与观众交流，原是一级电影盛事，颇有让蔡明亮“衣锦还乡”之感，也让本国观众能与他直接交流。
不幸的是，像这样的电影盛事，却只能在一家停业数月、即将拆毁、冷气机故障、放映机失控的古老电影院举行，而不是在灯火辉煌的新电影院，这与他在康城、威尼斯、台北，甚至世界其他地方的影展所受的礼待与重视，可说天渊之别。
尽管蔡明亮本人不以为然，但是，关心电影发展的人不禁要问：为何誉满天下的大马电影艺术家，竟在自已的家乡受到如此冷待？问题当然并非出在一个经费据拮的民间电影会。而是大马的国家电影发展局，以及文化、艺术及旅游部，究竟如何推广电影艺术及扶助本国电影艺术家。
实际上，如果政府重视人才，许多在海外扬名的大马艺术家，绝对愿意将他们最好的作品展现在国人面前，而不会一味放眼海外，无视本国人民对他们的期盼。如果我们肯为航海家阿兹占投下无比的支持，还有大量金钱上的资助，我看不出为何不能为本国的电影艺术家搞个像样的电影回顾展。
电影人才遭忽视
发展文化艺术，不仅要着重硬体的建设，更要软体的配合。我们建立了堂皇富丽的国家剧院，若是没有扶持本土影剧人才,也等于枉然。因为不受尊重而选择离开大马的人才，绝对不只是科学家，也包括艺术家。楚材晋用的肇因，不仅因为人才受到冷落，也因为不公平的政策。除了忽视电影人才外，本国电影文化无法取得显著成就的另一个肇因，便是顽固而迂腐的电检尺度。
撇开电影检审尺度的“黑箱作业”不谈，单是在处理国际电影节或电影展，以至商业电影院所放映的好莱坞或香港电影，电检局天马行空式的检审标准，往往教人无所适从。
一些港产片意识极之不良，甚至晦淫晦盗，居然可以过关公映；反而一些具有高度艺术价值的影片，却可能因为坦露身体或题材敏感而被禁。这种标准，最终扼杀了本地的电影工业，也影响了国人观赏电影艺术的态度与品味。
就以本届台北电影节来说，蔡明亮的《洞》便被动了手脚，经过删剪及“特别加工”后放映，诚属不幸。电影会及外国文化团体。过去主办国际电影节时，也面对同样的困扰。
无论如何，在资讯时代，电检局这么做，只能减少更多戏院的观众，并使到夜市场的翻版镭射影碟销量暴増，而不会收到“寓教育于娱乐”的目标。没有人希望将观赏及选择电影的权力交给大多不懂电影艺术为何物的电检局人员，更何况电影检审标准长期以来都没有透明化，以让公众去评论及研究。像如此落伍的制度，必须扬弃，并以更契合时代精神的新制度取而代之。
电影节异常现象
另一个不能不提的“电影节异常现象”，便是观众的基本文化及礼貌。电影节的主要支持来自观众，媒体的正确报导，也有助于提高公众对电影及电影节的认识，如果公众热烈参与，观赏高水准的电影，对陶冶其性情、开拓其文化视野，必有帮助。令人遗憾的是，许多本国观众观赏电影的基本态度及礼貌，仍然有欠文明。从台北电影展及国际电影展所见，有者不顾影片内容及他人感受，将戏院当成合家欢天堂，造成许多孩童在戏院叫嚷嬉戏，严重干扰他人观赏影片；有者则继续开着手提电话，有者不断交头接耳，把戏院当成发表影评的场所，凡此种种丑行，都有待纠正。
谨此建议所有举办电影节的单位，除了放映老少咸宜的影片外，其他时间务必要禁止未足龄的儿童入场。至于一些传媒的错误报导。也有误导公众之嫌。例如说，有一家报章就连续多次将主办国际电影节的单位误刊为英国文化中心，复将剧情片误写为纪录片、再将随蔡明亮出席的电影男主角李康生误写为李灿生（另一名香港演员），把免费派票，全国只演一场、只在一家戏院放映的台湾电影写作“证明台湾电影广受欢迎”，完全是“想当然耳”的错误理解。
要建立成熟的电影文化，不仅政府有责，民间参与，包括观众与传媒的认识也很重要。希望下世纪的电影节或电影展，我们都一起进步，变得更文明及专业。
（25-10-1999《南洋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