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牧官上.
方
着牧官上
书,丛说小界世
X
目铢
远方........................................一一五 .....................-二七 ...........................................................五五
号而风随
间球绐患
林间有朵朵砰花E 水而有片片落叶3 山上应风过度 I -片死技O
我和妳赤足在溪中走。天是蓝的，水是靑的•，云化为雨，靑出于蓝。天广 阔,水悠长；广阔的是空间。悠长的是时间一。天温暖，水淸凉；温暖的是妳的 信念，淸•凉的是我的心境。
溯流而上，水刚深，淹到膝盖的时候，我们跳上*，向前面一片潮林走 去。嘴草吻成们的足底，我们却加以践踏•，但没有一片草因此而折断，，足步过 处，又挺秀地面起。而人的生命何以经不起暴力的摧残？
我们手拉手地穿林而过。 ，
-这是柳林，树上已开花了。走到林深处，我傍者一棵相根坐下，妳在四周 采花撷草。当.妳旋转着刚走进一道从横荫裹透过来的阳光时，妳顿时辉发了。
3
妳的披散的黑发上，闪亮着细致的翠绿的柳叶和白的柳花，妳的赤足和小腿在光 线呼划出非常柔圆的线条，妳把散发向后挥动,头拍起，脸面仰受阳光，足尖 微M:这姿态，使我蓦然想起「天稿湖_」里第二幕启幕后演天鹅者的几个动作 和一连串配音的音符：.：：
妳全身浴在旧光里3我则憩息于绿荫下。光是辉发的，绿荫是阴冷的•，于 是或%卽我和妳距离得很远。你坦白、纯洁、恬安，而我阴郁、颓废、尔散。4• 物与物的距离是以尺度来景的，人与人的距离大槪恳任咸觉度算了。但无论我・ 与妳精神间的距离是如何远，我们毕竟还在一起。在我看到妳柔和的㈱态时，• -我是感到安慰的。当最后的聚佃散后，我们不但在精神上恍若各处于相异的两 ，个世界里，现实的距离也远隔千里了。•
那优，我应该以全部的欢乐迎向那一道光街，迎向妳。我应该驱走我的阴 郁，使我们最后的聚食完美地开始，痛快地结束。然而我知道，阴郁发散之
后，跟看来的不是欢乐，而是空虚。阴郁犹是可捉摸的情緖，空虚则一无所有 了。
当我恍惚的时候，妳抬着•一篮鲜花走到我的面前，把它们散在榭跟左右， •五色缤纷，煞是好希。妳在我身畔坐下，开始编花冠。妳要我挑选花朵，送到 」妳手上。蚯每接一朵花，便给我一个微笑；每朵花有其独特的形态与色泽,妳 的微笑也没有一个是相同的。我因为不愿以阴郁来冲淡妳的欢乐，也常笑颜相 报。祗是我.的笑容，我自己觉得，是呆滞、勉强而且没有变化的。 我看你軽窥地微笑，愉快地编花，心里奇怪，难道妳眞的是欣喜的，还是 由于信念的支持而不让情緖低落下去。我知道妳很单纯，没冇复杂的情感和矛 盾的思念。这由于妳一直生活在宗教的气氛里.，不曾和现实的社会相接触，甚 至从未正视页正的人间的关系。
我因为陷于沉思之中，半响没有将手中的花递给妳。忽然听到妳在说：
5
「啊，金雀花。」
「金雀花？」 」
「是的，你手中拿的就是。」
「妳欢喜金雀花？」
「很欢喜。」 ‘。 于是我将金雀花插在妳的襟上。成发觉金雀花和妳崇高的神采非常不调 和。金雀花的色泽是席俗的，它的形态是可厌的，而妳喜欢金启花！妳应该喜 欢一切白色的花，因为白色代表纯洁。妳喜欢金从花会由于妳其实还是有矛盾 的；有纯洁的广泛的情愫，同时也有世俗的爱恋。
我的左手从妳的背后仲过去，轻轻地环抱了妳。我的手指按着妳的腰肢。 我望着妳充沛了神务脸，而我却感觉到妳肉体的丰满；妳的垂发,妳的起伏 的加肺、，妳的纤细的腰肢以及赤露的足都是极其诱人的。我惊奇于自己何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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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视妳的精神的美却迷惑于妳肉体的美。这是我以前很少有过的情威。 当地上的花朵只剩下一小堆时，妳已经编好了花冠。 妳指起头来向我微笑道：「让我给你加冠。」 「应该是我替妳加冠，」我说。
妳摇摇头。我乃说：「让我们细数冠上的花朵，如果是奇数，我戴花冠， 如果是偶数，你戴花冠。」
「啊，命运，你就是这样，把一切都归诸命运。」
「是的，我相信命运。」
「那为什么你」
你.虽然没有说下去，我已经知道妳想说的是什么了。 妳不懂何以我相信命运却不相信神，相信命运主宰人制不信神在主宰人。
冠上的花是偶数。
• 7
我将五彩的花冠戴在妳的昭上。虽然我说了赞美的话，却喑自觉得花冠不 能和妳的脸上的表情，妳的澄淸的眼以及妳的神奇的微笑相和谐。
快接近黄昏的时候我们才走出树林。妳头上戴着花冠，赤着足，夕阳光浴 着妳•，妳像森林裹的妖女，却非云间的天使。这也许是由于我故意对妳作恶意 的想象，下意识地希望妳是妖女而非天使的缘故。
森林留在我们的背后了；森林使妳淸新‘使我沉宁草地在我们的面前8• 了；草地使妳愉快，使我颓伤。 • 回市区吃了晚饭，我送妳到妳寄居的某教会学校去。临别时妳说：「明天 见。」
-是的，幸而还有明天见•，明天过了还有明天见。从此，海把妳我隔开，理
‘信息也无从传递了。 、 妳伸岀软柔的手,我握住它，久久不愿放下。但是我不能永远握住不放。
正如我不能把妳拉在我的而前，永不分离一样。
我站看望妳走进门。当妳的背影消失后，极度的空虚袭击了我。我踽踽独 步，徘徊在深夜的市区，我的心像这时候的市区——荒寂、死沉、疲乏。而我 也曾有过欢乐的兴奋的情緖，也曾歌颂生命，正如白天的市区是喧哗的、激动 的。
回到旅店，我呑了安眠药就寝。起先睡得很刮，午夜梦回，我忽然想起 你，再也无法入睡了。
天气很暖和，夜是美的。谟光从窗口泻入，照渚我的脸。我仰面承受它的 凄淸的光，半ffl着眼。
我想起过去。
我和妳的胜识是很偶然的。不是在学校里，不是在舞会中，不是在朋友的 家里，不是在旅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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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第一次的见面是在教堂里。
是的，我们是在教堂裹会见的。但不是望弥撒的时候，不是忏悔的日子， 不是由于我们都是教堂的合唱团的关系，也不是在圣经研究班里…… 我们曾同时参加一位朋友的丧袒。愿那位死去的朋友愿谅我。在那次丧礼 中，我关心的不是死者而是妳;.我不对死者哀戚，却对生者怀念；我没有为死 者祝福却在为妳而赞叹了。10. 丧礼完台后，妳和另外•一位朋友同行。我恰巧也认识那位朋友，故意走去-. 和他招呼。他将我们互相介绍了，并约我们到他家里坐了 一会。
我们是慢慢地熟起来的。我们的情贼就像小溪的水，迟悠地流动，没有激 荡的风波，不会泛滥。照理我们是幸祸的了。是的，那时候我们快乐地相来 往，没有忧虑，没有悲哀。
我们之间的感情缺少浪滋的情调和镜幻的色彩，我们没有强烈的爱和一切
世俗的作做。我们的爱是自然的、纯洁的、崇高的。然而，谁知道以后会发生 极不平凡的结局呢。每逢星期日早晨，我和妳一起望弥撒，傍晚去听音乐会。 有时候没有昔乐何便偷伦地去看一•场电影，而每寿了电影后，妳便去敎堂忏 悔，往后便成了 一种习惯。妳是教徒，从小由妳教父雀大，一直生活在宗教的 环境里。对于宗教，妳有不变的信心。 ， 宗教与音乐是永不分离的。妳欢喜音乐，也欢喜歌剧•，你最欢暮的歌剧是-
1 「天毓」。. 1 我还记得是妳请我去者「天鹅湖」的。当一羣天鹅舞蹈而出的时候，妳瞪 着澄淸的眼，嘴微微地张开，脸上浮着希罕的纯洁的笑容。这笑容一直留着。 突然，魔鬼従天而降，刼掠了天鹅；妳的脸上的笑容倏然消逝了。 生命不会永远是美丽的。魔鬼妬忌一切幸福的人们；灾害如不测的风云。 我们因为无法控制生活的发展，于是乃有人相信神，乃有人相信命运9
用. •.时：-, ：，；•：, -FW- • w・；，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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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们的情感如溪水汨汨地流过去,流过去…… 地面的溪流经过的是空间，不归于大海必归于涸尽；情感的溪流经过的是
. 厂 H-时间，水流千日，必有分歧的一天。 , 、我们相识的时候妳刚念大学一年级；我们分离的时候妳大学毕业了。妳在 毕业后被介绍到一个风景区去敎书,°暂时的分离瞅然使我怅悯，并没有液我悲 、 伤。我期望我们再见。
-妳去的时候是秋末，到第二年春天时，我接到妳一封信(我们经常通信 的)，惊悉妳已决定进修道院终此一生，不久卽将随教父启程离国。因为从 此相见无期，所以希望我到妳那里，让我们有一次可歌的聚会。妳说这最后的 聚曾以三天为期。妳又说如果君得远，者得透澈，一切人间的遇合本就是短促 的，永久的则在天国。最后妳郑重地声明我们是会不欢而散的，如果我说了劝 妳违背妳已决的志向的话后。.......................
12
二
第二天，我和妳在湖上划船。
扱层的白云闪着光芒，蓝色的天是鲜艶的。划浆剖开静止的湖水，木船节 奏地向前驶动。 -
山的影子倒在湖边的水面。
妳说：「明天我们爬山。」 •
我抬头看山；山峯一个接连一个，高耸云香。
妳又说：「山上有瀑布。」
我无视于眼前的白云、长水、峻岭，无听于妳的话。我在想••人间是如此
• 13・
美丽，何以妳要将生命供％给虚无的神。 妳见我不开口，便也沉默了。
于是，祇有湖水絮絮地跟在船后轻语，祗有偶然掠过我们头上的飞鸟向我 们购叫。
倦了的时候，我们将浆收起，互相依靠地坐在船上让它腋风逐流地飘朦。 旁观者以为我们是非常幸福的情侣，殊不知分.离在卽。我比昨天更阴郁，妳也 不像咋天那么楡快、辉发了。难道说妳的灵魂在草原中迷了路？ 但是妳的眼睛还是邢么澄淸，妳的嘴角还留着神奇的笑痕。 白云飘过去“瓢过去：.… ' • 太阳隐在白云后面，忽然失踪了；白云更显得炉亮，但这郝亮是很短促 的，没有多久光消逝了。正如我们的情感在这最后几天似乎是很亲近的，但短 短的三天过去赢暗便将来临。•一
・14,
薄暮从湖面升起，妳说：「回去吧1」
我望着妳的眼睛，笑笑、摇摇头。 -
'山的影子开始模糊，它与身后的云天相对照已经不是立体的，而是平面 的。四周更静。略有■>意的暮风掠过水W，扬起一片鳞波。 • 水色由淡而深，由浅血浓。我探手于水，一股寒气从我的手指、手掌，蜿 蜒到我的心里。
妳又说：「回去吧！」
回去，是的，天晚了。在北面很远的地方有三二渔舟，在船头悬了小小的 昏黄的捕盘油灯，灯光隐约地映在湖面，正沿着湖边极，•缓慢地S动.，看上去几 乎是静止的。..
回去，是的，天晚了。岸上的灯光慢慢地添多，屋舍逐渐隐入薄暮中。怛 哪一张灯照亮我的房，哪一座房等待我归？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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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妳我失去一.切。
• 忽然，乌霎四起，天要变了。这次是我说：「回去既。」 我们每人摇一支桨。双浆在水里翻动，显得很沉甸，因为我们都很乏力 了。船行连慢，终于给雨赶上。 .
雨点又细又密。我脱下外衣给妳披了。没有多久，妳的柔发上、眼唾上、 脸上都是水珠了。雨水顺着妳的耳边，妳的鬓脚，以及眼眶流下去，流进妳的 顕项。妳不时用手掠发.....・
忽然妳失蛭惊叫起来。
你的桨落到水里，，天色昏黑，无法找寻，只能诞它随水飘远。
我们的船便在湖边打转了。
生命失去主宰，正如船失去浆一样，缺少一顽平衡的力量。这也就是为什 么我会陷于佻惚的境界，•因而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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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浆不能平衡鉴使絶向归途行驶。岸上，『为下雨，渺无人影。这是一 个死湖，船很少。我们被雨淋得湿透，除了相对而笑外，没而别的办法。 人在雨裹，船在水裹。船踰的积水逐渐地高起来。这时候‘我精神却焕 发了。这其实是萩不正常的亢靠态°我将姆指和食指弯成圆弧形含在嘴 里，连连地吹起口哨。尖锐的哨声贴着水面，随波荡漾得极远，到了山朋，山 把声音掷回。终于，北方水面的渔舟摇摇摆摆地向折们驶来了。 我发觉駅似乎并不惧怕死，是不是因为妳有信念，觉得死是和上帝接近 的，还是对生命并无留恋。而我惧怕死,因为我的生命如盛放的花，中午的太
， I
阳，是一生中最可贵的时候；我还有希望和事业。 / 上了岸，我说：「先到我住的旅店去洗热水浴吧；喝点酒，熨干衣服。妳 瞧妳全身都湿透了，一不留心便将生病。」
妳打了一个喷嚏。
17・
, •爻<• - …' —:八|,・1;;・
-、：，
「快随我走。妳伤风了。」 ，
我借宿的旅店就在湖边。我采着妳快跑；一会见便到达了旅店。
- 这以后的事……
热水使我们昏，烈酒使我们醉。然而直接使我懐起犯罪心理的是妳的醉 』 ， 态，是妳丰美•、柔和、惑人的肉体•，妳的头发松散着，脸色绯红；妳赤筹着精 致柔弱的手臂和足踝；妳的起伏的胸如水面的波浪。
如果我占有了妳的肉牍，当时我邪恶地想，我也就占有了妳的灵魂，就此 把妳拉回现实的人间，幸福地和我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为了爱情的缘故，我侵害了妳。
18・
三 ,
o
我怎样诽我们可悲的爱情的结局呢？
次日，妳在我醒前悄悄地离开了我。妳留给我一封信，妳在信上说：, 「我没有想到你何做出这样的事来。你爱我，希望我不离开你，我是很感 激的。你以为占有了我的肉礼就可以占有了我的灵魂，这手段是丑的，虽非恶 的。我的生活里不能容忍恶，也不能容忍丑。我们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我们 信仰相异；我和世俗的趾宣生活，一直是隔离的；，我对于生命的意谈另有解 释：这些我以为你是了解到的，然而你却没有。你企图勉强我的意志；你破 坏了我整个和谐的生活，使或无法将淸白的生命献给上帝；你扰乱了我单纯的
19・
思想，使我无法永远保持平静的心境。我应该恨你的，而主叫我们宽恕，我便 寃恕了你。愿谅我留书而别。我们不能有始有终地、欢乐地渡过这最后的聚 会，这眞是一种遗憾。 -
最后,让我说，一切我因你所感到的痛苦褴能化为欢乐，如果有一天你忽 然觉悟而信奉了上帝的话。你知道，我爱过你。我现在也还受你。」 以前，我对宗教是好悪参半的，念完妳信后，心里骤然涌起对宗教强度的 反咸。我失去你，那因为虚无飘渺的教条歪曲了妳的思想；我失去你，那因 为信口雌黄的人们对妳实施了欺驴的教育。妳自幼呼吸着不健康的空气，于是 妳乃有不健康的人生观。妳与现实生活脱节，把妳自己关在美的幻梦里；妳卑 视现实，因为妳不敢正视现实。‘我后悔，因为我早就应该吿诉妳宗教的内幕瑚 实是什么。天堂是愚人罪徒的梦想；健康的人的理想在地上。有什么再比生命 利靑春更値得歌颂呢？然而妳周围的人们却正以天花乱坠的说教，引诱妳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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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白己的生命和靑春，说这是信念。
-我承认我的手段是丑恶的；我也悲痛因为创伤了妳。但是，由于妳说妳还 爱我，我心犹不甘，便忽忽披衣出外我妳。我要尽最后的努力。
我先找到妳寄居的地方，知道妳老淸早去过又走了。但是妳并没有拿走妳 的行李，邢就是说妳还在城中。于是我大街小巷地涎丁我还到湖边、-林中去找 过。
「有谁贤一个穿白色雨衣，五尺四寸高的女子？」
我到处向人打听，终于得知妳曾在山脚下出现过。我猜妳大槪心乱如苏‘ 山游也许会给妳以安静的。.■ 这样，我便上山了。
山是险峻的，披覆若靑葱的长泰藤，长着密密的野树。到处是峭壁。苍翠 的叠嶂一个接一个，高耸天际。山风劲急，夹带着细雨，吹得树木发出悲壮的
・21・
啸叫。山道泥泽。我默獣地思索，兽猷地爬山，好几次因为心神不定的缲故， 差点滑欧。
二小时后，我到了华山中最高一座山的此顶。
旧是连绵不绝的,峯接着谁。我向山下望去，祗见蓊郁的榭帽，闪亮的瀑 布，再下去便是黑駆离深不可测的溪谷了。
我休着一气松树而立。风不停地刮我的衣裤，雨不住地飘在我的脸上。我 默然地四面张望・。：.:•
很久很久以后，唉，我忽然看见左面山腰处有白色人影一闪，我脱口亠呙 呼：
「林间——」
•回声在山窝里荡漾。
我所见妳似乎惊疑地向我这边望了-下。我又叫：「林间——」
・22・
妳站定了。我向妳伸出我的双手,妳也向我伸直了双臂。妳穿着白色的雨 衣，戴着白色的雨帽，风拂衣袂，妳的讽逸的神情到现在我祗要闭眼回想，还 是非常鲜明的。我忽忽走下山顶，妳也迎着我快步走来•，我们就像一对迷路的 情人，忽然遇到了；我们也像被放逐而分别的情人，忽然再见了。我激动得流 泪。我想妳一定也流泪了。我们一点一点地接近，我们的心一定也在接近着。 我已经可以听到妳的足声，忽然，啊，妳的脚给山石一绊，身躯向左倒过 去，我惨厉地叫：
「林间—」
但是，避了。妳的身躯失去了平冲，从山崖处跌下；我瞪眼望着白色的雨 衣在风里飘动，再后是一点白九投向黑诞饥的深谷……
山风发狂地叫啸肴。 •
・23
献 给 惠
方
南望无情大海>
北望壮丽河山3
我早谈回去
所是旧倩不再•
想不到如今我们距离得如此远。
客地，常想到往年往事，自然便想到你。怅望白云,你现巳作客白云尽处 的天涯，我则傍徨于海角。如果云翼能够驮着我给你的祝福飘到你的地方，那 祝福经长途风吹雨打，早已枯萎殆尽了。怀念自能把空间缩短，那必须双方砸 犀相通。我虽祝福你，你的幸福早就不再与我的幸福相联系。我不能忘情是 由于我对当年的向往。我常说，失去的爱情如流水，我倒是非常卷怀岸边景 色。
就我们爱情的结局而言，孙并无后悔或是懊伤；于你，于我，这正是最自 然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会，没甫不完的恋爱。天长地久久久是美丽的谎话；. 山盟海誓很难忍受时间的考验。祗是爱情的变幻加上环境的变迁以及人事的无 常，遂不免令我类废起来。 •
与颓废相偕而来的还有娇情的狂放。
・27・
我不再为一个女孩子的约会而冲动地希望，不再为她们的失约，始而焦 躁，能而懊伤。我用最漂亮的字眼赞美漂亮的女孩子，可是不再存有占据她们 心灵的欲望。我供于嘲笑录芒毕露的女子，却非善意的纠正。
而我有塡不满寂寞的时间。
>r - • • • • 、 颓废稍能抑低欲念，狂放顾称快一时。我不能日日夜夜地寻欢作乐，一切 静止下来的时间都是令人感到威胁的；适因为心灵无处归宿，爱情缺乏寄托" 浮萍不安于位，流浪人的成情是没有根的。.于是我乃有浓郁的思乡病。远丸的 消息常使我感慨系之。 -虽说你也别亲离乡，然而你脚下踏的还是祖风的泥土，呼吸的还是祖国的 空气。你走上,一步就更接近祖国的心脏•，我向前去则更离远母土的怀抱。你有 爱,有家；我无爱，无家。
•远方消息是珍贵的，就像水从山需流出，经过草原,平地，绕过田园、农
28・
舍，穿过城墙,荒墟•，就像云从天边涌起，飘过高岭、大川，浮过村落、树 鼓，掠过塔尖，钟楼；有几滴水归于大海？有几丝云飘落海角？
远方的消息，不绝仅如缕。
我刚说过：你有家，有爱，最近还知道你有了第一个孩子有了希望。 所以，我祝福你。
从前，我也曾为你祝福。那时候，我们的幸福助侵息息相关的。我祝福 你就等于祝福我自己。前年暮春，你忽然病了，期前掰阿、本有约伸，说定是 某某日你来我念丧的举校找我的•。到了那天，我直盼望到日落西山，你没有 来。我出奇地不安了。次日淸族，我忽忽由郊外的校址赶到你炭里，才知道你 .病了。 • •
小病自是一种享受，很多人这样讲过，并且有很多人能够体念。道由•于生 活是激荡的，偶然抛弃一切精神上的负担，从尘事的纠葛里退出，守着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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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体，以及逐渐淸朗透澈的心灵，从而感觉到无比的恬静；于是，在意识到时 间消逝的时候，没有悲嘉，对利害的冲突，不再关注。这就是生命的升化。卽 使说：生命本来美丽，那末，这偶然的停挫归如交响乐章中的顿节，由乐声的 汇和转入高急时突然静止下来、那様地带来了奇妙的谐和一般。
我在迷惑于你肉体的丰美之余，常感到很心灵修养的较为浅薄，因而不胜 遗憾。那天，你病卧床上，不敷脂粉，淡黄色的脸颊浮着希罕的灵光，无神的 眼睛流露恬然的柔情，发丝如云，淡红的嘴•唇有了纯洁，似乎不再会从中吐出 动人的谎话。我握紧了你的微微透汗的手掌，抚縻你的发热的额角。我亲切地 慰问你。你呢，稚气地微笑着，于星让我看到妳的内在的美。
你刚痊愈，我忽然病倒了。那时候，上海已然感到战火的高度灼热。我安 闲地躲避在某私人疗养院里养病。看书府听炮的吼声，读报时看飞机翱翔。医 生由于我的病奇怪而严重，禁止一切人来探望，除了家风。这样，我和你便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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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了。就在这期间，你因为久病之后，静极思动，遂狂欢寻乐。 你连一封信，一束花都没有交给我妹妹转带给我I 但我还，是原谅你，因为我相信原谅是爱情最高的境界。上海的战争结束， 我也痊愈，准备出院了。我写了 一封信给你，要你在我出院的那天来接我•，我 养炳的地方在厩飞路。我在信上说：让我们在D D S咖啡室吃中饭,到国泰电 彩院看「刻骨相思」，再去卡夫卡斯喝咖啡，最后到森纳饭店吃晚饭，听幽美 的音乐，跳舞。
那天，风和日暖。
在我和你约定的时间裹来的赫然是朱重，你的兄弟，我的同学。我问起 你，他答非所问，说要和我长谈。于是我们便到卡夫卡斯的吧室。
他劝我喝了几杯酒后，问我精神如何。我知道他要带一个M消息给我了， 自然是关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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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壊,」我说。
•他举起酒杯。T为她的婚礼！」
•那就是说，为你的婚礼—' -我试举酒杯，但手腕软弱无力；我试说贺词，但吐不出一丝声音。 你已是热透的麦穂急待收割：你已是盛放的花朶急待采撷；你已是羽毛丰 满的雀鸟M该离巢了；你已是张帆的船只必需启程。你需要撤有力的手挽着你 继续走问前，在这壮丽的大时代•，你需要依偎壮暖结实的胸脯，在这斗争的世 纪；你需要热烈的爱和温馨的家，在经历了多难的战争之后。而我的气魄纤 丽，情感细致。我原谅你眼我而，去，怛，为什么偏在我盼望幸福这么久，而幸 福翩渋来临的同一天？因此，我的幸福消逝，悲哀来临了！ C ・ 我始而发呆，终而谈笑自若。我对你兄弟说：
「啊，称遅记得我们是怎样熟起来的吗？起，初，当我们学校还在城中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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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我们遇见了也不招呼。后来学校要搬回郊外原址，大家拉人，凑数定住 宿的房间。我的一组在抽签定房间之前数分钟还缺少一个人，我在走廊里徘 徊，忽然石见你，一把抓住，要你参加我的一组。你正发愁没有人约你同住， 便高高兴兴地跟我去了。如果我不走到走廊，我们当然没有这么熟，我当然不 会和惠认识。..」
我放声大笑，一面泪珠滚滚而下。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独自坚忍灵魂的煎熬，顽强地沉默着。空虚如影附 身，寂寞永远走在我的前一步。
这样，我才决定远走他乡。・
四月一一十日是我难忘的日子。我在当日淸晨八时到车站，八时半，人头攒 涌，忽然车站广播说遇空袭，所有乘车的旅客必须离开车站。立刻，人华开始 授动，潮涌似地向外逃奔。：：：
33・
vls•.••
我不想细说当时惶乱的情形。
我躲避在一所大度的门前。忽然，啊，我看见了你,便挤到你的面前•，你 也看见了我，抛下手里的皮箱,向我伸出双手。：：：
我们无视于掠过高空的飞机，无闻于炸弹的爆烈声。这偶然的相会，在彼 时彼地，令人百威交集•。我们让泪水交流；我们让心贴着心跳6愿世界就在这 一刻毁灭吧！愿死亡覆在我们互相拥抱的身上。 •
,警报解除得太快，旅人又匆匆赶回车站。我们如梦方醒，一面并排向车站 奔去，一面我问：
「你到哪里？」 •
「北方！」你说。「你呢？」
「南方！」
-我倏然立停，抓住你，急迫地说：
・
「和我一起走1.向南方。」
你睁大了眼，呆视着我。稍停你说：
「忘记我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到北方去？」
于是你急促地吿诉我你的丈夫先你去北方，在那里成家立业了。你并巳怀 孕，那能便跟我走？
离别的时候终于来到。我垂泪祝你幸福，你垂泪祝我平安。我们吻别，扬 手，于是，你走向向北的车子，我走向向南的车子•‘从此天涯海角‘相见何 ....
啊，想不到如今我们距离得这么远I
・35・
抱 厌 尸 # 士兪
四年意情如梦丿 两地相隔•重重 节日情然争问: 何日再相逢？
妳大概已经知道鲍柏的下场了。
有时候，我们只能把一切都归诸于命运，虽然我并不相信命运是由神在主 宰的。我说的命运主宰人类因此就不是指神在主宰一切。人生是如此地复杂错 综，当我们无法解释它的时候，我们只能说是命运在主宰着。•我们也许并非无 法解稗生命运动的规则，而实在因为懒于思索，并且深深地感到思索人生是痛 苦的，于是干脆把一切都归诸命运，籍以减轻自己的精神负担。 我吿诉妳，我现在学贪抽烟了；没有一个命运论者不抽烟的。我相信有许 多人是抽烟之后相信了命运论，而我是相信了命运论之后才抽烟的。我的案头 现在搁说着一只构造得奇灵古座的烟盒，打开后，那底里的洋琴便奏起单调的 「支邢之夜」：而露出在梅花形孔洞里的香烟头便按看音乐的节奏，此起彼 落，像在舞蹈；还有笼在细纱底下的粉红色灯光也闪闪地明灭着••那音乐，那 灯光以及原始式的舞蹈姿态，创造东方底忧郁的气氛。
30・
而我便是在这种气氛底下写这封给妳的信。
妳自然熟悉「支那之夜」道支歌的，那单纯朴质的歌声有一个时期曾经在 上海风靡一时。我对于日本国家仇视的态度迄今未消，然而，日本人底歌和歌 声却使我刻骨地倾心着，那是纯东方民族的叹息。我曾经对妳说过，我讃美日 本三样束西••富士山、樱花以及女人的曼歌。•
我和妳第一次听见这支歌是在沪西区一月夜总会里。我还记得那天是我认 识妳以后的第一个生日。妳穿了一件深黄色的旗袍，咖啡色袖领的黄色短大 衣。我一直说黄色或咖啡色最能够烘托妳的健康的肤色。这虽然是很普逋的调 和色彩的原理，也是最重要的。• 院
忽然，乐队奏起「支那之夜」；就我和妳而言，这是一支很陌生的歌， 却觉得好听。音乐奏着，没有人下去跳舞，除了 一对日本人以外。那是一种奇 怪的民族性的扬起。让可怜的乐师们凄冷地奏着；让笨拙的日本人落寞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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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让惨然的灯光孤独地闪眼；让沉郁的空气凝结起来。
曲未终，人已散完了。
所有的舞客沉默不响地踏出夜总会的大门口。我激动得泪水满眶，紧紧地 携着妳。我在一云那之间有了庄严：庄严的思想和步伐。并且在一云那之间驱 走了孤独•，我们有无数无数可亲的同胞。一路回家，我们为了保持那一种奇罕 的庄严和步伐，谁也不愿开口说话。
虽然，「支那之夜」不久便风行一时起来。那也难怪，武力不能征服人 心，艺术与文化却是无孔不入的。我和妳为了记念那天晚上，跳舞的时候，遇 到这一支音乐，无论我们先前是如何地嬉笑着，会立刻沉默下来，默默地让这 支歌奏完。 •
我和妳的感情刚开始的时候像一泓淸流•，没有风波。遇到石子溅起小小的 漪花，那应该是饶有情趣的。妳爱使一些小性子，故偶然地会造成一些将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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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缀得更其畑眼的小纠纷。我们这样平稳地将成情发展下去,一直到战事结 束。
我和妳都典成熟了，并且有了显著的分别。在妳，.妳的体态的丰美业已快 到巅峯。妳慌得如何化妆以增加妳的诱惑性•，妳硏究怎一样以风度争取男子对妳 的赞実以及女子妬忌的眼光：妳散扬靑春的气息像成熟的果实一样，引诱人们 撷取。而我，沉醉地在书本中呼吸新的空气，开始思索人生和研究人生；这 样，我便有了令人痛苦的矛盾的诸般问题，并且亲身经历到苦难。我很快地便 收拾起那些稚气的言笑以及欢乐的浮浅的举止。我让思想成熟的程度远远地超 过了我的年齢，并且结交了一批怪僻的同伴。
•于是，我们之间便有了距离，而这距离原是我特意保持着的。虽然我们思 想不能一致，我们仍奋是很要好的一对。妳除了觉得我的性格更偏于静的方面 以外，并不曾感到多大的奇怪。因为我在妳面前，自然不会诉说虽魂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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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直到饱柏骤然图进了，才结束我们安静平和的情爱。 妳在廿五岁的生日那天举行了一个派对，招待了很多年轻朋友，鲍伯也 在内。妳特地为我们介绍了。我并不知道妳是在什么时候认识饱柏的，者情形 似乎你们已经相当熟悉。我和鲍柏是具有绝对不同个性的两个人。其时，我对 于像鲍柏这耐人是不屑一顾的。大槪异性的虽性格不近兴趣不同还可以爱怙相 连系；同性的如果.性格和兴趣格格不入的话，邢简直就无法多说一句话。饱 柏他大槪从妳豕里的姊妹以及妳对我的态度里看到我是妳生命史上相当重要的 人，同时也出于他的彼掘灵活和善于交际的个性，他耐心地找话和我扯谈，而 我的冷淡的敷衍和落费的态度终于把他赶得老远。后塞，当我居然和鲍柏非常 厮然之后，他曾痛吿诉我他对于我第一次的印象是罪当深刻的••他说他可怜我 却自威甚窘：我也吿诉他我茬不多是从骨子里蔑视他的。
饱柏是飞行员，他有飞行员通有的气质和体魄。当飞行员穿着咖啡色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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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衣，黄色制服，戴眷淡绿太阳眼镜出现上海后女孩子倾心，男孩子则加以 厌恶，后者不乏由于妬忌观念的作祟。我之厌恶则是看不顺眼他们的作风。一 直到后来和鲍柏混熟才能谅解。 • ' 之后，我忽然忙碌起来。职业要我接触多方面的人物，并且使我面临到现 实生活；我这才暂时地打开心灵的窗子，不再孤独地思索，痛苦地探求眞理。 我辛勤工作的结果使我略有成就。妳对于我性格的豁然开朗以及我的成就也感 到极大快慰。这从妳更多的微笑和温柔的态度裹我能体念得到。也因为我忙， 鲍柏才能乘成而入。
饱柏的优点是外在的。他是一个好舞伴，优秀的游泳者，快乐的友侣。并 且由于他有的是时"和钱，他立刻在形式上压倒了我。爱情的场合是少不了妬 忌的，我虽然淡泊为懐，想到要失去妳我当然也很苦痛。爰情如战争，取得主 动的才能把握胜利。我和鲍柏为了妳争夺最尖锐化的时候是在一九四八年的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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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绍。饱柏很早就来约妳，而妳以为别的时候可以伴鲍柏，圣诞节却应该和我 在一起，因为四年以来我们每年总是共渡圣诞夕的。期前我却被报馆派到南京 去了。十二月十九日，我从南京寄一封信给妳、说廿四日晚一定赶回来。 我的确在圣诞夕十点钟光景赶到了。走进妳家，我君见鲍柏无聊地坐在客 厅中，妳呢，非常气恼地躱在楼上卧室里。我一直走到妳的卧室，看见妳第一 句话是：
「林黛，我赶到了。」
妳听到我的声督，觉得很惊奇，随卽有所咸而流下泪来。这眼泪不代表痛 苦而代表快慰，不代表怨恨而代表咸激。我用白手帕温存地揩干了妳脸上的泪 珠，用手端正你的脸，对妳无限情意地看着。
「你好早？」妳说：「我今天不出去了。」
「何必呢？」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紫红色的绒盒对妳说：「林黛，妳瞧，
・45 •
我给妳带来了 一件礼物。」
我打开绒盒，取出灿烂的金鸡心，非常庄重地挂在妳的白脂的项上。我们 拥抱了热烈地相骸，我们全流下了热泪。・
在我们下楼以前，M柏已经开了他的吉普车走了。我雇了 一辆三轮车。 由于天在下雪，三轮车迟钝地走在泥泽狭窄的街道上，一路发出有节奏的淅沥 声。车篷撑起，我们依偎在黑暗里。车轮把雪夜的寂静磨碎了，如同时间的转 轮磨碎无边空间一.样。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渡过的，値得我老死都纪念的圣诞节。我们先到 了卡夫卡基，再到阿凯地夜总会，最后到美德乃。正十二点钟的时候，我和你 正在阿凯地的舞池裹,乐队领班报吿说十二点正了，于是快乐的声音在人羣中 哄起。我们互相.说Merry x§as，眼睛看肴眼临，手拉着手；一大巩人像潮 水般地拥过来，我们被冲散了。我君看妳笑，妳看看我笑，挤来挤去，无法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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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终于，我冲到妳身边，拥抱了妳。
「不要再被冲散，」妳笑肴说。
「是的，我们永在一起，」我说。 但是我们眞能永远在一起吗？ • 第三天，我不得不离开上海。我原以为短时间里就会回来的，不料到了南 京，旋卽调派牝方工作；这本是我所渴望的。事难两全，我祇能暂时离开你。 到了北方，我的工作很忙；一方面由于我在作深入民间的采访，因为我计 划写一部充满了北方人怙味的报吿文学。在忙于为报馆写通讯稿和忙于写作 之下，我写给你的信便相对的是质薄最少了。爱情如逆水行舟，不进，当然就 是退；又因为鲍柏的穿插其间，史加强了下降的速度。
当找回到上海，.•一切都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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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
妳约我在森纳菜社见面。我慕倒妳，就意识到有什么事发生了 一。这是I 个可泣的会面•。妳以我悒的、勉强的笑容迎接我满脸的风尘；你以沉默回答我 亲切的间候•，最后，妳垂头说：
「扬，你来迟了，鲍柏，他..：.•」
说完，你抬出头来、，满脸都是泪水。我蓦然惊醒，苦恼地望着妳的眉老， 妳的眼睛，妳的嘴....。我在没有失去妳之前，觉得我能忍受，如果我失去妳•： 的话；我在失去妳之后，骤然感到软弱、迷茫、狂乱了。
妳黯然拿出我给妳的紫红色丝绒盒子。我在妳没有开口之前便苦笑着说： 「难道不能留着记念吗？」
林黛，没有想到我们的爱情是这様地结束了。我在第二天要求报馆调派我 •到西南去。临行，我还秘密地约鲍柏出来谈话。我非常严排地要求饱柏意识到 他对妳的责任。他向我保证妳是会幸祸的。
• 48
是的，妳和鲍柏在一起是应该幸福的，我一直这样顽强地想着，藉以减轻 自己的疝苦。我强调地使我自己意识到我和妳性格的不能和谐•，我太爱舟个人 的自由、个人的事业以及个人的埋想。假如我和妳结婚的话，我的事业和理想 也许会受到打击的。 ，
事实上，我失去了妳才是对我事业、理想、生活规则的重大打击。四年 实在不是一个短时期，有多少事値得我回忆；而回忆像蛇细嚼着心灵，委实令 人难受。
我辗癖由西北而向南，最后调流到香港。命运播弄人，我那里想到会到香 港，又那里想到会在香港遇见鲍柏！-
我们是在渡海输上遇兄的，彼此都惊喜交加。那天，他显然喝了大址的 酒，已经醉态毕露了。我件送他回到他的家，因为我想问他关于妳的夜况。到 他家里，我劈口就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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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呢？」 •
「在上学」' -「你们不在一起了！」 一.
他点头。 ■
「你遗弃7她？」我声色俱厉地问。 ..
他眼大了眼呆视着。我明白了••鲍柏他始乱终弃。我年余来的悲哀化为愤 怒。对准他的脸面，我恨此地唾他。唾涎从他的脸上挂下来，他还是默默地坐 着。我那时候心里凄凉异常，我想他一定也有同様的感触的。我们呆坐到夜 深，都在回忆你。我和他的回忆虽不一致，但悲哀是相同的。
鲍柏在表面似乎跟从前一样，而我却港到他比在上海的时候软弱多了。他 常常酗酒；酒醉的人果然可厌，但也是非常可怜的。我了解鲍柏为什么篷常用 酒精麻醉他的神经系统••把生命交给命运的人是空虚的。也许鲍柏对你始乱终
50・
弃速是因为爱妳的缘故。当然，每一桩行动的背后有很多理由在支持着的，并 且决不简单。这样想，我就傩可能谅解任何人做的任何错事：这该也是命运论 的一环吧。
谅解是友谊的开始，我和鲍柏从此常在一起了。 /I 圣诞节前几天，我和鲍柏在九龙沿海的一家酒肥室喝酒。我们有一段很値 得记念的谈话。 • 「圣诞夕预备怎样消遣？」他问我。
「睡觉。」 ，
「不跳舞？」
-「节日的舞伴必须是情人，然而我没有。」 • -
「想念林黛吗？」「 、
我黯然点头。
・51 .
去
「你呢？」’我问。
他举起酒杯说：「为林黛！」 /
「为林黛！」•
我们干了 一杯。 -
「你预备在香港长住？」他问。
「我需要休息。」
「为什么不回上海，不去找林黛？」
我没有回答。
•「香港不是你应该长住的地方，」他非常诚恳地说。「林黛一定欢迎你回 」 -
我心里乱绡糟地。
鲍柏没有说下去。我们相对沉默了 一会，我问他：
「圣诞夕你预备怎样？」
「我，」他笑道，「将在日本了。」
「有班？」 、
「是的。」
「哪天飞？」
「明天，」他忽然有奇特的表情，他说：「我知道林黛曾送给你一个刻着 她名字的腕錬，你转送给我算是圣诞礼物吧。」
好像我现在距离妳比他距离妳近了，我慨然取下腕錬M送给他，并且祝福 他航爷平安。 ：
第二天，他飞了，平安地到逹东京。可是，刚过圣诞节，我在报纸上希到 非常凄惨的消息i饱柏的飞机由东京飞出后失事，B在富士山上，全机的人 全部遇碍。
・53
再过数天，我接到鲍柏由东凉寄给我的圣诞礼物，邢就是现在搁缝在我案 头会闪眼，会跳舞，会唱「支那之夜」的烟盒。
林黛，妳帰席快快地哭一埸唱！为我们这一位拥抱富士山的英雄。 当妳泪干的时•候，写信吿诉我，妳是不是愿意我重见妳呢？
• 61 •
怀
献 给
沈
金
念
任何处你去T 阳光随君体3 任何处体去了 天<,荟•
我站在拔海甚高的我的阳台上。
在我的眼底下是一片草地，四周长着挺直的®榈树、绿荫甚浓术榕树以及・ 燧小的木瓜树；过去是灰色的、黑色的、粉红色的屋顶，其间匾立着罗撤勒教• A 堂的白色尖顶；再过去偏东北方向是海和连绵向西北而去的山。
海和山以及衔接海和山的天际在黄昏时最富有色彩的变幻。而我旣无视于 闪动着绿波的海，亦不眺望五彩的云层和紫气缭绕的山峯——这些景色我闭了 眼睛也可以想象到。我的带着淡淡的哀愁的目光，越过樱榈的，巨掌似的叶 子，凝视沿着海边缓缓驶离的火车。 -
在黄昏时份看火车离去与夜深听火车由远而近、由近而远的车®，同样令 人怀起淡淡的哀忧的感觉。火车不止一次地将我送到东，送到西，最后i逼 是不是最后一次呢？——把我送到老远的南方•，也不止一次地载走我相识的朋 友、亲密的爱人，而使我有生离之感。我并不怕出门，但这•一次似乎太远了， 而这一种感觉，在我心底是与时俱增的。
我现在潘着火车的绿窗，窗口有一个俏丽的人影；我忽然想到妳，是的， 我忽然想到妳。火车像一条长虹在海边蠕动。我目送它驶丑，在车响不再可闻 时，半空祗留下车头喷罚的几片烟云。
火车驶过海边，驶过市区就会加快它的速度，越走越快了；它喷出的烟 云，在黑暗渐涙时，夹带着金黄色的火星，跳跃飞舞，是令人目迷的；它的声 音，在驶过荒凉的山谷时，扬起空洞的回声，声声相连，是令人W怅的。当夜 晚到来，火车穿行山谷时，那依着绿窗而坐的少女，，是否会因为想到离开她的
58 •
■亲密的爱人——她一定有爱人的__因而潸然流泪呢？
那么，当妳返国在火车中渡过第一个寂寞的晚上时，妳是否曾经为了想到 我而伤心甚至流泪呢？
其昏是知促的，它与夕阳同归；夜晚是悠长的 > 它和星月偕至。我站着阳 台上，•俯视树木、屋宇、山顶、海波渐渐模糊时，我忽然想起一支古老的歌：
在山谷的底，
山谷是如此的近；
海暮时等待，
海幕风吹来。
火车驶近，
・59
它并不倒帝； 火车驶离， 妳圈之巡行。
晚风颇有寒意，我例身向我的淸静的房间。我曾经对妳说过我是喜献淸静 的，何况从束窗票海，从北窗能望山？但我现在感到过十三尺宽十四尺5的 贵敌小屋，雑冷冷，有无比的寂寞。我向靠东血窗拢设€舄字台看了 一眼‘ 齐应该给妳写一封信了 •，于是我走过去。我没有在写字台旁坐下，却掀异 上的两用收音机盖，放了 一张唱片。这张唱片是妳去年明日，送给我的生日礼 物，由于唱的次数过多，已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
60
!. -- - -:c、
任何处您去了，
睹光圈必您，
任何理您圭了， 天常蓝。
我将这唱片唱了 一遍又一遍为走到东面窗前者海，走到北面窗前望山； 我熄灭电灯，让房间和我都沉落在冷冷的黑暗里。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让我生日悄悄地过。
・61
二
任冋成您去了，
睹光圈治宪； • •
任何处您去了，
天1O
9 , ， 妳现在阳光的底下，而我在黑夜里；妳现在天蓝的地方，而我在天暗的海 角。妳不止一次地写信给我，吿诉我妳住的地方，阳光是多么的美•丽，天是多 ，么的蓝；我也不止一次地对妳说我不久就来找妳。但是，但是…… 。
・62 •
!而今回想霎，我的离开故乡却又是如何妄狂•审和突然的一件事。我 对妳说过，我离家远行是由于失去了爱情的缘故。我生平没有犯过什么错，这 该是我一生所做最大的错事，所走最远的歧路。但是，让我经历一些苦半认 淸自己的缺点和明白以往的过失还不失为一种收获。
‘没有想到我在途中认识了妳。
我记得很淸楚我第一次看见妹的情形。那时天色已喑，我静坐在位置上‘ 等待车厢宛灯亮后，写信给我的失去的爱人，对她诉说我的悲哀。我将让她知 道我现正奔向老远的南方，也许从此不再归去，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火车沿 着一片走不尽似的红崖前奔，我轻轻地哼：
63.
在山谷的底， 山谷是如此的低； 薄暮时等待， 溥暮风吹来。
火车驶近， 它并不留停。
正在我悒悒不欢的时候，妳走过我的身进。我急忙回身着妳，祗看淸妳俏 丽的背影。
车务员摇晚饭铃穿过车厢，我随着人莘挤进业巳客满的车齢室。我看见妳 和一位中年人在一起。你们刚吃完「火车饭」，付账欲走；我立着等在妳的位 置前，妳朝我看了 一眼，拎起妳的绿色皮包，走了。我觉得我在什么地方见过 妳，但是在什么地方呢？我当时竟想不起来。
火车不分日夜地奔驶。
• 64
一 一虽然我对于普的地理知识是异常贫乏的，我热爱祖国的山河•，所以当火 车江大铁桥时，我独自拿着画筒走到车门口去张望。夜深天黑，我看 见车门开着，妳站在门左，身牍微微向前冲。晚风不住地吹拂妳的头发。我在 门右略后站定 > 手普闪一下光，妳转头看我O
J火车在铁桥上行驶，发肴哄龙的声音•，它穿过一根铁梁又一根铁梁。手电 筒的光很弱弟出去只见漆黑巍峨的铁器，连钱塘江的水都看不淸楚，但道一 超宏粗的响声，激起人们对它的热爱O
等火车走笼铁桥，我叹道：「眞伟大啊1」我像是自我声，又像是对妳 说的。
妳抬起头，奇怪地望我一眼。妳说：「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您。」 我略威惊讶地说：「眞的，我也有同样的成觉o J 我俨在车门口闲谈，说起来我们是可能在什么舞会里见过的。有许多我认
・65 .
识的人妳也认识；有许多妳以前中学里的同学在我念的大学裹念书。因为这种 • f.
渊源，我们很快就熟了。
•两天两夜的旅程在我是很愉快的。我们，我和妳，白天打桥戏，晚上在车 餐室裹喝咖啡。我不再感到寂寞，精神的痛苦也得到相当的感藉。
火车越向南行，天气也越热。快到广州的前夕，我约妳在车餐室闲谈。妳 邢天穿一件乳白色的绸衬彩，髭出雪白的颈项，窍项上挂着金炼条，袖子卷 上，两手搁在腰间；妳的风度是诱人的。
「我们明天就要到广州了，」我说。
「据说广深路的票很难买。」
「是的。」
「我们多约点人一路走。」
「好的，」我说。「妳们几个人？」
• 66 •
「就我f人。」
「妳一个人？」我吃惊地望着她。「那和妳在一起的——」
「哦，他是我父亲的朋友，我和他并坏熟。他在广州下车。」 「妳胆子很大。」
「你不也是一个人？」
「我和妳不同。」
「有什么不同？」
我说不出有什么不同，但我觉得是不同的。 -
=「给我一个香港的地址吧，」我说。
妳在黑喑里写了妳的地址。
「你的呢？」妳问。
我嘿然，隔了半响我才说：「没有一定，到香港我来找妳。」
・67・
三 一
. 0 -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每天有人以各极惨酷的方法残害自己有用的生 ,命，因为他们活不下去•，每天有人以各种惨酷的手段危害别人札用的生命，因 为他们活不下去。天上没有雨下来，于是地下便闹水荒；气候干燥寒冷的时 候，成千成万的人的家被火焼掉，落得无家可归。多少淸白的人在这里被侮辱 和损害了；多少人跌进了火坑。从这个都市阮万花筒里，我肴到刀影、火光、 邪恶的脸、可憎的笑、凄楚的泪痕……
我开始咒咀这个都市。我像流浪人一般地，东顶住一个月，西面就几个礼 拜•每当我一个人带着行李搬家，我闭起眼睛，幻想如果车子径直驶到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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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乘车回去，一张眼就看见熟悉的家园，那该是多么令人喜悦的一件事哟！ 但当车停了，我睁眼看到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屋宇时，我直想哭。 为生活终日奔走，我一直没有去找妳，虽然我也常想到妳。一晃半年，融 终于找到一份职业，生活才安定下来。
去年冬季第一个周末，我在皇后大道中遇到妳，彼此都惊喜交加。我拉着 妳的手问妳好，妳惨然一笑，眼S7。我问妳为什么不高兴，妳摇播头。. 「没有什么，J妳说。我觉得我有很多话想和妳说，而当天我另有一个约.会， 于是我约妳第二天晚上九点钟在半岛酒店见面。妳答允了，匆匆和我道别；我 站着酒妳俏丽的背影在人堆中忽现忽叽，终于消失在眼前后【心里很不安。 我和妳第一个约会妳就失约了。我想妳一定有不能践约的理由。 我按照妳在火车上写给我的地址寄封信给妳。我说我愿意和妳谈一次，那 因为我关懐妳。信末我附了自己的住址。妳回信说那天失约很抱歉 > 妳有不能
• 69・
来的苦里；妳又说迩来环境艰困，心境不好，所以不愿意见我。 念了妳的信,我有莫名的淡淡的哀伤，随卽复信诉说我的感触•。妳还记得 我那封信的每一句话吗？「我对于妳有一种奇异的关懐，因为我们来自同样的 地方，同样的时期，同様的旅程。我希望妳幸福，希望听到并君到妳生活是美 满的。而妳吿诉我说妳处境B困，心境不佳。什么事苦恼妳呢，我愿我对妳能 有一点斌助，因为，妳知道，我有对妳奇异的关怀。」 信寄出的第三天晚上，在期正预备就寝的时候，妳翩然来临我处•。我请妳 在我的阳台上留坐片刻。初秋时份，夜是柔和的。我指给妳看樱榈树、榕树, 木瓜树；我吿诉妳依稀的白尖屋是罗撒勒教堂的顶。山案的黑影凸出在灰色的 夜幕上；海面闪动串串连连的灯光；风吹树枝动；星星闪光；云飘浮••沉默的 夜掩不住宇宙的跳动。
妳的脸型是属于古典的一种。妳的疏稀秀逸的眉毛，妳的忧郁深黑的眼
70 •
陶，妳的薄湖的、淡红色的嘴唇，还有妳婉嫣的笑和蟀灵的声音：这一切和夜 色都显得非常调利。
每一个人的脸上总有一处是比较捋出的，在妳，就是妳的眉心。妳的眉心 几乎永远是庭着的，甚至在妳笑的时候。我不禁主观地想到妳该是一个悲剧性 的人物。
那天晚上我问妳近况如何，妳似乎想说什么话，结果紧紧地闭了嘴，顽固 地沉猷看。我不敢再追问下去，便和妳谈谈一些往事。临走时，我忽然想起后 天便是我第二十七个生日。
「后天晚上我请妳在大沪仮店吃饭。」
妳蹙眉心、避疑地说：「恐怕我不能来9」
「后天是我的生日，我希鉴我能和妳在一起。」
「眞是您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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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骗妳，一年也祗能腻妳一次。」
妳又蹙一下眉毛，终于明朗地说：「我一定来。」 -我相当欢喜大沪饭店这地方••气氛不恶，音乐幽雅，适宜悄悄地谈话• 妳坐下来第一句话就使我感到意外。妳说：
「我订过婚，您知道吗？」
我虽然奇怪，却并没有吃惊。我很欣赏妳，但妳如订婚并无损于我对妳的 欣赏。
接着妳吿诉我妳是在上海订婚的。前年未婚夫来港经商，在这里建立了事 业的根基。妳来港是投奔他的。最近妳未婚夫的态度爱了，对妳漠不关心。妳 又吿诉我妳家庭困难的情形。早些时候我们在路上遇见时妳会流泪，那因为当 天妳刚接到家书知道妳父亲患绝症在医院里动手术的缘故。妳家的经济情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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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弟兄又多。妳.要求妳未婚夫给予经济上的M助，却因此而累起争执。妳说 着说看，泪水又满眶了。最后妳说妳决定离开妳的未婚夫，妳要为家庭牺牲 一切，因为我是妳在香港唯一可弄的朋友，所以妳愿将苦里说给我听。 何以现在年靑人的精神负担是如此的重！我同情妳，但是我能说什么呢？ 我渤慰妳，吿诉妳人吃人的都市是如何地可怕。我可以替妳找一个维持妳个人 生活的职位，但，这对于妳家庭乂有什么妆助呢？我要妳再作考虑。
「我个性是很强的，」妳凄然笑道。•
我沉獣地看着妳。我看到妳紧紧锁住的眉心，——难道妳眞的会成为一个悲 剧性的人物？
在我们离开大沪之前，我请妳跳一支舞。这是我们第一次跳舞，也许就是 最后的一次•我自然不会忘记这支舞的陪奏曲「•任何处您去了」。
・78・
任何虚您去了，
陶光骯若您；
任何贞您去了，
天常蓝。
/ • 一这是一支很愉快的歌，但我们在跳舞时，彼此的心境都很落漠。妳悲伤，• 然而妳很坚定；我忧愁，并且比妳软弱。妳巳有反抗现实的勇气与信心在鼓舞 着，我却为妳现实问题的不许乐观而担心。
「金、在妳眞的决定离开妳未婚夫的前一天来看我一次，我希望我能对妳 有一点点的拭助，那因为妳在这里祗有我这么样一个可弁的朋友。」
妳没有响。
我的脸贴着妳的脸，忽然，我的脸颊•湿了，那是被妳的热泪所潮混的。
74 •
四
、第.二天，我放工回家时希到桌上有一张「任何处您去了」的唱片•。妳留条 说这是送给我作为生日的礼物的。
几天之后，有一个陌生人到我办公的地方来找我。他说他是妳的未婚夫。 我约他到咖啡値里去谈话，因为我意识到他,一定带来了惊人的消息。
从他那里，我知道妳留条出走了。
我和妳未婚夫相约分头找妳，而我是恶无头緖的。半个月后，妳未婚夫走 来吿诉我，说妳业已下海伴舞。
「您见到金？」
・75・
「见到了，〕他沮丧地说。
「她对您的态度怎样？」
「很倔强。」过了一会，他带着憎恶的神色说：「我劝不醒她，祗能丢手 不管：这不是我的错。」 ~ 我从他的神态和词气意味到他自私的性格。
当天晚上我到妳陪舞的地方去找妳，妳不在。大班说妳吿了假。第二天我 又去，妳还未销假。我问大班妳的住址，他推说不知。我便留一封信读他转 交.。第三天我再去找妳，得悉妳业已医别家舞厅O
妳避不见我！
我到处找不到妳，这使我迷惑不已。为什么妳避不见我呢？难道我会嘲笑 妳的不幸？B道妳不再以为我是妳在香港唯一可撮的友人了？ 终于在今年六月我接到妳的令人喜悦的来信。让我以妳的信结束怀念妳的
76・
文章广
「我白从出走后，为生活所项做了二个月的郷女。其间我受到数不清的侮辱和鹫•，我对 淸楚无聊人们的可憎的脸。最后我实卷无法忍受»便回到上海O
「上个月我在要找到一份职桨。父覗的病也巳全疮，家庭生活很幸福；您风咳憧得我现在 是如何地怏乐。 J 「我们现在速隔千里，我很懐念您。谒我再骯I遍：您是我在香港时唯一可雄的朋友。正因 为逐样，所以我懐众您9
「我养您脂来。」 一
我现在放妳送给我的，去年生日的礼物，心里得到无比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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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成妳去了， *
阳光团落妳；
任何原妳去了，
天鉴。 •
是的，妳现在的地方，阳光随着妳，天常蓝。……
• 78・
后
献
给
琴
记
弟间黎华无常-V 何求虚名篁。 远虑有燹士 一片丿 1否典我同0?
我现今站在海边。 ， ， 您知道，我从来就没有欢喜过海。我的情感是纤丽的，我欢喜泊泊而流的 山溪，俏丽的小湖以及静溢的河。我甚至讨厌海。而我现在海边；苦海是无边 的，向前一步我就会跌入大海，随波而去。我应该回头就走，但您大槪也知道 「回头」是一件如何难巨不易的事。
我认识您不很久。您不至于知道我怎么会到这傀地方来的。我也从没有吿 诉过您。您如念了「远方」和「拥抱富士山」您就可以知道。惠和林黛其实是 一个人，一直到今天，我想起往事，犹觉心有余痛。
正如我在「远方」里所说••我和惠的爱情的结局其实是最自然的。但最自 然的分手，竞造成我最痛苦的回忆。我无法解除心底对她的怀念，遂远走他 乡。失恋祗影响到我的情感，远行的严重性却远过之，道自非恶所知，当也非 我所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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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几天我在送您回家的途中对您说：「我是很矛盾的。」我没有吿诉您我 内心是如何地矛盾。我没有打算对谁谈这问题。您从这本书中可以看到我狂乱 的矛盾的情緖。医我的人们都以为我很快半其实我很痛苦。没有人能解除 我的痛苦，除了我自己。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毅力，而我正缺少这两样。 是的，我是软弱的。沈和金(沈金其实是两个人)的遭遇和离去使我莫明 地难过了很多天，终于写了「怀念」。离去的人何其多！这里本是一个憩脚 的地方。所以我对您说我们不久也会分离的，在我«•分离的日子未到以前，我 希望我们能多聚几次。
那因为我欣赏您欣赏您外在的美和内在的美，还有您艺术的修养。 十二月十四日晚，我们在半岛谈得很久。您吿诉我您以往光辉的过去——— 过去其实是不可靠的。我望着玻璃镜中二望无际的灯影,知道那耀目的光正如 您过去的光辉，都是幻影。我在十二H二日和您一起去看了歌剧「茶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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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不是会使您有惊惕之感呢？ 您坐事业没W惊惕 > 您对爱情有高度的惊觉。最近我们往还较密，您怕我 会爱您‘于是您隐约暗示我您暂时不再会爱谁°我聴了淡淡一笑。幸福不 能强求•二切勉强企求到的爱情都是苦痛的——这也就是我写「随风而逝」的 主旨。此外，我在「随风而逝」中写叙了我的感觉••森林给我的,水给我的, 以及山岭给我的感觉•，我也写了我现在对宗教的好恶。
O 没有几天便是圣诞节了。自从林黛离我而去后 > 我已经过了两个凄淸孤独 的圣诞夕。昨晚我们在半岛喝茶。您送给我一条漂亮的白底咖啡色红色相杂图 案的领带。西方的迷信说送领带是不愉快结束的预兆。您会后悔将领带送给我 吗？但无论如何‘我将永远珍贵地保存着它O我给您的圣诞-IS物则是一张唱 片——「茶花女」第一幕的唱曲。我愿您常在幸福中——正如茶花女在欢乐％ 时期一样。 ： 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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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是我纪念自己过当情成故事的一本集子。我珍惜我的过去，这 成为我向前的阻碍，使我无法仰望将来。我无法摆脱「过去」在我情感上所小 的束缚已很久了，而今我将它们留在「远方」中，永远抛开情感的尸骸。我希 望您也抛弃您的「过去」•——因此我愿将本书后记献给您。 • •最后让我悄悄地问您••如果有一天我坚强足以远行时，您是不是会与我同 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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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一 •一二•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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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K・ P. 112. HJ $ "
版权所有-不准翻印
世界小『鬣书之四
一九五二年-丿］初版
0 3j00册
•出版者・ 世W出版社 否港干满道中57号
•参行者・ 星洲•吉隆坡柢城 世界书5 揶城 大成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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