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史 柳存仁

中国文学史

柳存仁 

版出局书公大

密

丈拳文园*

着仁存柳

3多

版出局书公大

中

泰汉之文，不尽可法。如大史公书，常有辞 不此顺，意不和属者。叉如邹畅上书，缠复 缴绩，转笔引事，其立意仍与上同。使今人 为之，适足为笑，而古人之文，若终己不可 及者，亦时势为之。立文造句，今昔不同， 生当其时，则辞气白异。

章炳麟：菊汉微言

序

本书之辅？目的至为面？依照目前学校中园语文所用骤本及放？初中一巳有列子‘说苑, 以及王华、陆济诸作‘文字非浅‘而髙中摩枚考大学入餐诺4’时复熟骋于贸谊、最#•、,、誓、 礼记之门•，则以所还有思想史，有学术史，亦有经学并流，非必文学总略之所赅也，乐皆.归之为窖学 常1。其不能岁者，惟志记南。卽以文章一 1^4—本之最大.部分为联散文，附以详词奎曲小 说话事，兼曜并畜。欲t叙之，必使人人有一模翔之文学史面目为之依傍，为之反照。饰加诰词，苟 无系垸之说，流爱之穷，则如天马之来，无由窥其塔儿。小说小道也，如昔馀杭章先生角注五朝学」 将『唐人小说半皆茨发，文既谷法，歆羡荣遇之馆，所连寿夸之态，浴于楮1』。谓其，70惬，亦必制 究其因，麻无蔽服。故兹篇所叙，兀近H1之所详者如骈敞文以及传铳之文箱，则矜博之，于误又 之大略而又涉猎膏所巳及者‘剧补充之。非必以轻A家而弦新异,亦t有裁制’以正当务之急。其 文则白话‘俾学<大盘浏？可以白旅‘籍以纡谤者之字而无悻于五十年来新文体之坡颜。『断木 为基，読革为a，亦皆有法焉』，以握穗非，区跛e之与熙骁矣。

序

中国文学史目次

• •• ••• ••• ••• •••••• • ••• ••• ••• ••• ( 一 ■ 1 ) .........................................

n的时代性——顾炎武说——『.文』字的定f古代到文1的草i斎的唯—•张与功利的主5 —文学广义和狭义的奋—平民文学与时代——古代方葛墨——秦代文字统一与复古——涣代复百3 的扩•大—周代以前的传疑嘱——韩非子与淮南子咅代％的惊——论靠史泌的见解——古代案的传 说—殷墟甲骨文字的发现-------中国文学史王确的起点

.....................................................(一九-----三二)

第一编汉以前............................

I ................................................... 一 九—二五) 第一章诗经.................... ， IL-诗绛的喳代(公前二二二—公前四七九)—毛诗大序说—雁来学者对诗经的解说 诗终的篇警孑了 的删诗——风雅颂的费——国风的地理分布—诗经的艺术趣味——宋元学者封诗经的新解(朱戒、王应麟、 in技巧.....................C二六—三二) 第，济的矗i蓦—的比较丄？的倾•向——1初的？ —l—il? 和作品i九歌是沅湘间惊的讴歌—游游卜居渔父的不可靠卜天间曩的特殊—屈原供人格恩掴——楚 目次

中国文学史 二 蹄中最伟大的诗歌离騒—宋玉、景差、唐勒等—楚驻中其他的作品

第二编汉代文学......................

2二三—六九)

第一一蚤汉赋..........................---......----四二) 涕赋形式上的特质——荷子赋篇1M与诗的不同——汉代学者对赋的主张—楚花时代—麻陶是咽饰辞藻的 槊斎—西涣作贾气之盛——司马相如一描写最好的长门赋—贾谊—最与屈原性格W庄宀 枚乘等七发的内容与描写西汉其他跳赋家------王褒与其•白话作品.系约—_扬雄、班固等哀汉时 期的许多赋家 ;; 第四章汉代的民歌............-....................----五五》 民歌与文学的真实性汉高祖作的大风歌..乐府的起源----李延年的贡献-舞踊歌伎的唱辞---江南可采 莲i—上布田行——非戦文学与恋歌的代表作品—辛延年作的羽林郞—艶歌陌上桑——描写社会黑喑的民歌 I—上山采廉芜的技巧—孔雀书飞的时代—在玉台新咏上面的小序—孔费南飞的内容— 女社会生活的诗

第五章建安.........................................六九) 政治上的笼时•期——乱世社星活与文学的翳—乐府歌鹭模仿——五言诗的起源诸说—古诗十九首！ 束爱人受民歌影罗深——酉菱子i建安文学初切的伟大贡献I!侧作乐府赛i镜乐志说i I

.曹植抑郁 的短歌行与苦寒行i丕作风的教——.典亟Mg——，S3U1耻勺漆— * 的生需作品——封自由解放的签——建安七子.LI建安七子的UZTS以 / 会腮的杂诗---艾作仓琰---悲愤诗是述未的依大史厚W以夕自悲监

」—典论要旳作肃！曹氏父子中众大旳诗人！酉植.

-——建安七子i-

第三编魏晋南北朝

(七九九)

.............................................................................................................................................——八三) 12 501 SA 竹林纟人物—阮籍—放浪形骸旳诗人——混整面* 一——碧 ilil'l订rll 大诗人——黑——i:lJ况——: 10 一麦人的写—陶潜作品的内容！元菱学——颜延之谢験嚎——俊逸的鲍参军—贺族文学的古戸W 约的文学主张i四器和永明隘——氷明以后的许多律诗作者——何逊、阴铿对唐代诗歌的影翌 一： ........................................................................................................................................................ -) 第七章继续发展的民歌............................................................................... -宫庭11学的交流—梁武帝作旳i—i约陈叔营仿民提品7；绝句件抒混 —南北朝1发达—张的子夜歌盘——！$山畿——南方民歌是婉曲(innHlt 慨悲歌——北方进牧鬟族的典起——黑尙武的累生活—敕勒歌——梁鼓角横队曲—丿方民讦袤n L芸的北方故*i森辞—木飨与i南飞的不同——木体的文学飨手腕——隋统一前 目次 "，. 三

一隔、两潘、一左I潘岳的悼亡诗——左思的咏史诗-------------氷嘉时期的文以—崇尙庄老玄

•郭德游仙诗十四社—书晚年的大诗人

I陶潜作品的内容—充密文学—颜延之醴嚎——俊逸的鲍参军-

『I永明以后的许多律诗作者•

--- JJ1-/ • , "L In - I - •• J・ * i : t.

中国文学史

民族的鸿化

第八章m说的起源和发达..… ..................... 、冬二： 、志J .......................................(九三—九九) 备票栗源i古代霎的兽神话—藜儒家戳对小说饕的阻碍——小说初见于庄子—列子 为的故事丄间篇的爨核山——挛至乐篇的故事——徐无希的故事—龙艺文志对小 说眞正！：代蠢？生I托？ f汉魏膏收f ? —文 学与中国小说——桃花源惊当时普遍的款——宫园秘辛小说西京杂记——中国文学人故八I器f —魏畐北朝小说对后世很大的蚕 3 1窜溜

一

四

第四编唐代文学................................................................................................................................................................A。。—一七亍

第九章唐代文学的时期...........

• ........................ (一 O。-一 0八〕 5唐诗数亶人—唐姜大的原因—过于崇拜唐诗的寥误—绝句叟发迷—王士祯说—铃 n弹奸—外国文学菅农—宫音景—玄宗爱寥律—天*的新文学！ '灯羽爱klm,h分期-言栋说J叙述淸楚的分划四期

第十章初唐和盛唐的诗....-............. 一 1 11-i「I?品—自I人—王绍—初唐四杰，——上官LI-II1M 首一文备玄吴中四士——不出名的诗人—代悲白凿是一首杰作——楔实豪放的诗人——陈子昂

!曰话诗人1——王梵志、互——盛唐诗的两个靠—宀学的南代.逼赫厂" 代的径塞诗人—边塞派和国怨派—戦争文盘的城外情调——岑<—日缪人H自I诃 已——社会髓派的诗入—普及其作品—I蒂律诗的优美——古代批评家封杜甫的尊崇

.....................(一三四n -四八) ................ •，5:巨 大糜只谛的作冷一O十子及其作风——社会诗的风行—白居易的文学主张——与元九书「散専乙 而2需E诗人——白诗的四大颊—娄翁等诗——闲适诗的幽默——蚕民歌的作品—惊锡—权 需元植—玫听见的秦鹫与所受社会派诗的影辔一这个时期的1诗人——韦蚕柳宗元1怪1 F 的滞人——关愈一郊寒场瘦——号称诗鬼的李贺—月蚀诗的作耗——晚唐诗坛与唯美文呓—浪漫华简作 .1牝牧八警的小杜诗——李寰—隐僻的恋器诗——温庭筠及其声,—白话诗人的一派——唐之灭

亡(公元九0六)

，定 ............................四九---一五八)

第十二章唐代的八说..........

府代小说的进步性——胡箧震—唐傅荀的名称—雹的游仙窟—沈旣滂及枕中记—长恨歌的作者

卩费——诗人元碰及所著会眞记—南柯记一WI—哀情小蒙小玉仰——虬辑客传是短1史小

说——其他神怪响小说——将代小说的分类―唐代小说对后世饥曲传奇的铜大影皆

......................................(lfi:九-一七二) 第十三章晚唐和五代的词................

是一种新酱—近雠的可歌唱一崔令钦敎坊记的罗列曲名——许多前人的见解—李白作词说的不可靠

呑 木3个苔 •五 .

•目次

中国文学史 ， 六 „ 客萨发忆秦娥二关词__中唐诗人旳模M作词.....韦应物、白居易、刘厢锡--张志和的渔歌子—晚2f的 大史温庭筠—温氏的作品及其影曲一唐的其他词人——方代词特别发逹的原因——花间集......西蜀词人 的作风！最伟大的南唐词人李煜——词的新境界之创立 J 第五编宋代文学.....-----------------...------〈一七三—二二二) 第十四章宋代的诗词...-------------....................。一) 北宋初的诗一九僧关和西罢——西怛酬唱集的余多诗人——梅尧臣利苏舜钦—欧、王、苏等——江西诗派 ―邵雍——南宋诗人—I陆游—宋末的许多诗人—北宋初的词—慢词和柳永——宋词奔放的新作风— 苏帜苏门的许多词人乐府词的发达—女词人李淸照-------南宋词 第十五章宋代的小说....................................二) 平币的作品—小说的三科——敦烟发见票代俗文学——京本通俗小说大宋宜和遗事——寳和平话— —模拟唐传奇阀的小说——「菩萨芒举例

摆六编元明清文学........................................... 第十六章 元代戏...................................二四—二三二) 元代以前的中国谶曲!宋代的乐的却杂制——金时的院本——元狒黑宋金杂剧的异同—元曲的健制ii

元期优州—元曲的四时期及杰—元曲四大号西％—元*砖黑笫i i不熊i 作品——『涣宫秋湍『李述负荆』杂剧举例

- ............................................二四五) 第十七章明代的®曲和八说.......

南朦奇的墨—南仙噩曲不同—器祀—荆、刘、拜、杀——富需临川标妇iM津 卩 明代小说——水魅——一一丽志机——四番和西游祀—队西星作封神演义—川#人N?— 4瓶 梅等一-明代短篇作品——古今小愤—}•『三宫』—拍曩奇

JIW ................................... (J f四六•丄i五五) 第十八章淸代的戏曲左4=旨........ 丛 淸代的傅奇作家——桃花身长生鉴名作—圮腔的様——淸代..写小说—红楼梦——舞小说i讽剌 八说的名著信林外史—栗长篇小说——淸代的务作品i聊斋志异等

.................................................. 咐录 中国文学名人生卒者.................

中国文学史

七

我们现在雳国斎史’是在中国历史上豊蜀作能力,不带模拟色彩,而合乎时代性的文号 顾炎武说： 占.・ 『效楚辞者，必不如楚俄。效七发者‘必不如七发0』(日知铢卷十九)0 I 『三百篇之不能不降而楚席楚阱之不能不降而泱魏‘汉魏之不能不降而六理六期之不能不降 而唐也，势也。诗文之所以代萼有不得不声！』(同弯卷廿一。) 为什么说是『势也』呢？.为什么『有不得不遗者』呢？他又解释得狼好： 『今且吸千百年矣，而犯取古人之陈言‘二而苏仿之‘以是为诗。可乎？』 摹仿古人陈言，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呢？顾炎武说：

『故不似，则失其所以为诗。似，则失其所以为我。』(卷廿一) , 5 适楝议论，我票佩服在三百年前便有人见到了。在三百年前便有了这样透澈的见解了。我们现 m察，应该最先注意『文学是什么』，再书顾炎武的见解究竟错不错O -T我国人过去义纯文学的成觉，是很薄弱的。所以文•学的定理也多籁重于广畿方面。我们先看 『文』字的定义：

引 论 一

中国文学史 二 许时说文『文』字下面说：『错画也，象交文。』说文后序又说.•『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 后形声相会卽谓之字。』 i ---『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论语学而，此指先王遗文。) 『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同书八侑，指华美。) 此外又有农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号』『博我以文,约之以礼,』『文王旣没‘文不在号』 诸说，散见论语各篇。马融注曰：『文者，古之遗文。』这样，『文』的范围更为广泛了。 至于『文学』两字的定强，则又有下列诸说： 论语上萸•『文学，子游子夏。』(光进第十一) 『子赣季路，故鄙人也。被文学‘服礼漆为天下列士。』(荀子大略) 这様看来，文学与灵相呷近乎学术的意思‘和近代主张纯文学的意思的，相差很大。如墨子 的： 彳 夺-『今孔子博于诗书，察于礼乐，详于万物。』(公孟) 足为上段的解说下一注脚。蕴文学卽诗书书的界说，在我们现在看来‘已经不大适用了。先秦时 代的学者，对于文学类此的说法很多。如韩非子： . -n 『人主顾渐其法令而尊学者之智行，此世之所以多文李也。』•又说：

•『是以乱世之雌言也，以难知为察，以博文为辩。』(问辩)

『然则为匹夫计者，莫如修行义而习文学。……文学习则为明师。』(五号) 『藏书策，习谈论，聚徒役，服文学而议说。世主必从而删之。』(显学) 这M的『文学』则是傲士人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调书人。从这种传统的文学思想，沿革遗传 下来，便成了穷理载道的嗥说-像：

魏文帝(曹丕)典论论文说：『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

除了六朝的风慕较有改挞外，隋唐的学者如王通、陈子昂，以至韩念这位复古大师，都是主张文 学卽经世致用的。到了宋代，就有：

周敦颐说：『文，所以载道也。不知务道德，而第以文辞为能者，艺焉而已。』(通书) 王安石：『以壁柚故实为有学，以雕绘语句为精新。……求其根柢济用，则蔑如也。』(上邵学 士书)也是主张文学要实用的。

这是一种多么拘泥而近乎迂腐的陈说呢？可是，话虽如此，我们不要忘记了，中国在古代也有提 倡类似唯美的文学见解的，如： .， 范晔：『怜志旣动，篇辞为贵。』(后泄害文苑传赞)

陆机；『诗绿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文赋)刘勰在文心雕宠上也说：

中国文学史 - 四 『盖风雅之笠志思蓄愤，而吟惊弯以讽共上‘此为情而造文也。』 钝灿也有：『故极荡性情，形诸舞咏。J (诗品叙) 舞(梁昭明太子)也曾说过：

『词人才子，则名逾于缥曩，飞文染翰，则卷盈乎翎帙。』

『若其赞论之综毙夸序述之错此文华，事出于沈普鹤归乎附藻，故与夫篇什杂而集之。」 (文遡序) 2?埋之」 :这种种的议论，都认定文学是唯美的,而倾向于绮丽骈偶的一途。和那种道德功利主义的文字 划分了一条很深的鸿沟。

这些各走极端的主张，都不合乎近代纯粹文学的定论。 近代对于文学所下的界说，简直举不胜举。像韩徳(Huno说：

『文学应当有想呼有感惜‘有风格‘能使普通人类的心理‘觉得明了‘和咸着有观』(据罗 家伦的『什么是文学』)

厨川白村主齐文艺是很深地伏在无意识心理的深处的苦闷的梦或象征。他说：

『.,:文薮作品则是本于潜伏在作家的生活内容的深处的人间苦。所以经了描写在作品上的感觉底 具体底画而表现出来的束西，卽更是本在内而的作彖的个性生命‘心’思想’惦调’心气。』(苦

闷的象微，鲁迅译) '

再像勒昂(Long)也说：

『文学是用眞实和美妙的话表现人傥的；文嗥是纪载人们的精神、思想、怙緖、热望：是历史， 是人的褒魂之唯一的历史；文学的特色在牠的「艺术的一「喑示的」「永久的」等性质。文学的要素 有一一.•普遍的兴味与个人的风格。文学的目的，除给我们以喜悦而外，M使我们知道人——不要知道 他的行动，而要知他的.灵魂。在文学里，保存着极族的理想，便是为我们文明基础的种种理想；所以 牠是人心中坡道要最有趣的题目之一。』(见朱自淸：『文学的一个界说』) 适个界说已下待很切戏，很详细。我们还可以借纽纹(Newman)的话来简括一下： 『文学的思想，包括人心的观念、意见、情成及理性而言。』•

遣种的定调，不偏向于朴实的文学功利主义，也不偏向于绮腊的文学唯美主强，而专指诉诸情成 的美妙的作品，是近代比较正确和开明的文学观念。

所以我们主张的文学•，便是这种狭钱的，纯粹的文学。这是诘文学史应知道的第一点。 广义的文学，范围极大，便又不同。如： ,•

近人章太炎(炳麟)先生说.・•

『文学者以有文字着于竹底，故辞之文，论其法式，谓之文学。』这就是指广弱的文学。

论

五

中国文学史 六

又说：

『凡云文者，包络一切着于竹帛者而为言。故有成句读文，有不成句读文。兼此二事，通谓之 文，局就有句读者谓之文辞。』(国故论衡中，文学总略)

潘科士脱(pancoaso也说：

『文学有广义和狭譲两种：凡可写录的……叫做广义的文学。凡专为述作，惟主情成，娱意志 的，叫做狭论的文学。』

•广论的文学，是古人对于学术和文学，没有分淸楚时候笼统的界说，现在一般地说，已经不能适 用。

我们知道了文学的定义，再去批评上面所引的一段顾炎武的学说。

『文学是用其实和美妙的话表现人生的。』

所以，文学第一个重要的原则，便是创作性。失去了创作性的出品，就是摹仿古人的陈言，就不 眞实，就不能表现人生。上文顾炎武巳经说过摹仿古人的壊处：

『故不似。则失其所似为诗。似，则失其所以为我。』

遣一段的文学批评，看它多么精到！多么透澈！

我们试比较一下，能够表现淸末社食的作品，是李伯元、吴迹人、刘抽等的白话小说呢？还是其

葛文人学士们拟古的作品呢？我们再看是明代李梦阳••何景明等极力基仿唐宋的古文能够表现时代 枳还是汤显祖的传奇能够表现时代呢？推而上之，元曲、朱词、唐诗，战篇期的僻赋………都是 艮有偿値的文学作品二匕们都受了民间文学的影响。民间文嗥’就是白话文学的起源。 1 彳歴年文金仿古人的作品，作文的学韩柳欧簪作诗的学李杜捽白，……一代传一代，囿于所谓 文以载道的传统思弯都不能算是纯粹的文学。虽然有I小部分的散文游记之类很伪溪的作扉但大 多数的趋势只是复古。复古的作品‘就不能表现当代。 ；, 一： ’ 为什么会有人尊来摹仿古人的陈言呢？我们要知哼大抵在春秋战国时‘甚至在这个时期以前， 言和文巳很繁复‘不能统一了。章太炎先生解癖尙舎中盘庚、洛诰，.说.• 『尙书值言也0』又曰：n医书应尔雅。』(见曹聚仁编••国学槪论) 『适言』凉是当时的白话‘白话自然容易令人了解。为什么后人只觉得它『佶屈露牙』？不但 S,而且霭？为什么后人调尙书应用尔雅？汉书艺文志上面明明说：

『书者，古之号令。号令于众上言不立具股受施行者霊。古文诘应尔雅，故解古今语而可 知也。』(卷一二十)可见当时用的‘虽仅是英河以北一带的土语‘别人就已不易明了。但这还是因时 代的不同。我们再看：

史记匈奴列传索隐上面说：

引 论 七

・ 「 < 「移八・ • ， ：， • • • •

• * ,.•••；， i 】 • • ： 、•••: .>• 中国文成史 A 『尧时曰辈粥，周曰锣咨秦曰匈奴。』

甸奴的名字不过是秦时的名称，但和周已有出入。

孟子滕文公章有：

『今也南®羯舌之人，非先王之道。』

这是指的许行。孟轲是邹人，许行是楚人。同苇『孟子谓戴不胜曰……」一段还有•.

『有楚大夫于此，欲其子之齐语也‘则使齐人傅诸？使楚人传诸？』 -孟子中更有『今有璞玉于此……』，韩非子也有『郑人谓玉未理者孕周人谓鼠未肿者璞』‘则 郑地和邹地相同，而皆与周异。南宋王应听着困学纪闻,也指出『公羊多齐聋(卷七‘公羊)。

杨辉报孙会宗书也有：

『家，本秦也，能为秦声。妇，赵女也，雅善鼓瑟。』

离然可能更有音乐的关系，它也吿诉我们，战国到汉代当时语言的不统一 0我们再看史记陈 涉世家： 丨

『客曰.•伙颐！涉之为王沉沉者！』

下面强说：『楚人谓多为瞥故天•下传之。』

可见史记中也参用着号还不算全是古,奥的文言。有时候引用尙书‘史记还加号S.汉代

的白话。(例见梁启超『翻驿文学与佛典』一文中，飮冰室专集五十九。)为什么要参用看白话呢？ 这便是表现眞写便是不摹仿古人’和史记周昌传中描写口吃的神条一样’郡是能传神之等所以会 写导有蜉有色。

因为方言不统一,所以他们的思想的纪宝能用古文传逹。有时却还稍杂当地通行的方写如公 羊裹的齐弯史记中引的『伙颐』之缚就是一地的七-语。到了秦倂吞六国之后：

史记始皇本纪裹说：

『车同轨，书同文字。』(泰始皇廿六年)又有：

『器械一地，同书文字。』(二十A-年。作顼邪疝，立石，配颂泰徳，明徳意，卽琅邪颂。) 汤时丞相李斯，把通行大篆改为小篆，所以说『同文字』。文字一有定型‘而，且由统一政府的力址 来推働，便不能随着语言来过分改发；也不能任意制造歧异的字体；而当时各地语言，旣本来被雑不 同，久而久之，为求明了‘自然趋向复古的文学一途。汉初的诏书律々『文章尔雅‘训僻深厚』‘ 武帝时丞和公孙弘上奏说：

『.：臣谨案诏律令下者，明天人分际，通古今之谊，文章尔雅，训辞深厚，恩施甚美。小吏浅 闲，弗能究宣，亡以明布谕下。』(汉书卷八十八儒林传)

述做官的小吏都『弗能究宣』‘更不能譲一般平民欣赏了 0这种文学‘只是拟古的死文学0我们 引 论 九

中国文以史 J 0 -但瞻汉武帝元狩六年封齐王策：

『.....人之好徳，克明显光。义之不图，俾君子怠。悉尔心，允执其中，天禄永终；厥有愆不 臧，乃凶于乃国，而害于尔躬。』--

道种拟古文学2和郊脱歌的『物发冀州，兆蒙祉福。况沈四塞，狼狄合处」等等，我们可以镜知 当时华仿古人到了什么样程度。

西汉末的扬雄有一部方言，是专为摭采各地不同的语言，记出给当时人看的。他说：

『旧香雅记故俗，语不失其方，而后人不知，故为之作粹也。』(卷一，第十二节。)又说：

『皆古雅之别语也，今则或同。』(卷一，第十三节。)

内容如第一节：

『党、晓、哲、知也。楚人谓之黛，或曰晓。齐宋之间，谓之哲。』

如第三节：

『娥、娠、好也。秦曰娥，宋魏之间谓之娠；秦晋之间，凡好而轻者，谓之娥。自关而东，河济 之间谓之蜻，或谓之姣。……好，其通语也。』

各地的语言，虽自『不失其方』：却不能使别人和『后人』知道，足见当时各地语音转徙之复杂 了。(见吴予天••方言注商及补遗)

语言不统一了，处处便只得借看古文来发挥己见。古文却又被弄成『文章尔雅’训辞深厚」‘旣 不能表现现实的人生‘更不知道什么民间的疾苦戦困‘家庭的悲欢哀怨‘夫妇的生离死别’战争的凶 惨霭。古文只能用来『托古改制』‘做些模仿的盘庚洛诰‘便不管能不能表现人生‘合不合时代性 了。此外，更有一种保持古文的绝妙方法，汉书说；

『……故以文学礼义，为官迁倒遗请选举其秩比二百石以上，及吏百石‘通一艺以上■补左右 内史大行卒史；比百石以下‘袖那太守卒史；皆各二人‘边郡一人。先用诵多者。不足‘择掌故‘以 补中二千石属；文学举故补部属备员0』(儒林传) ' 你看‘凡能习古文‘『通一艺以上』‘便可升官。而且规定『先用诵多者』‘并定为『官巡留 滞』。谁想做官仕禄，谁就得多诵古文。所以：

7『自此以来，公卿大夫士史，彬彬多文学之士矣。』(同书)

我们再看・.

『昭帝时举贤良文学‘增博士弟子员满百人。宣帝末增倍之。元帝好儒‘能通一经者‘皆复。数 年，以用度不号更为设员干人，郡国置五经百石卒史0成帝末‘或言孔子‘布衣釜徒三千人0』 (同上，儒林传)

遣样，谑古文的占了多么便宜。于是读书的人都想求做官，便不能不读故典，便不能不作古文。 I 论 二

弓 言

中国文学史 一二 一直因着它——后来这种法子在唐代以降改萨为科举I的延续 > 这古文的权威，就维持了两千多 年。从此，文学的领域分开了两个不同的趋势：一方面是文人学士用古文写成的如雅深奥的文章>一 方面便成了平民文学的范围。

我们现在所要讲的文学，正是道后一种富有创作能力，代表时代精神的平民文学。

这是诮文学史应知道的第二点。

讲中国文学史，应该有一个起点。中国文学历史，是在世界文学史中占了最复杂的内容，最悠长 的年代的。向来写中国文学史的人，有的仅从周代谣起，有的远溯自三皇五帝。据我的眼光看来，周 以前的文学作品，很令我啊怀疑。

中国相传的史料，除了卜辞和金文的铭刻，古籍里面最早的莫如尙书。尙书的内容是由尧源时讲 起的。尧舜相传下来的史料，很有许多人怀疑它不正确。虽然，近代西洋学者像L・de Saussure曾 经证明髡典所纪的历法的正确，但在史迹方面，恐怕还可以容许不同的意见。如蜂非子： 『孔子墨子，俱道尧舜，而取舍不同，皆自谓眞尧舜。尧舜不复生，将谁使定儒墨之诚乎？』

(•显学)

『皆以尧舜之道为是而法之，是以有弑君，有曲于父。』

『克为人君而君其臣，舜为人臣而臣其君。』

『今尧自以为明，而不能以畜舜；舜自以为贤，而不能以戴尧。』

『今舜以贤取君之国，而汤武以眺放弑其君，此皆以贤而危主者也，而天下贤之。古之烈士，进 不臣潜，退不为家，是进则非共君，退则非共君者也。且夫进不臣君，退不为家，乱世绝嗣之道也。 是故贤尧舜汤武而是烈士，天下之乱术也。瞽哽为舜父，而舜放之。象为舜弟，而杀之。放父杀弟， 不可诮仁。妻帝二女而取天下，不可so仁须无有，不可谓明。』(忠孝)

这是先秦学者怀疑的主张。我们再看淮南子所载：

『尧戒曰：「战战栗栗，日谨一日。人莫跻于山，而蹬于旌」。……』(人间训) 韩非子六反篇中，也引过『人莫迹于山，而迹于埋』•二句。过去解释道尧戒，多说为『大圣人忧 勤惕厉语』，似未可信。我们倘当做当时内争的纷纭和钱乱的危殆来看，似更容易认识淸楚传说中的 尧舜时期，在战国和西汉学者们心目中的晦喑。 • 我们要认淸的是.•尧舜是否有其人？纵有其人，是否卽有其政？东汉王充也很怀疑当时的政治状

况。他说：

『尙书一协和覆国」，是美尧徳政太平之化，化诸_夏幷及夷狄也。言「万国」，增之也。夫唐之 与周，俱治五千里内。同时诸侯千七百九十三国，荒服戎服要服及四海之外，不粒底之民，若穿胸俗 耳焦侥跋肿之飞，幷合其数，不能三千。天之所覆，地之所载，尽于三千之中矣。而尙书云蔼国，褒 引 论 一三

中国文学史 一四 增过实，以美尧也。」(论衡卷八，艺增)

' 我们再看唐刘知畿的史通，他怀疑的比较更确袭些。

『•…：盖虞书之美放勋也，云克明俊徳。而陆贾新语又曰：「尧舜之人，比屋可封>」盖因尧典 成文，而广造奇说也。案春秋传云：「高鸣高辛二氏，各有才子八人，谓之元凯。」此十六族也，世 济其美，不陨其名；以至于尧，尧不能举。帝鸿氏少昊氏颛顼氏各有不才子，调之浑沌穷奇桥机。此 三族也，世济其凶，增其恶名；以至于尧，尧不能去。缙云氏亦有不才子，天下谓之饕养> 以此三 族，供称四凶，而尧亦不能去。斯则当尧之时，小人君子，比肩齐列；善恶无分，贤愚共贯。且论语 有云：「舜举咎繇，不仁者远。」是则当咎繇未举，不仁甚多，弥验尧时彰小在位者矣。又安得谓之 克明俊德，比屋可封者乎？其疑一也。尧典序又云：「将逊于位，让于虞舜。」孔氏注曰：「尧知子 丹朱不肖，故有禅位之志。」案汲冢琐语云.・「舜放尧于平阳。」而书云.•「某地有城，以囚尧为号。」 识者恳斯异说，颇以禅授为疑。然则观此二书，巳足为证者矣，而犹有所未覩也。何者？据山海经谓 于勋之子为帝丹朱，而列君于帝者。得非舜虽废尧，仍立尧子，俄而又夺其帝者乎？……斯则尧之授 舜，其事B明。谓之譲国，徒虚语耳。其疑二也。』(疑古)

『虞书舜典又云：「五十载，陟方乃死。」注云：「死昔梧之野，因龚焉。」案蓊梧者，于楚则 川，号汨罗；在淡则邑3称零桂；地总百越，山迎五横；人厕媒割，地气欹邢；虽使百金之子，S

i,况以靠之君,而噩靠国？且舜必以醴旣竭,形i,舍兹宝位,41: 导以垂殁之年,更践不毛之地。兼复二妃不从，11,茂里无依，孤魂里。让王高」 W乎？历观自古人祜废逐‘若凿放于I’赵嘉迁于房陵‘周王流彘，楚帝徙珂语其普I 有如斯之甚者也。斯则陟方之死，其殆文命之至乎？』(同篇)

I来，在古史传说中的尧舜争篡的激烈，政治的混乱，实在是一件很明显的事情。那么；

传帝王世纪的曜壌敏•.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骋井而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列子所传的康衢之謡.・

『立我蒸民，莫匪尔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 尙吝大传的舜将禅禹，于是俊乂百工，相和而歌卿云： 『卿云烂分，红致鳗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孔子家语的舜弹五弦之琴，欧南风之诗：

『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分！』

以及吕氏春秋古乐为所纪诚的••

『晋葛天氏之乐‘三人掺牛哼投足以歌八关..一曰载民‘二曰玄鸟‘三曰遂草木，.四曰夺五 I 仑 一万

弓 SU

中国文学史 一六 杀，五曰敬天帝，六曰达帝功，七曰依地徳，八曰总夜物之极。』(仲夏纪)更是凭借附会，不能相 信了。(葛天氏是什么人？他的时代？是否有其人？正史皆所不载，只好附记在这里。不过那种舞乐 的现象，却恐怕是古代社会某一部落的惦形。)

所以，中国文学的信史，倘以甲骨文字来断定，应自殷商开始C那么，像禹的玉牒辞：

『祝融司方发其英，沐日浴月百宝生。』(家语)

夏后铠鼎繇..

『逢逢白云，一南一北；一西一东。九鼎旣成，迁决三国。』(•困学纪囲) 前者见于家语，家语是王州所伪撰的。困学纪闻是南宋王应麟所作，这一类的记载自也未必可靠。 此外，还有如吴越春秋里所有的涂山歌，书成于后汉赵晔，稗官难俎，亦不见得可信。

淸代光绪二十五年，河南安阳小屯村北，疽水南岸，有故殷墟甲骨出土。经孙贻譲、罗振玉、王 国维等人考据，纪战仅及于商。(详见胡厚宣五十年甲骨文发现的总结，董作宾中国古代文化的认 识。)诗经中有商颂五篇，其文字如第一篇那： • 『漪与那与，置我戮鼓。奏鼓简简，绥我烈祖。汤孙奏假，绥我思成。逃鼓溯渊涂噬管声。旣 和且平，依我磬声。于赫汤孙，穆穆厥荧。廊鼓有吸，万物有弈。我有嘉客，亦不夷悸。自古在昔3 先民有作。温恭朝夕，执事有币。B予烝容，汤孙之将。』

史记宋世家说过：

『襄公之世，修行仁义，欲为盟主。其大夫正考父美之，故追道契、汤、高宗殷所以兴，作商 颂。』(卷三十八)

那么，商颂为商民族亡国以后宋人的追作，已法昭明。近人王国维、钱玄同等也有辩正，多是根 据股墟卜辞所纪祭礼与制度文物相比较，及髀颂摹制商颂的痕迹，寻出确凿的S.(见古史辨第三 册及拙著上古泰汉文学史) -相传为商代的文学，除商颂外，如礼记郊特性的：

『土反共宅，水归共瘵，昆虫毋作，华木归共宅。』(伊耆氏蜡辞，孔颖达以为出自神农氏，则 时代更古，殊不足信。)

遅有大学箫的汤之盘铭： 」 『苟日新 > 日日新，又日新！』

.或者荀子中的大旱肃词> 和像下面所引史记微子世家说的：

『麦秀渐渐兮，未黍雕离兮，彼狡?不与我好兮！』(麦秀歌) •

史记伯夷列传有的；

『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 我安适归矣？于嗟 引 论 一七

中国文学史 一八 祖兮，命之衰矣。』(采薇欧)

道些类似商代的文学作品，远不及卜辞记事的简单朴实，我们现在只好列为传疑。 所以，简明的中国文学史应该从商代以下的西周讲起。

，以上拉杂写成的说话，算是本书前面的引论。

第羸汉以前

第一章 诗经

诗经是在中国古代文学中，最光荣，最伟大，最足以夸耀于世界文学之怀的不朽权威。也就是从 西周梨秋间(公元前一二三——四七九)一部美丽的诗歌集。一切商文学的来源由于民间，诗经 内容底大部分，也就是各地的民歌——国风。

毛诗大序上说：

『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 足故味.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班固也谐过；

『哀乐心感，而歌咏之辉发。』(汉书艺文志)

他还有对于诗歌的解粋'

『诵其言，谓之诗。咏其臂谓之歌。』,

第一章诗经 一九

中国文学史 二0

我们再看礼记上面的：

『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是故清探而文 明,气盛而化神。』和东汉郑玄说的：

『诗者，弦歌讽喩之声也。』

朱嘉诗经传序的：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夫旣有欲矣，则不能无思•，旣有思矣，则不 能无言•，旣有言矣，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装咏叹之余者，必有自然之音体节奏而不能已焉。此诗 之所以作也。』 ； h 我们倘觉不满意于『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或『诗言志，歌永言』的旧说，刖这里的廨释似乎比 较易于明白。诗歌原是天然的情感的表现‘也就是文学最初的形式。人类要发抒自己的情感‘便会有 合乎自然音恳节奏的诗歌，表示眞华热烈的心情。这就是诗经的起源。 -当时诗歌的気数，似乎不止三百零五篇(今存)的，传说大部分经过孔子的删改。 班固说：『古有釆诗之官，王者所以视风俗，知得失。自考正也。孔子纯取周诗，上釆股，下取 鲁，凡三百五篇。』

这警上半段我们可以补充于礼记：

『季五年一巡守，命大师陈诗以明民风。』

下半段我们可取证于司马迁之史记孔子世家： 、 『古者诗三千余为。及至孔子‘去声‘取可施于波普上釆契、后秋‘中述股周之盛‘至幽属 之缺，三百五箱。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 i、 蕴说法也有不少人怀疑它。不过孔子以前旣不止三百之警而孔子屡提到『诗三百』；倘不是 诗经经过自然的淘汰‘那么‘像顾炎武(日知录卷三)所说邢个样子地经孔子删编过大槪是件事实。 -在现存的三百零五箫中’包括了风、雅、颂三部。属于颂的‘有周颂、鲁颂、商颂等四十篇‘都 是古代贵族祭婴乐用以噩盛德的庙堂文学。就中商颂为西周中莱宋国的诗，上面引言中已经说过 (可大婴考王国维的说商颂，观堂弃林卷二)0周颂警，可认为西周初的产品。鲁颂最迟。雅有 小雅等一百多缚也是一班贵族士大夫朝廷郊庙乐歌之辞。大雅时代稍早于小雅‘也有一部分周民族 史诗，其时代可能皆在西周。诗大序说的『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吿于神明』是颂；『言王政之所 由废兴』是雅；大野上我们都可以承认。

风的一部分多为各国的民于时代约在西周末至束周初期左右。国风包括周南、召南、册郦、 卫、王、郑、魏、唐、秦，陈、桧、曹、陶等十五国的民间歌谣。这许多国家的地理分布，多在中国 北部黄河流域一带。旧时淸儒们的考据，郷耶术等和邻，在今河南北，周南召南在陕西-带，魏在 第一章诗经 三

中国文学史 二二 山西苗城，唐在山西太原一带，齐是山东靑州，秦豳在甘陕一带，陈王都在河南(陈州，洛阳)，曹 在今山东瞥州，桧郑在河南新郑。-有些学者像南宋程杏曰(见所著诗论)等> 却以为『南』应该当做 另一种体制。 J-国风是诗经中最精来，最有艺术价値的，珍贵的民间文学。里面充分表现着男女悦慕的恋情，悲 激股烈的域慨，自然生活的赞美，含蓄着极热烈，极丰富的情调。而它的情规、风格，却留不能芫全 一致，各有各的特色。礼记上缤美诗经，说是： -『温柔敦厚，诗教也。』

其实这话殊不尽言。如鹑之奔奔、硕M' S等都是些悲哀嫉愤之辞，当不泡什么『敦厚』。而 还有许多大胆地描写眞实的热悟的作品，也不能说是『温柔』。 1 '-所以，诗经在艺术欣赏的翊味方面‘也异常繁杂‘不能贯串一格。历来所谓赋比兴等体裁‘指的 不过是写诗的技巧罢了，假如胶着不化，M没有什么意义。 •扌 此外，鼓吹赞颂诗经的伟大的，像孔子：

『诗三百，一言以被之，曰：思无邪。』(为政)

『诵诗三耳授之以政，不逹；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专亦奚以为？』(子路) 『诗可以典‘可以哗可以老可以怨。制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阳

货)

你看他们把诗经看得多么重要？多么伟大？春秋时期的人们，不但在典礼盟会宴聚时应用到诗， 甚至用它来代替秘密的语言(见左传定公十年，刚赤对叔孙语)。怪不得它后来的地位高列入经部之 首，受一班腐儒宜目崇拜。诗序中也有过：『故正得失> 动天地，成鬼神，莫近乎诗。先王以是经夫 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这样一来，诗经几被是成一部万宝全书了。 其实诗经只是民间无名的俚歌謡俗(内容多半没有作者的)，虽然在周代春秋期间，各国的人们 政诗应对言语的使用很多，更不兪包涵着什么道德哲理的玄奥。像朱嘉也曾解释过： 『诗本是恁地说话，一章言了，次章又从而叹咏之。虽别无莪理，而意味深长> 不可于名物上寻 S,后人往往见其言如此平淡，只管添上义理，却窒塞了他。』

『今欲观诗 > 不若且Is小序及普说，只羯原诗虚心熟读。徐徐玩味，见个诗人本意，欲从此推寻 将去，方有成发。若被旧说局定，便看不下去。』

『大率古人作诗，其间亦自存成物道情，吟咏情性，几时尽是讥剌他人？只绿序者立例> 篇篇要 作美刺说，把诗人意思尽穿凿壊了。』

他这畿段攻曜，都说得很好。他还有：

『小序大无强理> 是后人凑合而成。多就诗中采摭言语，不能发明大旨。』

笫一章诗经

二三

中国文廖史 二四 他适种议论，附和的人很多。如：

马端临：『诗书之序，自史传不能明其为何人所作，先儒多疑之。』

王应麟称赞朱嘉说：『诸儒说诗，一以毛郑为宗，未有麦考三家者。独朱文公集传，闵意眇指， 卓然千戏之上。』

也许孔子把诗经过于夸大，一部文学史上占了很高贵地位的诗经，被那班迂腐的汉儒高高的抬到 六经之首，受许多异常可笑盲目附匍的解粹和崇敬。于是诗经眞正的价値和含畿，便从此埋没超来。 我们现在要从文学立场来谢诗经，理解诗经中描写男和女热烈的格威，取很经济的文学手腕，处处显 洁出典挛活泼的心灵，而且配合着自然调谐的音韵美。也有忧生悯乱的悲哀之作，如黍离、兔爰、山 有枢、中谷有悲谷风、氓、卷耳、燕燕等；别一部分是抒情叙景的，如七月、东山、野有死鹿、静 女、组缪束薪、凑涛、风雨、兼葭等。这种伟大的平民抒情诗> 占了诗经中大部分，也最有永远不朽 的艺术价値。在二千五百年前，我们便有了这様伟大的杰构，展开了文学的初幕，是多么値得我们歌 颂欣赏赞美。 ' 现在譲我们介绍一下这先秦文学的珍珠：

(-)魏风伐檀

坎坎伐檀兮，眞之河之干兮，河水淸且涟猗。不稼不襦，胡取天三百座金？不狩不独，胡B尔庭

有县犯兮？彼君子兮，不素寇兮！

坎坎伐辐兮，箕之河之侧分，河水淸且直猗。不稼不嵇，胡取禾三百园兮？不狩不腊，胡瞻尔庭 有县鹑兮？彼希孑兮，不素殖分！

(二)秦风兼葭

兼葭苔谷，白始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遡泡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兼葭萎萎，白铭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遡洞从之，道阻且跻；迦游从之，宛在水中抵。 兼葭釆釆，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波。遡迥从之，道阻且右；迦游从之，宛在水中泛。 (=一)爪雅六月

六月楼栖，戎车旣饬。四牡験骏，载是常服。猛犹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 比物四骊，闲之维则。维此六月，旣成我服。我服旣成，于三十里。王于出征，以佐天子。 四牡修广，其大有颙。薄伐猎犹，以奏肤公。有严有翼，共武之服。共武之服，以定王国。 狱犹匪茹，整居焦恋；侵镐及方，至于泾阳。织文鸟章，白旅央央。元戎十乘，以先启行。 戎车旣安，如轩如軽；四牡旣佶，旣佶且闲。薄伐猎犹，至于大原。文武吉甫，蔼郭为宪。 吉甫燕喜，旣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飮御诸友，SSO侯谁在矣？张仲孝友。

第一章诗経

二五

中国文学史 二六 , 第二章 楚辞 一 假如我诗经足以代表中国北方黄河流域民族性的文学，那么楚辞也无疑的是代表了长江流 域为中心的南方民族文学。诗经中许多歌谣都是平民的创作，楚辞却是贵族诗人的产品。因为时代不 同，地域不同，作者环境不同，所以它们的作风也迥异。楚辞的产生在诗经稍后，故而后者的进歩也 是事实。诗经描写方面的技巧非常朴素，比较写实，字句也很简短。楚辞则惯用骈偶长句(常常会有 后百字)，思想趋査于浪漫神秘的倾向，借着自然的神话来表现自己丰富热烈的情緖 > 开中国文学史 一条新的路径。这是楚辞最大的特点，也是楚辞影响于后代诗歌很大的地方。

过去许多学者对于楚辞的见解，多认为和诗经有很大的关系。这实在是因为他们对诗经无理的曲 解附会，•多少带着些道德伦理观念。因此，也拿那些六义，四始的诗教来看楚辞。像刘勰明知牠是 『词赋之英杰』，明知它『异乎经典』，却还说：

『故其陈尧舜之耿介，称汤武之•祗敬，典诰之体也。讥桀约之猖披，伤界浇之规讽之旨 也。虬宠以睑君子，云蛇以譬谗邪，比兴之莪也。每一顾而掩涕，叹君门之九重，忠怨之辞也。S 四事，同于风雅者也。』(文心雕龙，辩騒) ' 其实这种辩难，大可不必。楚辞在文学史上高贵的地位，是谁都不会否认的；但要拿来诠释附会

经典，则我们应表示反对。中国南方的诗歌原不始于楚辞‘但当战国时文化发逹已涨到最高潮流,故 而文学方面也进展到非常神妙隽美；同时因了南北气候的不同‘南方温暖安逸些‘人民的思想也会钟 成浪漫神秘的趋向‘崇拜美妙的大自然；相信鬼神‘想在虚渺放荡的遐想中,•寻求解决宇宙人生之 谜。这种奔放她骋，听恻怛的丰富情呼婉转柔曲的描写出来‘就是伟大的楚辞的来源。像王逸的 章句中却说：

『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谕。』 、V 末后还说是『依托五经以立义焉『这都是他谬妄武断的误解。甚至史记屈原列传中批评离臀 也不能应用纯文学鉴赏。司马迁说： L -、 『阈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騒专可谓兼之矣。……明道徳之广崇・,治乱之条 贫，磨不毕见。共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 7 • 他嘅引经据典的说楚辞源于诗经，还用什么托物兴词的旧说去解普都不能眞正了解楚辞在文 学上的俄値。

讲楚辞不能不先讲到楚辞坡初的创作者，古代文学史中一个大诙人屈原。

关于屈原本身的历史，我们已不能确知。史记中谜他名平‘和楚同姓(楚辞注说他是楚武王子瑕 后)。所以他当然也是贵族岀身，做过高官。史记中曾说他任楚怀王左徒： 笫二章楚辞 二七 .

中国文学史 二八

『博闻号志，明于治乱，焖于辞令。入刖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 王甚任之。』

这里可以见到他早年仕禄的得意。后来他为王造宪令，见谗于上官大夫靳尙，抑郁不得志。他又 曾使齐，做过三闾大夫，卒被子兰郑袖等管害，放逐流浪，于是这位文学史上最初的大诗人> 便自投 汨罗而死。(他的时代大约生于公元前三四三年，卽周显王二十六年；死于公元前二七匕年，卽周赧 王三十八年。)

屈原的作品相传有廿五篇。卽雄骚、九歌(有十一篇)、天问、九章(有九篇)、远游、卜居、 渔父(九辩招魂大招等篇非屈作，亦见楚辞)。这种说法根据汉书艺文志。王逸有楚辞章句，朱嘉有 楚辞集注，也多屈原的作品。楚辞的后半部为汉代的作品，这里先不必讨论。但相传为屈原作品的廿 五篇中，有许多地方被后来的人怀疑它。如九歌：

朱熹说：『昔楚南郢之邑，沅湘之间，其俗信鬼而好血，其庇必使巫腼作乐歌舞以娱神。蛮荆陋 俗，词旣鄙俚，而其阴阳人鬼之间"又或不能无亵慢淫荒之杂。原旣被逐，见而咸之。故为更定其 词，去其泰甚。』近年英国学者A&mr Weley氏曾特别硏究中国古代的巫，并把九歌完全英•译了， 见所著The Nine songs(George>lenQ?unws-1955版)，可见九欧只是当时沅湘间屁神歌舞的讴歌。 远游中有『奇传说之托辰星兮，羡韩众之得一 0形楼穆以浸远兮，离人笔而遁逸。』韩众见于史

记秦始皇本纪。他是秦始皇时的方士‘时代在屈原之后‘大约亦是后人伪托。卜居与渔父二作‘篇首 就有『屈原旣放』，疑是旁人的记栽。王逸也说是：

『屈原放逐在湘江之间‘爱愁叹吟‘仪容谜易；而渔父遭世隐身‘钓鱼江遣‘欣然自乐。时遇屈 原川泽之域，怪而问之，遂相应答。楚人思念屈原，因叙其辞以相传焉。』这说或者可信。天问一为 文辞旣很节陋，腰裁又是四言体，都和屈原不同。像：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曹闇> 谁能极之？冯冥惟像，何以识 之？...』

通常以为它是汉人伪托，虽然不确，至多也祗能够据以考证古史，不能认为是屈原的创作。 那么，我们现在能够公认为屈原的作品的，只有离騒和九章了。九章中包含了九为短诗：(一) 惜诵、(二)涉江、(三)哀郢、(四)抽思、(五)怀沙、(六)思美人、(七)惜往日、(八) 橘颂、(九)悲回风。 , 从屈原的生卒，我们可以看出他是一位多么富于情成，忠心于他的国家的人。班固说他： 『屈原痛君不用，信用率小，国将危亡> 忠诚之情，怀不能已。故作离騒，上陈尧舜禹汤文王之 法，下言夺浇桀纣之说，以讽懐王。』

他不满意于当代的政治，不满意于朝臣的贪婪胎恣，和楚王的昏腐无道；他虽想超世独立，虽也 姑二章楚蹄 二九

中国文学史 Ho 知『举世皆浊而我独淸，众人皆醉而我独醒』，但他天生有最豊富最热烈的成情，他绝不能掉首不顾 地独洁其身。及至后来坡被说言> 横遭放逐，洗浪沅湘，而他仍忘不了他始终热烈爱护着的国家。最 后，这位伟大的天才诗人，只好自沉于汨罗江里。在他最著名的离騒中，我们可以看到他怎样无拘无 •束的发挥他浪漫奔泻的情咸，一类诗经朴素的作风而写成一篇三百几十句恣肆泛溢的抒情长诗；在体 裁方面已是特殊的创构；而描写的对象又运用了整个美妙的大自然，穿插了很多古代的神话，繍绵婉 转，一往情深。 ， 现在我们且举他最成功之作离骚中-段最精彩的为例：

『曾欷歔余卷悒兮，哀朕时之不当。揽茹莓以掩涕兮，沾余襟之浪浪。跪贼衽以陈辞兮，耿吾旣 得此中正。驯玉虬以乘厘兮，埔埃风余上征。朝发轨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欲少留此灵琐兮，日 忽忽其将暮。吾令义和弭节兮> 望峤峨而勿迫。路漫漫其修远辱，吾将上下而求索。飮余马于咸池 兮，总余辔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须臾以相羊。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弯皇为余先 戒兮，雷师吿余以未具。言令帝购开关兮，倚间罔而望余。时暧暧其将从兮，结幽兰而延伫。世溷浊 而木分兮，好蔽美而嫉妒。朝吾将济于白水分，登闽风而缲马。忽反顾以流涕分，哀高丘之无女。溢 吾游此春宫分，折照枝以继佩。及荥华之未落分，相下女之可贻。吾令丰隆乘云兮> 求虑妃之所在。 解佩缠以结言兮，吾令褰修以为理。纷总总其离合兮，忽纬继其难迁。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淸

盘。保厥美以骄傲今日康娱以淫游。虽信美而无证兮‘来达弃而改求。览相扎四极兮‘周流乎天 余乃下。望瑶台之偃寒兮‘见有娥之佚女0吾令鸿为媒今濑吿余以不好。雄孺之鸣逝兮’余犹恶其 佻巧。心犹豫而狐疑兮‘欲自适而不可0凤皇旣受诘兮‘恐高辛之先我。欲远集而无所止公‘聊浮游 以逍遥。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理弱而媒拙兮‘握导言之不固。时溷浊而嫉贸兮‘好蔽美 而称恶。闺中旣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懐朕情而不登兮，余焉能忍与此终古！』 这一段英描写他自己奔放的热情，赞美活泼的自然生命，和爱国爱乡之心，完全是眞性情的流 气故而纯绵悲恻，异常劝人。这种描写的技巧和用韵遣词上‘也引起了后来一般文人来摹仿它的作 风，影响异常巨大。

除了离骚外，九章里如涉江、哀郢、思美人、悲回风诸篇‘都是很成熟的作品。 楚辞和诗经一样，都是一部诗so约摸和屈原时代相差不远的学效屈原的楚国作家，还有宋 玉、景差、唐勒等，就中宋玉最著名。他的生平历史，我聘也不能详考。王逸楚辞章句中说仙•是屈原 的弟子。汉书艺文志也说是楚人，与唐勒同时，在屈原后。他还在楚襄王•朝做过官。他的作品受屈原 的影蛰很大‘艺文志载有赋十六篇。现在楚辞中有他的九辩招魂‘文选中有风赋、高唐赋、神女赋、 登徒子好色赋，古文苑中有笛赋、大言赋、小言赋、讽赋、钓赋，•舞赋等。除了在楚辞中的九辩、招 魂两篇较为可信外‘别的几篇都很不可靠。但像高唐赋、神女赋诸篇‘都是很绮艳的佳作。我们若仅 第二章楚辞 三一

中国文学史 三二

从文艺价値方面来欣赏，也是不可多得。

楚解中有一篇大招，王逸以为屈原或景差作，朱熹以为景差作。但景差的历史在史记汉书郡不见 详确，我们只好存疑。汉书B文志中还着冇唐勒赋四篇，可惜现在都已失传了。

第二编汉代文学

第三章 汉赋

我们这里先要弄淸楚一种观念，便是汉代的赋和楚辞的不同。屈原是被一般人称做虾的初祖的:° 说者以为竺反诗经朴实的四言诗，用长篇的韵文来抒写：但这我们仅可视为长篇底抒情诗，而不游 认它做赋。而汉代的馔赋，在形式上是模拟着楚辞，但内容却雕饰浮辞，堆成典故，根本上早已丧失 了创作的制神‘和楚辞的优美情愫。所以，我椚不必认为它是楚辞的一部分‘尽可别立为汉赋。 依据传统的说法，诗有六莪。赋便是其中之一畿。荀子中有赋篇’也没有什么文学上的价依。 S: 5 • 龛有大物‘非丝非号文理成章；非日非月，为天下明。生者以与死者以葬‘城训以固 > 三 军以强。粹而王，驳而伯，一无焉而亡。臣愚不识，敢请之王。•...：』 遣是隐谜忤质的韵文罢了，不过M到了这个时候，才创成了个独立的名辞。

刘勰的文心雕龙上而说： 、 1 『诗有亠八捋其二曰赋。赋者，钝也。铺釆搞文‘体物写志也。.然城也者‘受命于诗人‘拓 笫三章涣赋 三三

中国文学史 三四 宇于楚辞也。于是荀况礼智，宋玉风钓，爱锡名号，与诗画境，六义附庸，荐成大国。遂客主以首 引，极声貌以穷文；斯盖别诗之原始，命赋之厥初也。』(诠赋)

汉书艺文志也说：

『传曰：「不歌而诵谓之赋。登髙能赋，可以为大夫」，言感物造端，材知深美，可以图事；故 可以为列大夫也。』

『及楚臣屈原，离谗忧国，皆作赋以风•，咸有恻隐古诗之义。……竞为侈丽闵衍之词，没其风谕 之义。』(同书)

我们注意上面的末两句，赋与诗巳完全脱离，别成一种重要的文体了。它的性质我们也可以根据 如刘勰的：

『赋者> 缩也。铺来搞文，体物写志也。』

钟峰的：

『直陈其事，寓言写物，赋也。』(诗品)

还有像汉刘熙的粹名：

『诗之也，志之所之也。兴物而作谓之兴；敷布其譲谓之赋；事类相似谓之比；言王政事谓之 雅•，帮颂成功谓之颂。随作者之志，而别名之也。』(粹典B)

班固的两都赋序说： 「 『或曰.•赋者，古诗之流也。成康没而颂声寝‘王泽竭而诗不作。大汉初定‘日不暇给；至于武 宣之世‘乃崇礼官‘考文章‘内设金马石渠之考外兴乐府协律之事‘以兴废继绝’碧鸿业。是以 众盛悦豫，福应尤盛。』 • 这里的赋，是要『霎耦文』‘『.数布其普；可见渓代的听‘完全是富丽典雅‘丰审簪 歌颂太平盛世的文章0堆吞成篇‘铺陈夸饰‘全没有诗歌抒发眞性恰的优美诗意’只不过用来讴歌盛 徳粉饰太平从了。所以赋和诗巳完全不像，而发成在诗文之间的一种有韵骈职了。 汉代是历来被认做辞赋的时代，或楚声时代的。•这些话不过是讲赋在汉代的特别发展。为什么赋 会在汉代特别发达昵？

我们先要知道••经过了东周战国到秦五百多年大混乱的时期后，汉代是比较太平的时代。政府和 一般文人学士便提倡歌颂太平盛世，富暗典雅，雕饰辞藻的文学。诗歌完全是民间讴唱的俚俗产品， 不似驱的辞釆丰哼雕章琢句‘合乎点缀太平。并且文人做赋‘又可以猎取功名。因此’汉代的辞 M，便大大的发达起来。

我扪在文心雕龙诠赋篇中可可窥见西汉作赋风気之盛。它说：

『汉初词人，顺流而作.•陆贾扣其端‘贾谊振其緖；枚马同其风‘王扬骋其势。皋朔巳下‘品物 第三章潢赋 三五

中国文举臾 ， _一一六 果图，繁积于宣时，校阅于成世，进御之赋‘千有余首。讨其源流‘信兴楚而盛汉矣。』 •陆(贾)贾(谊)一.一人，是汉初湿早作赋的人。还有很著名的赋家如枚乘、司马相如等，都在武 帝时。此外如枚皋、东方朔、王褒、扬雄等，也很以赋称着。西汉的宣帝，成帝时，赋更繁盛。不过 汉M作者的目标，旣经抱定了文以干禄的宗旨，文学眞实价値方面，便不暇顾及。结果他们的作品都 德成堆砌辞藻、雕琢浮艶的华美文字，减低了文学欣赏的趣味和价値。

下面我们且看汉代著名的赋家。

先议司马相如。相如的辞赋，在西汉是独负盛誉的一个。他字长卿，蜀郡成都人。史记上而讲 他： ....................................................... 『少时好读书，学撃剑，故其亲名之曰犬子。相如旣学，慕函相如之为人，更名相如。』 后来他以赀为郞‘做景帝武骑常侍。因景票蒙赋‘他很有些不愿意‘因病免。游梁，和梁孝 青下的邹阳、枚乘、庄忌等相善。他做子虚赋，颜受知于孝王。•不久‘孝王卒。他返里后家贫无法 图存，往归临邛令王吉。后宴于临邛富室卓王孙家。史记上而描写说：

『是时卓王霎有女君新寡‘好音。牧相如総与相珂而以琴深挑之。相如之临邛‘从车骑雍容 闲雅甚都。及飮卓氏‘弄琴。文君窃从户窥之‘心悦而好之；恐不得当也。旣罢‘相如乃使人重明文 君侍者，通殷勤。文君夜亡奔相如。』 ：J。

和如便和文落相驰归家。家徒四壁，困苦不能谋生。文君便®相如，又借回临邛。『尽实其车 骑，买一酒舍命酒，而令文君当锁。相如身自着殖鼻祁> 与保庸杂作，涤器于市中。卓王擦闲而耻 之，为杜门不出。』后不得巳，才分给文君僮百人，钱百掳，及嫁时衣被财物。文君乃与和如归成 部，买田宅治产傲富人。不久，武帝读相如的子虚赋，恨不能和他同时。随侍武帝的狗监杨得意便说 这人叫彻司马相如，和他同邑。武帝便召见相如，相如为上林赋，因待做郎数年。后因通使西南夷， 拜相如为滓文园令。后以病免，家居茂陵，卒。(公元前一七九——公元前一 一七) 他在汉代可算是最大的辞政家。他的人品虽不足取，但他的作品却甚能成劝当时的人主。和如传 武带读子虚赋时，恨不能与他同时。长门赋竟能使武帝的陈后再得宠幸，破镜重回。不过他的大人赋 原想谏劝武帝的爱好神仙3但结果武帝竟『大说，讽制有凌云之气，似游天地之间意。』(史记)未 免皆道而?

他着有子虚赋、上林赋、美人赋、长门M、哀秦二世赋、大人赋等篇，汉书蕤文志载有相如赋廿 九篇，大多今巳失传。相如的辞赋淫靡浮既堆谁成篇，专为献媚帝王，完崟没有描写自己心情个性的 作品，不过侈丽闵衍而已。但他的客观描写天才，的确是独步当代的。

现在且举他描写弃姉失恋怨情最好的长门赋一段为例子：

『……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淸夜于洞房。援雅琴以袋调分，奏 第三章涩 三七

中国文学史 ， 三八 愁思之不可长。按流征以却转兮，声幼妙而复扬。贯历覧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卬。左右悲而垂泪 兮，涕流离而纵横。舒息悒而增欷兮，踪履起而彷徨。揄长袂以自翳分，数昔日之誉殃。无面目之可 显兮，遂颓思而就床。转芬若以为枕今，席荃阖而苣香。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 无见兮，魂廷廷若有亡。众鸡呜而愁予兮，起视月之精光。观众星之行列兮，毕昂出于东方。望中庭 之讹蔼兮，若季秋之降霜。夜曼觉其若岁含怀郁郁其不可再更。澹偃蹇而待蹭兮，荒亭亭而复明。 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贾谊是汉代做赋最早的一个(公元前二。一——公元前一六八)。雒阳人。『年十八，以能诵诗 属书，闻于郡中。吴廷尉为河南守，闻其秀才，召置门下。』(史记)后来文帝召以为博士，是时贾 生二十余，最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不能言，贾尽为之对。文帝悦之，一岁中至大中大夫。后为 忌者所议> 说他『雒阳之人，少年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乃迁谪为长沙王太傅。这时他意甚 郁抑，闻长沙卑湿，自以为不能长寿•，乃渡湘水，作赋以吊屈原 > 便是后来著名的吊屈原赋。后来文 帝因梁怀王是他的少子，爱而好书，遂令贾谊做梁懐王太傅。不久怀王骑马堕死，W谊哭泣岁余卒， 年才三十三岁。

他做当时的博士，故议论文也非常有名。如过泰论等，收入贾长沙集。关于他的辞赋，楚辞中有 惜誓，相傅是他作的。但惜誓开篇便是『惜余年老而日衰兮，岁忽忽而不反』，似乎不像他二三十岁

人的口气。王逸也说：

『惜誓者‘不知谁所作也。或曰贾谊‘疑不能明也。』 古.・ 此外，还有吊屈原赋和服鸟赋二篇，都很出名。服鸟赋一作鹏鸟赋，据史记说『楚人命专 服，故名。』今且举这一篇赋的一段做例..

『……愚士系俗兮‘窘若囚拘。至人选物兮‘犹与道俱。众人惑惑含好恶积亿。眞;A恬漠兮， 独与书为智遗形兮‘超然自丧0寥廓忽荒今与道翔翔。乘流则逝兮，得蛎则止。纵躯委命今 不私与已。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0澹乎若深渊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宝兮‘养空而 游。德人无累兮，知命不忧。细故养芥兮，何足以疑。』 ・T : 在他的作品中‘这是受很深的老庄影响的了‘其余的多半是摹拟屈原等的’所以后来也被归入楚 辞里而。平心而论‘有许多赋多半是描写自己怀才不遇的郁抑的感情‘不见那些雕琢欝的浮票 味。

其次，谈到庄忌、枚乘。

严忌，本姓呼后人避明帝讳> 才这样称呼。会稽人。先事吴王粤败后游梁，和邹阳、枚乘等 居梁浮王门下京书蕤文志称他有赋二十四篇，楚辞中传下来的祇有哀时命一篇。 一 •'枚乘也是一位大辞赋家。字叔‘淮阴人。初事吴王声为郞中。景帝召用为都尉‘后游梁，孝王 第三幸餐 三九

中国文学史 四0 夺为上客。最后武帝以安车蒲轮微之，枚已老，道卒。(公元前一四。)他着赋汉书艺文志说有九 篇，现在有柳M、梁王菟园赋、七发等。七发最有名，后来人摹仿他的极多(如七激、七辩等)。从 来作赋完全是主观的抒写悲哀愤激之辞，七发却完全是客观的描写态度。雄然替偿赋的别开一条新路 径，但这条路径也只是死注意形式上的模拟而已。如七发中一段.・' 『....连廊四注，密城厝构，纷耘玄绿。懿道邪交，黄池纡曲。溷章白鹭，孔雀鹑鹄。鹅嬷边 鹤，翠胡紫樱。螭龙德牧，邕邕羣鸣。阳鱼腾跃，奋翼振鳞。微渗诲蓼，蔓草芳苓。女桑河柳' 素叶 紫茎。苗松豫章，条上造天。梧桐幷栅，极霎成林。众芳芬郁，乱于五风。从容猗靡，消息阳阴。列 坐纵酒，荡乐娱心。最春佐酒，杜连理音。滋味杂陈，肴糅错该。练色娱目，沛声悦耳。……』 这种文字虽然堆砌辞藻富丽典推，但是失去了文学上的眞实性，便是失去了创作价値。• 东方朔，字曼倩，平原厌次人，和司马相如同时。武帝诏拜以为郞。他为人非常BS可喜， 同样他的作品也富于这种风趣。现在留存着的> 有七谏、客离、非有先生等。

董仲舒，广川人，孝景时为博士，武帝卽位以为江都相。后为公孙弘所忌，迁胶西王相。仲舒恐 获罪，以疾免居家。他为人不治生产，专修学著书，是历史上一位今文派的大经学家。他旳著作有春 秋繁参等书，赋也有士不过赋等。

严助是严忌之子，武帝时为中大夫，后拜食稽守。汉书艺文志中称有赋三十五篇。

枚皋，枚乘之子。字少孺，武帝时为郞。他为人也喜诙谐，能政颂，文思非常敏捷。时人把他和 东方朔和比。作属极多，艺文志中讲他有赋百二十结。

武帝以后辞M的作家仍很众多。

王褒，字子渊，蜀人。为宣帝谏议大夫。他的辞赋善用骈俯对偶，最著名的是洞箫赋。汉书艺文 志中说他有赋十六篇。他还做过一篇用白话写的作品，叫做僮约。是一篇买奴的券文，写得非常滑稽 好笑。这篇东西类书采取的很多，初学记艺文类聚太平御览等书都有，以续古文苑收录的最好。它的 最后一段说；

『读券文适讫，词穷诈索，伤作叩头，两手自械，目泪下落，鼻涕长一尺。「审如王大夫言，不 如早归黄土陌，丘蚓钻额。早知当尔，为王大夫酷酒，眞不敢作恶！」』

这完全是当时的白话文学。我们但看在王褒的时候他还肯做『鼻涕长一尺』的白话韵文，这种作 品和当时的白话必也相差不远。

刘向也是一位辞迹家。字子政，汉的宗室。他本来也是个儒家，学校国家藏书，着有新序十卷说 施廿卷等。汉书艺文志称他有政三十三篇。现在存的只有一篇九叹。

扬雄是西汉炖后的辞赋家。字子云，蜀郡成都人(公元前五三——公元. 一八)。他的作品没有什 么创作的精神，成帝召见时作甘泉赋，长杨迹，卽摹拟司马相如的上林，子虚两赋。他读了离騒，就 第三车1 四一

中国文学史 四二 作反离騒，在文学方面他绝对没有表现自己个性的作品。他的别种著作却很多，如.•太玄、法言、方 言m纂篇等，后两书对文字训诂的贡献很大。辞赋最著者如甘泉赋、河东赋、羽猎赋、长杨赋、解 嘲、解半反离騒等。淡书艺文志称他有赋十二篇。

班固字孟坚，扶风安陵人(公元三二——九二)。是东汉辞赋作者的大家。明帝时为典校秘书， 后随资宪征匈奴败，被紧死狱中。他曾孳效司马迁的史记成前汉书，是历史上很著名的史籍。他的馔 赋以两都赋最著名。 X 张衡，字平子，南阳人(公元七八11三九)。顺帝时为河间相。他的赋以两京赋思玄赋最 着。两京赋写了十年才完成，尤有名。 • -蔡邕，字伯喈，陈留人。灵帝时拜郞中，寻以事免。耄卓辟为祭酒，累迁至中郞将。后以卓党死 狱中。他的辞赋要算是东汉的殿军了。 -除了上面所录许多汉赋作家外，两汉作者余如都阳、朱买臣、吾丘寿王、班彪、冯衍、崔篆、崔 王逸、赵登弯也很有名。(见陶秋英：汉赋之史的硏究)不过这许多辞赋家实际上作赋已等于 倡优博弈，富丽堂皇的辞赋‘目的不过想博堂官半职的利禄‘讨讨帝王的欢喜。这样制造出来的作 品，当然不及前人作品的文学价値。 匕

第四章汉代的民歌

上而巳经讲过，从汉代起，文学的领域分成了两个不同的趋势••一方面是文人学士用古文写成的 典雅深奥丰褥富丽的文章，一方而便成了平民文学的范围。

当一般臬帝的淸客在做那些颂扬盛德讴歌太平的院赋时，一班平民则依旧歌唱他们自己创造，自 己了解，眞能够表现他们自己心情喜怒哀乐的歌曲。例如刘邦(汉高祖)的一首大风歌，虽然是皇帝

作的歌儿，却是浅代眞正道地的民间歌谣：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史记高祖本纪说：『高祸还归过沛，留，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发沛中儿得百二十 人，教之歌。酒酣，高祖曜筑，自为歌诗曰……(文见上)令儿皆和习之。高祖乃起舞，慷慨伤懐・-泣数行下。』

刘邦本来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无赖亭长。史记说『沛公不喜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 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像他这种人，当然不烯什么堆砌浮®的辞赋假古董 > 只会唱几首俚俗的 第四章涣代的民歌 四三

中国文学史 四四 歌儿。•你看他寥寥二十三字，把他富责还乡心头的喜乐，和骤得天下的一种患得患失的心理3已整个 儿沛冢出来。

漠代有许多歌唱的俚谣，都经收集到乐府里。这里所谓乐府，就像后来(唐时)的教坊。汉书礼 乐志上说：

『至武帝……乃立乐府，来诗夜诵，有赵代秦楚之讴。以李延年为协律部尉。多举司马相如等数 十人造为诗赋，略论律吕，以合八音之调。作十九章之歌> 以正月上辛，用事甘泉圜丘。』 李延年是什么人呢？漠香佞宰传上说：

『李延年，中山人：身及父母兄弟皆故倡也。延年坐腐刑，给事狗监中。女弟得幸于上，号李夫 人，列外戚传。延年善歌，为新变声。是时，上方兴天地诸祠，欲造乐。令司马相如等作诗颂。延年 辄承意弦歌所造诗，为之新声曲。……(.延年)与上卧起> 其爱幸埒韩嫣。久之，延年弟季与中人 乱，出入庙恣。及李夫人卒后，其爱弛。上遂诛延年兄弟宗族。』

这一班倡工狗监下流社会的人组成的乐府，眞的不晓得保存了多少有价値的俚俗讴歌民谣。(参 看汉书发文志)

李延年有一天在武帝前起舞，唱了 一变很美曼的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B再得！』

武帝听了『叹族曰.•「•善世岂有此人乎？」卒阳主因言延年有女弟，上乃召见之。实妙丽善舞， 由是得幸。』(汉书卷九十七) 遣一基敏作得就很好。这种舞踊歌伎歌唱的，也可以说是眞正的民间10 这种民歌举例，像江南可株逆.•(按晋书卷二十三有『凡乐章古辞，今之存者，并汉世街陌謡

听江南可采普生十五子白头吟之属也』一说。)

『江南可采逆，逆叶何田田！

鱼戏逆菜间。

鱼戏逆叶束，鱼戏莲叶西， 鱼戏逆叶南，鱼戏巡集北。』 我们再看还有上留田行：

『居世一何不同？ ！上留田。

富人食稻与粱，——上留田。

第四章汉代的民歌 四五

中国文学史 四六

贫子食糟与瞥——上留田。

贫贱亦何伤？——上留田。 、

禄命悬在斎天，一^上留田。

今尔叹息，将欲谁怨？——上留田。』 *

这些民歌，务取音乐声调和谐可瓣，没有什么深刻的意义。上留田行每行的句尾三字，就是要来 谐韵的。郭茂倩乐府诗集(卷三十八)中，列为曹丕作，恐不能确信。也许是汉代街陌的俚謡，经过 曹丕的修改留传下的。看它何等朴素，眞实自然。

战城南是一首反抗战争很有价値的民间歌谣，内容描写异常动人：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筮能去子逃？」 -

水深激激，蒲华冥冥。枭骑战斗死，惊马装伽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天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慕不夜归！』 和战城南同样写战争惨暴的‘还有十五从军征：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嗯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遥望是谢家’松柏冢禁气兔从

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烹壳持作饭，釆葵持作羹。羹饭一时熟，不 知贻何谁？出门束向望，泪落沾我衣。』 • 述代的平民歌谣中，写男女恋情的艶歌也很多。像乐府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霄斐康，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有所思写得也很动人： ，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线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 烧之，当风扬共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难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妃呼猪！秋风尔肃 辰风台，束方须臾高知之。』

遍有艳歌行：

『翩翩堂前燕，冬藏夏来见。兄弟两三人，流宕在他县。故衣谁当补？新衣谁当绽？頼得贤主 人，览取为吾组。夫壻从门来，斜柯西北眄，「语卿且勿眄.•水淸石自见。」！石见何S! 远行不如归。』

第四章汉代的民歌 四七

中国文学史 四八 相传辛延年作的I篇羽林郞，也是描写艶情的，正当归入平民文学的疆界。

『普有众家妹，姓冯名子都。依倚将军势，调笑酒家胡。——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塩。长裾连 理带，广袖合欢襦，头上蓝田玉，耳后大泰珠。两髪何窕窕，一世良所无；一理五百万> 两灵千 茂余。不意金吾子，娉婷过我庐！银•鞍何煜瘤，翠盖空跚®。就我求淸酒，丝绳提玉壶；就我求 珍肴，金盘给鲤鱼：贻我靑铜镜，结#红罗裾。「不惜红罗裂，何论轻贱躯！男儿爱后妇，女子 .重前夫，人生有亲故，贵贱不相踰。多谢金吾子，私爱徒区区！」』 此外，还有一首陌上桑，要算是艶敏中无上的作品。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 > 自no罗败善蚕桑，采桑城南隅。靑丝为笼. 系，桂枝无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W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行者见罗吸> 下担捋参 众，少年见S,脱帽着帽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10 使君自南来，五马立跚踢。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贼年 几何？」「二十尙不足，十五颇有余。」使名谢罗坡：「宁可共载不？」罗数前致解：「使君一 何愚！使君自有妇，杂皴自有夫。」东方千余骑，夫壻居上头。何用识夫壻？白马从骊驹 > 靑丝、 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虑剑，可値千万余。十五府小史，二十朝大夫3三十侍中郞，四十 专城居。为人洁白晳，飞聚颇有墨。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壻殊。』

还首陌上桑和羽林郞文字的楼墨弯许多大胆的描写郡充分表现出民欧的精神0 丛些民敏中还有不少首是写社会情形和家庭生维死别的痛苦的作品。如束门行： •『出朿门，不愿归。来入门，怅欲悲，盎中无斗储，还视桁上无悬衣。拔剑出门去，儿女牵衣 啼。「他家但愿富贵，贱妾与君共1°上用沧浪天，故下为黄口小儿！今时淸廉难犯教言，君 复自爱莫为非！今时淸廉瓣犯敎言，君复自爱莫为非！行无去为迟，平愼行！望君归。」』(按 此引据晋乐所奏，本辞多相同。)最悲哀动人的，要算是孤儿行：

『孤儿生。孤子遇生，命当独苦。父母在时，乘坚车，驾刚马。父母已去，兄嫂令我行贾。南到 九江，朿到齐与鲁。腊月来归，不敢自言苦。头多嫩辇，面目多尘。大兄言瓣饭，大嫂言视马。 上高堂，行取殿下堂，孤儿泪下如雨。使我朝行汲，暮得水来窥，手为错，足下无菲。怆怆履 霜，中多斐藜。拔断斐藜，肠肉中怆欲悲。泪下浅渓，淸涕紫紫。夂亠无复襦，夏无单衣。居住不 乐，不如早去，下从地下黄泉。春风动，草萌芽。三月罗桑，六月收瓜。将是瓜车，来到还家。 瓜车反复，助我者少，陷瓜者多。「愿还我蒂！独且急归。兄与嫂严，当兴校计。」乱曰：里中 一何晓离！愿欲寄尺书，将与地下父母，「兄嫂雌久居。」』 军就描写的技术上面看来，上山采靡无尤为其中的特色：

『上山采靡芜，下山逢故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颜色 第四章谈代的民歌 四九

中国文学央 ，五o 类相似，手爪不相如。新人从门入‘故人挪阁去。新人工织缣‘故人工织素。织缣日一匹‘织素 五次余。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 ； 你看誓诗仅仅用了八十个专却能写出那一家夫妇三口的情形‘鹫人痛怨那到处瞽铢贪利 •的攻夫，是用着何等经济的手腕。

汉代的民间歌谣，无论形式上，技巧上，都得到了巨大的成功。就用故事的体裁方面讲，孤儿行 上山采靡无都是写一个人或一家人的故事的。陌上桑更进步到纯粹脱离民歌底整齐的故事那么， 孔雀束南飞这一首故事诗的杰作产生在东汉末年‘也是汉代民歌数百年来不断的发展继绩的果•实。梁 启超以为他的故事虽发生于汉代3但未必为当时所作。他觉得像孔雀束南飞一类的作品，都起于六 朝，并且受了佛教文学的影噂陆侃如(见中国诗史上册)则根据华山畿的神话以为应作于宋少帝到2 陵(四二三——五八三)间的时代。他还引文中『靑庐』的名词以为是北朝结婚时的名词(见酉阳杂 俎)，而『四角学幡』一句‘则又证为南朝的典故。大约此诗的成立当离建袤不远‘例如曹丕删改 民间歌谣的临高蜜『五里一反顾‘六里一徘徊。吾欲衔汝去‘ 口噤不能开』几句‘也与孔雀东南飞的 开头极相似。因为当时的一般文学批评者(魏晋宋齐)从曹丕的典论到刘勰盖的文心雕龙和诗品‘ 受了时代的影弩栗能赏识这篇参有鄙俚字句的长篇；经过了三百多年收在玉台新咏号方才有最 后的写定。这样辗转的蚕口唱流缪到处删改‘便又增添了不少的本地风光。

这诗最初录在徐陵的玉台新咏(卷一 )0他还为小序说：

『涣末建安中，腐江府小吏焦仲笔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没水而死。仲 卿闻之.，亦自缢于庭树。时伤之，为诗云尔。』

现在把这首诗录在下而：

『孔雀束南飞，五里一徘徊。—— ；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呼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哼心中常苦悲。君旣5府 吏‘守节栗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自稀；彼意常依依。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 匹，大人故嫌责。非为织作迟‘君家妇讴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 归。•_

府吏得闻之‘堂上启阿母：「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缚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共事三二 年，普未为久。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号.」阿母谓府吏：「何乃太区区？此妇无礼节，举动 自専声咨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束家有贤女‘自名泰罗嘤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便可 速遣之！遣去愼莫留！」

府吏长跪吿；「伏维启阿母，今若遣此缔，终老不复取。•，一阿母得闻之，槌床便大怒：「小子无 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录，会不相从许。」

第四章涣代的民歌 五一

中国文学史 五二 E混iI舞理哽咽不能语0「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卿且暂还 --■ _且报府不久当归远，还必相迎取。以此下心意，愼勿逹我语！」-5妇谓府吏.•「勿复重纷耘。往昔初叫岁‘谢家来责门’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 S? 作，伶农苦辛。谓言无罪过，供养卒大恩。仍更被驱造‘何言复来还？妾有翱腰襦曷委自生 光•，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气箱匪八七十‘碧绿靑丝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AJ农物亦 鄙> 不足迎后人，留待作遗施，于今无会因！时时为安慰，久久莫相忘！」 一 j。； 縄鸣外欲弯新妇起严妆，着我绣袂裙，事事四五逋；足下矾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航素； 耳着明月瑙；指如削葱根；口如含珠丹•萩纤作细歩，精妙世无双。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 「写女儿时‘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兼愧责家子。受母钱帛多，不堪母驱使。今日还家 去‘念梦家裹。」却与小姑别，泪落连珠子。「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 ,如我长，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增。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出门登车*涕落百余行°/ 顷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缙俱会大道口。下马入车中。低头共耳语.•「誓不相隔 呼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席不久当题归,誓天不相负！」新妇朝府吏：「成君区区怀。君队 不久望君夸君当作盘石，妾当作蒲华•，蕖裁如丝，盘石无转移。我有亲父兄，性行 专女雷‘票忍我意，•成煎我怀。」举手长劳劳‘二惦同依依。

入门上家堂，进退无颜仪。阿母大拊学.・「不图子自归！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 篌，十六知礼価，十七遣汝嫁> 谓言无誓违。汝今何罪过，不迎而自归？」「关芝惭阿母，儿实 无罪过。」阿母大悲摧。

还家十条日，县令遣媒来。云.•「有第三郎，窈窕世无双，年始十八九，便言多令才。」阿母谓 阿女：「汝可去应之。」阿女舍泪答：「兰芝初还时，府吏见丁宁，结誓不别离；今日违情义， 恐此事非奇；自可断来信，徐徐更谓之。」阿母白媒人：「贫贱有此女，始适还家门，不堪吏人 妇，岂合令郎君？幸可广问讯，不可便相许。」

媒人去吸日，寻遣丞请还。说・・「有■家女，承籍有宦官。云有第五郞，娇逸未有婚，遣丞为媒 人，主簿通语言，直说太守家，有此令郞君。旣欲结大义，故遣来贵门。」阿母谢媒人.•「女子 先有誓，老姥岂敢言。」

乃兄得闻之。根然心中烦，举言谓阿妹.•「作计何不众！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郞君，否泰如天 地，足以荣自身。不嫁莪郎体，其往欲何云？」兰芝仰头答：「理实如兄言。谢家事夫坊，中道 还兄门，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雄与府吏要，渠会永无绿。登卽相许和，便可作婚姻。」 媒人下床去，诺诺复尔尔，还部白府君：「下官奉使命，言谈大有缘。」府君待闻之，心中大欢 喜，视历复开书.•便利此月内，六合正相应，良吉三十日。「今已二十七，卿可去成婚。」 笫四章涣代的民歌 五三

中国，文学史 五四 交语速装束，络绎外浮云。靑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哼掷躅靑听马， 流苏金缕鞍；斋钱三百万，皆用靑丝穿；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珍；从从人四五百，鞭呓登郡 门。

阿母谓阿女：「适得府君书，明日来迎汝，何不作衣裳？莫令事不举。」阿女默无当，手巾掩口 啼，泪落便如泻。移我琉璃杨，出置前窗下。左手持刀尺，右手持绫罗；朝成楝袂裙，晚成单罗 衫：腌魄日欲瞑.愁思出门嗜。

府吏闻此变，因求假暂归。未至二三里，摧残马悲哀。新缔识马声，碍履相逢迎，怅然遥相望， 知是故人来。举手拍马鞍，嗟叹使心伤。「自君别我后，人事不可量。果不如先愿，又非君所 详。我有亲父母，逼迫兼弟兄，以我应他人，君还何所望？」府吏谓新妇：「•贺君得高迁！盘石 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巩一时寂，便作旦夕间。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新妇谓府吏： 「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执手分道去，各各还家 门。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

府吏还家去，上堂拜阿母.•「今日大风寒，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踢。儿今日冥冥，令母在后 单。故作不良计，勿复怨鬼神。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阿母得闻之，零泪应声落：「汝是大 家子，仕宣于台阁，愼勿为妇死，贵贱情可薄？东家有贤女，窈窕艶城郭，阿母为汝求，便复在

府吏济拜远，长叹空房中，作计乃尔立；转头向户里，渐见愁煎迫。I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靑 庐。淹淹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插裙脱丝履，举身赴淸池~" 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愿树下，自挂东南枝。

两家求靠,靠华山傍；束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复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 自名为驾龙，仰头和向鸣，夜夜逹五更。行人驻足聴，寡妇也傍律。多谢后世人，戒之愼勿忘！ 』(据四部丛刊初集景明五云溪馆本) 卜 孔在东南飞是古代民间最伟大的故事长诗，文字旣是这样眞挚朴实，情节又是这样缠绵哀艶，凄 旬动人。同时暴露了古代婚姻不自由的痛苦，不但在诗歌中是空前的创作，还足为当时妇女社会生活 重耍的史料。

笫四章法代的民歌

五五

A

中国文学史

五六

第五章建安文学

到了束汉末年，灵帝少帝献帝之间的时代，天下巳经不像从前那样的太平无事了。这个时代，在 政治上是个很纷乱的局面。在这个州牧郡守割据争雄，内乱外寇交迫的当儿，开文学史上一个特殊的 局势。

这时期内的文学运动，就是我们现在所要议及的『建安文学』(一九六—一二九)。 这个时期，一般人对于文学嗜好的风尙巳经有些转发了。他们不能再做粉饰太平富丽典雅的辞赋 了，反之，这种纷授倂呑的乱世社会生活，使他们深刻地，普遍地受到民间文学极大的影踱。文士淸 客们竟也想模仿民间俚俗0乐府诗辞了。以通俗化的诗歌作文坛上的骨干，脱离了豊耨词藻的镰赋， 表现他们自己慷慨悲壮的卤情，是这个时拥文学的特色。

这个时期诗歌的体裁方式，无疑的是决定于过去几百年内许多长长短短的民歌。这些五七言形式 的诗歌，完全是由于模仿过去的民间乐府歌辞而来的。

过去的旧说讲西汉的枚乘和李陵苏武等，是五言诗的初祖。我们且看刘勰文心雕龙： 『至成帝品录，三百余篇，朝章国釆，亦云周备；而辞人遗翰，莫见五言。所以李陵班婕好见疑 于后代也。……又古诗佳丽，或称枚叔。』(明诗)

所谓『或称枚叔』，他还抱着充分怀疑的态度。枚乗的古诗九首，见于陈徐陵的玉台新咏。我们 且介绍一两首他的内容：

其三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茨可知？胡马嘶北 风，越鸟巢南技。』

其九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裳蜂。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行客雄云乐，不如早旋归。出户独彷 复，愁思当吿谁？引领还入房，涙下沾裳衣。』

-究竟这些古诗，是不是这位文匠淸客的枚乘作的呢？徐陵之前有作诗品的SJ他都认为『眇邈 离详』，刘勰也觉得它很可疑。徐陵之前更有B统，其中有几首收入莆统的文选古诗十九首中，算是 无名氏之作。运矫统都不敢说是谁人的作品，那么，徐陵竟武断的收为枚乘的诗，是否还靠得住呢？ 李陵和苏武的故事，在民间是流传很广的。文选中裁有李陵与苏武诗三首> 苏武的诗四首(卷廿 九)。且举两首为例：

『良时不再至，离别在须臾。屛营衢路侧> 执手野脚蹈。仰视浮云驰5奄忽互相踰。风波一失 所，各在天一隅。长当从此别，且复立斯须。欲因辰风发，送子以SC

第K幸建安文学 五七

中国文学史 五八

嘉会难再遇，三载为千秋。临河灌长震> 念子怅悠悠。远望悲风至，对酒不能酬。行人怀往路， 何以慰我愁。独有盈觞酒，与子结10』

这几首诗我们还是不能十分相信。汉书艺文志上固然找不到什么根据，钟嚓诗品中说： 『夏歌曰・・「郁陶乎余心。」楚辞曰.・「名余曰正则」，雄诗体未全，然是五言之滥觞也。逮 渓，李陵始着五言之句，……』

这是旁引附会，刘勰也早己表示过他的怀疑了 (说见前)。大槪西汉的时代仅有民歌，文士直接的受 到民间文学的影响来作诗歌的很少；汉书礼乐志髭乐府诏(哀帝)上面说的：

『惟世俗奢泰文巧而郑术之声舆。夫奢泰则下不孙而国贫，文巧则趋末背本者众；郑卫之声兴刖 淫辟之化流。』(卷二十二)志•里还说：

『然百姓渐渍日久，又不制雅乐有以相变，豪富吏民湛沔自肯。』(此外艺文志有歌诗升八家三 百十四篇，多散佚。)这里的所谓郑声卫声，据胡适说就是模仿民间歌谣的俗文学(见所著白话文学 史)。我们虽不一定能够确信，但认为俚俗歌辞由文人仿作献给臬帝做娱赏的作品，也颇近似。 东巡文人作诗，比较起来，就有许多差可考信的了。刘勰文心雕龙也说过： 『……其孤竹一篇，刖傅毅之词。比采而推，两波之作乎？观见结体散文，应而不野，蜿转附 物，格怅切情，实五言之冠冕也。』(明诗)

这便是指古诗十九资中冉冉孤生竹一作。

『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砖，免丝附女罗。菟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千里远结 婚，悠悠隔山陂。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遅！但彼慈阅花> 含英扬光邳•，过时而不来，将随秋草 篓。君亮执高节，贱妾亦何为！』

传班固有咏史诗，也利用了民间诗敏礼裁：

『三王徳弥薄，惟后用肉刑。太仓令有罪 > 就逮长安城。自恨身无子，困急烛発荧！小女痛父 言，殆者不可生。上书诣阙下，思古歌鸡呜。•忧心摧折裂，晨风扬激声。•圣汉孝文帝，恻然感至 情。百男何愤愤！不如一绵萦！』

这当.然称不起什么有价値的文学作品 > 但文人受民间诗歌的影响已深，他们不但懂得，而且模仿 过去所谓俚俗的作品了。我们这里可以看到时代的风气已在渐冲地转建了。

我们且看张衡的七言四愁诗：

『我所思兮在泰山，欲往从之梁甫翅，侧身束望涕沾翰。美人赠我金错刀，构以报之英理瑶。路 速莫致倚逍遥，何为懐爱心烦劳？

我所思令在桂林，欲往从之湘水深，侧身南望涕沾襟。美人赠我金琅幵 > 何以报之双玉盘。路远 莫致倚惆恨，何为懐忧心烦伤？

第五章建安文学 五九

中国文学史 六0

我所思兮在汉阳，欲往从之陇坂长，侧身西望涕沾裳。美人赠我貂齐榆，何以报之明月珠。路远 莫致倚踊瞩，何为怀忧心烦纡？

我所思兮在雁门，欲往从之雪纷纷，侧身北望涕沾巾。美人赠我锦缩段，何以报之靑玉案。路远 莫致倚增叹，何为怀忧心烦悦？•』 •

道首四愁诗很显然的是受到有所思(见前章)的影怂。

还有赵壹(元叔)的二首疾邪诗，比较起来更接近于民歌的精神：

『河淸不可俟，人命不可延。顺风激靡草，富贵者称贤。文籍虽满腹，不如一囊钱，伊优北堂 上，骯ffi倚门边。

势家多所宜，兹唾自成珠。被褐怀金玉，兰义化为刍。贤者虽独悟，所困在羣愚。且各守尔分， 勿复空驰驱。哀哉复哀哉！此是命矣夫。』

可见几百年来的酝酿，民间的作风的诗已被一班文人模仿试行了。到了建安时期，诗歌便成了文学中 心部分。 ••

在这时期中文坛上领袖人物，便是曹操父子。

曹操字孟德，沛国诋人。(公元一五五！二二0 )他在政治上固然是重要人物，但他一面挟天 子以令诸侯，一面却敬礼文士，罗致了许多文人，造成文学史上一个新局面。这个时代文学运动的中

心，在制作乐府惊‘和改古乐府依前曲作新声。在晋书乐志中我们可以看到许多他们的功结••* 『魏武挟天子而令诸侯‘思一戎而匡九服。时逢吞灭‘宪章成荡。及削平刘表‘始获杜夔‘扬瞽 擒干，110三祖纷纶，成工篇什。蟀歌虽有损夸爱玩在乎雕章。是以王粲等各造新诗‘抽其 藻思，吟惊灵，赞扬来饕。』(卷廿二)

关于杜辈粲等的记载又有： i 『及魏武平荆州旎汉雅乐郞河南杜琴能识旧法‘以为军谋祭酒‘使创定雅乐。时又有散骑* 郞邓静尹商善训雅乐，……夔悉总领之。』 -『(巴渝)舞曲有矛渝本歌曲‘安弩渝本歌曲‘笈台本歌曲‘行辞本歌曲経四篇‘其辞旣古莫 能峡其句度。魏初‘乃使军谋祭酒王粲改创其馔。粲问巴渝帅李管种玉歌曲意,试使臀此之‘以考 校歌曲‘而为之改为矛渝新福歌曲，弩渝新福歌曲‘安台新福歌曲’行辞新福歌曲，以述魏徳。』( 卷廿二)

晋书乐志下(卷廿三)还说：

『汉时有短箫镜敏之乐。其曲有朱启思悲翁、艾如张、上之回、雍离、戦城南、巫山高,将进 酒……等曲‘列于鼓吹‘多序战阵之事。及魏受命，改其十二曲，使缪灵为词‘述以功德代汉。改朱 热为楚之平，言魏也。改思悲翁为战番，言曹公也。改艾如胀为获吕布‘言曹公东围临淮擒吕布 第五章建安文学 六一

5•国文学史 六二 也。改上之回为克官渡，言曹公与袁绍戦‘破之官波也。……其余并同旧名。』 同卷，还引过曹柄荦舞诗序，内有：

『古曲甚多谬误。异代之文，未必相袭，故依前曲作新声五篇。』(歌火载乐府诗卖。)

同卷，又有：

『但歌四曲自波世，无弦节作伎，最先唱。一人唱，三人和，魏武帝尤好之。』 把乐府歌难来摹仿制作，从此诗便渐渐的入了文士的阶历，把诗算做文学主要的产品了。

曹操在政治上的天才是雄才大略，他的文学作品，自然也受影响而自成一种雄毅沉鸾的作风。我 们且看他那首最著名的短歌行： / ...........................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滩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靑淸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呗，枉用相存。契阀谈琴心念旧思。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这其是慷慨沈雄豪放之作。他的苦寒行气魄苍凉坚毅，如见其人：

『北上太行山，駅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联为之摧。树木何北风声正悲；•熊熊对我 蹲，虎豹夹路唏。镕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颈长叹总，还行多所怀。我心何怫检言思欲一束 归。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迷惑失故路，薄慕无宿栖。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担囊行取 薪，斧冰持作糜。悲彼束山诗，悠悠令我哀。』

曹丕是操的长子，字子桓(公元一一二六死)。在政治方面他继曹操的霸权，篡汉称帝> 也是一位 有野心的政治家。但他的诗却婉娟柔靡.•僻藻艶发，饶脂粉就。更有许多地方，接近于民歌的情调。 且举他燕敏行一首为例..

『秋风3瑟天条凉，草木摇落露为霜，聿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多思肠> 懐愫思归恋故乡，君 何淹留寄他方？贱妾荥鬓守空房。忧来思君不可忘，不觉泪下沽衣裳。援琴呜弦发淸商，短歌微 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渓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他的一首临高台，便是删改民间歌谣而成的。然而他的杂诗二首，同样的更能表现民歌和文人思 想的融合..

『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凉。展转、不能寐，披衣起彷律。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俯视淸水 第五章建安文学 六三

中国文学史 六四 波，仰看明月光。天汉回西流，三五正纵横。草虫鸣何悲！孤雁独南翔。郁郁多悲思 > 绵绵思故 乡。愿飞矢蚕得？欲济河无梁！向风长叹息，断绝我中肠！ 西北有浮云，亭亭如车盖。惜哉时不遇，适与飘风会。吹我东南行，行行至吴会。吴会非我乡， 、安得久留滞？弃置勿复陈，客人常畏人。』

曹丕很喜欢文学，他不但长于作诗，更长于为文。他典论里的论文一篇，在古代文学批评中算很 著名的。

现在将讲到曹氏父子中最伟大的诗人——曹植。

曹植为丕弟，自幼卽有文名。三国志上有一段很好的记载：

『(植)年十岁余，诵读诗论及辞赋数十万言。善属文，太M(操)尝视其文，谓植曰：「汝倩 人耶？」跪曰：「言出为论，下笔成章，顾当面试；奈何倩人？」时邺铜爵台新成，太M悉将诸子登 台，使各为赋。植援笔立成，可观。太祖甚异之。』(魏志卷十九) 足见他早年的才华。不过他素来任性不覊，史称他『尝乘车行驰道中，开司马门出。太祖大怒。』 后来他的哥哥(丕)做了臬帝，他便很受猜忌，一生都处在忧•郁悲愤的环境里。又被远徙他乡，『常 汲汲无欢，遂发疾舞。时年四十一。』我们这位绚烂的诗人便困怨与世长辞了。(公元一九二——二 三二)

曹植这一位封落的贵族经历着不少忧忠，长处在愁因抑郁的境遇中，故而他的忧愁都借看歌词来 发泄出来，所写的作品多悲楚哀怨，充溢着爱慕自由的思想。像野田黄雀行：

『高树多悲觇，海水扬其波。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不见苏间雀，见総自投罗？罗家得雀 喜，少年见雀悲。拔剑捎罗网，黄雀得飞飞。飞飞摩菅天，来下谢少年C』 他的七哀(一作怨歌行)也很好，我们还可以看得岀他有许多地方受很深的乐府歌辞影缨：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借问叹者谁？言是客子妻。君行踰十 年，孤妾常镝栖。君若浊水泥；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懐时不 开，贱妾当何依！』

我们再看这位薄命诗人写的吁嗟篇(又名瑟调飞蓬篇)写得多么凄楚哀绝..

『吁嗟此转蓬，居世何独然？长去本根逝，宿夜无休闲。东西经七陌，南北越九阡，卒遇回风 起，-吹我入云问。自谓终天路，忽然下沈泉。惊荧接我出。故归彼中田。当南而更北，谓东而反 西，宕宕当何依？忽亡而复存。烈飙周八泽，连翩历五山，流转无恒处，谁知吾苦无？愿为中林 草，秋随野火燔。糜灭岂不痛？愿与根袤连！』

他这种思想自由解放的心理有时表现为羡慕神仙的思想。如苦思行：

*『绿罗縁玉树，光滩粲相辉。下有两眞人，举翅翻高飞。我心何庙跃！思欲攀云追。郁郁西岳 第五章建安文学 六五

中国文学史 六六 啤石室靑葱与天连。中有耆年一隐士>虫发皆皓然。策杖从我游，教我要忘言。』 当时的文垣除了曹氏父子处于领袖地位而外，有所谓邺下七子(建茨七子)也同样负着盛名。七 子是鲁国人孔检，广陵人陈琳，山阳人王粲，北海人徐干，陈留人阮璃，汝南人应璟，东平人刘桢。 他们多半生巡末建安中，不是曹氏弟兄交游的文人，便是受曹家健禄的淸客。(孔融早为曹杀害)曹 丕的典论论文第二段是专批评他啊优劣的：

『斯七子者，于学无所遗，于辞无所假，咸以自奥骤验于千里，仰齐是而并驰。以此相服，亦良 麒矣。而作论文，王粲长于辞赋，徐干时有齐气，然粲之匹也。如粲之初征，登楼，槐赋，征 思，干之玄猿，漏卮，圆扇，橘赋，离张蔡不过也。然于他文，未能称是。琳璃之章表书记，今之隽 也。应璃和而不壮；刘积壮而不密。孔辙体气高妙，有过人者，然不能持论，理不胜词；至于杂以嘲 戏，及其所善，扬班俦也。』

他们的辞赋当然还是些典雅的豊W的辞藻文章, (上面提到的今只存登楼一篇，见文选卷十一 ) 没有什么特殊的价値。而狂诗歌一方面，则确不乏佳作，堪举例的如陈琳的飮马长城窟行：

『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往谓长城吏.•愼勿稽留太原卒。官作自有程，举筑谐汝声。男儿宁、 常格斗死，何能怫修筑长城？

长城何连速，连连三千里。边城多健少，内舍多寡妇。作书与内舍：「便嫁莫留住。善事新姑

辉，时时念我故夫子。」报书与边地：「君今出语一何鄙！身在祸难中，何为裕留他家子？生男 愼莫举，生女哺用饰。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结发行事希，怜愫心意关。明知边地 苦，贱妾何能久自全？」』

这一首写边祸之惨，也有些地方受乐府歌怫两大的影恳。王粲有三首七哀诗，今把第一首录出：

共一

『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遇忠，复弃中国去，委身适荆臻。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出门无所 见，白骨蔽平原。路有伉姉人，抱子弃草间。顾开号泣声 > 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 相完？」驱马策之去，不忍听此言。南登满陵岸，回首望长安。悟彼泉下人，哨然伤心肝！』 这挪是描写各种社会问题的诗。更如阮璃的驾出北郭门行：

『瓣出北郭门，马樊不so下车步蹦飒，仰折枯杨枝；顾冈丘林中，嗷嗷有悲啼。借问啼者 谁，何为乃如斯？亲母舍我没，后母憎孤儿。饥寒无衣食，举动鞭捶施C骨消肌肉尽，体若枯树 皮。藏我空室中，父还不能知。上冢察故处，存亡永别离。亲辱何可见？涙下声正嘶。弃我于此 间，穷厄岂有赀？传吿后代人，以此为明规。』

这当然也是受过乐府歌辞影恳的作品，但也有许多地方文士化了。

-这个时期的女作家，则有蔡琰。后汉书说她：

第打章建安文般 六七

中国文学史 六八 『同郡(陈留)蔡邕之女也。名琰，字文姬。博学有才辩，又妙于音律。适河东卫仲道。夫亡无 子，归广于家。兴平中，天上丧乱，文姬为胡骑所获，没于南甸奴左贤王。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9 曹操素与邕善，痛其，无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赎之，而重嫁于(董)屁。」(卷百十四) 史称她『感伤乱离，追怀悲愤，作诗二章』，就是有名的悲愤诗> 完全是一篇泪痕血点凝成的作 品，极为哀戒动人：

『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志欲图篡弑，先害诸贤良。逼迫迁旧邦，拥主以自强。海内兴义 师，欲共讨不祥。卓众来束下，金甲源日光，平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 亡。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拒摧。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长驱入西关，回路险且阻。还顾邈冥 冥，肝脾为烂腐。所略有万计，不得令屯聚。或有骨肉俱，欲言不敢语。失意几微间，辄言「毙 降虏！要当以亭力，我曹不活汝！」

岂复惜性命？不堪其詈骂。或便加拥杖，毒痛参幷下。旦则号泣行，夜则悲吟坐。欲死不能得， 欲生无一可。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尼祸！边荒与华异，人俗少义理。处所多指雪，胡风春夏池： 翩翩吹我衣，肃尔入我耳。感时念父母，哀叹无穷已。

有客从外来，闻之常欢喜。迎问其消息，辄复非乡里。邂逅徼时愿，骨肉来迎己。己得自解免， 当复弃儿子。天属缀人心，念别无会期。存亡永邛隔，不忍与之辞。儿前抱我颈，问「母欲何

之？人言母去当，岂复有还时？阿母常仁侧，今何更不慈？我尙未成人，奈何不顾思？」见此崩 五内，恍惚生狂痴。号泣手抚序，当发复回疑。

兼有同时飞‘相送吿离别.0慕我得独归，哀叫声摧裂C马为立撕飒，车为不转辙。观者皆歔秋‘ 行路亦呜咽。

去去割情恋，迷征日遐迈。悠悠三千里，何时复交会？念我出腹子，胸一臆为摧败！ 旣至家人证，又复无中外。城郭为山林，庭守生荆艾。白骨不知谁•，从横莫莅盖。出门无人声， 豺狼号且吠。廃登对孤最，怛咤糜肝肺。登高远眺望••魂神忽飞逝，奄若寿命尽。旁人相宽大> 为复号视息，虽生何聊赖？托命于新人，竭新自tl 流离成鄙贱，常恐复捐废。人生几何时？懐忧终年岁！』 建安文学的时代，到了这里，便已成极盛。这首诗虽然悲苦，但是汉末的贱破荒凉，却也可以籍 此恋吊一二。流是所及，S 一过，接者便是魏晋的时代来了。

第五章建安文学

六九

中国文学史 七0

第三编魏晋南北朝

第六章从玄谈到近体诗的凝成

在建安时期过去之后，曹锹(魏明帝)虽还很提倡文学，但正始时期('二四0—二四八)却已 没有从前的灿烂光明。当时有所谓竹林七贤。晋书嵇康传说他.・ • 『所与神交者，惟陈留阮籍，河内山涛，豫其流者，河内向秀，沛国刘伶，籍兄子咸，琐琅王 戎；遂为竹林之游，世所谓竹林七贤也。』(卷四十九) 丿5 这裹面比较最好的，当然要推阮籍。(一二0——二六三)晋书中他的列传说： ~ 『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也。父普魏丞相掾，知名于世。籍容貌顼杰‘志气宏放‘傲然独 得，任性不秘；而喜怒不形于色。或囲户视书‘累月不岀；或登临山水‘经日忘归。博览翠籍，尤好 庄老。嗜酒能哼善弾琴•，当其得意，忽忘形骸，时人多谓之痴。』(卷四十九) 当时正是魏晋之呼司马氏父子擅权专政，他虽表示不满‘但自已也没有办法可想‘只好放浪形 骸，纵酒自遣了。晋书说(卷四十九)： --羸本有济世志‘驹魏晋之际，天下多故曷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飮为常。文帝

(司马昭)初欲为武帝(司马炎)求婚于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鎌会数以时事问之> 欲因其 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获免。籍间步兵厨营人善酿，有贮酒三百斛，乃求为步兵校尉。』 他鄙祝祂法，嘲骂士儒，甞作大人先生传讥讽一班腐儒。他所有怪诞荒僻悲愤怨懑的思想，完全 发泄在诗和酒之中。五言诗写得非常古朴，而且充满着忧思，所忧的乃是魏晋之际平民们的运命，诗 品中列为上品。如：

咏懐

『夜中不能寐，起坐弾鸣琴。薄帷鎏明月，淸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呜北林。徘徊羯何 见？忧思独伤心！

嘉树下成蹊，朿园桃与李。秋风吹飞流，零落从此始。繁华有愤悴，堂上生荆杞。驱马舍之去， 去上西山耻。'一身不自保，何祝恋妻子？凝霜被野华，岁暮亦云巳。

昔闲朿陵瓜，近在靑门外。连畛距阡陌，子母相钩带。五色曜朝日，嘉宾四而会。皆火自煎煞， 多财为忠害。布衣可终身，宠禄岂着？

鸿鹄相随飞，飞飞适荒裔。双醐临长风，须臾万里逝。朝舞顼幵实，夕宿丹山际。抗身靑云中， 网罗型能制？岂与乡曲士，携手共言誓？』

他的咏怀共有八十多首，这里只写出箴首来。末一首意环尤佳，很有曹植飞飞摩苍天之槪。但五 笫六章从玄谈到近腾诗的凝成 七一

• •

中国文学史 言诗经他一提倡，渐渐的脱尽了俚俗的气味，差不多全是文人的产品了。

西晋不久便统一混乱局面的中原了。文坛上也创起了 一个新的局面，天下文士都聚在洛阳，我们 但看晋书陆机传谴他刘晋都： •

『至太康末，与弟云俱入洛。造太常张华> 华素重其名，如旧相识。曰：「伐吴之役，利获二 俊。」』(卷五十四)可见当时多么推承礼遇文士了。这个时期的文学，便以太康为中心。钟峰说得 好：

『太康中，三张二陆两潘一左，勃尔复兴> 踵武前王，风流未法，亦文章之中兴也。』(诗品) 晋书卷五十五张亢列传有『时人谓裁、协、亢、陆机、云，曰二陆三张。』两潘指潘岳、潘尼， 一左卽左思。刘勰对他们的作品在文心雕龙中有过下面的批评：

『张潘左陆，比肩诗衢。釆耨于正始，力柔于建安•，或析文以为妙，或流靡以自妍。』(明诗) 陆机字士衡，吴郡人。官到平原内史。后被B见害于成都王颍，卒年才四十三。(二亠八一——三 。三)他的作品仍趋重于骈庐绮艶的辞赋，这种传统的文学对于当时的影怂仍很巨大，刚得些生机的 民间文学又渐渐的缩回头去了。史称他『天才秀逸，辞藻宏丽』，张华说他『人之为文，常恨才少> 而子更M其多』(晋书)，陆妻甞与书曰『君苗见兄文，辄欲焼其笔砚』(同书)。足见他当时的名 声。其实，他的诗从歴史的观点说起来并不算怎样大家，姑引几首较好的做例：

七二

苦寒行

『北游幽朔城，凉野多险艰。俯入穷谷底，仰陟高山号。凝冰结重砺，积雪被长树。阴云兴岩 侧，悲风鸣树端。不覩白日景，但闻寒鸟喧。猛虎恳林啸，玄猿临岸叹。夕宿乔木下，惨怆恒鲜 歉。渴飮坚冰浆，饥待零露餐。离思固巳久，寤寐莫与言。剧哉行役人！嫌«恒苦寒。』 他这种拟古乐府和曹操的苦寒行一比，便见优劣了。再如太山吟：

『太山一何高！迢迢造天庭。峻极周巳远，传云郁冥冥。梁甫亦有馆，蒿里亦有亭。幽涂延荡 鬼，神房集百灵。长吟太山侧，慷慨激楚声。』

潘岳字安仁，荥阳中牟人，尝为河阳、懐二县令，累迁给事黄门侍郞。后被孙秀趣谋奉淮南王允 齐王冏为乱被害(三00)。岳美姿仪，风度翩翩。晋书说他：

『少时，常挟弹出洛阳道。妇人过之者，皆连手萦绕，投之以果> 遂满载以归。』(卷五十五) 他的诗和辞赋也都辞藻绝丽。悼亡诗三首最着，今单举其第二首为例：

『皎佼窗中月，照我室南端。淸商应秋至，海暑随节阑。——凛凛凉风升，始觉夏衾单！岂曰无 征缠？谁与同岁寒！岁寒无与同，朗月何胧胧？展转眄枕席，长箪竟床空！床空委淸尘；室虚来 悲风。独无李氏灵，等瑞覩尔容。抚襟长叹息，不觉涕沾胸。沾胸袤能巳？悲怀从中起。寝兴目 存形，遗音犹在耳。上冲束门吴 > 下愧蒙庄子。赋诗欲言志，零落难具纪。命也可奈何？长戚自 笫六章从玄谈到近惧诗旳凝成 七三

中国文学史 七四 冷鄙！』 • 左出字太冲，齐国临淄人。初任秘书郞，齐王冏命为记事，辞疾不就。他的辞赋在当代最著名， 他曾辛苦十年作了 一篇三部赋，豪贵之家，竞相传写，竟使洛阳纸贵。它的作用相当于我们今天的辞 典。至于诗，则诚乎是『胸次高旷> 笔力雄迈』，很有价値Q如咏史数首： 『.吾希段干木，偃息藩魏君。吾慕曾仲连，谈笑却泰军。当世贵不覊，遭滩能解纷。功成耻受 赏，高节卓不率。临组不肯谍，对珪宁肯分？连玺曜前庭，比之犹浮云！ 皓天舒白日，灵景湿神州。列宅紫宫里，飞宇若云浮。峨峨高门内，蔼蔼皆王侯。自非攀龙客， 何为敛来游？被锅出闾阀，高步追许田。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 西晋时期的诗大槪这几个人可算做代表的作家了。

西晋由八王的内乱而召致了五胡外族的侵入，司马睿(元帝)在江南建国O一二七)，创始了东 晋的局面。这个转振点左右的诗歌，钝烁也论述过：

『永嘉时(三。七——三一二贵黄老，稍尙虚谈。于时篇什，理过其辞，淡乎寡味，爰及江表 (卽江南的束晋)，微波尙传。濡绰，许恂，桓，庾诸公，诗皆平典似道德论，建筮风力尽矣。』 (诗品)

在西晋末束晋初，因政治的纷乱腐败，一般诗人都会发生逃避现世，倾向庄老谈玄理的厌世思

想。因而，他们的诗也自然流为怪诞颓.废的文字。眞像刘勰说的：

『江左篇制，溺乎玄风。嗤笑狗务之志，景盛无机之谈。袁孙巳下，虽各有雕釆；而辞也一揆， 莫与争雄，所以景纯仙篇，据拔而为俊矣。』(文心雕龙)

郭璞字景纯，河束开喜人。读书渊博，王导引为参军> 累迁至尙书郞，以母卒去。后为王敦所害 (三二四)。所注书很多，如尔雅、方言、山海经、楚辞等。他的诗钟噤评为： 『始荧永嘉平淡之体，故为中兴第一。』(诗品)

他以游仙诗十四首最为有名。今举二、三两首作例：

□矗千余仞，中有一道士。云生梁栋间，风出窗户里。借问此何谁？云是鬼谷子。翘迹企颖阳， 临河思洗耳。闾闽西南来，潜波涣鳞起。M妃顾我笑，粲然启玉齿。寒修时不存，要之将谁使？ 翡翠戏兰苕，容色更相鲜。绿萝结高林，蒙笼盖一山。中有冥寂士，静喊抚淸弦。放情凌霄外， 啮药挹飞泉。赤松临上游，题鸿乘紫烟。左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借问蜉蝴辈，宁知龟鹤 年？』

这样，直到东晋晚年，才出了一位大诗人陶潜。

陶滨(三六五——四二七)字符亮，本名渊明，浔阳柴桑人。他着有五柳先生传以自况： 『先生不知何许人，不详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为号焉。闲静少言，不慕荥利。好读书， 第六章従玄谈到近眼诗的凝成 七五

中国文学史 七六 不求甚解，毎有会意，欣然忘食。怪嗜酒而家贫，不能恒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造饮 必尽，期在必醉，旣醉而退，曾不so环堵莆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 誉着文章自娱。颇示已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用晋书卷九十四所载) 他这篇朿西是『时人谓之实录』的。他曾一度为州祭酒，后不堪吏职，少日自解归。又为彭泽 令，但终不能为五斗米折腰，仍归隐田园。他的诗极恬淡，一扫建安后文士雕琢骈俪的风气。描写旣 很検素自然，意境又复超脱尘俗。他随便轻描淡写的几句发抒他的情思，都极能令人欣赏自然的美。 钝条虽以传统的旧眼光列他的诗于中品，但还推他为『隐逸诗人之宗』说： 『文体省净，殆无长语。笃意眞古，辞兴婉惬。每观其文，想其人德。……岂直为田家语耶？古 今隐逸诗人之宗也。』(诗品) 历来推崇赞美他的诗的眞不知有多少人。像苏轼：

『湘明作诗不多，然其诗质而实绮，灌而实腴。自曹、刘、饱、谢、李、杜诸人，皆莫及.也。』 (陶集总论)

朱熹的朱子语录也有『渊明诗人皆说不淡；据某看，他自豪放，但豪放得来不觉耳。』此外，如 黄庭坚渊明诗卷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和杨龟山语录等，不胜枚举。其实，渊明大部分的诗，也可以 列入伤时悯乱的一类。

他的诗开后代歌唱自然派的先河，像唐代的王维、孟浩然、素应物、柳宗元，北宋的王茂石等都 受过他很深的影响。

现在择尤写携首陶诗在下而：

归田园居(五首中其一)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 一去三十年。覊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 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楡柳荫后园，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 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闻。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飮酒(廿首其五)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束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 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眞意，欲辨已忘言。』

骯山海经(十三首其一)

『孟夏草木长，遶屋树扶疎。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旣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穷巷隔深 輙，颇回故人车。欢然酌卷酒，摘我园中蔬。微雨从束来，好风与之俱。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 暗。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

拟古(九首共八)

第六章从玄谈到近呓诗的凝成 七七

中国文学史 七八 『少时壮且厉，抚剑独行游。谁言行道近？张掖至幽州。饥食首阳薇，渴饮易水流。 人，惟见古时丘。路边两高坟，伯牙与庄周。此士讴再得，吾行欲何求？』 问来使

『尔从山中来，早晚发天目。我屋南窗下，今生几丛菊。蔷薇叶巳抽，秋路气当馥。

中，山中酒应熟。』 东晋过去了，接着的刘宋一代著名的诗人有颜延之、谢灵运、饱照等数人。这便是所谓元嘉文学 (四二四——四五三)的时期。

先说颜延之。他字延年，茨琲临沂人。由太子舍人迁始安太守，元慕三年征中书侍郞，未几> 复 出守永嘉。后为金紫光禄大夫。他的诗钝嶂品为『弥见拘束』，鲍照也说他『铺锦列翩，亦雕绩满 眼』，都不算什么满意的批评。倘要举例，下面选录了 一首从军行： • 『苦哉速征人，果力弊时艰。秦初略扬越，汉世争阴山。地广旁无界，号阿上JK天。峤雾下高 鸟，冰沙固流川。秋飙冬未至，浚液夏不涓。闽烽指荆吴，胡埃属幽燕。横海成飞骊，绝漠皆控 弦。她檄发章表，军书交塞边。接镝赴阵首，卷甲起行前。羽驿•«无绝，旌成丑夜悬。卧伺金柝 响，起候亭燧烟。逖矣远征人，惜哉私自怜。』

谢痴运，陈郡阳夏人，谢玄之孙。博览率书，文章之美，冠绝辽左。袭封康乐公，为官累迁散骑

不见相知

归去来山

—

常侍。后出守永慕，在郡辞•归。他性豪奢放纵，车服衣裳，多改旧制。后授临川内史，又为有司所 纠，徙广州后诏弃市，年祗四十九(三八五——四三三)。他喜遨游山水，多所题咏，故开山水诗的 一派。刘勰在文心雕龙裹说他：

『宋初文咏，庄老吿退而山水滋。俪来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 追新。』(明诗)故而他的诗格过于雕琢，骈偶对仗，袂乏自然冲淡的情趣和意境。像游南亭： 『时竟夕澄齐，云归日西驰。密林含余淸，远峯隐半规。久疯昏垫苦，旅馆眺郊歧。泽关渐被 径，芙蓉始发池。未厌靑春好，已观朱明移。戚戚愁物叹，星星白发垂。药饵情所止，衰疾忽在 斯。逝将候秋水，息景偃旧崖。我志谁与亮，赏心惟良知。』

作者本有不少好的句子，但他受辞M骈偶的影发过深，把自然的景色硬割成骈偶对子，不能表 现幽远隽逸的自然风味。

颜延之不及谢飙运，谢又不及饱照。

照字明远，束海人。初为诛陵令，后迁中书舍人。史称当时文帝以文章自高，故照不敢尽其才。 后为荆州参军，以兵乱死。他不是像谢鼬运那种贵族出身，故而深受乐府歌辞的影发。钝噤说他： 『贵尙巧似，不避危仄，颇伤淸雅之调。故言险俗者多以附照。』(诗品) 、 他在当时是『才秀人微，故取湮当代』，后来又被说是『险俗』。其实他天才俊逸奔放，绝无雕 第六章从玄谈到近将诗的凝成 七九

, 中国文学史 八。 饰浮靡之弊，而摹仿乐府歌辞，也影矾了后代盛唐诗的风气，甚至杜甫还说『俊逸饱参军』。

他的诗例如：

拟行路虽(十八首之一)

『奉君金庖之美酒，璘瑁玉匣之雕琴，七釆芙蓉之羽帐，九华菊萄之锦衾。红颜零落岁将暮，寒 花宛转时欲沉。愿君裁悲且减思，听我抵节行路吟。不见柏梁铜雀，宁闻古时淸吹音？』

其六

『对案不能食，•拔剑击柱长叹息：「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躁琼垂羽翼？•.」弃置罢官去，还家自 休息。朝出与亲辞，暮还在亲侧。弄儿床前戏，看妇机中织。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聚孤且 直！』

梅花落'

『中庭杂树多，偏为梅咨嗟。问君何独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实，摇荡春风媚春日。念 尔零落逐寒风，徒有霜华无霜质。』 • 在这刘宋(四二0——四七八)时摊得的诗人大槪就要推这位饱照了罢！ 到了齐梁陈之间的文学风气，专事讲求字句上的绮靡浮艶，对偶工整，更加上了声律的限制，贵 族文学便益趋于形式化和古典化。大声律家沈约在他的宋书谢.灵运传中，曾表示过当时这种文学的

倾向.・

『五色相宣，八音协畅，由乎玄黄俸吕，各适物宜。欲使宫羽相灵，低昂互节，若前有浮声，则 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道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卷六十七)沈约 传云：『约撰四声谱，以为在昔词人，累千载而不悟。而独得胸衿，穷其妙旨，自谓入神之作。』这 就是他们所提倡的声律说。他还说过：

『……并直举胸情，非傍诗史，正以音律调韵> 取高前式。自騒人以来，此秘未覩。至于高言妙 句，音韵天成，皆暗与理合，匪由忠至。』(同书)

南齐书陆厥传(卷五十二)还说在齐武帝时：

『永明(四八三——四九三)末，盛为文章。吴兴沈约，陈郡谢眺，琅邪王融，以气类相推殻。 汝南周颙，善识声韵。约等为文皆用宫商，以平上去入为四声，以此制韵。……世呼为永明体。』 再看陆厥与沈约书中又有：

『范詹事自序性别宫商，识淸浊，特能适轻重，济so古今文人，多不全了斯处。』 永明体除了四声之外，还有平头上尾蜂腰鹤嗪诸说，都不外乎是声律的限制。于是，古典化的贵 族文学在形式上越来越趋严整。我们且举这时几位代表作家的诗做例： 沈约(字休文，吴兴武康人。历事宋齐梁三朝。公元四四一——五一三)： 第六章从玄谈到近眼诗的凝成 八J

中国女学史 八二

早发定山

『夙齢爱1/晚莅见奇山。标峯彩迎外，置岭白云间。倾壁忽斜竖，绝顶复孤圆。归流海漫漫> 出沛水踱溅。野裳开未落，山樱发欲然。忘归属兰杜，懐禄寄芳荃。眷言釆三秀，徘徊望九仙。』 游仙

•『朝止册阖宫，暮宴淸都阙。腌盖隐奔星，低矾避行月。九疑纷相从，虹旌乍升没。靑鸟去复 •还，高唐云不歇。若华有余照，淹留且晞发。』

谢眺(字玄晖，阳夏人，官至宣城太守。后下狱死。公元四九九年)：

新亭渚别范零陵云

『洞庭张乐地，潇湘帝子游。云去苔梧野，水远江汉流。停嘱我怅望，辍棹子夷犹。广平獭方 籍，茂陵将见求。、心事俱已矣，江上徒离忧。』他原很有些流传的片断佳句像『非君不见思，所 悲思不见』(别王丞僧儒)，『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赠西府同僚)，但整首値得赞美的就不 大容易瞧到。

永明以后的作家像江淹、吴均、何遂、阴铿、徐陵等，都是跟着律诗这-条路跑的。今举何逊、 阴铿二人为例，来说明律诗成立后的格式。像何逊的：

日出富阳浦口和朗公

『客心愁日暮，徙倚空望归。山烟淄树色，江水映霞辉。独鹤凌空逝，双凫出浪飞。故乡千余 里，兹夕寒无衣。』

他这首就作得很好。再举两首阴铿的诗看看：

晚出新亭

『大江一浩荡！离悲足几重？潮落犹如盖，蛍昏不作峯。远戍惟闻鼓。寒山但见松。九十方称 半，归途距有踪？•』

晚泊五洲

『客行逢日慕，结缆晚洲中。戍楼因福险，村路入江穷。水随云度黑，山带日归红。遥怜一柱 观，欲轻千里风。』

律诗在唐代所以有许多人来摹仿而成功一种很重要的诗体，实不能不归功于阴何等人比较能够借 音韵诗律的运用来充分描写自己的心情的才力。他们发挥了一些自己的天才，作出些可S的作品，结 果便产生士大夫阶屑和宫廷贵族文学交相响应的新诗体。刘师培说：『音律疏而密，悉本自然，非由 强致。试卽南朝之文审之，四四之体，糊备于范晔谢庄，成于王融谢眺。而王谢亦复渐开律体，影响 所及.，迄于隋唐，文则悉成四六，诗则别为近体，不可谓非声律论开其先也。』(中古文学史，刘申 叔遗害)甚至后世杜甫还说『耕知二谢能将事，颇学阴何苦用心』和『李有侯佳句，往往似阴铿』呢。 笫六章从玄谈到近醴诗的凝成 八三

中国文学史 八四

第七章 继续发展的民歌

上面一章讲的是魏晋南北朝文士诗歌发达的大槪情形。至于民间的歌谣，又是怎样的发展呢？ 民间的歌谣在这个时期，是更加新鲜活泼的继续着过去的光荣不断的发展着。单瞧作惯了宫廷贵 族文学的帝王葡衍(梁武帝)，他还会尽力去攀仿流行的民间歌谣——虽然仅仅是在形式上，内容依 旧绮艶靡丽地反映着他的富贵生活，便可知道民歌势力的浩荡了。像子夜歌二首； 『恃爱如欲进，含羞未肯前。朱口发艶歌，玉指弄娇弦。』.(共一) 更像子夜四时歌里的春歌：

『阶上耆入怀，庭中花照眼。春心一如此，情来不可限。』 欢闻歌二首也是仿民间饱歌的：

『艳艶金楼女，心如玉莲池。持底报郎恩？俱期游梵天。南有相思木，台影复同心。游女不可 求，谁能空息阴！』

萧衍的第三子茧纲，也喜欢这种民歌的作风：

『别离四弦声，相思ffi笛引。一去十三年，复无好音信。』(生别离) 『客行祗念路，相争度京口。谁知堤上人，拭泪空摇手？』(卷江曲)

『靑牛丹殽七香车，可怜今夜宿倡家。倡家高树乌欲楼> 罗峰翠帐向君低。』(乌栖曲，四首其 三)

陈后主(叔宝)是一个荒于酒色享乐的风流天子，可是他的小诗简直就是民歌：

三妇艶词(十一首，其一)

『大妇避秋风，中妇夜床空。小缔初两髻，含娇新脸红。得意非推日，可怜船可同。』

舞媚娘(其三)

『春日好风光，寻观向市傍。转身移佩响，牵袖起衣香。』

乌栖曲(其三)

『合SS和香，床中被织两鸳S。乌啼汉没天应曙 > 只持怀抱送郎去。』

在这种贵族和平民诗体交流的影发下，运主张声律厳格束缚的沈约，还会偶然摹仿民歌的体裁作 拟三妇施，来抒写一下文人的思想，其他的人更不必再论了。我们但看下而写的几首用民歌四句五言 式的小诗： •

『北斗阑干去，夜夜心独伤。月辉横射枕，灯光半隐床。』——沈约：夜夜曲 『闺阁行人断，房橄月影斜。谁能北窗下，独对后园花？』——何逊.•围怨

『夕殿下珠庞，流萤飞复息C长夜缝罗衣，思君此何极！』——谢眺,•玉阶怨 第七章B绒发展的民欧 八五

中国文学史 八六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陶弘景.•答诏问山中何所有 这里末一首不但意境极高，简直就是后来严格的绝句了。这种小诗的特别发达> 一方面是宫廷贵 族颂扬体诗的民歌化，一方面是过分机械的律诗逐渐拢脱声律的拘束来描写作者的意境的结果。所以 绝句体在唐代诗歌中成功了 一种很重耍的诗体0

文人淸客华仿民间歌谣打破朝野文学界限的倾向，无疑地也证明了这个时期民歌的普遍和发达。 晋书乐志下说；

『吴歌杂曲，并出江南。东晋以来，稍有增广。』(卷二十三)这就是讲南方民歌发展的情形。 南方商业比较繁荣，所以反映商业社会的文学，也表现着物质的奢侈，和悲咸别离的情緖> 尤其是絶 绵婉转的表现着恋爱。请看子夜歌・・

大子夜歌

『歌谣数百种，子夜最可怜。燎慨吐淸香，明转出天然。丝竹发歌怂 > 假器纤淸音。不知•歌谣 妙，声势出口心。』 • ， 大子夜歌可算是子夜歌谣的总评。晋书上说：

『子夜歌者，女子名子夜，造此声。』(卷廿三)

今举子夜歌数首为例.・

『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天不夺人愿，故使俪见郞。

-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郞膝下，何处不可怜！ 朝思出前门，慕忠还后渚。语笑向谁道，腹中阴忆汝。 学枕北窗外。郞来就俪嬉。小喜多唐突，相怜能几时？』 子夜歌有咏四时的，如：

『浚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以上春歌) 情知三_夏热，今日偏独甚。香巾拂玉席，共郞登楼寝。(以上夏歌) 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殴。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以上秋歌) 何处结同心？西陵柏树下。晃荡无四壁，严霜冻杀我。(以上冬歌)』 这些小诗全部包含着眞挚温柔的热焙，凄丽动人的地方是和贵族文学的出于雕饰辞藻不同的。再 举政首别的歌来看看：

懊俪歌

『懊恼奈何许！夜间家中论，不得俪与汝！』

碧玉歌

『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郞千金意，渐无倾城色。碧玉破瓜时，相为情顺倒。咸郞不羞 第七章继绮发展的民耿 八七

中国文学史

八八

郎，回身就郞抱。』

读曲歌有许多地方运用了很好的文学技巧，W裁得非常经済，又觉非常精釆.. 『所欢子！不与他人别，啼是忆郞耳！ 1/

百花鲜。谁能怀书日，独入罗帐眠？』 华山畿是民间抒写哀情的许多小诗，像：

『华山畿！君旣为很死，独活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俪开！

未敢使相许，夜闻侬家论，不持俪与汝。

相送劳劳渚，长江不应满，是俪泪成许。

奈何许！天下人何恨，懐®只为汝！』•

写离别感伤的情赭的也很多，举例如下.・

那呵滩

『江陵三千三，何足特作远！害疏数知闻，莫令信使断。

我去只如还，终不在道边。我若在道边，良信寄书还。』

乌夜唏

『可怜乌臼鸟，强言知天曙。无故三更啼，欢子冒闇去。

鸟生如欲飞，飞飞各自去。生离无受心，夜啼至天曙。』

上面所举的许多例子，大槪已能代表这个时期南方的民间文学了。南方的文学富于婉曲哀艶的恋 情，北方的文学则是英雄的慷慨悲歌。

从西晋统一以后二三十年间。原来早已在北方内地杂居的各种游牧生活的新民族鲜卑、匈奴, 秃、羯、氐等都起来侵夺割据了北方，就是历史上的所谓五胡十六国的局而。后来鲜卑民族里的拓跋 氏慢慢倂吞了讲国，北方的政权才逐渐统一。新兴的各民族还是刚由游牧生活转入农业封建社会的， 所以他们最初的文学旣未受文明礼教的洗礼，因而特别的显露看遮悍尙武的斗争生活。所以他们的特 别色彩是英雄，是慷慨洒落的英雄。我们先看斛律金的敕勒欧：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虑，笼盖四野。 O

天苍苍，野造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是一首描写塞外情景极美的小诗。『风吹草低见牛羊』是南人梦想不到的意境> 看它多么楼实 美妙。乐府广题说：

『北齐神武(高欢)攻周王(宇文泰)壁，士卒死者十四五。神武恚愤疾发。周王下令曰：「高 欢鼠子，亲犯王壁。剑弩一发，元凶自毙。」神武闻之，勉坐以安士众。悉引诸贵，使斛律金唱敕 第七章继绩发展的民欧 八九

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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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学史 勒，神武自和之。』 , 这种文学，十足的反映了北方游牧生活的环境和性格。(参看徐嘉瑞.•中古文学槪论) 有许多短歌全被收进梁鼓角横吹曲里的，也举例一二： 企喩歌

『男儿欲作健，结伴不须多。锯子经天嘛，宰雀两向波。 男儿可怜虫，出门怀死忧。尸丧狭谷中，白骨无人收。 新买五尺刀，悬着巾梁柱。一日三縻婆，剧于十五女。』 折杨柳歌辞也很能代表北方平民文学的特色： 『遥看孟津河，杨柳郁婆婆。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 『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这种眞性情的沛,露，充分表现着北方尙武好勇的精神，何等亢爽自然。

陇头歌写困苦的环境则更觉刚劲悲壮了・.

陇头流水歌

『西上陇阪，羊肠九回。山高谷深，不璧脚酸。』 这种歌谣中写恋爱的也天M烂漫，不簌南方男女相思扭扭揑揑的神情。

折杨柳枝歌

九o

诗

『门前一株来，岁岁不知老。阿婆不嫁女，那得孙儿抱？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阿婆许嫁女，今年无消息！』

长篇的故事诗木阑辞也在这时侯产生了。它和孔雀束南飞比较不同，一是写南方缎绵哀感的情 一则为描写北方从军的英雄最伟大的杰作。

木阑辞全篇如下：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 思，女亦无所忆。咋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单书十二卷，卷卷有耶名。阿耶无大儿，木兰无长 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耶征。」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皆，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朝辞耶嬢去，暮宿黄河边。不闻耶嬢唤女 声，但闻黄河流水声溅溅。旦辞黄河去，暮宿黑山头。不闻耶嬢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声啾啾。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条传金柝，寒光照娥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动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可汗问所欲？「木•阑不用尙书郞，愿借明 驼千里足，送儿还故乡。」耶嬢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小弟闻姊来， 磨刀粮霍向猪羊。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着我奋时裳。当窗理S,对镜贴花 黄。出门看火伴，火伴始惊惶：「同行十二年，不知木阑是女郞！」 第七章继续发展的民瞅 九-

中国文学史 九二 雄兔脚扑明，雌兔眼迷离。两兔傍地走，女能辨我是雄雌？』 这个故事在慷慨雄壮之中更带着些温馨气味，情趣妙到极点。淸代的俞正变(于已存稿卷十三)对木 兰辞有相当的考据，我们虽觉得它有些地方多少经过文人的修饰，但却很合乎文学的经济手腕。在许 多流传的北方民间作品中，这首女英雄歌自然最有价値。 • 在隋朝统一中国以前，北方的新兴民族已完全弃胡服胡语来华仿中国的旧文化，加以南方商业经 济势力的膨胀，北方慢慢地也学着贵族文学化起来，实际上当杨坚夺了北周政权的时候，起来反抗的 很少，多数人已经同化降服，接受中国旧的传统，再也作不出快马健儿的英雄好汉文学了。(参看陈 寅币：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

这结果又形成一种南北文化交流的趋势。

第八章 小说的起源和发达 中国小说当然是有很悠长的历史的。虽然起源于何时是颇难断定，但小说的起源不外乎由于民间 传说、神话、史实、时事和文人笔底下写成的寓言等。最初的小说，恐怕只能节两种的根源。过去的 后奔射日、嫦娥奔月等不是很隽美的神话吗？而庄子列子等书中也有很多近乎传说，或更进一步的寓 言。先秦时代的中国文学已种下不少小说的根苗，只要后代的人去努力驱辟发展，然而中国小说所以 不能及早成熟的，大抵是因为汉代儒家的学说非常昌盛，孔子的反对怪力乱神的主张已在一班士人腐 儒中得到很普遍的崇拜和信从。这三四百年间的阻碍> 影响于中国的小说前途是异常重大的。 小说两字初见于庄子。它说：

『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大达亦远矣。』(外物)

苟子正名篇也有『小家珍说之所愿皆衰』的话，别的书上也有许多类似小说的意义的说法。他们 的解粹虽和近代纯粹小说的标准相异，但实际上内容倒有很多能称得上小说的。像依托的列子中就保 存着下面一段的资渭..

『未生子伯，范氏之上客，出行，经地外，宿于田更商丘开之舍。中夜，未生子伯二人，相 与言子华之名势，能使存者亡，亡者存，富者贫，贫者富。商丘开先窘于饥寒，潜于牖北听之， 第八章小说的起源和发逹 九三

中国文学史 九四 因假粮荷膏，之子华之门。子华之门徒，皆世族也。缟衣乘轩，缓步阔视，顾见商丘开，年老力 弱，面目照黑，衣冠不检，莫不轻之。旣而狎侮欺绐，撩、盛、挨，扰，亡所不为，商丘开常无 惴容，而诸客之技单，惫于戏笑。遂与商丘开俱乘高台，于众中漫言曰：「•有能自投下者，赏百 金。」众皆竞应。商丘开以为信然，遂先投下，形若飞鸟，扬于地，骯骨无礁。范氏之苏> 以为/ 偶然，未诟怪也。因复指河曲之淫隈曰：「彼中有宝珠，泳可得也。」商丘开复从而泳之，旣 出，果得珠焉。众昉同疑，子华令豫肉食衣帛之次。俄而，范氏之藏大火。子华曰：「若能入火 取锦者，从所得多少赏若。」商丘开往无雌色，入火往还，埃不漫，身不焦，范氏之党，以为有 道，乃共谢之曰.・「吾不知子之有道而诞子，吾不知子之神人而辱子；子其愚我也。子其饕我 也，子其盲我也。敢问其道。」商丘开曰：「善亡道，虽吾之心，亦不知所以。虽然，有一于 此，试与子言之。曩子二客之宿吾舍也，闻誉范氏之势，能使存者亡> 亡者存，富者贫，贫者 富；吾诚之无二心，故不远而来。及来，以子党之言皆实也，唯恐诚之之不至，行之之不及，不 知形体之所措，利害之所存也。心一，物亡途者，如斯而巳。今昉知子党之诞我> 我内藏猜虑， 外矜观听，追幸者日之不焦溺也，怛然内热，惕然宸悸矣•，水火岂复可近哉？」自此以后，范氏 门徒，路遇乞兄，马唇，弗敢辱也。必下车而构之。』(黄帝) 这篇东西所以有小说风味，在咽它要说至诚所至，金石为开，却，凭空权出一篇商丘开的故事。写

人名地名，和用直接对话，都好像眞有其处，眞有其事，所以很有文学的价値。 愚公移山的故事，在现代还很普遍的流传着。其事也见于列子汤问篇，是一篇很好的小说。今另 从庄子中举一例..

『昔者海鸟止于鲁郊，鲁侯御而觞之于庙。奏九韶以为乐，具太牢以为膳。鸟乃眩视忧悲， 不敢食一类，不敢飮一杯。三日而死。此以己养养鸟也，非以鸟养养鸟也。』(至乐) 这是要说明人们在自己不愿环的地方，无论受供养怎样好都不会快乐的，却虚构了这么一个譬 喩，而全篇的命意还在结尾两句话里。这就是小说的® b- C。 • 东汉驻固在汉书艺文志中，别列小说一门。他说・。

『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涂说者之所造也。孔子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 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弗为也。」然亦弗灭也。闾里小知者之所及，亦使缀而不忘。如或一言可 来，此亦刍蕤狂夫之议也。』

班固当时所引的书目有小说家十五家，千三百八十篇，现在一部都没有存在。内有虞初周说九百 四十篇，汉书注说『河南人。武帝时以方士侍郞，号黄车使者』。史记也有虞初洛阳人的话。很多人 就认为处初是最古的小说家。其实小说在汉代以前已经种下很美好的种子，而汉时的稗官还不过是『 王者欲知闾巷风俗，故立稗官以称说之』(汉书注)，故当时的『小说家』大槪仍不过是采访民间琐 第八章小说的起源和发达 九五

中国文学史 九六

闻杂话之类的史官。

中国小说的眞正发达时勘，仍要归功于两晋，南北朝这一个阶段里。因为这时儒教是比较势力稍 衰，在政治社会常常变乱腐败的环境下，一般人很自然地会有逃避现实的人生观。黄老之说江南江北 到处部很兴盛，而佛教东渐，翻译作品的影恳，也直接的推翻了不谈怪力乱神的传统思想。在过去汉 代，小说固不很重视，但这个时期则似乎不是偶然地特别发展起来。

道个时期有许多作品是伪托前人所作的，其实据后人的考证，则多半成于魏晋南北朝问。如神异 经、海内十洲记均伪称汉东方朔撰，汉武内传伪称班固撰，汉武洞冥记及飞燕外传则称郭宪和伶玄 撰，这些作品实际上均成问题，内容也多写些怪诞奇异的事情。在汉魏丛书中收罗这些作品很多。 两晋南北朝的小说，多倾向于神异方面，略列述如左：■ 搜神记 晋干宝作

拾遗记 苻泰王嘉作

搜神后记 •晋陶潜作(？) , 述异记 梁任昉作(？)

续齐谐记 梁吴均作 还寃记 北齐颜之推作

这一类的类似神话的小说，内容都不能算十分好。其渊源大约很受山海经和穆天子传中那些古史 传说的故事的影！T有时也受着佛教作品的灌漑。今引绩齐谐记里一篇故事做例：

『阳误许彦于绥安山行，过一书生，年十七八，卧路侧云：「脚痛，求寄鹅笼中。」彦以为 戏言，书生便入节，笼亦不更广，书生亦不更小，宛然与双鹅并坐，鹅亦不惊。彦负笼而去，都 不觉东。前行息树下，书生乃出笼，谓彦曰：「欲为君薄设。」彦曰：「可」。乃口中吐出一铜 奁子，奁子中具诸饰馔珍羞，方丈其器皿，皆铜物，气味香旨，世所罕见。酒数行，谓彦曰： 「向将一妇人自随，今欲暂邀之。」彦曰：「善。」又于口中吐一女子，年可十五六，衣服丽绮， 容貌殊絶。共坐宴，俄而丧生醉卧，此女谓彦曰：「离与书生结妻而实懐怨，向亦窃得一男子同 行。书生旣眠，暂唤之，君幸勿言。」彦曰：「善。」女子于口中吐出一男子，年可二十三四， 亦颖悟可爱。乃与彦叙寒温。书生卧欲觉，女子口吐一锦行障遮书生。书生乃留女子共卧。男子 谓彦曰：「此女子虽有心情，亦不甚向，复窃得一女子同行。今欲暂见之，愿君勿泄。」彦曰； 「善。」男子又于口中吐出一妇人，年可二十许，共酌，戏谈甚久。闻书生动声，男子曰.•「二 人眠已觉，」因取所吐女人还纳口中，须臾，书生处女乃出。谓彦曰：「书生欲起。」乃呑向男 子独对彦坐。然后书生起，谓彦曰・・•「暂眠遂久，君独坐当悒悒邪？日又晚，当与君别。」遂吞 其女子，诸器皿悉纳口中。留大铜盘可二尺与彦别.曰：「无以藉君，与君相忆也。」彦大元中为 第八章小说的起源和发达 九七

中国文学史 九八 兰徭令史/以盘饷侍中•张散。散看其铭题，云是永平三年作。』 这一篇作品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绩集贬误篇)巳经指出就是受印度文学影舞的。(参看杂髻喩 経，金陵刻经处印本。)

除了谲神怪荒诞的小说外，其余则近似寓言或琐闻之类的居多。庄子篡的逍遥游，孟子离娄的齐 人妻妾故事都很像寓言。东晋陶潜作的桃花源记，虽在当时是一种很普遍的传说，(如任昉述异记中 卽有武陵源一则，异苑亦有是说。)但认为是作者个人理想社会的寓言，也依旧可以解释得通。 从汉武内传飞燕外传等影响之下，更有许多讃些宫阖秘辛饱闻的小说。不着撰述姓名的西京杂记 (或作汉刘歆撰)卽有许多这种记载。世说新语是一部专识魏晋间文人的轶事隽闻之类史实的作品， 刘末临川王刘义庆作。内容虽不大像小说体裁，但颇有小说意味，对硏究中国文学故实的人有很大M 助。这种笔记体，在后代也非常盛行。内容略举数例：

(1)『桓公北征，经金城，见前为琅邪时槌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攀枝执条，渋然流涙。』

(2 )『孙子荆年少时欲隐。语王武子当枕石漱流，语曰『漱石枕流』。王曰：「流可枕，石可 漱乎？」孙曰：「所以枕流，欲洗共耳；所以漱石，欲砺其歯。』

(3)『谢公与人围棊。俄而谢玄淮上信至，看书竟，默然无言；徐向局。客问淮上利害。答

曰.•「小儿众大破贼。」意色举止，不异于常。』

中国小说在先秦文学中已下了很多的种子。两晋南北朝时期的继绩发展，到了后来唐代便结下成 熟的果实。因此，这一个过渡暗期留传看的作品，其依得我们的欣赏珍视，是无可比拟的。小说在中 国文学上开辟一条新路线，又更是多么値得我们讴歌赞美它呢。

第八章小说的起源和发达

九九

中国文学史

第四编 唐代文学

第九章 唐代文学的时期及社会

二。。

唐代的文学就是诗。唐诗的内容，是比以前千余年来的诗，在质的方面，在量的方面，都特别增 加起来的。淸康熙问编的全唐诗，凡九百卷，所录作家二千二百余人，诗共四蔼八千九百多首。从中 国文塾史的传疑时期到南北朝诗的总量，仅有这唐代三百多年的嵬数几分之一。它的发展是多么迅快 而广泛呢！议到唐诗的作者，无论宫廷贵族，王侯将相，野居村俗，樵夫牧童，僧道妇女，都有很好 的诗写岀来，可见唐诗的普遍通俗，是过去历代的作品所赶不上的。我们但瞧白氏长庆集中元稹的序 说：

『二十年间，禁省观寺邮候墙壁之上无不书，王公妾妇牛量马走之口无不道。至于缮写模勒，街• 卖于市井，或持之以交酒若者，处处皆是。其甚有至于盗窃名姓，苟求自售，杂乱问厕丿无可奈

何。』

从此可以具见唐诗每一个作者的诗在当时流传之广。同时，在质的体栽方面，唐诗也应用出诗歌 最大的范围，有抒情的，有写景的，有讽剌的，有叙事的，也有说理的。而抒写的境界，则雄壮、

飘逸、浑图、沈郁、幽默、艶绮、纤奇、淸巧，无不各创一格。唐诗在体裁格局，思想方面，,都是创 造的；在中国文学的历史上，唐代的诗人创造了新的思想，新的风格，表现出很浓烈的个性和时代 性，这是唐诗最値得注意的原因。所以中国的诗歌在唐代，是一个极盛大极优美的黄金时代。 唐诗果然是好了，好在什么地方呢？我们可以大胆的说一句，唐诗的好，好在新体的绝句诗之发 达。淸代王士祯的唐人调首绝句选，有他的一篇序发挥推崇绝句的见解，尤其是对于唐绝句。他说； 『或问曰：「先生撰唐人绝句，意何居？」 应之曰：「吾以它唐乐府也。」

曰：「绝句也，而谓之乐府，何也？」

曰.・「乐府之名，其来尙矣；世谓始于汉武，非也。按史记高祖过沛诗三侯之章，又令唐山夫人 为房中之欧。西京杂记又谓戚夫人善歌出塞入塞望归之曲，则乐府实始汉初。武帝时，增天马赤 蛟白麟等十九章，以李延年为协律部尉，……而乐府始盛。……束汉之末，曹氏父子兄弟，雅擅 文藻，所为乐府，悲壮•奥崛，颇有汉之遗风。降及江左，古意窿微，而淸商继作，于是楚调吴 声，西曲南弄，杂然兴焉。逮于有唐，李杜韩柳元白张王李贺孟郊之伦，皆有宼古之才，不沿齐 梁，不袭汉魏，因事立题，号称乐府之是。然考之开元天宝已来，宫掖所传，梨园子弟所歌，旗 亭所唱，边将所进，率当时名士所为绝句耳。故王之涣黄河远上，王昌龄昭阳日影之句，至今艶 第九章唐代文学的时期及社会 一 0 一

中国文学史， 一 0二 称之；而右丞渭城朝雨，流传尤众，好事至谱为阳关三迭。他如刘禹锡张祜诸篇，尤飜指数。由 是言之，唐三百年以绝句擅场，卽唐三百年之乐府也。•」(据康熙罗延斋原刊本) 道是多么精阚透澈的议论。在两晋南北朝的时期里，民间滥传风行的歌谣小曲，是唐代绝句最初的影 子。在梁陈两代，宫庭贵族文士淸客们已经有了不少受歌谣民曲的影翘尝试起小诗来的，并且已经很 普遍发达，(更溯远点说，宋间被斥为险俗的饱照，巳有类似绝句的作品了。像『殊髻萝目光，缤纷 篁露阴。乐来乱菠念，酒至歇忧心』就是。)再加上声律的东缚影响，便形成了唐绝句新的形式体 制。我们可以借日本学者铃木虎雄的说法来解粹・・

『绝句这东西，是发演于乐府歌谣，渐渐构成了它底体式的•，那叫做绝句，似由断绝乐府底一部 分的形式而产生的。』(绝句溯原，汪馥泉译中国文学论集中) 绝句在毎代异常通俗，是可以和谱歌传唱的。苏寛夫说过：

『大抵唐人歌曲，不随声为长短句，多是五言或七言诗歌者，取其辞和声相发成音耳。予家有古 凉州伊州辞，与今遍数悉同，而皆绝句也。岂非当时人之辞为一时所称者，皆为歌人窃取播之曲 调手？』(据苕溪渔隐丛话引，王世贞艺苑厄言又云：『唐时伶伎歌多采名人五七言绝句』。) 王灼说.・

『开元中诗人王昌齢，高适，王之涣诣旗亭飮，梨园伶官亦招妓聚燕。三人私约曰：「我辈擅诗

名，未第甲乙，试观诸伶讴诗分优劣」。一伶唱昌龄二绝句云：「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 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奉帝平明金呓开，且将团扇共徘徊。玉颜不及寒 鸦色，犹带昭阳H影来。」一伶唱适绝句云：「开箧泪沾臆，见君前日书。夜台何寂寞，犹是子 云居。.」之涣曰.•「佳妓所唱如非我诗，终身不敢与子争衡；不然，子等列拜床下。」须臾妓 唱.•「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秃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之涣揶揄二子 曰：「田舍奴！我岂妄哉？」以此知唐伶妓取当时名士诗句入歌曲，盖常事也。』(碧鸡漫志) 此说又见于集异记。我们从这里可以见到唐代绝句的普遍流行和通俗，妓女以传唱名家的句子 为风条。像前面讃过的一个作家的诗流传之广(见白氏长庆集元序)，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它能够通 俗。

唐代绝句之所以能够通俗，.因为它受了过去各代民歌的巨大影响。唐绝句的沈挚热烈的情咸和浅 近流畅的格调都和晋以后的歌谣近似，而气魄才华的高逸，怨郁凄艶的文字，更比晋南北朝的乐府歌 谣的内容来得丰富充实。

新唐书上面说¥

『隋亡，淸乐散缺，存者纔六十三曲。其后传者，平调，淸调，周房中乐遗声也。白雪，楚曲也。 公奠舞，汉舞也。巴渝，汉高帝命工人作也。明君，汉元帝时作也。明之君，汉髀舞曲也。铎 第九章 唐代文学的时期及社会 一。三

中国文学史 一。四 舞，汉曲也。白鸠，吴拂舞曲也。白纡，吴舞也。子祝晋曲也。前溪，晋车骑将军沈琉作也。团 •扇，晋王理歌也。懊侬，晋隆安初谣也。长史变，晋司徒左长史王厥作也。丁督护，晋宋间曲 也。谊曲，宋人为彭城王义康作也。乌夜啼，宋临川王义庆作也。石城，宋臧质作也，莫愁石城 乐所出也。襄阳，宋随王诞作也。乌夜飞，宋沈攸之作也。估客乐，齐武帝作也。杨叛，北齐 歌也。骁壶，投壶乐也。常林欢，宋梁间曲也。三洲，商人歌也，采桑三洲曲所出也。玉树后庭 -花，堂堂，陈后主作也。泛龙舟3隋场帝作也。又有吴声四时歌、雅歌、上林、凤雏、平折、命 .喩等曲，其声与辞皆讹失，十不传其一二。盖唐自太宗作三大舞杂用于燕乐，其他诸曲出于一时 之作。虽非绝雅，尙不至于淫放。』(卷二十二) 同书礼乐志又有下面一段： •

『周隋与北齐陈接壌，故歌舞杂有四方之乐。至唐，东夷乐有高丽、百济、北狄有鲜卑、吐谷 浑、部落播、南链有扶南、天竺、南诏，骤国，西戎有高昌、龟兹、疏勒、康国、筮国。凡十四 国之乐，而八国之伎，列于十部乐。』

当时一方面感受到前代许多人种下民歌种子的影响，同时南北朝以还中国对西域的交通颇便，西 方新听及中亚细亚区域的声乐输入很多，结果自然而然能够产生出妙趣横生，节调锵错，有思想，有 成情，能和谱奏乐，通俗流传的新式绝句体来。

在唐诗里和绝句并称的，就是律诗之发达。

律诗之所以能够发达，最重大的原因不外乎是君主的提倡。在历史上每到了 一个比较太平得长期 一点的时期，政府就往往里养了 一班文人，终日吟咏些欧颂太平盛徳的粉饰文学。我们总忘不了律 诗的起源由于宋齐梁陈问的文士，讲求骈偶精硏声律专受形式穿束缚，不顾文学的眞实内容，是诗体 中的一条歧膝。然而初唐的几个君主都是喜欢这种富丽堂桌绮靡骈艶的文学的，并且当时以诗赋应制 取士，诗歌自然而然会发达起来。

唐代君主像太宗，武后，玄宗，宪宗，程宗，文宗……等都是喜欢作诗的人，先舗唐太宗就很好 作艳诗。

新唐书上而说过处世南劝他不要多作这段宫体，艶诗：『帝常作宫体诗，使鹿和。世南曰：「圣 作诚工，然体非雅正。上之所好，下必有甚者。臣恐此诗一传，天下风靡」。』(卷一零二，全唐诗 话也曾引过。)

先是，在武徳初(六一八——六二六问)太宗已延揽一班学士在泰邸开文学馆，有十八学士之波： 『唐文皇聚-时名流天策府，始有十八学士之号。后来凡居馆殿者皆称之。』(挥，麋录，阮阅诗 话总龟) -

这十八学士为杜如晦、房玄龄、于志帘、苏世长、薛收、裕亮、姚思廉、陆德明、孔颖达•李道 第九章唐代文学的时期及社会 -0五

中阂文学史 ，一 OX 玄、李守素、虞世南、蔡允恭、颜相时、许敬宗、薛元敬、盖文达、苏易等人，其中有诗多都是隋末 诗坛的主持者。(见唐书褚亮传，参看沈括梦溪笔谈卷三。) ， 下面有几段讲唐太宗作诗用士的轶事，足以证明君主的倡导对当时诗歌兴盛的影响。 『唐太宗征辽楠还，途中御制诗有「奥舆临紫塞，朔野阵云飞」之句。遂宁令何象进凿舆临塞 赋，朔野云飞诗。召对嘉赏，授赞善大夫。诗有：「塞日穿痕断，边鸿背影飞，缥紬浮黄屋，阴 沉护御河」之句。」(古今诗话) 遣还不是文以干禄的绝好成绩吗？

『唐李义府初召见，太宗令咏飞鸟诗曰：「旦里殴朝彩，琴中闻夜啼。上林多少木，不得一枝 栖。」太宗曰：「我当全林借汝，岂惜一枝耶？」左右羡之。』(小说旧闻) 『贞观六年九月，帝幸庆善宫，帝生时故宅也。因与贵臣宴赋诗。起居郞请平宫商，被之管弦， 命曰功成庆善乐。使童子八倚为九功之舞，大宴会与破阵舞借奏于庭。』(全唐诗话卷一) _「贞观二十年秋，帝幸灵州时，被薛延随回纥诸部，遣使人贡，乞匿官司。上为诗，序其事。』

(同答卷一)

在当时因一两句好的诗句，为朝廷所赞赏延揽的文士，实在很多。果然像虞世南所谓：『上之所好， 下必有甚者』，诗歌慢慢的越流传越普遍了，作诗的人越来越多了。在旧唐书里，我们还可以瞧见几

段的纪载，都是说玄宗喜欢音曲的叙述：

『玄宗在位多年，善乐音。若让设腌会，卽御勤政楼。……太常大鼓，藻绘如锦，乐工齐撃，声 ,宸城阙。太常卿引飞乐，每色数十人。……又令宫女数百人，自帷出，蟋雷鼓，为破阵乐，太平 乐，上元乐，虽太常积习，皆不如其妙也。』(卷二十八，新唐书卷二十二可参看) 『玄宗又于听政之暇，教太常乐工子弟三百人，为丝竹之戏。音发齐发，有一声误，玄宗必觉而 正之；号为枭帝弟子，又曰黎园弟子，以置院近于禁苑之黎园。」(同书卷二十八) 『(开元廿五年)铨叙前后所行用乐章，为五卷，以付太乐(疑卽太常)鼓吹两署，令工人习 之。时太常旧相传有宫，商，角，征，羽谦乐五调歌词，各一卷。或云，贞观中侍中杨仁恭妾赵 方等所铨盘。词多郑卫，皆近代词人杂诗。……又自开元已来，歌者杂用胡夷里巷之曲。』(同 书卷三十)•

胡夷里卷之曲是从外国瞳进的音乐和国内民间俚谣艶歌的调子，在当时是形成一种宫廷贵族文学 和不民歌谣西域杂乐的混杂交流(参看陈寅恪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甚至于到了宣宗时：『大中 初，太常乐工五千余人，俗乐一千五百余人。宣宗每宴羣臣，备百戏，帝制新曲，教女伶，数千百人 衣珠翠経绣，连袂而歌。……诸王多习音声倡优杂戏。天子幸其院，则迎驾奏乐。』(新唐书礼乐 志)够是多么地繁盛热闹！(参看许之衡中国音乐小史，田边尙雄中国音案史中『印度古代音乐及与 第九章唐代文学的峙期及社会 一。七

中国文学史 一。八

中国之10』)

唐代宫廷帝王对文学的提倡，固然使唐诗很迅快盛大普遍地发展起来，但是造成唐诗内容的充 实，诗人尽坦地发挥表现自己的个性，风格，自由肆放，富有强烈的创造精神来抒写喜怒哀乐献给大 众社会的缘故，天宝以后战祸蕊延的社会背景更是个非常重要的主因。当时国内纷纷逃亡兵灾战祸， 以及边塞苦斗生活的影响，给后来唐代的诗人描写社会人生派或边塞非战派诗开愿一条新的道路。伟 大的独创的唐诗的新内容，绝不是复古与模拟的成功，而相反地倒是新时代色彩感受的浓厚。我们现 在觉得为叙述明了解粹淸楚起见，是不妨把初唐承制陈隋作风之绮艶和开元后作风之独创与盛大，以 至于晚唐六七十年华艶作品的复兴，其间的脉络发展分段来说明的。所以现在虽然依据旧说分开四个 时期，但当然不会存着什么盛、中等褒贬的意思。这四个时期就是：

(1)高祖武德元年——玄宗开元初，约百余年。

(2 )玄宗开元元年——代宗大暦初，五十余年。 (3 )代宗大历元年——文宗太和九年，的七十余年。

(4 )文宗开成元年——昭宗天佑三年，约七十年。

第十章 初唐和盛唐的诗

初唐的诗，在朝代的变迁方面我们固然不能够说它不是唐诗，然而，倘就它的作风趋向谜起来， 则还是承袭着六朝绮探的风条，没有多大的so

在政治方而看起来，这个时期又由纷乱而渐渐归于安定。太卒盛世的文人诗客们所讴颂产住的文 学，当然只会是讴歌盛代，颂扬盛德。何况当时又用诗赋应制取士，历来文学史上脍女人口的几篇应 制诗，如龙门应制诗之类，那一篇不是妥癖华丽雕琢成章的作品呢？眞地，一些儿表现作者个性成写 实的诗篇都很摊找到。

在隋末海内纷乱割据大家争夺地盘的时候，有一班文人们.也想投笔从戎立功沙场的；我们倘想在 初唐的诗歌找出几首朴实一点的作品，不为那些宫词艶体所拘束的，则当是这一类笔调雄壮的诗篇。 如虞世南(字伯施，余姚人，累官至秘书监。)•的从军行就很好，虽然风格还近似陈隋间的： 『涂山烽候惊，弭节度龙城。冀马楼幽将，燕犀上谷兵。剑寒花不落，弓晓冃逾明。凛凛严霜 节，冰壮黄河绝。蔽日卷征蓬，浮天散飞雪。全兵値月满，精骑垂胶折。结发早辛苦事旌麾。 马凉重关冷，械摧九折危。独有西山将，年年团数奇。』

第十章初唐和盛唐的诗 一。九

中国文学史 一一。

魏征(五八0——六四三)的述怀，气槪豪壮，是一首很有气魄的力作，与从前诗人们纤靡的习 气全不枚同。魏微字玄成，魏州曲城人。初从李渊的长子建成，玄武门之建世民杀建成元吉，拜他为 谏议大夫秘书监，后封郑国公。

述怀(出关作)

『中原还逐鹿，投笔事戎轩。纵横计不就，慷慨志洒存。枚策谒天子，驱马出关门。请樱系南 •越，凭轼下束藩。郁纡陟高岫，出没望平原。古木鸣寒鸟，空山啼夜猿。旣伤千里目，还惊九折 魂。岂不惮热险？深怀国事恩。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人生成意气，功名谁复论。』 王绩(五八六——六四四)字无功，绛州龙门人。隋时为扬州六合丞，弃官去，以诗赋飮酒自 乐。唐初，不愿居高官，自求为丞，后又不就。新唐书说他：

『绩有奴婢数人种黍。春秋酿酒，养S,莳药革自供。以周易、老子置床头，他书罕a也。…… 游北山束皐子，著书，自号东皐子。乘牛经酒肆，留，或数日。』

他贪杯喜凝酒，或经过酒肆动辄皴日，往往题壁作诗。着有五斗先生传、醉乡记等，又撰隋书未完成。 他的小传列入新旧唐书隐逸传，事迹很像晋末宋初的陶溯明，同样他的诗也很眞朴澹远，不同那种 华艶雕断的辞句。周氏涉笔说：『旧传四声，自齐梁至沈宋，始定为唐律。然沈宋牍制，时带徐庾， 未若王绩剪裁锻錬，曲尽淸玄，眞开迹唐诗也。』读他的诗，使我们觉得他是在叙述他田园生活的乐

趣，说出他自己的生活与情思，是完全没有虚矫的诚恳朴实，眞切自然。

过酒家(其一)

•『此日长昏飮，非关养性灵。眼看人尽醉，何忍独为醒？』

•野望

『束泉薄暮望，徒倚欲何依？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人驱檀返，獗马带禽归。相顾无相 识，长歌懐釆薇。』

然而当时诗坛的权威者，最被诗人推、崇的，不是上面的虞世南、魏征或王绩，却是所谓四杰。 杜甫的诗说：『王杨卢骆当时展，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看他 对于这四杰，是多么的推正。明王世贞艺苑卮言上说：

『虑骆王杨，号称四杰，词旨华靡，固沿陈隋之遗，骨气剧翩，意象老境超然胜之。』(卷四) 淸初选唐诗别裁的沈德潜说：『五言长律贵严整，贵匀称，贵血脉动避。唐初应制赠送诸篇，王 杨卢验，陈杜沈宋，燕许曲江并皆佳妙。』

王勃(六四八——六七五)字子安，绛州龙门人，王绩是他的叔祖。他很有才华，相传他六岁卽 为文，未冠卽授朝散郞。他的文思极快，至今传诵的一篇滕王阁序是在洪州阎都督的筵席写出来的， 『落霞与孤藉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之句矶可能是由庾信三月三月华林园马射赋『落花与芝盖齐 第十章初唐和盛唐的诗 一二

中国文学史 二二 飞，杨柳共春饰一色』脱脂而来的，至今被人称为天才。『勃属文，初不精思，先磨墨数升，则削饮 引被覆血卧。及寤，援华成篇，不易一字。时人谓勃为腹薬。』(新唐书卷二。一)可惜他怀才薄 命，往§父，竞渡海溺水死。

他虽是骈俪文学的大家，但因他很有才气的缘故，五言律体和绝句都有写得很好的作品，下面介 绍几黄绝诗：

寒衣思(三酋‘其一其二)

『久别侵怀抱，他乡姿容色。月夜调鸣琴，相思此何极。

云问征思断，月下归愁切，鸿雁西南飞，如何故人别。』

思归

『长江悲已滞，蔼里念将归。功复高风晚，山山黄叶飞。』

杨炯，华阴人，幼聪慈博学，善为文。官至婺州盈川令、卒于官(约六五0——六九五)着有盈 川集。他为人很简倨有傲气，尝自言曰：『吾愧在虑前，耻居王后。』张说说：『杨盈川文思如悬河 注水，酌之不竭•，旣优于卢，亦不减王也。』『王杨卢嶙』是当时人的品第，其实杨炯的诗才在四人 中只可算最低的一个，但他的从军行却足称律诗里较佳的作品：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蜜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指为百夫

长，胜作一书生。』

卢照邻(约六五0——六八九)字升之，范阳人。初任邓王府典签，后调新都尉，因染风疾去 官。居太白山，后徙阳翟具茨山下，疾终不愈，不堪其苦，自投颖水死。他为了不治的疾病备历观 。身世凄凉，所以在他的诗里时常流留出一种哀伤的宛息。

曲江花(一作曲池荷)

『浮杳绕曲岸，圆影覆华池。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

骆宾王，婺州我乌人。他长于作长篇的歌.行，像从军、中行路摊、畴昔篇、帝京为都很著名C°他 的诗胸襟空阔，洋洋数百言，都是气魄雄壮的力作。徐敬业起兵讨武后时，宾王为作檄，『一坏之土 耒干，六尺之孤何托！』两语，建武后也为之大惊说，『宰相受得失此人！』敬业失败后，相传宾王 逃杭州灵隐寺为僧，不知所终。(他死时约六八四)

易水

『此地别燕丹，壮士发术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酒寒。』

在狱咏蝉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那堪玄螳飮，来对白头吟。将正飞滩进、风多惩易沉。无人信高 洁，谁人表子心？』

第十章初唐和盛唐的诗 ， 一二二

中国文学史 二四 初唐四杰，都是很有才气的作家，他们虽讲僻偶对仗，诗句却还能传诵一时，原因是通显明白能够让 人了解。(参看闻一多全集三，唐诗杂论『四杰』篇)他们的诗旣然还是沿袭了陈隋遗风，浮艶是他 们的通病。

除了所谓四杰之外，我们再讲几个当时的诗人。

上官仪(约六一六——六六四)字游韶，陕州陕人。高宗时为西京侍郞。新唐书上说：『仪工 诗，其词绮错婉媚，及贵显，人多效之，谓为上官体。』(卷一。五)他的律诗在当时是很有名的， 我们且看他的一首五绝，绮错婉媚眞是最恰当的评语。

洛堤晓行

『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韵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 C 沈佳期和宋之问两人，是初唐四杰后诗坛的两位权威者，同时，律诗也靠他们纔得到最后的完 成。唐书文艺传说： '

『魏建安后迄江左，诗律雄姿。至沈约庾信，以音韵相婉附，属对精密。及之问沈侄期，又加靡 丽。回忌声病，约句准篇，如锦绣成文，学者宗之，号为沈宋。』(卷二。二) 王世贞说：『五言至沈宋，始可称律，为音律法律，天下无严于是者。知虚实平仄，不得任情而 度明矣。二君正是敌手，排律用韵稳妥，事不榜引，烬无牵合，当为最胜。」(蕤苑眉言卷四)

五言律在从前已绝有人作了，前面引的骆宾王一首在狱咏蝉作得不是很成熟的律体吗？七言律和 排律梆是沈宋二人居于倡导的地位的。

沈侄期，字云卿，相州内黄人。宫王中书舍人，太子少詹事。(卒于开元初，约七一三。)他虽

然以律诗著称，绝句也很不错。这里祗引他一首古意..

古意(呈补阙乔知之)

『卢家少妇畿金杳，海燕ffi栖玳瑁梁。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白狼河北音书断，丹

凤城南秋夜长。谁为含愁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

宋之问，一名少运，字延淸，弘农人。在政治方面他和沈俭期俱附张易之，后归武三思。及容宗 立，流钦州，又赐死。(死时约七一二)他的诗才比沈侄期好，作品也尙不至于完全被声律束缚。姑

录他几肯最好的诗；

送杜审言 •

『卧病人事绝，嗟君万里行。河桥不相送，江树远含情。』

涂中寒食

『马上逢寒食，涂中属暮春。可怜江浦望，不见洛桥人。』

留别之望舍弟

第十章初唐和盛唐的诗

-.一五

中园文学史 - 二六

『同械有三人，分飞在此展。西辞巴岭征，束去洛阳滨。强飮维前酒，终伤别后神。谁怜散花 薄，独赴日南睿。』

、 *

和沈宋同时的诗人很多，如所谓文章四友为李峤、苏味道、崔融、杜审言四人。峤诗以汾阴行最 有名，唐玄宗至称他为眞才子。苏味道是和李峤并称的，他们又都是赵州人。旧唐书卷九十四云： 『少与乡人李峤俱以文辞知名，时人谓之苏李。』他的佳诗不多，如正月十五夜：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妓皆穗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 夜，玉漏莫相催。』

杜审言，是杜甫的M父，字必简，襄阳人。他甞说『吾文章当得屈宋作衙官，吾笔当得王泼之北 面』(新唐书文艺传)。他的骄傲矜诞脾气可以想见。沈宋的律诗长不过六韵八韵，很少到十韵以上 的，而审言的『和李大夫嗣眞』却长到四十韵。其实，他的絶句写得也还好，不乏可举例的，如：

渡湘江

『迟日园林悲音游，今春花鸟作边愁。独怜京国人南窜，不似湘江水北流。』 崔融，字安成，齐州全节人。在四友中，他的诗要算最劣的一个了，但他咏从军的诗不少，在当 时别辟创格。这里不多举例了。

文章四友之外，又有贺知章、包融、张旭、张若虚等称吴中四士。知章是会嵇永兴人，后来官到

工部侍郎，秘书瓯。他是个狂放的诗人，『晚节尤诞放，逆嬉里巷，•自号四明狂客……每醉辄属辞， 华不停者、咸有可a。天宝初，病，莎游帝居，数日寤。乃请为道士还乡里。诏许之。…旣行，帝赐 诗，枭太子百官饯送。』(新唐书卷一九六)他的七绝诗非常著称，最普通的选本都有辑入，如：

回乡偶书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髪毛摧。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销磨。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刘希夷(一名庭芝)，颖川人。他的诗名在当时也不为人所重，但善写哀怨冨于情韵的作品，代悲 白头翁(一作白头吟)是他最著名的杰作。『幸绚曾集刘禹锡之言为嘉言录，载刘希夷诗云：「年年 歳岁花相似，歳岁年年人不同。」希夷之功宋之问爱此句，欲夺之。希夷不与，之问怒，以土养压杀 希夷。』(临汉隐居诗话)这一说未必可信，前人也加反对过，(如源南诗话)但这自是一首好诗， 绝对不是沈宋等一辈人的作品所能比拟的。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好颜色，行逢落花长叹息。今年花落颜色改，明 年花落复谁在？已是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O成海。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 歳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此翁白头眞可怜，伊昔红颜美 少年。公子王孙芳树下，淸歌妙舞落花前。光禄池台开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一朝卧病无相 笫十章初唐和盛唐的诗 一一七•

中文学国史 二八' 识，三新行乐在谁边？宛转娥媚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但看古来歌舞地，惟有黄昏鸟雀悲。』 初唐末年陈子昂、张九龄等出，可算是异军突起的作者。

陈子耳(六五六——六九八)字伯玉，梓州射洪人。他的感遇诗三十八首完全以楼实豪放的作风 写成的，内容或咏史事，或抒懐，...豪迈空阔，古意超然。他又是复古文学论的主持者，在武后 时竭力反对齐梁丑，一扫当时华艶米藻的作风；唐代后来有很多诗人都受他很大的影响。

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感遇诗•

『林居病时久，水木澹孤淸。闲卧观物化，悠悠念无生。靑春始萌达，朱火已满逾。徂落方 自此，成叹何时不。』

张九龄(六七三——七四0 )字子寿，韵州曲江人。他也有感遇诗十二首，但作风略异子昂，M 然不染初唐邢种过分靡艶绮丽的色彩，但也未见得表现特别的情调，像成遇：

『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禄林。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运命唯 所遇，循环不可寻。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

还有许多诗人，在这个时候专门做一种俚俗诙谐打油式的白话诗歌，这在我们瞧来可算是对当时

流行绮靡的俪偶狰体的一种反动。这种诗的来源，大槪大部分是由于对社会嘲讽的作品，或佛教® 宗盛行时用彻说理偈体的作品。因此，这种诗歌虽比较能够通俗流传，却缺乏文学上的修饰和含蓄， 在薮术上的立场看来，除了它的社会性，是没有多大应当赞美讴颂的地方的。

这种社会风气所产生的白话诗人最出名的如王梵志。还有一部分高侩如寒山、豊干、拾得等人。 唐代的诗歌之发展，由初唐到盛唐，这其间是一个最进步最成功的时期。从瞧裁格调方面看，初 唐的诗人文人们所喜欢用的绝句律诗，到了这个时候慢慢地才应用成熟，技巧方面一成熟了，渐渐地 能够不受声律的束缚。结果这个时期的作品，多半的作者都能够发挥自己创造的天才。诗的内容是非 常充实的，诗的情感是非常热烈的。

单就这不被声律来束缚而自己发挥创造来说，也是这个时期的诗歌的一种特点。 初唐的时候是太平的时期。天下刚刚统一了，是很安乐的承平盛世，一切古典的贵族的讲求阿谀 颂挂赞美君主朝廷的应制诗赋，自然会应时而兴。律诗的起来和尝试的成功，有一大半是由于应制诗 的训练来的。可是，到了盛唐的时候，玄宗天宝十四年起(公元七五五)，安禄山就造反了，从此以 后，长久的太平政局是没有了，战争爱乱，时畤发生，人民流离迁徙，整个社会几乎完全是黑暗的。 『入门依旧四壁空，老妻覩我颜色同。痴儿未知父子礼，叫怒索饭一啼门束』，这是何等愁苦的境遇！ 有许许多多热情的诗人，看不过受不了这种苦难，不仅是为了他们自己，并且为的是一般民众，努力 第十章初唐和盛唐的诗 一一九

中国文学史 一二0 发抒他们的情思，喊叫着说出他们怎样痛恨，怎样同情怜悯这惨不忍覩的人间苦难。 为了这个时候的诗人，多半抱着同情黑嗜社#,里苦痛的大众而讴歌的心理，他们是非常专心地去 苦吟，『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态度创造出盛唐时期中许多的代表非战的诗歌，描写社会的诗歌。闺怨、 遶塞之类的作品在这时候也继着初唐，和盛唐的初期，而愈加发扬光大。

我们先议盛唐诗歌最伟大的一位作者——李白。

每一种让中国文学或诗歌的书籍，或是专论唐代诗歌的文章，没有不提到李杜，没有不知道李白 和杜甫这两个人的。李白与杜甫维然生在同时代，而且两人问的友谊也很好，但他们作品的风格，内 容却完全不相同D

李白(六九九——七六二)字太白，号靑建，陇西成纪人(或曰山束人，或曰蜀人。)少时卽倜傥 不萃，他自己作的上韩荆州书说，T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十五好剑术，干于诸侯；三十成文章， 历抵卿相。』可以做他少年的写照。二十岁以后，游湘楚，因道士吴筠之荐，至长袤，果然为贺知章 赏识，叹说.•『子谪仙人也。』乃僻金他换酒，为乐，从此李白名满京肺，这时不过天宝初。白官翰 林，玄宗召入宫为诗赋乐章，白飮于市，已醉，左右拿水给他洗面，酒稍解，援笔立就，作得很精切 婉丽。白酒醉举足叫高力士替他脱鞋，力士衔恨他，在杨贵妃面前说了他很多的坏话，白乃渐晰的被 玄宗疏远，明金放还，他的年纪纔四十四岁。他从此流浪各处，遍游河洛豪园，到了广陵。在这流浪江

湖耽酒作诗的岁月中，天下已经没有从前那样太平。玄宗天宝十四年，安禄山造起反来，各地纷乱； 李.曰渡江南奔，时永王鳞举兵，白仙为僚属，璘失败后，白亦入狱。因为他曾识郭子仪于行伍中，并 救过子仪，这时子仪已显贵，力救李白，纔免去死罪，流于夜郞，后赦还。白仍继续他飘泊放纵的 生活，过金陵、宣城，到当捻，依族人阳冰。他死在常涂，年六十一一。有的史乗说他是因醉入水捉月 溺死的，这个问题，成为后世许多野史雄剧传说之谜。

李白的诗，像天马行空，驰骋不能覊系。他胸襟高超，才气磅础，作品也像一泻千里的江河，自 首至昆贯串一气，使人不可寻模，而无伤他的伟大天才与美的格调。每一个诗篇，每一首小诗，有的 非常雄伟豪壮，像勇士唱着前进的战歌，像农夫高歌播种的雄调。有的则轻妙俺美，旣淸切，又婉 约，又美曼。有的完全像一位田园■士，冲淡而有思致，幽逸又近乎自然。他的风格境界太多了，有 的雄壮，有的讽逸，有的绮艶，有的淸幽，有的沈权，有的狂放。他靠着自己的天才，热烈的咸情去 创造，不管古人的许多格调，只是顺着他自己的意志，随便写出来的句子无不音调铿错，合乎诗韵自 然的纯美。

一般地说，他是一位又有热情，又爱游侠，又狂纵耽酒，天才肆溢，不尽了解人间世的痛苦，睡 在象牙之塔里的诗人.•自由的，乐天的，浪漫的，不可捉摸的一位诗歌创造者I

行路讴

第十章 初肉和盛唐的诗 二

中国文学史 一二二 『金尊淸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値芯钱。停杯投筋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 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槎梦日边。行路龙！行路难！,多歧路，今茂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大道如靑天，我独不得去。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狗睹梨 栗。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君不见昔时燕家重 郭隗，拥寒折节无嫌猜。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臆效英才。昭王白骨萦拦草，谁人更扫黄金 台！行路难—归去来！』

这种气吞斗牛遂九霄的豪放精神，只有他能够表现出来。我们再看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靑丝暮成雪；人 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干金散尽还复来。玄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 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璃：——钟鼓馔玉不 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不乐，斗酒十千恣欢 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羯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 愁！』

璧金陵凤凰台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靑天

外，二水中分白惊洲。总为浮云能被日，长芙不见使人愁。』

玉阶怨

『玉阶生白参，夜久侵罗袜。却下水精庞，玲瑜望秋月。』

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紫明月，低头思故乡。』

李白的诗，无论长的歌行以及至廿字的五绝，都多到不能尽录；上面引的及首，仅见一斑。尤共 是他的绝句，几乎没有一首不好的。有人说他的诗有一部分生活像陶渊明和陈子圮，他自己又常常提 迪谢玄晖(眺)来。其实，他虽很谜慕古人，然而太白胸襟高阔，气魄雄厚，那一种自由飞驰不受拘 覊开创新境的精神，都是得到诗坛上最大的成就，」w又自有其本来而目的。

李勺的诗歌，在盛唐中固然很伟大，而同样地也为中国诗歌在世界文坛上吐出万丈的光芒，照湿 着千古，当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高适(约七00——七六五)字达夫，一字仲武，渤海裕人。他少壮时候落拓不治产业，过五十 纔学诗，而诗理仍很有名。初投封丘尉，曾为哥舒翰掌书记。累官至谏议大夫，西川节度使，散骑常 侍。死于代宗永泰元年。

他的诗以气质自高，慷慨壮烈是他的风格，处处都流露着男儿争富贵壮士立功名的气槪。其诗多 方十章初唐和盛店的诗 一二三

中国文学史 ---0 味边塞之作，新唐书说他『雇一篇已，，好事者辄传布。』(卷一 •四三)他最好的作品像咏史： 『尙有丝袍赠，应怜范叔寒。不知天下士，酒作布衣看。』 • “ 塞上闻笛

『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闲。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夜满关山。』 、 王昌龄，字少伯，京兆人(一作江第人)。他举开元十五年进士，揃秘书郞。为江雷丞，因为不护 细行，贬龙标尉。他的诗与高适王之涣齐名，而昌龄独有『诗天才』之称。他擅长边塞和闺怨两类的 作品，无不淸溢幽咽，最能够感动人。他造诣最深最成功的当推七言绝句。

闺怨 -:

『闺中少妇不曾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璀觅封侯。、』 芙蓉栖送辛淅(二首其一) .• > 『寒雨述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岑参，南阳人。天宝三年进士，出官嘉州刺史。杜鸿渐表他傲从事，以喊方郞兼侍御史领幕职。 他的官职使他半生参机戎幕，奔走于烽火风>间累十余年。故而边塞将士的生活，行军别离的情咸都 很活跃地抒写在他的诗篇里。他的诗不但慷慨悲壮与髙适的风格相同，并且每一字句完全是由实在生 活里暖验出来的。西陲热海多少特殊的情调，从前的作品里从未有人提过的，都被形容到他的诗魂

了。前人论他的诗说什么回拔孤秀，比之吴均何逊等律诗队里的文匠；其实，岑参所描写的许多边塞 特别风朝的题材，绝不是吴均他们一辈人所能够比拟的。

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

『君不见，走马川行云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输蒸九月风夜吼，一川倬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 乱走。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羯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 拨，风头如刀而如制。马毛带血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顾骑开之应胆悟， 料知短兵不敢按，车师西门伫献捷。』

王之涣，弁州人。他有一篇凉州调，写得非常哀怨沈郁，完全是凄凉的塞堡景象。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荡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王翰的凉州词写得也很沉痛，表面上却故作豪放，其实悲咸已极： 『蒲桃美酒夜光杯，欲飮琵琶马上傕。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些诗歌里部已相当地带些非战文学的色彩。 • 在这同一个时代的许多诗人里，还有另一筝诗人，他们的作风和上面所讲的完全不同。.不管战争 是否继续，人民是否流徙，社会是否黒暗，他们的个人生活似乎与时代政治没有关系。他们只知道游 山玩水，淸闲淡远，过的是另一楝田园隐逸的生活。他们的诗歌也富于这种浓泊幽逸的思想。他们的 第十章初唐和盛唐的诗 一二五

中国文学史 一二六 思想，是老庄的道家思想和佛教思想的融合，他们所梦想的是超脱尘外，他们所歌唱的是田园自然。 东晋的陶渊明，在隐痛中巳有如此的倾向，初唐时的王绩又是如此，这里的一季诗人也还是这样。 孟浩然(六九0——七四0)襄阳人。初隐居鹿门山不仕，四十游京师，和很多名诗人交往。有 一天王维邀浩然坐，忽报玄宗临幸，浩然伏匿床下。维奏闻，帝喜，命浩然吟所作诗，至『北阙休上 香，南山归旧闾。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疎』，忤犯了玄宗，乃命放还南山。他最喜欢作抒情的田园 诗，风调很淸幽高俦：

• 过故人庄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台，靑山郭外斜。开筵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 日，还来就菊花。』

•王维是和孟浩然齐名的田园诗人，他的作风可说是直接承继了东晋的陶渊明的。 王维(六九九——七五九)字摩诘，河东人。开元九年进士，天宝末为给事中，安禄山兵陷两部 时，维为贼所得，胁他相从。贼平后，幸得昭雪，累官至尙书右丞。维晚年笃于奉佛，终岁长斋® 诵。他虽也做过官，但很爱嗜闲适的生活。当他待了宋之问筑的帽川别墅，游游山水，作作诗画画由 水，这个时期的作品纔特别的饶有自然风越。他被称为中国山水画南宗之祖，今存的有江山雪霁图。 苏轼批评他的诗说『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殷瑞也有『维诗，词秀调雅，意新理惬。在泉成珠，

着壁成绘』的话，都是最恰当的批评。

我们且看王维所沈醉的淸隽的大自然美在什么地方。

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淸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逆动下渔舟。随意春芳 歇，王孙自可留。』

鹿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翦。返景入深林，复照靑苔上。』

竹里馆 •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哦。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弑雨网川庄作

『续雨空林烟火迟，蒸黎炊黍饷so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吨黄翻。山中习静观朝榇，松 下淸斋折雾葵。野老与人争席髭，海鸥何事更相疑。』

储光义，兖州人。开元中进士，官监察御史。安禄山乱后，坐陷贼贬官。他的山水诗也有淸新可 喜的：

寄孙山人

第十章 初唐和盛唐的诗 二一七

中国文学史 一二八 • 『新林二月孤舟还，水满淸江花满山。借问故园隐君子，时时来往在人间。』 元结的敛乃曲，也是很著名的诗歌。结字次山，河南人。(七二三——七七二) 『湘江二月春水平，满月和风宜夜行。唱桡欲过平阳戍，津吏相呼问姓名。』——救乃曲其一 喜欢做山水诗的作家还有常建、王湾等人。余下有许多诗人，虽不能够完全归入山水派诗的范围 •(李白有许多描写自然的诗就很好)，像丘为、崔颍、贾至、崔舆宗等的作品，也有淸悠幽妙歌颂自 然的。这里不再提了。

然而我们永远不能忘记，这个时期中一位更値得宝贵的大诗人，和李白并称的——杜甫。

•和李白一样的，杜甫是中国诗坛里一颗极光芒伟大的溉星。他和李白不同的地方，在对人生的态 度。他的态度是严肃的，他的见解是沆教的。他的描写这个黑暗乱离的社会，是带着很丰富的写实性 的文学。

这就是天宝十四年茨禄山叛乱以后的文学一个最新的启明和以前不同的地方。天宝以后的文学的 新趋势，再也不是那种歌舞升平浪漫绮靡的玩意儿了，相反地，诗人们要拿自已经历过的这流离困苦 黑暗顚沛的苦境，非常深刻非常员实地写在他们的作品里面，表现的是人生的痛苦，政治国事的纷 乱，大众的流徙恐惧，战乱的祸患。这种能够尽情地把自己的痛苦愤慨抒写出来的作品，不知道引动 了多少人的同情，或动了当时多少的民众以至于后世千万的®者。

杜甫(七一二——七七0)字子美，京兆杜陵人。初唐时的诗人杜审言是他的祖父。天宝乱前， 他官右卫率府冑曹参军。安禄山兵起，曾陷贼中，后来逃回凤翔，州宗拜为左拾遗。出为华州司功参 军，弃官去，屿转入蜀。恰巧厳武节度剑南西川，因往依之，武表为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郞。武死，杜 甫往来梓夔二州间，出川过沅洲至衡州。死晒年五十九岁。

韩愈说得好：『李杜文章在，光焰蔑丈长，』向来论诗的人是把杜甫和李白相提并论的。不错， 他们生在同一时代，两人的友谊也很好。但他们的诗作风完全是不同的。李白的天才豪放，不加雕 琢；杜市却完全是辛苦锤錬成功的。李白的诗是浪漫的，乐天的；杜市的诗是写实的，人生的。前者 是S术派的诗人，我们请了李白的诗，淸逸豪迈，飘思然令人欲仙。杜甫的诗却是着力地刻划出这惨 不忍覩的社会黑暗，让你同情甚至于流涙。他们两人的作品最大的分别在这里。但倘让我们去批评他 们的优劣，我们可以说就艺术的造诣上讲，李白是好的，杜甫更是好的，不过好处不同罢了。 杜甫是有着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的。在安史乱作到他入蜀前，他遭遇到许多流踪转徙的痛苦和不 幸。他牵肠果腹的挂念着家人骨肉，也用着极大的热惜同情于一班同样苦难的人民。这一个时期的作 品，把他心里的成觥尽呆倾写出来的社会是黑喑乱离的社会，人民是痛定思痛的人民，文学也同样的 是愁苦呼号的文学。他在许多诗篇里面写的他身受兵灾流离困苦的情形，眞能够成动得令人怆然下 泪！『入门闯号哓，幼子饥已卒。……所愧为人父，无食竟夭折。』这种连逢够多么惨痛！『朱门酒 第十章初唐和盛唐的诗 一二九

中国文学史 二二0 肉臭』之句又多么深刻地形容豪贵们的欢乐奢侈，令人愤疾！

哀江头

『少陵野老呑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忆音霓旌下南苑，为 中覆物生春色。昭阳殿里第一人，同麓随君侍君侧。簸前才人带弓箭，白马嚼啮黄金勒；翻身向 天仰射云，一箭正坠双飞翼。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淸渭东流剑阁深，去往彼此无 消息。人生有情泪沾噫，江水江花岂终极？黄尘胡骑尘满城，欲往城南忘城北。』

兵车行

『车麟麟，马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嬢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 声直上干云霄。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去时里 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看不见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 万落生荆和。纵有健妇把锄虽，禾生陇亩无束西。况获秦兵耐苦战> 被驱不异犬与鸡。长者虽有 问，役夫敢申恨？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 好。生女谢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白草。君不见靑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寃旧鬼哭，天阴 雨湿声啾啾！』

我们细味起来，这『新鬼烦寃旧鬼哭，天阴雨湿旌啾啾』是多么悲惨的景象！这种非战思想掺合

在杜甫作品里的很多，且多惊心触目。他的『三吏』(新茂吏、潼关吏、石壕吏，)『三别』(新婚 别、垂老别、无家别)都是这种诗歌里的名作。石撩吏表现兵祸的惨酷最深刻，拉夫竟拉到一位抱着 孙儿的老太太，这个时候的情况也可想而知了。

石壕吏

『慕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踰脐走，老姉出门看。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聴缔前致 词：「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室中更无人、惟有乳 下孙。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雅得备辰炊。」夜久 语声絶，如闲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我们都知道律体是最拘束于声律厳谨的作品。在律诗里而要表现活泼眞挚的性情，是一件极不容 易的事情。•杜甫的五言律七言律以致于排律，都极精妙：明代的王世贞至以其七律为圣。杜甫不但学 问经验很广，作诗的蚂术一方面也能够贯注热烈活跃的思想像天衣无缝般地精密击在诗律裹，而不见 其痕迹。就是他偶然吟岀一两首绝句，虽然不是他的诗最大的成功，也不失为佳构。

八阵图

『功盖三分国，名高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春望

笫十章初唐和盛店的诗 二一二

中国文型史 二二二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成时花溅泪，恨别鸟絶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 .短，浑欲不胜簪。』 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若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靑 春作伴好还乡。卽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淸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茹萧下，不尽长江演演来。甚里悲秋常作客，百 年多病独10骤瓣苦多繁S,潦倒新停浊酒林。』

古来许多诗人和批评家对杜甫郄表示过他们的赞美和尊敬。韩愈说过：『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 长。』元桢说杜甫是『盖所谓上薄风骚，下该沈宋，言夺苏李，气呑曹刘。掩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 流丽。森待古今之蒙势，而兼人人之所谓独专矣。・：诗人以来，未有如子美者！』黄庭坚说.•『杜之诗 法出审言，句法出庾信，但过之耳。』蒸宽夫诗话说：『齐梁以来，文士喜乐府词，往往失其命题本 意，惟老杜吴车行悲靑坂无家别等篇，皆因时事，自出主意立题，略不更踏前人陈迹。』严羽则比较 李杜说.•『子美不能为太白之讽逸•，太白不能为子美之沈郁。』韵语阳秋称赞他的壮游，说：『杜子美 身遭离乱？复遍衣食，足迹几半天下。自少时游苏及越，以至作谏官奔走州县 > 旣皆载北游诗矣。』

遭些批评对于我们这位心襟阔大的热情诗人都是极端扬颂的。

恐怕刘现在我们还可以幻想得出这么一位苍苍的头发过了中年以上的诗人，携妻带儿的为了避兵 逃难流离顚沛的困苦生活吧！那残酷黑喑社会的刻画将永远地留在他的诗篇里面，从来没有人留过那 样深刻那样伟大的痕迹。在世界各国翻译的中国诗歌作品里，杜诗的数觉也耍算最多的。近百年来欧 洲有许多国家的绎本甚至有伪造的枕诗出现(见拙著『读洪煨莲着杜甫传』书评，刊香港大学东方文 化硏究所出版『束方文化』)。

笫十章初唐和盛唐的诗

二三三

中国文学史 I三四

第十一章 中晚唐的诗

盛唐的诗坛慢慢地消沉了，诗人们有许多都老死了。继起者是另外新的一羣作家。在这个时期里 五七言格律的诗体早已经运用成熟了，他们不再能够创新，只有在旧的范围中寻求更深的造就。虽然 到了后来，伟大的诗人还是一个个继续不断地出现于遣个繁盛异常的诗坛。

远个时期的政治背景还是很纷饥的。从天宝乱后，国家就很少有完全太平的时期。割据地盘的战 争，回纥吐辞的接乱，政府内部的腐他和宦官的专恣，都是酿成社会不安宁的原因，因此天宝前那种 富丽豊褥的文学再也不能复活了；这乱后文学的新趋势将倾向于平淡M实一派的道路去。 在大历贞元间没有什么大诗人起来。所谓大历十才子(吉中孚、韩翊、钱起、司空曙、苗发、崔 崛、耿椭、李端、虑纶、夏侯审)的诗，不过是这时诗埋的摆持者罢了。这一辈人是値不得我们怎样 地馈美的。举一两个例子如下：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束风御柳斜。日暮渓宫傅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韩翊：寒食 『鸣争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郞顾，时时误拂弦。』李端••听筝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张继：枫桥夜 泊

『故园黄叶满靑苔，梦破城头晓角哀。此夜断肠人不见，起行残月影徘徊。』—顾况：独角 思归。

韩翊、李端、虑纶、李益、张继、顾况都是当时很负盛名的诗人。我朋读了几首他们的诗，可以 知道那时的诗歌体裁内容都跳不出以前的范围。

一直要到元和长庆间，提倡社会诗的一派诗人白居易等继起来。白居易对文学的主张是要积极懿 识人生的，所以对杜甫等社会派的作品就特别推重。他与元九书内说：

『国风镜为骚词，五言始于苏李。苏李騒人，皆不遇者，各系共志，发而为文。故河梁之句，止 于伤别，泽畔之吟，归于怨思。傍径抑郁，不暇及他耳。然去诗未远，粳槪尙存，故无离别则引 双转一雁为喩，-讽君子小人则引香草恶鸟为比，虽义类不其，犹得风人之什二三焉。于时六毡始 缺矣。晋宋以还，得者盖寡。以康乐之奥博，多溺于山水；以渊明之高古，偏放于田园。江鲍之 流，又狭于此。…于时六义窿微矣。陵夷至于梁陈之间，率不过嘲风雪，弄花草而已。啮！风雪 花草之物，三百篇中岂舍之欤？顾所用何如耳！设如「北风其凉」假风以刺威虐也：「雨雪霏 罪」因雪以愍征役也；「裳棣之华」成花以讽兄弟也；「釆釆芾苴」美草以乐有子也。皆兴发于 此，而义归于彼。反是者可乎哉！』

他这里虽然受了 一些传统的解释诗经迂腐盗论影卷，但他说明他的态度完全是为人生而艺术的，表现 第十一章中晚唐的诗 二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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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学史 一三六

_ • ， 人生社会的文学。这种思想是很鲜明的。

再有一段是他对唐诗的见解。他说：

『唐兴二百年，其间诗人不可胜数。所可举者，陈子昂有感遇诗二十首，饱防感兴诗十五篇。又 诗之豪者，世称李杜。李之作，才矣奇矣，人不逮矣，索其风雅比兴，十无一焉。杜诗最多，可 传者千余首•，至于贯穿古今，罗缕格律，尽工尽善，又过于李。然撮其新支，石壕，潼关吏，塞 芦子，留花门之章，「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句，亦不过十三四。杜尙如此，况不逮杜者 乎？』 •

白居易本来也是个喜欢闲适的诗人，他晚年的一部分作品也有这种倾向。然而他所抱更宏大的心 愿，是替社会上许多痛苦的民众呼制，是苦口婆心般的劝诚。社会间种种的不平等，人们的苦辛，战 争颙武的纷乱，都被他很眞实很关切地描写出来。他作诗更喜欢用俚俗口吻，要想浅近到每一个人都 能够明了。故而他的诗也可以称彻当时的白话诗歌。

他把自己的作品分做四颊.• (1 )讽睑！卽以『新乐府』为题者；(2 )闻适——他说是『知 足保和，吟玩情性者』；(3 )成伤--是他所谓『随成酒而形于叹咏者』；(4 )杂猝)卽五言 七言，长短绝句，自一百韵至两韵者。

这里面自然以讽喩一类最军要，其中多半是些歌咏民间疾苦并且带着些®诚意味的作品。在文学

作品中很享盛名的卖炭翁和新丰折臂翁两篇是最精釆的作品，描写异常沉痛。其他闲适成伤等类的作 品也很多好的。

白诗在当时流传极广，元桢曾说过『二十年间，禁省观寺邮候墙壁之上无不书，王公妾妇牛辈马 走之口无不道』・•这并不是张大其辞的说话。这原因大槪也不外乎作者力求通俗的缘故。相传他何作 诗，令一老妪解之。问曰.•僻不？曰解，则录之。不解，则又复易之。所以俗语有老妪都解的故事。 白居易(七七二——八四六)字乐天，下都人。他从小时候家很贫，就努力苦学。举进士后，补 校书郞。后拜左拾遗，不久，因事贬江州司马，徙忠州剌史。元和十五年征为主客郞中，知制诰。后 来他历官杭苏二州刺史。文宗开成元年为太子少傅，后仕刑部尙书一直到老。卒时七十五岁。这位大 诗人的生平，是値得有人用生动的白话写出一册详细的传记来的。

卖炭翁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髪苍香十指黑。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服口 中食。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夜来城上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报。牛困人饥日已 高，市南门外泥中歇。朋剧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敕，迥军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官使骤将惜不得。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买花 ■

第十一章中晚唐的诗 二二七

中国文学史 一三八

『帝城春欲暮，喧喧车马度。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贵贱无常价，酬値看花数。灼灼百朵 红，痛笺五束素。上张帐W庇，旁织笆篱护。水洒复泥封，迁来色如故。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 悟。有一田舍翁，偶来买花处。低头独长叹，此叹无人谕••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

村居苦寒

『八年十二月，五日雪纷纷，竹柏皆冻死，况彼无衣民。回«村闾间，十室八九贫，北风利如 剑，布絮不.蔽身。唯烧篱棘火，愁坐夜待晨；乃知大寒岁，农事犹苦辛。顾我当此日，草堂深掩 门；褐裘覆维被，坐卧有余温。幸免饥冻苦，又无墉亩勤；念彼深可魏，自问是何人！』 我们读了他这些篇描写社会痛苦的作品，觉得非常沉痛逼切；但再一看他闲适一类的小诗，又觉 得受晋时的陶渊明的影响也很大，这两种写作的态度出在他一个人身上是并不相悖的。随便举一二例 子：

香山寺

『空门寂静老夫闲，伴鸟随云往复还。家酝满瓶书满架，半移生计入香山。』

赠梦得

『前日君家饮，咋日王家宴，今H过我庐，三日三会面。当歌聊自放，对酒交相劝。为我尽一 杯，与君发三愿••一愿世淸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

赠梦得一首把作者的幽默风趣完全表现出来了。梦得就是当时的诗人刘禹锡。

刘禹锡，字梦得，彭城人。贞元间登进士第，为监察御史，屡被贬谪。会昌时官到检校礼部尙 书，卒。(七七二——八四二)他常和居易元桢等相唱和，作风却不同于他们。他的七言绝句有很好 >0

石头城

『山园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寰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他的踏歌词竹枝词杨柳枝词等都是模拟民间文学异常成功的作品，新唐书卷一六八说：

『(朗)州接夜郞诸夷，风俗陋甚。家喜巫鬼，每祠，歌竹枝，鼓吹裴回，其声亿俸。禹踢谓屈 原沅湘间，作九歌，使楚人以迎送神。乃倚其声，作竹枝词十余篇，于是武陵夷俚派歌之。』 我们且廊他的竹枝词究竟怎样：

『杨柳靑靑江水平，闻郞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 唐诗因为音乐的关系本来和民间文学并没有绝对的隔膜，这里所引的两首竹枝词虽然或是出于模 拟改定，我们已觉得它充满了淸新婉转的音调。

元稹，字微之，河南人。他幼时就很有文才，初为右拾遗，出官通州司马，后官至工部侍郞同平 章事，武昌军节度使。死在武昌(七七九——八三一)。他的诗和白居易齐名，-举国传饰，号为元和 第十一章中晚唐的诗 二二九

中，国文学史一 一四Q 体。诗的题材也很近居易，但不及居易作的浅显流畅。

田家词•

『牛咤咤，田确确，旱块敲牛蹄蹈蹈，种得官仓珠颗杀。六十年来兵族族，日月食粮车so 一 日官军收海服，驱牛瓣车食牛肉。归来收得牛两角，重铠锄翠作斤测。姑春妇担去输官，输官不 足归卖屋。愿官早胜雠早析，农死有儿牛有犊，誓不遣官单粮不足！』

闻乐天左降江州司马

『殡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亜死病中惊坐起，喑风吹雨入寒窗。』• 像杜甫、白居易、元模这一派的诗人影响下去，在唐末五代的时候，韦庄纔用一千六百余字写那 一首描写黄巢兵饥时的社会诗——秦総吟。原作不载韦庄集内，光绪庚子发见于敦煌石室写本中，巴 黎和伦敦图书馆都有钞本，后经日本狩野直喜博土传录，经近人王国维、陈寅恪等考证，知道就是韦 庄的那篇名作，是据北梦琐言所云诗中『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二句可以断定。秦妇吟 作品内容不在本章范围之内，这里叙说一下，不过来解洲元白等作品传播后来影发的巨大。 韦应物是和元白时代相差不多的诗人，作风却是另外、一种派别。他的诗闻澹简远，人家尝拿他和 陶渊明相比。应物是京兆长安人，徳宗建中时拜此部员外郞，出官滁州，后改左司郞中，又官苏州剌 史。

他诗中具有特殊的闲澹风格。白居易和苏轼都很赞美他这种淸丽的作品，苏轼甚至说『乐天长短 三千首，却逊韦郞五字诗』，瞧他够多么推崇啊。相传韦姓高洁，所在焚香扫地而坐，仅顾况、.刘长 卿和储皎然等三五人能够和他酬唱。他的诗也很像他的为人：

源州西涧

『独怜幽草湖边生，上有黄踽深树鸣。春湖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顾况、刘长卿和皎然都是韦应物的好友。顾况的诗前面己经介绍过•，长W所作这里也录两首来证 明他们那一牵作者意境的幽隽： .....................................

弹琴

『冷冷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送灵澈 ，

『苻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荷笠带斜阳，靑山独归晚。』

…柳宗元，(七七三I八一九)字子厚‘河束人。王叔文和韦执谊都待他很好‘官尙书礼部员外 郞叔文败坐王叔文党和刘禹銭并遭贬谪‘他贬为永州司马•，后移柳州剌史。他享受很大的古文家 名其实却没有韩愈那种文以跋道的气味‘也不喜歉为人•师。他的诗歌作得超越尘俗‘淸逸闲淡‘极 似那爱好自然的陶潜。这是因为他在永州的时候‘住在风景绝幽的僧寺内‘潜习内典‘颇有梅悦的、 -第十一章中晚唐的诗 一？ I，

•中国文学又 J四二 得。在永州所写的许多篇游记，尤为后人所爱好。他的诗最好的如一首五绝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衰笠翁，独钓寒江雪。』

渔翁

『渔翁夜傍西巌宿，晓汲淸湘然楚竹。烟消日出不见人，敬乃一声-III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 •上无心云和逐。』

元和长庆间的诗人，除了上面谜过的社会派和自然派之外，还有专以险峭幽奇著名的，韩忿就是 其中的一个。

韩愈(七六八——八二四)是复古文学运动的一位大师。本来改革文体反对骈文的倾向，在北周 和隋初，已有苏绰、李夸等人发动。唐武后时陈子昂竭力反对齐梁体，开元天宝间蔬颖士、李华、独 孤及、梁尔、元结等竭力排斥骈体也引起相当注意。到了蜂愈，才大张旗鼓，俨然以继承儒家的道统 自任。他一面努力提倡古文，一而又提出『陈言务去』的口号，甚至说『古之为文必已出』，于是酝 酿巳久的古文运动在他的手裹才收水到渠成之功。他字退之，邓州南阳人。其先世居昌黎，故又称韩 昌黎。贞元八年进士，复累官监察御史，国子博士，和刑部侍郞。元和十四年因谏宪宗迎佛骨，贬为 潮州刺史。后回到长安，官至国子祭酒，吏部侍郞，卒于长庆四年。他对古文运动的宣吹和努力，是 通常语文课本都很注重地提到的，他的诗走的却是另一路数，粗险豪放，不避艰深。并且诗中善状阴

湿冷僻之景，这种奇僻的诗格我们疑心大槪与他贬谪所在的环境很有关系。那一种爱押险韵喜用怪字 的习惯，使他的诗名不似古文的名气那么显著；然而他很多长的歌行中毕竟也不乏佳作。现在随便举 一首七古山石做例子..

『山石荦确行径微，黄昏到寺蝙蝠飞。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侩言古壁佛画好，以 火来照所见稀。铺床拂席修魂饭，疎棚亦足饱我微。夜深静卧百赴绝，淸月出岭光入扉。天明独 去无道路，出入高下穷烟霏。山红涧碧纷烂焕，时见松挪皆十围。当流赤足踏涧石，水声激激 风吹衣。人生如此自可乐，岂必局促为人用•嗟哉吾党二三子，受得至老不更归？』 、 孟郊(七五一——八一四)字束野，湖州武康人。少隐嵩山，落落寡与人合。年将五十始登进士 第，也没做过什么高官，一生穷困潦倒。然而韩愈却很赏诚他，把他和张籍、李幼等引为同道，曾说 『束野动惊俗，天葩吐奇芬』。他的诗思苦奇涩，多半由苦吟成的。李観论他的诗说：『髙处在古无 上，平处下顾二谢。』(新唐书卷一七六)所作多写穷苦忧愁饥寒的状况，大半由他困苦的环境经验 得来；『秋至老更贫，破屋无门扉。一片月落床，四壁风入夜。』(秋懐)令人读罢能无凄然！欧阳修 说：『孟郊贾岛皆以诗穷至死，而平生尤自喜为穷苦之句。孟有移屋诗云：「借车载家具，家具少于 车」。…人谓非其身备尝之，不能道此句也。』(六一诗话)批评得眞一点不错。这里引他一首小诗 古别龙： -第十一章中晚唐的诗 -四三

中国文学沢 一四四 『欲别牵郎衣，郎今到何处？不恨归来迟，莫向临邛去！』 贾岛(七八八——八四三)字浪仙，范阳人。初为僧人，名无本。后来遇了韩愈很赏识他，劝他 还俗。后举进士，除遂州长江主簿。他的诗名和孟效埒，人称二人的诗为『郊寒岛瘦』。其诗亦多咏 寒苦，他自己说过『二句三年布，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足见他咏作的辛苦了。 他的诗原也属险峭幽奇的一类，但寻蚁者不遇一首却是例外，不但淸逸冲淡，且极有思致而近乎自 然：

『松下问>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李贺(七九0——八一六)字长吉，昌谷人。他有过人的天资，据说七岁卽能辞章。但这位诗人 竟和王勃似的短命，死时仅二十七岁。(依新磨书)他曾居官，宪宗时为奉礼协徘郞。相传他每日旦 出，骑小驴，从小奚奴背古锦沥，遇得佳句卽书投吸中，暮归卒成之。他的诗格奇诡，被称为鬼才， 甚至死时也说是到上天去替天帝落成的楼阁作文章(见李商隐李贺小传)，但情感却很丰富的。像：

胡蝶飞

『杨花扑帐春云热，龟甲屛风醉眼绸。东家胡蝶西风飞，白骑少年今日归。』 卢仝，范阳人，隐居在少室山，自号曰玉川子。韩愈曾与之酬唱。后因宿王涯第，死于甘参之 祸。他的诗僻峭奇险，所作如月蚀诗、茶歌等都很著名，也都足以代表他怪诞的格调。举一二首绝句

为例.、

『村醉黄昏归，健倒三四五。么.掌靑落苔，莫嗔惊着汝。』——村醉

『饥拾松花喝飮泉，偶从山后到山前。阳坡懊草厚如织，困与鹿盛相伴眠。』——山中 晚唐时仆的诗块，我们可以槪括一句说，因为时代的混沌，一种避开现实沈沦麻醉的风气，使人 又回转倾向到唯美文学的旧路。晚唐文学的作风，我们可以说是完全浸沉在绮靡的，华艶的，浪漫的 风气之中。这个时期的政治，是比以前越发腐败紊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一直到了唐代的亡国和五代 的纷争时代。社会滩然是还很黑暗，然而，伟大的诗人和伟大的作品再也不大寻找得出了；这个晚唐 诗坛寥寥落落的几十个诗人不过是在点缀着而已。也有作山水诗的，也有作通俗的白话诗的，最大多 酸的还是运用唐代创造纯熟的绝句，来表现出一种浓挚感情和华绮作风的诗歌。像杜牧、李商隐、温 庭筠等掷是这个时候的健将。虽然，我们认定了晚唐浪伟大的成就巳经不是诗，而是新典的另一种体 裁，比较更通俗更普遍•更婪学的词，后面有一章里就要论及的。现在先论晚唐的诗。晚唐的时候恐怕 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诗人。升庵诗话卷四说过：『晚唐亦有数等，如罗隐杜苟鹤〔晚唐之下者，李山 甫卢延逊，又其下下者，望罗杜又不及矣。』算是很确切的批评。値得赞美的七绝作家有杜牧。 杜牧(八。三——八五二)字牧之，京兆荡年人。文宗太和二年进士，擂监察御史，历黄州池州 陆州及湖州刺史，拜考功郎中，知制诰，迁中书舍人。卒年五十岁。 ， 第十一章中晩唐的诗 一3£

id

中国文学史 -四六 后人称他为小杜以别于柱甫，其诗的特点在纤丽而有情致，最好的作品是七绝。例如： 江南春

•『十里(多本作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泰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杜枚之身是一位颓唐自放的人物，他的念昔游遣怀诸作都可以说是他的自传。如遣怀一首：「落 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情。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靑楼薄幸名C』他的浪漫生涯也可窥见一 斑。其他的诗如寄扬州韩绰判官，山行，赠渔火等首都很不错。

李商隐(八一三——八五八)字义山，懐州河内人。文宗开成二年进士，初为弘农尉，后官侍御 史，检校工部员外郎。客荣阳卒。他的诗绮美华艶，并且隐僻暧味的作品很不少，有人说他和宫女和 女道士间都有情爱的往还，写了很多自己的恋爱诗。比Sa动人的像：

无题

『相见时摊别亦瓣，束风无力百花残。春狱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 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靑鸟殷勤为探看。』

常娥

『云母屛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常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靑天夜夜心。』

登乐游原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温庭筠的诗绮腻馥艶，较之李商隠更甚。这种题材和风格，酿成晚唐唯美文学的主潮。 温庭筠，字飞卿，太原人。他的诗与李商陇齐名，.号称温李。他的才思很敏捷，每应试押韵作 赋，叉八叉手而成八韵，人号温八叉。他的词成就极大，诗不过是艶丽而巳。如夜看牡丹； 『高低深一浅一阑红，把火殷勤照io希逸近来成懒病，不能容易向瀚风。』

南歌子词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郞长行莫围棊。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杨柳词

『馆娃宫外邺城西，远映征帆近拂堤。系得王孙归意切，不关芳草绿萎萋。』 温李等一派诗歌的影响很大，晚唐诗人如韩保、吴融、皮日休、陆龟蒙等的作风都很褊•虞。然 而，相反地也有一笔主张白话的诗人，如罗隐、杜苟鹤、胡曾等人。他们的作品好处是能够通俗流 畅，坏处则像前面杨愼升庵诗话所批评的苦于没有浓郁的文学so除此以外的晚唐作家，像司空 图、许浑、郑谷、李翠玉，韦庄，张祜等，也都各具特殊的风调，驰骋当时的诗坛而不稍肯为他人屈 第十一章中晩唐的诗 一四七

4

中国文学史 一四八 的。然而诗的发展巳经差不多到了尽端，而另一种新文体——词，却纔发达未久，所以许多慈心的作 者都转变到词的方面去求新的发展新的创造了。这个诗坛(晚唐)便巳随看词的发扬扩展而谢落凋 零，一直到了公元九。六年唐代的灭亡，晚唐的诗就算吿终了。

第十二章唐代的小说

唐代的小说，在数量方面比从前增加了许多，而质的方面，叙述情节也较完整了严密了，文懈的 修饰也较前华艶了，其间的进步是很显著的事实。这最显著的进步性，是从前的小说一大半由于传 说，而自唐以后的人纔有意作小说。胡应麟说：

3M之谈，盛于六朝，然多是传录舛讹，未必尽幻设语。至唐人乃作意好奇，假小说以寄笔 端。』(少室山房笔丛三十六)

唐代的小说有一个特别名词叫做传奇。我们知道明淸时人作的戏曲，也叫做传奇，像有名的桃花 扇传奇就是。因此常常有许多人把唐代的传奇(小说)和后来的传奇(戏曲)混而为一，所以这里顺 便辨明一下。唐代传奇的主题，据日本学者听谷温的主张(见所著中国文学槪论讲话，有孙使工译) 是藉仙侠艶情以吐始其无聊与不平的成槪，所以事旣新奇，情复凄惋，文章又典丽而富于情韵，眞有 一唱三叹的赵味。这话祇是表面上观察的结果。其实，传奇的发达，首先是由于古文运动提倡散文对 抗骈俯，像著名的韩柳诸人，都有小说的尝试。其次便是唐代科举的温卷制度(见赵彦术云龙漫钞 八)，举人可以事前把作品呈献主司，而且投卷不祇一次。小说文备数体，写一个具体的故事也可以 把自己的史才，诗笔，议论完全包括在内。所以唐代传奇末段必加议论，看似画蛇添足，其实正是它 笫十二章唐代的小说 一 一四九

中国文学史 一五0 显著的特点。有了这种特殊的环境上的需要，小说的发展便是意中事了。唐代的传奇小说粗略地可以 分为别传、剑侠、艶情、神怪四种，我们颇不离于此窥见它们的题材。下面依各小说有主名的作者的 时代和他的作品内容，做一个简要槪括的说明，原来的作品大都可见于唐人说苍或太平广记里面。近 年向世界介绍硏究唐代小说最成功的，要推英国的E・D・Edwards教授了。她费了多年的心血，把及 百篇传奇用现代的文华完全英译了出来，使欧洲学者如入宝山，顿觉唐代故事有许多地方较之正史更 足以说明它的特质和社会背景。但是她啲书名却称为『唐代的散文』(Chinese Prose Literaturea fhe Tang period" Probsthain版)，这正足以说明传奇在中国散文里的重要地位。 张篇(约六六0——七四0)字文成，深州陆浑人。武后调露初进士，后终官至司门员外郞。他 为人亿荡放纵，日本有游仙窟一卷，题宁州襄乐县尉张文成作，中国失传已久，民国后始重印流传。 这是用骈文写的，在唐代小说中，它受到佛敎的爱文很大的影灵。里面自叙张奉使河源，道入神仙之 窟，遇两女十娘五娘，受她们款宴的事情。在唐代，通常所.谓遇仙，和我们今日的理解是不相同的。 唐人的遇仙其实就是艳遇，包括妓女，浪漫的女道士，成其他的家庭妇女(见陈寅恪读莺鸾传，中央 硏究院历史语言硏究所集刊第十本第二分)。唐香上面说：『B下笔辄成，浮艶少理致，其论芸率诋 诮避秽，然大行一时，晚进莫不传记』，甚至于新罗日本使者来到长安，、也必以金宝购其文，张瓣在 当时的受人欢迎可知，同时我们还可以推知游仙窟大槪也是日本使者购写回国的，时当嵯峨天皇以

前，日本巳经有了这一篇名贵的小说(参看刘开荣••唐代小说硏究)。

在张仑后七继起的小说作者很多，沈旣济尤著名。旣济的传见于新唐书卷二二二，说他是『苏 州吴人，经学该明。吏部侍郎杨炎雅善之，旣执政，荐旣济有良史才，召拜左拾遗史馆修撰。•：炎得 罪，旣济坐贬处州司户参军，后入朝位礼部员外郞，卒。撰建中实录，时称其能。』他的生平大槪如 此。他作的枕中记(一名吕翁)述道士吕翁行邯郸道中，见旅舍卢生自叹穷困，乃授以枕，谓当荥适 如意。生梦娶妻淸河崔姓.，累官至宰相，生五子，姻媾皆天下望族，有孙十余人，年八十余乃死。生 前则旅舍主人蒸黍未熟。生憾然良久，稽首再拜而去。唐代士人慕好功名，这一篇小说颇富讽剌底趣 味。这种意念，远在干宝的搜神记焦湖庙祝以玉枕使杨林入梦，巳开其端，但当然不及枕中记的深 刻。旣济又有任氏传说妖狐殉人的故事，也充满者讽刺性。

元和初，陈鸿替白居易的诗长恨歌写长恨歌传，述杨贵妃在开元时入宫一应到死蜀的故事。鸿字 大亮，贞元时为主客郎中。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简，字知退。贞元末进士，累官至司门员外郞，主客郞 中。有一篇著名的艳情小说李娃传，讲荣阳公子因为沈溺于倡女李娃而至流落做乞丐，后为李娃拯救 了，勉力求学擢第，终于结成婚姻。这小说的作者就是白行简。

中唐时候的诗人元桢，也是当时很著名的小说作者。现在流传的有会眞记(恭蒲传)，在时代和 社会背景方而，陈寅恪先生信有详细考证。故事略谓贞元中有张生惑于女子崔莺龙的美貌，托崔的婢 第十二章 唐代的小说 一五一

中国文学史 一五二 子红娘通言语。后来崔另嫁他人，张亦别娶，乃终身不复见。这一个恋爱故事多半是元旗的自写，小 说中说什么『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时人多许张为善补过者』，假如我们不知道这种 体裁的作用，便不免奇怪。这篇小说的文笔很委婉流丽，兼以元模的诗名，会眞记影响于后世的文学 实很巨大；金时有葱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元有王实甫的西厢记，关汉卿绩西厢记，明有李日华南西厢 记，陆来南西厢记，简宜繁不胜举；还有一班学者，或去考据崔莺莺的家世，或又为她辨诬(顾炎武 金石文字记卷五，郑恒登夫人崔氐墓志铭)，则未免过于执着了。

李公佐(约七七。——八五0)字颛蒙，陇西人，元和中为江淮从事，会昌初为杨府录事，暮年 又坐然争削兔。所作小说，以南柯记最有名。内容约叙淳于募在槐树下昼寝，梦为槐筮国婿，治南柯 郡三十年，战败，公主又死，乃从官送还故乡。于衅醒后在槐树下找出一蚁穴，卽所谓槐茨国。1 作品的含意和枕中记相彷御，而描写的形式与技巧则较前作更为超胜。其赞语云：『贵极禄位，权倾 国都，达人视此，蚁聚何殊』，更说出他一生在官场所眼见的牢骚和愤怒。下面录了段淳于券醒后与 二客査看蚁穴的记事：

『生指曰：「此卽梦中所经入处！，」二客将谓狐狸木媚之所为祟，遂命仆夫荷斤斧，断拥肿，折 査梆，寻穴究源。旁可去丈，有大穴，洞然明朗，可容-杨，根上有积土壤，以为城郭台殿之 状，有蚁数斛，隐聚其中。中有小台，其色若丹，二大蚁处之，素翼朱首，长可三寸，左右大蚁

数十辅之，诸蚁不敢近，是其王矣.•卽槐安国都也。又穷一•穴，直上南枝，可四丈，宛转方平， 如亦有土城小栖，卽生所领南柯郡也。又一穴西去二丈，磅薄空坊，嵌落异状。中有一腐®壳， 大如斗，积雨浸润，小草盗生，繁茂翳哲，掩映振壳，卽生所立灵®山也。又穷一穴，东去丈 余，古根盘屈，若龙虺状。中有小土壤高尺余，卽生所葬妻龙冈之墓也。追想前事，感叹于怀， 披穴穷迹，皆符所梦，不欲二客坏之，还令掩塞如旧。是夕，风雨暴发，视其蚁遂不见，莫知所 去。故先言国有大恐，都邑迁徙，此其验矣。』

谢小娥传是说小娥的丈夫段居贞和她的父亲俱经商，往来江湖间，为盗杀害。小娥尝梦父及丈夫 吿以雠人，乃萨服为男子寻访，•后果遇二贼于浔阳，乃剌杀之，并间官擒其余馆的故事，也是李公佐. 作的。 <• 李朝威(陇西人)作柳毅传，内容略系柳毅考试落第，将回湘滨，道经泾阳，遇枚羊女子自称是 龙女，为勇姑和夫婿所虐待，托毅寄书给其父洞庭君。洞庭君弟钱塘君性刚烈激躁，杀婿携女归，欲 将女配毅，毅辞谢，佳带珍宝以归。后毅两次丧妻，第三次娶范阳卢氏，仍是这位洞庭君的爱女。后 生一子，夫妇相借归洞庭，遂成了神仙。 7 <• 彳 我们这奏引两段柳毅传的描写：

『见有妇人，牧羊于道旁。毅怪视之‘乃殊色也。而娥脸不舒‘巾袖无光,凝听翔立‘若有所 第十二章 唐代的小说 --L三 一 *户

中国文学史 一五四

伺。』

看他写悲戚忧楚的佳人，只用十余个字便完全刻画出来。再看他写朱鳞火鬣突飞怒腾的赤龙——钱塘 君，又另是一种神气：

『词未毕而大声忽发，天圻地裂，宫殿摆簸，云烟沸涌，•俄有赤龙长千余尺，电目血舌，朱鳞火 鬣，项举金键，镀牵玉柱，千SS,缴绕其身，锻雪雨雹，一瞬皆下，乃擘靑天而飞去。毅初 恐蹶件地，君亲起持之曰：「无权，固无害。」毅良久稍袤，乃获自定，因吿S:「愿得生归 以避复来。」』

这是多么生动出色的笔墨！

蒋防作的崔小玉传，是一篇哀情小说。李益在长安遇名妓獐小玉，后授郑县主簿，乃坚约婚娶而 别。益母已为订婚表妹卢氏，益不敢拒。这是唐代士大夫阶层的婚姻和门第有着密切的关系：常人绝 不肯为妓女而牺牲自己的前途，它的输廓和崔.莺惹传正相酷似。小玉久不得益音讯，屡思和益会面， 益常避不相会。一天，益在崇敬寺赏牡丹花，忽被黄衫的豪士强邀至霍家，小玉带病相晤，责益负 心，痛哭放声而气绝。益哭泣甚哀，郁郁不乐，娶三妇皆不能偕老。文字写得凄怨哀绝，小玉临死前 一段犹觉恻艶：

『玉乃侧身转面，斜视生良久，遂举杯酒酹地曰：「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

此！韶颜雅齿，飮恨而终，慈母在堂，不能供养，绮罗弦管，从此永休！微痛黄泉，皆君所致！ 李君李.君！今当永诀，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作君妻妾，终日不安。」乃引左手握生臂，掷林于 地，长恸号哭数弊而绝。』

杜光庭作的有虬辑客传(盐谷温以为张说作，盖从托名旧题)。光庭在懿宗时应举不第> 入天台 为道士，僖宗避黄巢兵入契，荐充麟徳殿文章应制，后光庭遂留菊，事王建，王衍。虬辑客传大意略 说.•隋末天下将乱，但大臣杨素，仍不知道，还是骄倨慢客。一日 > 李靖往谒，素不大理会他。素 瞅妓红拂，却识李靖是个英雄，夜间私奔李靖。靖掳之同走太原，路上遇见虬髯客> 卽相友善如毒 交。虬寿客闻太原有异人，想求李靖介绍相见。李靖便介绍他见李世民。虬辑客一见世民 > 大惊道： 现在他活在世上> 这天下已经不是我的了。遂把自己的财产W送给李靖，吓他齢助世民起事。他自己 便跑到海外扶余国去称王。后来李渊平定天下，世民和李靖的功劳都不小> 间接地还是得到虬辑客的 资助。

这个故事的取材描写都很好，并且不麦历史的范围。在不违背历史之中，又添加上许多小说的 穿插，技巧实在很高妙。最精澎的地方，是虬懈客见世民后，以为他是天子了，却还不能自信，又约 某道士来见李世民。这两段文字描写得非常动人：

(1)虬再客见世民

第十一章唐代的小说 • 一¥

中国文学史 一五六 『辄遣使迎之，使回而至。不衫不履，褐裘而来。神气扬扬，貌与常异。虬髯默然居末坐，见之 心死。飮数杯，招靖曰.•「眞天子也！」』

(2)某道士见世民 •，

『少焉，文静飞书迎文臬看棋。道土对弈，虬髯与公傍侍焉。俄而文畠到来，精彩惊人，长揖就 座，神气淸朗，满座风生，顾盼椭如也。道士 一见，惨然敛棋子曰.•「此局全输矣。于此失却局 哉！救无路矣！」』

此局全输的话一方面指棋局，另一方面却指着天下。这是小说里常用的譬喩双关的方法。 除了以上的小说而外，著名的还有袁郊的红线传。略述潞州节度使薛嵩使女红线，夜盗田承嗣床 头的金合，承嗣原有吞倂潞州的心思，这时惊惧恐被喑杀，乃呼赠嵩礼物以议婚，两河地方得以无 事。薛调作刘-无双传，略谓刘震的女儿无双幼配婚表兄王仙客，后因战乱失散，无双被召入宫派往看 守陵园，仙客求助于难士古押衙，古许诺。半载间毫无消息，忽传看守陵园宫女被杀。是夕，古押衙 抱宫女尸见仙客，原来就是无麒。原来古先用手段杀死无双，再用药灌她复活，古复尽杀这案的关系 人，无双和仙客乃终成良缘。这简直像沙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情节了。良仑奴是叙黑奴磨勒负 崔生逾十重垣抵某大臣(名一品)家妓院与一爱妓相会，又负这一双情人飞越峻垣带还生家的故事。 括隐娘是述侠女念娘(孔锋女)帮助陈许节度使刘昌裔破他的敌人魏帅田氏派遣的刺客精精儿和妙手

空空儿互而斗法的故事。这两篇均见段成式酉阳杂俎的剑侠传中，可以做剑侠传的代表作品。 柳氏传(章台柳传)是许尧佐作的。它述唐名诗人韩翊的爱妾柳氏为蒂将沙咤利所劫夺，和侠士许 俊用方法夺回的故事，结构颇似昆仑奴。飞烟传系臬甫枚所作，内叙步飞烟和部居少年赵象相恋爱， 被次夫发觉笞死，象也改名逃到江南。离魂记陈元佑作，述张镒初许配他的幼女倩娘给外甥王宙？ 后又忧婚。王宙舍恨伤别，夜半忽然倩娘追来，乃借入蜀。后倩娘思家，归后则见眞的倩娘正卧病床 上，两个倩娘合成-体，这纔知道那一个追王宙的是倩娘的魂。杜子春传系郑还古作，叙子春少落魄 荡漩资产，有道士助他资金，他屡次挥用尽。最后(第三次)道士给他钱三千万> 他纔惭愧尽用来做 慈善事业。后来他应道士约于华山，答应不开口，M助道士炼丹，受麦魔鬼猛兽的试验，都能坚持， 却终于逃不脱爱的范围。这故事和大唐西域记中的『烈士池』如出一辙。

唐代著名的小说传奇还有许多，但倘就蕤术价値来估计，则上而所论列及的诸篇大槪都可以算最 好的和流传最广的作品了。依其性质我们可以略别为四类：

(一) 别传.…：长恨歌传

(二) 剑侠……虬W客传红线传刘无双昆仑奴虱隐娘谢小娥传

(三) 艶情……霍小玉传李娃传章台柳传会眞记游仙窟

(四) 神怪……柳毅传杜子春传南柯记枕中记飞烟传离魂记

第十二章 唐代的小说 一五七

中国文学史 一五八 唐代的小说传奇，用旧时传统的眼光衡量，仅不过是一般文人的余兴，茶価酒后的消遣品而已。 章太炎先生会说过.•『唐人荒淫，累代独绝，播在记载，文不可诬。又其浮镜慕势，尤南朝所未有。 南朝疵点，专在帝室，唐乃延及士民。唐人小说半皆妖蛊，文旣无法，歆慕荣遇之情，、骄淫矜夸 之态，溢于楮墨』(五朝学原注)，但这也正足以说明唐代中华民族向外拓展的盛大，唐人胸襟的开 朗和当时社会一般情况由繁荣到倾覆的过程。如单就传奇的发展而论，不但技巧修饰已经向成熟的道 路上走，而思想布局也趋向于意识的创造。洪道容斋随笔说：『大率唐人多H诗，滩小说戏剧，鬼物 假托，莫不宛转有思致，不必颛门名家而后可称也。』(卷十五)可见宋代的学者也深刻地感觉举这 种情形。因为它的情节旣很诡奇，文字也华饱典丽，纔被后来的读者重视。因此，唐代的小说传奇不 怛是扩大发展了两晋南北朝沿传下的衣钵，并且还能够发扬影响于后世中国文坛的灵迁，特别是元代 以后的戏曲传奇，大多数取唐时小说的题材做根据，几乎宋金元明四代间声曲发达的沿革皆由于唐时 的少说。像元祺的会眞记传诵下去‘后来的赵徳麟商调鼓子词‘董解元西厢诸宫调‘王实甫关汉卿的 西厢杂剧，明人的西厢传奇，那一种不是由会眞记取法来的？这样> 我们不但要赞美唐代小说传奇的 繁兴，还要鸾叹它对后世中国文学史上遗留的光荥和伟大呢。

唐时僧侣已有谓『俗讲』(见向达唐代俗诽考，刊燕京学报第十六期，及孙楷第着唐代俗讲轨范 与其本之体裁)，如墩烟写本所录说唱体俗文，为后来话本小说的滥籍。

第十三章晚唐和五代的词

什么是词？词怎么会典起来的？

这两个问题，狂过去已经有许多古人，在近世还有不少的学者们费了很多的时间做过很详细的考 证。我啊这里要用极经济极宝贵的篇幅，也来做一个槪括的解释。

词那样形式的体制在唐代以前是没有的，就是在唐代，也不过初起于中唐末或晚唐。词究竟是怎 样的东西呢？成词的体裁是怎样的呢？我们现在可以说，词是协和着音乐调子的一种新诗体。因为它 是一种新诗腰，所以也要能表现出丰富的感情，和诗没有多大的差别。我们知道唐代有许多诗人的作 品都曾经和看乐调四方传诵，严绳孙说：• ,

『唐世所传若沈香被诏之作，旗亭画壁之诗，及江南红豆之曲，其可歌者多五七言绝句。』 其实还不止此。李白元结的淸平调兹乃曲相传是可歌的，也是近体诗。张说的舞马词是六言绝句，破 阵乐是六言律诗，也是近磴诗。近体诗，不但可以淸诵，还能够入乐歌唱。文人们乐得把自己的诗作 得俚俗些其声些拿去给乐工依曲拍塡成歌辞譲伶人妓女歌唱，文人自己的诗名可以就此传播怠广 工自己唱奏的歌辞也因是文人作的而増高声价。这样两方面互相利用的结果，文人们也渐渐的不避俚 俗依照乐工的歌谱曲拍拟作相似的辞句，或另外创造什么新的乐调歌辞给乐工习唱。一个文人这虹， 第十二章•唐代的小说 • 1 E化

中国文学史 一7C 大家起而效尤，于是词就很快地发达起来。唐书艺文志里有崔令钦的教坊记罗列曲调的名字，自献天 乐到同心结凡三百三十五种，著名的词牌像南歌子浪淘沙俱在内。这样多的收罗可以证明当时文人们 尝试的踊跃和流行。

那么词究竟在什么时候兴起的呢？

这个问题古人虽有很多种说法，却都不能令我们满意。姑录几种旧时的见解看看； 『李太白菩萨蛮忆秦娥二关‘为百代词曲之祖。』(黄玉林花庵词选序)

『塡词原本乐府。菩萨蛮以前，追而溯之，梁武帝江南弄> 沈约六忆诗，皆词之祖。』(徐饥词 苑丛谈)

『粤稽诗降为词，六朝潜启其基，而体创于李唐〉五代继隆其轨，而风畅于赵宋。』(柯煜绝妙 好词笺序)

『自有诗而长短句卽寓焉.•南风之操5五子之歌是已。周颂三十一篇，长短句居十八；汉郊®歌 十九篇，长短句居共五；至短箫镜歌十八篇，篇皆长短句。谁得谓非词之源乎？』(汪森词综序) 我们看这几位古人的论调，竟越说越远，越考越古。由李白说到南北朝，说到汉代，更远溯到南 风五子之歌去了。这种态度大厂是由于以为长短句就是词，而在近体诗成立以前的诗也有长短句，于 是便把诗的起源当做词的起源。这当然是谬误的。眞正词的起源和发农，至少要在盛唐以后。李白的

时代还没有词，况在白的以前呢？相传有二阅词(菩藤蛮和忆秦娥)是李白作的，普通语文课本中也 据以选入，其实不甚可靠。理由简单写在下面。

据苏鵰杜阳杂编云：『(宣宗)大中初(约八四七)，女发国贡双龙犀......共国人危髻金冠， 理珞被醴。故谓之菩so当时娼优，遂制菩萨蛮曲，文士亦往往声其词C』(卷下)这事同载于南 部新书中。北梦琐言有云：『宣宗好唱菩睦蛮词>』崔令钦的教坊记裹亦录有菩萨童。胡应巅少室山 房笔丛说：『蓉萨链之名，当起于晩唐世。』这可以说是菩萨蛮的起源。

我们再看一下李白的生卒年考。白生于武后圣历二年，死于肃宗宝应元年，据李华撰的墓志白死 时年六十二岁，较大中初尙早八十多年。那么，白生前连菩萨蛮的词题还没有呢，怎能预先塡好词句 呢。后蜀时赵崇祚编花间集，晚唐时的作者载入很多，却没有李白的。这是一个很确凿的证据。唐欧 阳炯作的花间盘序也只说：『李太白应制淸平乐词四首』，不及菩萨蛮忆泰娥。郭茂倩乐府诗集载李 白许多乐府歌辞，也不收这二词。直到后来南宋人黄升(玉林)的花庵词选才录这二词，并以为是李 白的。花庵词选是一部大体从文学欣赏方面来着眼的选集，不大辨别眞伪正误，它的主张在考据的立 、场谴来比较地不算重要。

然而这两关作品我们倘把作者问题放弃而单看它的内容，则无疑地也可以说是中晚唐间词的初勘 杰作。

第十三章 晚唐和五代的词 一六一

中国文学史 一六二

•菩灶蛮•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瞑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玉阶空蜉立，宿鸟归飞急。 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忆秦娥

『节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滴陵伤别。乐游原上淸秋节，咸阳古道音尘 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象陵阙。』

盛唐时代的诗人少被伶人妓女所争唱的多半是五七言的绝句。李白淸平调是几首七言绝句，王之涣、 王昌龄、高适旗亭传唱的也是五七言绝句，王维的『红豆生南国』一首是五绝。一直到了中唐时，韦 应物、白居易、刘禹锡一洗人纔有依乐谱塡长短句作的歌辞。这个时期的作品像三台、调笑、竹枝、 杨柳枝、浪淘沙、忆江南等作，大约都还靠得住。

韦应物的歌词今不多见。但仍有三台调笑等曲。前者是六绝> 与张说舞马词同。调笑在韦江州集 (据四部丛刊本)作调咖，还有宫中调笑、转应曲、三白令等异名。现在举一例子看：

『河汉，河溪，晓挂秋城漫漫。愁人起望相思，塞北江南别离。离别，离别，河汉雄同路绝？ 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路迷，路迷，边草无穷日暮。』 白居易、刘禹锡的作品流传也不少，不过白氏的长相思二首如梦府二首不见于白氐长庆集，禹锡

的弥湘神也像不甚可信。录白居易较可靠的忆江南一首瞧一瞧他那时候的作风： 『江南好，风景旧伸谙：日出红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刘禹锡曾作词和之，为寿去也，并自题曰・•.『和乐天春词，依忆江南曲拍为句。』其词曰： 『春去也，多谢洛城人。弱柳从风疑举袂，丛W挹露似沾巾，独坐亦含舞。』 竹枝是民歌。禹锡自说他在建平所见.•『史中儿喻歌竹枝吹短笛，曜鼓以赴节。雄亿柠不可 分，而含思宛转，有淇澳之艶。』柳枝和竹枝是同丽的。浪淘沙白居易有六首：刘禹幼有九首。禹锡 尙有斑竹枝词，韩翊有章台柳(故事见前)，枭甫松有浪淘沙，张志和有渔歌子，都作待很好。 张志和，字子同，金华人。肃宗命待诏翰林，坐贬不复仕，自称烟波钓徒。他的渔歌子五首颇为

At: 、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饭鱼肥。靑答笠，绿范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松江蟹舍主人欢，菰饭葬羹亦共舞。枫莱落，荻花干，醉宿渔舟不觉寒。』 唐代的乐府歌词，本来和诗人没有多大关系。诗人作的始终是律诗绝诗，乐工伶人歌妓把诗和上 谱就斐成乐谱，可以传播歌唱了。一直到了中唐大历长庆间，诗人居然有把已成的乐曲可唱的，依它 的声建节拍，塡上歌词。句子为着适合乐调抑扬好听，也长短不整齐了，歌辞和乐曲也渐接近了。许 多文人都这样模拟试作，写成了许多长短句S,到了这时叫做词的一种新兴文体纔吿成功，更渐渐 笫十三章晚唐和五代的词 一六三

中国文学史 一六四 地普遍风行了。晚唐巳经有了大词人温庭筠> 而整个五代的文坛就完全是词的时代了。 温庭筠的传略，前面已经讲过了，这里专论他的词。他的词的作风和诗一样，也是以绮靡艶丽的 风格，超胜了其他词人的。花问集录庭筠的词有六十六首，所著还有握兰集金荃集两种，可惜前集已 佚散，后集现存本也已经和原本不同。旧唐书说他『士行尘杂，不修边幅』，但极讃美他的词，说是 『能逐弦吹之音，为侧艶之词。』其实说他的作品好的丿何止旧唐书呢？黄升也说：『飞卿词极流 丽，宜为花间集之冠。』(花庵词选)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称赞他的话是『工于造语，极为绮靡』。近 人王国维也说：『温飞卿之词，句秀也。』(人间词话卷上)这些歌颂赞美的评语，都是加到这词史 上第一位大词人身上的。

他的词，如更漏子

『玉炉香，红蜡涙。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騒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 情正苦！ 一叶菜，一声声，察阶滴到明！』

更举一两闵最好的：

『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so江上柳如烟，应飞废月天。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 双蟆•隔香红，玉钗头上风。』——菩萨蛮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傍，起城乌，画屛金鹤®。 香雾薄 > 透锥幕，惆恨谢

家池阁。红烛背，绣摆垂，梦长君不知。』——更漏子

温庭筠对这种文体——词——伟大的贡献，是永远不会埋没了的。他作了许多抒写艶情的新词， 创造了许多词的新调，并且影辔了许多五代时的词人。晚唐时的韩偃皇甫松等更不会例外了。引一首 皇甫松的词在下面：

『记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识谢娘时。水堂面西，画帘垂，携手喑相期。惆怅晓•莺，残月相 别，从此隔音尘。如今俱是，异乡人，相见更无因。』——荷叶杯 韩健的生査子写得也很好： •， -

『侍女动妆奁，故故惊人睡。那知本未眠，背面偷垂泪。懒卸凤凰钗，羞入推鸳被。时复见残 灯，和烟坠金穗。』

五代虽然是一个外族侵陵战乱频仍的黑暗时代，武将胡人不断争夺，横征暴敛，•水深火热，但词 的繁兴却异常发达，替中国文学开辟一条伟大的道路，放出异常始烂光明的异彩；在五代短促的五十 余年中，词的造诣巳到了尽美的境界，创作的意境和艺术的技巧都巳有尽最的进步，眞是値得我们赞 美欣赏它的光辉。 ' 从唐代灭亡一直到五代，这中间在政治史上是一个极黑暗纷乱腐败的局面。时间虽然仅有短短的 不到六十年，可是在黄河流域巳经历了五个政权，一在全国各地又分裂为十国，朝代的发迁历尽了梁唐 第十三章 晚唐和五代的词 一六五

中国文学史' -

晋谟周矗争把许多地方都弄得惨不忍睹‘这个时期的文学‘尔照外表肴席□乎也族督和欣常■贵他 so -可是事实上我册却要说这个时期‘倒是词的一个极光辉的时代。魄唐的词班朗巳杀由了州 展，但词的发扬光大却要输到现在。词在五代之所以会特别灿撤’大槪不外手下而用仙原&O赏/ 徒时间方面看词这一种新文体已经有了相当的历史，一现文人在应用上也能渐制于普海勿引 谗应该算是成熟；所以五代的词纔会发出希有的光芒。第二‘五代的政治虽然峥期r 和南霭比较地盏偏安一时，一般君王贵族们虽然不大能够精励图治‘他们大多敷滞醉于官员 的尊生皙俳优他们特别亲捋音曲也是他们的特别嗜好。他们有很多人是极有参术的天才也 1展也极有矾这一率饱食嬉吊不理国事，却専门努力塡词作曲的帝王别贵族仍。 南®伽掣的顾关中绘的韩熙载夜宴网一定可以想象待到当时那强笙歌妙条的摘？MO 异竺r这是词自己本身的历史进步龙用不着解说。第二点我们可以从讦多潴关下龙

五代词人的作品特别华丽精巧，似乎感受晚唐温庭筠的影响很大。温庭筠的作品是非常绮饱炮煌 的，同样的有许多五代词人的格调也是。我们但看蜀人赵崇祚所编的花间集把温氏列入卷首，就可以 表示当时艺术风气的趋向了。崇祚字宏基，在后缔官卫尉少卿，他的里贯不详。但五代大部分的词保 存到现在，却完全是花间集的功绩。历来论五代的作家常以它所列帽的作家为对象，虽然这里而并没 有包括南唐中后主和冯延己等著名的作家们。花问集所选的诸家除温庭筠外还有.•畠甫松、韦庄、薛 昭藩、牛峤、张泌、毛文锡、牛希济、欧阳炯、和凝、顾照、孙光宪、魏承班、鹿虔房，间选，尹 鹳、毛熙震、李殉等，连温氐一共十八家。除了少数而外，大多都选得很好可以传诵的。 五代词硗行的地域，因为西蜀和南唐较少战乱而君主贵族的提倡更力的绿故，也以上述两地最 多。花间集所录除温庭筠、禀甫松不算外，大部分是五代时的蜀人。蜀中词人最杰出的则推那一首一 千六百余字描写流离悲愤的长歌秦妇吟的作者韦庄。

庄字端巳，杜陵人。唐干宁元年进士 (八九四)，后事蜀王建(公元九。一年赴蜀)，建自立为 帝，他仕散骑常侍，判中书门下事。他的诗虽佳，却不及他婉曲繍绵抒写恋情的浣花词(现已散佚)。 引他一两关词看看：

女冠子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 第十三章晚唐和五代的词 二八七

中国女学史 一彳

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相传韦庄妾为王建所夺，庄乃作此词。这话虽不-定可靠，但庄词淸高绮丽的品格，自然可说是非常 笼而纤细的。女冠子和那另一声叶杯词的情调很似‘惟后者通常多认为是臬甫松的作品。

/时西蜀词人的作风和韦荘格调风趣相似的很多‘他们都是当时被人推崇的作家。欧阳炯、鹿虔 戻、阖选、毛文锡、韩琮等虽不为时人所好(当时号称『五鬼』,但受韦庄一派的影翦也不小。再 举几个人的作品为例：

顾复(里贯未详，事孟知祥为太尉。)的诉衷情：

『永夜抛入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沈。争忍不相寻，怨孤衰。换我心为你心， 始知相思深。』

町代词话引蓉城集对这阅词的批评说：『顾太尉诉衷怙云』。「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思深」，虽为透 骨情语，己开柳七一派』。『透骨情语』这四个字，可以算是顾词的确评了。

毛熙废，蜀人，官秘书监。他的作品多国亡成慨的悲音，和鹿虔戻的词相势蟾。其后庭花足与鹿 作的临江仙相媲美。鹿虔晟曾事孟昶，为永泰节度使，官至后蜀太保。前人就批评过说他的词是因为 国亡不仕多感慨之音，像很有名的临江仙：

『金锁重门荒苑静，绮窗愁对秋空。翠华一去寂无迹。玉楼歌吹，听断巳随风。烟月不知人事

改，夜阑还照深宫。藕花相向野塘中，暗伤亡国，淸露泣香红。』 这词被选入花间集中，在纤艶雕琢的诸家作品里面，是很特殊的。

李殉(字徳润，蜀中秀才)的浣溪沙：

『入夏偏宜淡薄妆，越雕衣褪郁金黄，翠钿檀注助容光。相见无言还有恨，几回判却又思域， 月窗香径梦悠应。』

欧阳炯，益州华阳人。他初事王衍，前蜀亡后他便又事孟知祥和孟昶，官侍郞，同平章事，昶降 宋后，他也随入宋，官左散骑常侍。他的宦途生活虽多沧桑，所写的词却造诣极深，而且绮墉流丽， 近乎晚唐的温庭筠。这在当时多半浸沉于纸醉金迷的享乐主莪的风向里，原是不足怪的。引二一阅欧 阳炯的词就可以看出他的作风来：

『玉棚干，金毙井，月照碧梧桐影。独自个，立多时，露华浓湿衣。一向凝情望，待得不成模 样。虽叵耐，又寻思，争生嗔得伊？』——更漏子

『嫩草如烟，石榴花发海南天。日慕江亭春影绿，鸳詹浴。水远山长看不足。岸边沙平，日斜 归路睇霞明。孔雀自怜金翠尾，临水，认得行人惊不起。』—南乡子 此外像牛峤、牛希济、毛文锡、魏承班、阎选、尹刍等都以西蜀词人闻名于时。他们的作品都选 录入花问集裹，这里不多说及了。西蜀和南唐，是当时词坛香萃的地方。冯延己及李后主(煜)更是 第十三章晚唐和五代的词 一六九

中国文学史 -七C

词誉最高的。

冯延己字•正中，广陵人。他曾仕南唐，做到中书侍郞同平章事，很被宠遇。中主李璟曾经戏问他 说.•"「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他对答道：『未若陛下「小楼吹彻玉、笙寒」也。』足见当时 君臣们对歌词的欣赏。延己的词写恋蜻很工‘但却不完全是绮匏奢靡的格调。其词多浑图质朴能够 用淡淡的笔写出鉴的情致来。后来宋代有许多词人梆倾向他这一派的。王国维i他『开有宋一代 风气』(人间词话)‘并不是过誉的话。着有阳春集一卷0 - ‘

谒金门

『风乍起，吹缤一池春水。闲引鸳蠢芳径里，手按红杏蕊。斗鸭闲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堕。终 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归国谣

『江水碧，江上何人吹玉笛？扁舟远送潇湘客。芦花千里霜月白，伤行色，来朝便是关山隔。』 王国维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又说：『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巳之词，骨秀也； 李重光之词，神秀也。』(俱见人间词话卷上)对于这位五代最伟大的词人李后主的赞美，实在不是 空处的批评。李煜以前的五代词，纤®曼靡的作风极盛，到了李煜，却起了 一种新的转痉。 李煜(九三六——九七八)字重光，是南唐中主李璟的第六子。宋太祖建隆二年他继位(九六

一)，一直到了十五年后开宝八年C九七五)赵匡胤两诏其北上，均辞不去。宋遣曹彬攻破了金陵， 佃便束手投降，南唐的国运到他遂吿终结，被封为违命侯。太宗卽位，改封龙国公，生活仍甚凄苦， 尝致书金陵旧官人云『此中日夕以泪珠洗面』。太宗太平兴国三年，他年四十二岁时死了，据说是宋 太宗衔其故国不地回首之句，命人掘觞就其第助他欢乐，用药毒害他的。这话虽不能证明眞伪，但他 亡国以后的生活，的确是抑郁凄凉，可以想象的了。他亡国以前的生活，完全是富贵豪华金碧饷煌的 享乐，故而这种生活反映出来的作品至多不过是绮丽而巳。到了他亡国之后，备卷生活的艰苦，他的 作品纔完全与从前所作的不同，他的词纔到了另外一个境界。这里面完全是沈郁悲苦的哀调，刻划 出这一位多成的词人内心里的凄凉。

忆江南

『多少恨，咋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捣练子,

『深院静，小庭空，断绩寒砧断绩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10』 忆眞妃(亦名相见欢，乌夜啼，此用后主题原名。)

『无言浊上西楼，月如贝寂寞梧桐深院锁淸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 心头。』 • , 第十三章晚唐和五代的词 一七一

中国文学史 -4二

魇美人

『靠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咋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闸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束流。』

浪淘沙 —，E、 『龙外雨潺潺，春意闲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 江山，别时容易见时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孙光宪也是一位很享盛名的词人。他字孟文，陵州贵平人。高季兴据地弗南时，谓为从事。后累 官至荆南节度副使，检校秘书兼御史中丞。降宋后，为茧州刺史。他着有北梦琐言和荆台笔佣诸集。 共词也淸丽隽婉，如玉蝴蝶：

『春欲尽，景仍长，满园花正黄。粉翅两悠段，翩翩过短精。鲜台暖，牵游伴，飞去立残芳。 无语对箫娘，舞衫沉鹿香。』

我们说五代是词的光辉时代。不但当时风气所趋，人人多喜欢塡词，而且因为时代性的关系，它 的词较之晚唐在体裁方面更加确立，风格方面起初原也不免因袭着温庭筠奢靡纤艶的流风，但这种奢 廉.繊艶的风气，到了李后主作词的第二时期，便创新了词的境界。沈郁：悲哀，愁苦都改箧了新词的 内容，这样词的•发展绕达制极伟大的成功。这都是五代时开拓的俨绩。

第五编 宋代文学

第十四章 宋代的诗词

宋代的诗琬和唐代此较起来自然是没有后者盛大，然而在中国文学史的观点看去，历来讨论诗歌 范围内的派别，唐诗和宋诗几乎变成了两个对立的名词。宋代以后的元明淸等朝代，却没有人给它定 一个专门的名辞了。这样看来，宋诗应该也有其不可埋没的眞价値在。

在宋初的时候，还依旧是承袭着中唐晚唐的风气，像九僧体、西食体，都曾风靡一时过。九僧是 剑南希送，金华像暹，南越文兆，天台行肇，沃州简长，靑城惟凤，江东宇昭，蛾眉怀古，淮南惠崇 等九人。他们的作风多半和大历十子相像。

西昆体起名的原因，是由当时杨亿编的西昆酬唱集(有四部丛刊本)一书而得名的。他们的诗风 尙模仿晚唐的李商曜_O自西昆集出，时人为效之，竟使当时的诗体为之一变。亠八一诗话说：『先生老 辈，忠其多用故事，新于语僻摊晓。』这是后来西昆体专讲字句骈偶对仗的遗毒。但当时许多重要的 文人却大部附和这一派的。

西良酬唱集里而所包含的有十七位作家••扬亿、刘筠、钱惟演、李宗夸、陈越、利瓦伊、刘瓣、刁 笫十三章晚唐和五代的词 一七三

中国文学史 一七四 晳任随、张咏、钱惟济、丁谓、舒雅、晁迥、崔遵度、薛映、刘秉等。但其中自推杨亿刘筠钱惟演 三人为大家。亿在原书的序上说：『今紫薇钱君希圣‘秘关刘君子仪‘并负懿文‘尤精雅道‘嗣章丽 句，脍夫人口。』这是他们自己的评赞语。 > 杨亿字大年‘建州浦城人。雍熙初‘召试诗赋。淳化中命试翰林‘赐登进士第。骚仕至天禧中 拜工部侍郞翰林学士兼史馆修撰。刘筠字子仪‘大名人。咸平元年进士‘累官至御史中丞知制诰‘翰 林承旨龙图阁直学士。钱惟演字希圣•‘是吴越王钱俶的次子。归宋后累迁至翰林学士枢密使。他们三 人在朝声望颇孚，文名又着，这也是西昆集特别能够影响当时文坛的辉因。 他们竭力摹仿李商隐奢靡绮艶的风气‘我们可以从下面所引的诸人作品中看得出来。 七夕(戊申年五绝，其三。) 、 『谢夜沉蔷漏移‘羽车云幄有佳期。应将机上回文栖‘分作人间乞巧孙0杨亿 夕阳 -『夕阳堆极目‘况复近秋残。塞迥横烟紫‘江淸照叶丹。伍有嗟路远‘遥子念行瓣。更有芜城 恨，城空逼夜寒。』——刘筠

馆中新蝉 --『冉冉光风泛紫兰，新声舍怨日将残。自怜伴雀成团扇，谁许迎秋集武冠。委脱亭皋随木集飞

矮云表拂仙盘。靑葱玉树连金爵，不觉酰鸡竞羽翰。钱惟演 他们三个人每有所作，常喜大家反相唱和，•一部西催集也只以这三人的作品为最多，余人不过附和其 间而巳，然而在风行一时的西昆讥之外，还有做诗学元a白居易的徐铉，学杜甫的王再俺，学晚唐的 寇准，林通，魏野，潘闽等。他们这三派诗人的风格俱与西建不同，虽然势力不及西昆体的盛大。同 样地，和西昆派持反对论调的如刘放的中山诗话所载：『祥符天稽中，杨大年钱文僖晏元献刘子仪以 文章立朝，为诗皆宗李畿山，后进多窃论山语句。甞内宴，优人有为义山者，衣服败裂，吿人曰： 「•吾为诸馆职播抢至此」。闻者欢笑。』这一位丑角谑笑的态度，恐怕也就代表了不少人的议论罢？ 石介的怪说也很诋讥杨亿这一率，他说：

『今杨亿穷妍极态，缀风月，弄花草：淫巧侈丽，浮华纂组；•利镜圣人之经，破碎圣人之言”离 析圣人之意，蠹由圣人之道。使天下不为书之典谟禹贡洪范，诗之雅颊，春秋之经，易之繇爻十. 翼，而为杨亿之穷妍极态，缀风月，弄花草，淫巧侈丽，浮华纂组，其为怪大矣』。 这雕是主张文以载道一派的人迂腐的见解，但他对杨亿等过事华靡的纠正，也不无可取的地方。一直 到了宋仁宗以后，英正异职独创的宋诗纔出现。

梅尧臣苏舜钦等首先开始作平淡俚质的诗，，洗涤尽脂粉绮扉的西昆艶体，替革新后的宋诗创辟一 保新的道路。六一诗话说过.•『子美(舜钦)笔力受隽，以超遮雄绝为奇：圣俞(尧臣)覃思精微， 第十四章宋代的诗词 -七五

中国文学史

以画闲淡为意。』他们这一种淸秀高妙不事雕饰的创调‘是非常有价値的。 \

'梅尧臣(一。。二—一。六0)字圣俞,宣城人。嘉佑初‘召试赐进士,一历官尙书都官员外 郞。他有宛陵集六十卷。他的诗才很高,相传他日课一诗‘寒暑未尝间断。其诗作风趋向闲淡一派‘ 如梦后寄欧阳永叔一首：

『不趁常参久‘安眼向旧溪。五更千里梦‘残月一声鸡。适往i是‘浮生理可齐。山王今巳

* 贵，肯听竹禽一啼。』

虽然不能算是多么名贵的作品‘总算把诗歌的正格从西昆艶体中矫正过来。

苏琳钦(一。。八——一。四八)字子美‘梓州桐山人。景佑中进士‘累迁至集贤校理‘终任湖 州长史。他的诗气魄阔壮，竖梅尧臣更觉雄放‘所作有苏学士集。举例像：

沧浪园贯之 -

『沧浪独步亦无惊‘聊上危盛四望中。秋色入林红黯淡‘日光穿竹翠玲珑。酒徒漂落风前燕‘诗 社凋零霜后桐。君又暂来还径去，醉吟谁复伴衰翁。』

欧阳修(一 00七——一。七二)字永叔，愈陵人。天圣中举进士，累擢知制诰翰林学士。神宗 时以大子少师致仕，卒谥文忠。他的诗『矫昆体，专以气格为主。』(石林诗话)宋代的古文运动他 也是重要的人物。我们今天能够获读韩愈的文集，使载道这一派的主张得以在宋代发扬光大，便是靠

他的刊刻。贫巩和苏轼皆出其门下。但除了古文之外，我们觉得他的短诗美妙的作品很不少。如： 丰乐亭游春 • 『红树靑山日欲斜，长郊草色绿无涯。游人不管春将老，来往亭前踏落花。』

王安石是一位大政治家，也是大文学家。

安石(一。二一——一。八六)字介甫，临川人。庆历二年进士。神宗时他官宰相，厉行新政， 在历史上是王莽以后第一位有广大眼光的政治实行家。其事迹详见宋史卷三百二十七本传。封荆国 公，卒谥曰文。着有临川集一百卷。他的诗才极高，长诗笔力浑雄，辞意峻厚；短诗也淸隽可爱。吴 之振批评他的诗说：『艾石少以意气自许，故诗语惟其所向，不复更为含蓄。后从宋次道尽假唐人诗 盘，博观而约取，晚年始悟深婉不迫之趣。然其精严深刻，皆步骤老杜而得。而论者谓其有工致，无 悲壮，读之久则令人格拘而笔退；余以为不然。茨石遣情世外，其悲壮卽寓闲澹之中。』(宋诗钞) 现在我们选录他几首作品在下面：

江上 .

『江水漾西风，江花脱晚红。离情被横笛，吹过乱山束。』

竹里

『竹实编茅倚石根，竹茎疎处见前村。闲眠噩日无人到，自有春风为扫门。』 第十四宋代的诗词 一七七

中国文学史 一七八 ， 据寒山拾得二十首(其一，二)

『牛若不穿鼻，岂肯推人磨？马若不终头，随宜而起卧。干地终不碗> 平地终不堕。扰扰受轮 回，祇缘疑这个。

我倍为牛马，见草豆欢喜。又传为女人，欢喜见男子。我若眞是我，祗合长如此。若好恶不定， 应知为物使。堂堂大攻夫，莫认物为己。』

苏轼(一。三六——一一。一)学子瞻，眉州眉山人。与父苏洵，弟辙> 并称三苏。嘉佑二年进 士，历仕礼部尙书。后坐贬惠州。徽宗时赦还，建中.靖国元年卒。苏轼是一位才气磅礴，胸襟高频的 天才作家建文政诗词甚至书法俱无所不指> 而情调与风格也常不同；悲壮的也有，飘逸的也有，淸腹 的也有，峻刻的也有；他的作风几乎是不可模拟的。在宋代诗歌中他所占重要的地位，实在不下于唐 开元天宝间的李杜。宋诗钞批评他说：『子瞻诗气象洪阔>铺叙宛转。』赵冥也极赞美苏诗。我们可 从下而引的几首看出他的特长：

入峡

『自昔懐淸赏，今兹得纵探。长江连楚蜀，万沮泻东南。合水来如电，黔波绿似蓝。余流细不 数，远势竞相参。入峡初无路，连山忽似罢。萦纡收浩渺，蹙缩作渊潭。风过如呼吸，云生似吐 含。蹬崖鸣窣窣，垂蔓縁毯程。希翠多崖竹，孤生有石楠。飞泉飙乱雪，怪石走惊骤。涧绝知深

浅，樵僮忽,两三。人烟偶逢郭，沙岸可乘篮。野戌荒州县，邦君古子男。放衙鸣晚鼓，留客荐霜 柑。闻道黄精草，谁生绿玉纂。尽应充食飮，不见有彭聃。气候冬犹暖，星河夜半涌。遗民悲昶 衍，旧俗接鱼鹤。板尾漫无遅，•眼居窄似庵。伐薪尝冒险，得米不盈瓶。叹息生何陋，助劳不自 惭。叶舟轻远沂，大浪固尝谙。您锣空相视，呕哑莫风谈。赞荒筮可驻？幽邃信难婉。独爱孤栖 可高超百尺岚。横飞应自得，远燃似无贪。坠醐游霄汉；无心顾雀纽。尘劳世方病> 扃束我何 堪。尽解林泉好，多为富贵酣。试看飞鸟乐，高遁此心甘。』

雪斋 -

『君不见蛾眉山西雪千里，北望成都如井底。春风百日吹不消，五月行人如冻蚁。纷纷市人争夺 中> 谁信言公似赞公。人问热恼无处洗，故向西斋作雪峯。我梦扁舟适吴越，长廊静院灯如月。. 开门不见人与牛，惟见空庭满山雪。』

春日 .*

『呜璃乳燕寂无声，日射西窗泼眼明。午醉醒来无一事，只将春睡赏春晴。』 当时诗人有很多受到苏轼影舞的，像秦观、张来、晁补之、李荐、陈师道、黄庭坚等都是。这些人中 最出名的当然要风庭坚。但他的诗歌，喜欢用典，专向效涩一方面去用苦工，后来学效他的作家功力 不及，往往弄得晦涩生硬，了无意味；虽然后来也给这盛行一时的所谓江西诗派占过一时重要的地 第十四宋代的诗词 一七九

中国文学史 一八0 位，但作诗作得好的实在没有几个人。苏轼他自己就说过：『山谷诗如靖蜂江瑶柱，盘餐霊废，然不 可多食；多食则发风动气。』(仇池笔记)金王若虚也说：『山谷之诗，有奇而无妙。』专门好奇而 没有办句上的含蓄，是黄诗的一个大弊病，但整密谨严，晚岁所得尤深，魏鹤山黄太史集序云『以草 木文章，发帝机杼>.以花竹和气，验人矢乐』，也不失为它的优点。

庭坚(一 0四五——一一。一)字鲁直，洪州分宁人，历官秘书丞，绍圣初，坐事贬涪州，后召 还。他自号山谷老人，有豫章集三十卷。他的诗如：

『野次小嶂条，幽篁相依绿。阿雷三尺篷，御此老镀炼。石我甚爱之，勿遣牛砺角。牛砺角尙可， 牛斗残我竹。』——题竹石牧牛图

『痴儿rs家事，快阁东西倚晚晴。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朱弦已为佳人绝，靑 眼聊因美酒横。万里归船弄长笛，此心我与白鸥盟。』——登快阁

邵雍(一。一一i一。七七)的时代较早，但诗格却与他人迥不相同。他字尧夫，范阳人。有 伊川击壊集，是宋代白话说理诗最著名的一个，虽然他给人的影响并不怎么深刻。我们现在把他附在 这里，顺带介绍一二他的作品。

自和打乖吟

『安乐窝中好打乖，自知元没出人才。老年多病不服药，少日壮心郡已灰。庭草刻除都未尽，橙

花抬举尙虽开。轻风吹动半醺酒，此药直从天外来。』

尧夫何所有，

『尧夫何所有？ 一色得天利。H住长生洞，冬居安乐窝。莺花供放适，风月助吟哦。绡料人间 乐，无如我最多。』

朱国植说：『佛语衍为寒山诗，儒语衍击壤集，此圣人平易近人，觉世唤醒之妙用。』(涌幢小品) 未免褒扬得太过。邵雍还有首尾吟一百三十五首，首旬都是『雍夫非是爱吟诗』，底下就继绩关发他 的哲理。这种哲学诗，好像佛家的偈语，除了绝少数以外3文学的风趣是很缺乏的。

南宋的许多诗人，最初有许多仍脱离不了江西派的范围。一直要到南渡四大家继起，南宋的诗纔 慢慢萨去生硬的毛病而淸新可诵。所谓四大家就是：

『中兴以来，言诗者必曰尤杨范陆。』(方回尤羡诗跋)

尤袤，字延之，无锡人。光宗时官礼部尙书。杨蔼里字廷秀，号诚斋，吉水人，官孝宗时秘书监。 范成大宇致能，号石湖居士，吴人，孝宗时仕参知政事。他们的诗大都趋向自然闲适的一路，举二一 例如下：

范成大的初归石湖：

碧烘，横塘西岸越城束。行人半岀稻花上，宿鹭孤明菱叶中。信脚自能知旧路，惊 笫十四米代的诗词 一八一

中国文学史 一八二 心时复认邻翁。当时手种斜桥柳，无限鸣蜩翠扫空。』

S

『南浦春来绿一川，石桥朱塔两依然。年年送客横嶋路，细雨垂杨系画船。』 杨芭里的短诗也很好。像蝶：

『绳落疏疏一径深，树头先绿未成荫。儿量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陆游(一二一五——一二一 0 )字务观，山阴人。隆兴初赐进士出身。范成大帅蜀，他做参议 官；后以宝章阁待制致仕。人或讥他颓放，所以他自号放翁。其实他在南宋是第一个慷慨多悲，伤国 忧时的成情诗人。他对南宋破碎的山河，有了极热烈的爱慕，到了晚年他犹不忘情恢复故土。还有一 件很悲惨的遭遇，他和妻子唐氏伉做甚笃，但他的母亲逼看他和她世离。她后来改嫁了赵士程。春日 出游，唐氏和放翁相遇于禹迹寺南沈园。唐便吿诉了她的后夫，并为致酒肴。这使我们的诗人更加怅 然伤心。他当时塡了 一关钗头凤，后来又有这一首沈闽：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无复旧祂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陆游其他的诗好的极多，境界也悲壮慷慨，忧郁闲适各居一格，无不美妙。像： 曾愤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图。塞上长城定自许，镜

中衰曜已先斑。出师一表眞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或

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僵卧孤村不自哀，尙思为国戍S-0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剑南道中翘微雨

『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南宋以后的诗塩因诗人多半缺乏才气，江西诗派的流风造成的所谓江西诗社宗派图的传统作家， 实在没有什么好的作品。后来虽有永嘉四鼬兴起(徐照，字灵辉。徐瑙，字文渊，一字致中，号灵渊•© 翁卷，字绩古，一字灵舒。赵师秀字紫芝，一字灵秀)，雄也想纠正江西诗风的流弊，却依奋没有什 么伟大的表现。宋末陈起刻江湖集，亦并无什么好的成m。作品较好的仅刘克庄，戴复古等人而已。 现在睪一首戴复古(有石屛诗集十卷，有四部丛刊绩编影印本。)所作为例：

江村晚眺

『江头落日照平汐，潮退鱼舸阁岸斜。白鸟一双临水立，见人惊起入芦花。』

四灵派江湖派的诗，都不能够给南宋的诗坛多大的启发。到了宋末除了二一遗民孤臣偶然有些微 成慨幽思之作，像文天祥、谢纺得、谢翔、林景熙、郑思肖、眞徳秀等的诗，也并不都像那传诵后世 的正气歌那座雄壮而有气魄，而事实上宋诗万丈的辉芒也正跟随着正气歌的哀音而结束了这一个时代。 第十四宋代的诗词 一八三

中国文学史 f八四

我们现在且叙述一下宋代词的发展。

宋代的词比起末代的诗来，是比较上更能发挥创造的精神的。但北宋最初的歌词，却还不免迷恋 看五代婉艶淸丽的格调，而体裁方面也沿袭着小词的形式。晏殊可以算这个时期一位很著名的词人。 晏殊(九九一•丨一。五五)字同叔，抚州临川人。他幼年的时候卽很有才名，最德初曾以神a 荐召试，期进士出身。仁宗时他更被宠用，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卒谥元献。他所作的令词极多，大 都未脱花间派婉腻的词风。有珠玉词。刘贡父极赞美他说『元献尤喜冯延己歌词，其所作亦不减延己 乐府』。晁无咎云『元献不蹈制人语，而风调闲雅』，都有所见。

踏莎行

『小径红稀，芳郊绿徧，高台树色阴阴见。春风不解禁杨花，凑漂乱扑行人面。翠叶藏莺，珠 龙隔燕，馨静逐游丝转。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 欧阳修在宋代古文运动中是一位大师，但以他那样严谨的方文家，同时却也极喜欢作那种抒写眞 情的揪词，而且也写得极美。所作有六一居士词,°但因为他的作风的婉丽很像冯延己，两人的作品在 刻本中也常常和混。

诉衷情 • ： 『淸履箧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思往事，惜流光，易成伤。

未歌先敛，欲笑还费，最断人肠C』

蝶恋花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旅蟆无-ill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 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间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晏殊的第七子几道，字叔原。他曾官监颖昌许田鎭。所作有小山词。他的词辞句婉秀，据周止庵 说比他父亲更好，如：

临江仙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寿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 见，两死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舞。』• 第二期的词，是慢词最盛的黄金时代。因为小词在五代蕤延下来到了北宋初期，已经充分地得到 晶高的成就。而慢词也在道同样的时候萌芽，许多著名的大词人都极有兴趣的倾向于这新的一方面求 发展。慢词藉着他们的努力，纔渐渐兴起代替了小令的地位。慢词(长调)怎样起来的呢？ •张炎说

『,慢词起仁宗朝。中原息兵，汴京繁庶。歌台舞榭，竞睹新声。柳永以失意无俚，流连坊曲；遂 尽取俚言俗语，编入词中，以便伎人传习。一时动听，散播四方。其后苏轼、泰觌、黄庭坚等相 第十四宋代的诗词 一八五

中国文学史 一八六 继有作，慢词遂盛。』(乐府余论) 当时慢词之盛，沛传之广，据叶梦得说，有如是者：『尝见一西夏归朝官言：凡有井水飮处，卽能歌 柳词。』(避暑录话)同书又云：『(柳永)为举子时，多游狭邪。喜为歌词，教坊乐之。每得新腔， 必求永为词，始行于世。』陈师道说：『柳三变游束都南北二卷，作新乐府，甑骸从俗，天下咏之。 遂传禁中，仁宗颇好其词。每对酒，必使侍兹歌之再三。三灵闻之，作宫词醉蓬莱，内官达后宫，且 求其助。仁宗间而觉之，自是不复歌其词矣。』(后山诗话) 从这里看来柳永虽然不一定是慢词的创造者，却可以说是提倡慢词最力的人。眞地，在他的乐章 集以前，我们从来没有见到什么写得很佳妙的慢词。

柳永(初名三发)，字耆卿，乐袤人。仁宗景佑元年进士。他除了词之外没有更好的作品，除了词 之外也没有更多的嗜好。他少年的时候词琛巳经很高，当时仁宗不喜浮艶的文字，而柳永的鹤冲天词 裹而曾有『忍把浮名，换了浅挂低唱』的句子，致为仁宗所黜。落第之后他改换了名学，纔得中试。 然而终身落拓的他，对宦途是没有什么留恋了，他一身的生活，可以说完全是浅挂低僧中度过的。他 的歌词，极合歌妓的口吻，所用的全是流俗谐白的句子，却能极巧妙地表达岀深挚的恋情，让那班不 大炽得深奥词句的歌妓们也能很谐俗地唱出口来，从心里能够欣赏它的长处和深深的威动。乐章票的 好处就在俚俗。-但如黄叔胜偏偏说：『耆卿长于繊饱之词，然多近俚俗。.』这眞是不备得柳词的好处

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说：『词自晚唐五代以来，以淸切婉丽为宗，至柳永而一灵，如诗家之有白居 易。』不也是极赞美他的俚俗吗？可是我们这位为一班学人所鄙视的大词客，到死时述安葬的钱都是 许多歌妓们凑集出来的，这样的掰条沦落的景象，眞要使我们『更与何人言』了。

雨森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歌。部门怅飮无緖，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涙眼，竟无语凝 咽。念去去千里烟波，暮舗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淸秋节。今宵酒醒何 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八声甘州

『对满满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淸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绿减，苒苒物 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纵迹，何事苦 淹留？想佳人妆楼长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阐千处，正恁凝愁。』 张先、泰观等都是爱柳词影夔极深的人。张先(九九0——-O七八.)字子野，吴兴人，官至 部官郎中。他的小词极得晏殊欣赏，也很接近晏殊一派；但慢词却逃不出柳永的范围。人称他为张三 中，他迎自号张三影。古今诗话里有这一段极有趣味的故事：

『有客谓子野曰：「人皆谓公张三中，卽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也。」公曰.•「何不目之为张 第十四宋代的诗词 一飞匕 F

中国文学史 )八八 三影？」客不晓。公曰：「『云破月来花弄影』；『矫柔懒起，帘压卷花影』；『柳径无人，堕飞絮 无影』。此余平生所得意也」。』

他的词和柳永齐名，着有袤陆词。如靑门引：

『乍暖还轻冷，风雨晚来方定。庭轩寂寞近淸明，殁花中酒，又是去年病。楼头画角风吹醒， 入夜重门静，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

秦观(一。四九——一一。O)字少游，高邮人。他本是苏门四学士 (泰观、黄庭坚、晁补之， 张未)之一，但他的词几乎完全受影里于柳永，而且另具一种秀丽的风格，十分婉隽。

満庭芳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谦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樽。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演纷 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边孤村。消魂当此际，SS,罗带轻分。漫赢得靑楼海幸名 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染啼痕。伤情处，高城塑断，灯火已so』 晁补之说：『近来作者皆不及少游。如「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透孤村」，虽不识字人，亦知是天 生好言语。』蔡条说过：『子瞻辞胜乎情，耆卿情胜乎辞。辞情相称者，唯少游而已。』坡仙集外纪 戴：『东坡问陈无己：「我词何如少游？」无己曰.•「学士小词似诗，少游诗似小词。」』这些批评 对泰观都是很恰当的。

北宋第三期的词更加另外创辟了 一种新的境界，它的特点完全在于奔放。这些时候词的范围不再 那么狭隘了，一切律调的拘束也不再那么严谨了 •，词的抒写到了这时已经打破了过去专门恋恋于绮靡 艳腻的脂粉余味‘而开拓了另一条雄迈悲壮豪放的新道路。词到李煜普经一发‘到了柳永又经一 建；现在的豪放可以算是第三次的大革新了。这种新的作派的代表词人就是苏帔。 张炎说：『束坡词，淸丽舒徐处，高出人表。』胡寅说：『束坡一洗绮罗郷泽之态，拢脱绸缪宛 转之虔。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逸怀浩气，超乎尘垢之外。于是花间为皂隶，而耆卿为舆台矣。』 束坡对文学原有许多方面的成就，作风也不能完全一致。他的词大槪可用豪放和淸丽两方面看，无 论那一类都是写得极好的。他的词与柳永的作品不同，柳词偏重秀逸；东坡的好处在乎豪放，是别人 所万不容易及他的地方。王世贞不懂得苏词的优点，所以他主张『词虽婉转绵丽浅至S,挟春月瘴 花于闺蚁中奏之，一语之艳令人魂袍，一字之工令人色飞，乃为贵耳。至于慷慨磊落纵横豪爽，抑亦 其次，不可作耳。』(艺苑卮言)我们现在可以引一个有趣的批评来证明秀逸与豪爽表现的不同。马 浩湖花膨集序云：『偶阅吹剑录中，载东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坡问曰：「吾词何如柳耆•卿？」对 曰：「柳郞中词，宜十七八女孩儿，按红牙拍，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 板，唱「大江东去」。』 / 我们且看一两间不同情调的苏词：

第十四宋代的诗词 一八九

中国，文学史 -

水调歌头

『明月畿时有？把酒问靑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f 不胜寒。起■舞弄淸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偏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滩全O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辉娟。』 束坡淸丽的作品也不悭没有，因为他的风调实在是包罗蔼象的。

水龙吟 I J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景却似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 还"。梦随风选里‘寻郞去处‘又还被弦呼起。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滩缀。晓来雨过‘ 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洞仙歌

『决肌玉骨，自淸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冢横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疎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澹‘玉绳低理但屈 指西风进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苏门许多词人中很少受到苏轼豪迈一方面的影响的。如泰溉上面巳经说过了。黄庭坚的词颇有*多 模拟民歌的作风，并且还大胆地尽竟容纳许多当时谐俗的语句入词。这简直是J种特创，这种特创，

当时除了些市井俗杂歌妓之外，一班文人学士们的词客，没有一个能欣赏这极大胆的作品。陈师道说 它『时出俚浅，可称亿父。』晁补之谓：『黄鲁宜小词固高妙，然不是当行家语，是着腔子诗。』四 库全书总目提要甚至说其『亵诬不可名状，姑至用媛字冢字等，为字书所不载。』然而庭坚的词绝不 容我们抹煞它的：

鼓笛令

『酒阀命友闲为戏。打揭儿，非常忒意。各自输赢只睹是。赏罚采，分明须记。•小五出来无 事，却跋翻和九底。若要十一花下死，那管十三，不如十二。』

归田乐引 • '

『对景还销皮，被个人把人调戏，我也心里有。忆我又唤我，见我唤我。天甚教人怎生受！看 承幸厮勾，又是博前眉桨皴。是人惊怪，寃我心忒捆就，拚了又舍了，.一定是这回休了，及至相 逢又依格。』

这个时代著名的词人很多••如贺舞、陈师道、李之仪、晁补之、毛滂、程垓、张耒等，也都是驰 骋于词壊而独具特殊的作风的。这里不一一举例了。

北宋第四期词的特色，可以说是乐府词的发逹。因为这个时候慢词的作品早已经非常成熟，一班 词人也只能就这流行的慢词特别留意于格调声律一方面。他们制作出来的歌词都能够按谱塡腔，一句 第十四章宋代的畴词 一九一

中国文学奖 ；二

♦ 句都能够协律。这时最成功的大词人要推周邦彦。

郭彦(一 0五七——一一二一)字美成，钱塘人。宋霉宗注重乐府，颁大晟乐，以邦彦提举大晟 府。痴出知顺昌府，徙处州，卒。他对音乐硏究颇深，宋史上说他『制乐府长短句，词韵淸蔚。』 (卷四百四十四文苑)张炎批评他的词谓：『美成词浑厚和雅，善于融化诗句。』所作有淸眞集，如：

六丑

『正单衣试酒，怅客里光阴虚掷。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为问家何在？夜来风雨， 葬楚宫倾国。钗钿坠处遗香泽；乱点桃蹊，轻翻柳陌，多惓更谁追惜？但蜂媒蝇使，时叩窗福。 东园岑寂，渐蒙笼暗碧。静遶珍丛底，成叹息。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残英 •小，强籍巾顿。终不似一朵，钗头头熨，向人欹恻。漂流处，莫趁潮汐。恐断红尙有相思字，何 由见得？』 • 宋徽宗在政治上虽然是一个亡国的君主，可是他文学和艺术的素表却是第一流的。価也很嗜乐 曲，又喜作词。像燕山亭一闵抒写他被掳北去过的凄凉悲苦的生活，就很深刻。可惜流传他的作品极 少，燕山亭不过是相传的作品：

『裁四冰绡，轻蚀数重，冷淡臆脂匀注。新样靓妆，艶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 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慈，

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李淸照(一 0八一生)是宋代最伟大的一位女词人，也是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极重要地位的女作 家。她号易安居士，'济南人。她的父(格非)母都很能文词，大槪她所受的家庭教育是很好的。廿一 岁时，她出嫁给大学生赵明诚，夫妇都爱好文词，生活过得极美满。后来明诚出游，她便时以小词寄 他。有一次，她寄明诚Air阳醉花阴词；明诚作词素来不及淸照，却想胜过她。于是他谢客忘食废寝三 日夜，一共做成五十馀关的作品，把淸照作的杂混在一起以示友人陆徳夫。德夫尝完之后说道••有三 句绝佳。明诚忙问他那三句。他道：『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原来这几畿句正是淸 照作的。可惜好最不常，会兵南侵，他们东西迁徙，明诚又先她而病死。这件事情够多么让她伤心： 于是凄淸、簌愁、寂寞、•苍凉便伴照她这晚年的残影。她的一切描写离别闺怨的作品以这个时候来得 最遍眞。她的词集共有六卷，可惜现在流传不多。下面引的几关都是共认为漱玉词最好的作品。

声声慢

『寻寻兑兑，冷冷淸淸，凄凄惨惨成成，乍暖还寒时候，最离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 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佑，憔悴损，而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 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刘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凤底亲上忆吹箫

第十四章宋代的诗词 一九三

£4逢

中国文学史 一九四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庞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 -51休。新来瘦，非关病酒，不是悲秋。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只难留。念武陵人 远，烟锁秦楼。睚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淸照的作品无论在意境上风格上都可以说是独创，而不是其他庸俗的作家可以追赶得到的。漱玉 词更能注意音律，譲读者咸到一种音节锵然的美感。 、.• 北宋的词人重要的作家尙有晁端礼、万俟雅言、向子诬、曹组、叶梦得、王灼、陈与义等，都可 以列在第四期的作家里面。但这里因篇幅的关系，只好不多讲及了。

南宋的初期在政治史上原是偏安的局而，从朝代政治地位的衰落卑微反映出当时许多士大夫阶层 的人受到失地沦亡的惨痛与刺激，而这种刺激和痛苦感受到最深和最敏锐的自然要算那一班诗人们和 词人们。他们行见山河社稷将倾于一旦，靡靡之音的美曼的调子很少有人模拟了。他们相反地是极喜 欢刚毅，雄壮，灿慨的悲歌。像歴史上的名将岳飞的一关满江红就已完全表现出大多数忠勇兴奋的人 们的愤激心理，我们可以想象到这雄烈悲壮的词调在当时会怎样领动了准众的心弦。

辛弃疾是这时很有名的大词人。

弃疾(一一四。——二一0七)字幼安，号稼轩，济南历城人。高宗时拜承务郞，累迁枢密都承 旨。他到晚年少壮的雄心还未消灭，还极主张恢复国土，他的词也多激昂奋厉，纵横推迈的作品，极

富于奔放的创造精神。然而其他方面的作品他也很多，不仅是和豪而已，嬢媚、缠绵、曼饱的风气； 闲适、散淡、自然的趣味；他都能当冶于一埴而各具一格。许多人把弃疾和苏轼齐称，号为苏辛。所 着有稼轩词，如•

永遇乐

『千古江山，英雄无免，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 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呑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意，赢得仓皇北顾。四 十三年，望中犹记，灯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里祠下，一片神鸦社鼓。选谁问，廉颇老矣，尙 能饭否？』

破阵子-

『醉亵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么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 飞快，弓如译蕨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摸鱼儿

『更能消，几番风雨，纽娠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 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爽据蜘绸，尽日惹飞絮。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 有人妬。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闻愁最苦，休去倚 第十四章宋代的诗词 一九五 {

中国文学史 一为/

危阀，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陆游的诗固然好，他的词也很著名，而其词的境界也无所不有。后村诗话说过：『激昂感惜者稼 轩不能过；讽逸高妙者与陈简斋朱希眞相领颊•，流丽绵.密者，欲出晏叔原贺方回之上。』实在不能说 是过齐

钗头凤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柳。东风恶，溉情薄，一怀愁緖，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泡鲛绡透。桃花落，间池阁。山盟虽在，锦书亲托，莫，莫，莫！』 刘过字改之，江西庶陵人。他的词多雄壮豪放的作品，完全摆脱了词律的束缚，而能够自由去创 造新的风气。很显明地他受到辛弃疾的影响极大。他又号龙洲道人，着有宠洲集词。

贺新郞

『老去和如倦；向文希，说似而今，怎生消遣？衣袂京尘曾染处，空有香红尙顿，料彼此魂消肠 断。一枕新凉眠客舍，聪梧桐疏雨秋风领。灯虽冷，记初见。楼低不放珠廉卷。晚妆残，翠蛾 狼罗，泪痕凝脸。人道愁来须拂酒，无奈愁深酒浅。但托意焦琴纨扇，莫鼓琵琶江上曲，怕荻花 枫叶俱凄怨。云万晩，寸心远。』

刘克庄(一 J八七——一二六九)字潜夫，号后村，福建莆田人。他很见赏于宋理宗，历仕秘书

少监，龙图阁直学士。他的词雄放宏壮，也可算是辛弃茨一派的词人。如：

沁园春•

『何处相逢，登宝钗楼，访铜雀亵。唤厨人析就，束溟鲸齢；圉人呈龙，西极龙媒。天下英雄， 使君与操，余子谁堪共酒杯？车千齐裁燕南代北‘剑客奇才。飮酣，鼻息如带‘谁信被晨鸡 催唤回。叹年光过撮，功名未立；书生老矣，机会方来。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 推衣起，但凄凉或旧，慷慨生哀。』

朱淑眞又是一位以词名的女作家。她是海宁(钱塘)人，自号幽栖居士。她因为所嫁不合，终身 的生活都是很抑郁愁苦的，现在流传她的断肠词一卷记略说她：『匹偶非伦，弗遂素志，赋断肠集十 卷叫自解。』可见我们今日所能读到的，已经不是全豹了。古代婚姻不良的痛苦原是极惨痛的，可是 我们很少能得到抒写这种情况的眞实作品，断肠词可珍视的地方就在这一点。倘专论它的词句，也都 是像锤錬得很美妙的晶玉，淸俊的地方并不亚于北宋的李易安，并且相同的是她们两人都带着女性温 馨的风调。

-谒金门

『春已半，触目此恰无限。十二阑干闲倚徧，愁来天不管。好是风和日暖，癞与25蕊燕燕。满 院落花无不卷，断肠芳草还。』 3…; 第十四章宋代的诗词 一九e

中国文学史 一九八 南宋词第二个发展的趋向又重新恢复刘注重乐律一方面去了。因为后来金人的外患暂时安定，而 一般文人词客也又回到享乐主义点缀太平的目标之下而努力。雕饰W句，琢磨华饱> 协合音律是他们 泯好的成精•，而过去慷慨悲壮的粗豪歌句，便不再被人们崇拜了。艶丽的作品占据了整个的词瑰，这 时期最杰出的作家要推姜类。

姜奖，字尧章，号白石。鄱阳人，后来流徙吴兴。着有白石词，其中有许多是喜欢雕琢而失去眞 实感惜的作品。他的曲调多出自创，并且都自注谱；他的词谱到今天还有一部分叶见，但是节奏拍子• 已不是我们所能够了解的了。他的词启极高，如张炎黄升等都很推重他。除了白石词外，他还有白石 道人歌曲四卷流传。他的词很好的像：

暗香 、 『旧时月色，算几指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淸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 词华。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 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拢手处5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同时还有吴文英、史达祖、高观国、王沂孙、张炎、周密，蒋捷等人。举-两个人的作品我们就 可以看出他们的作风大都倾向姜白石(夔)的一派：

史达祖(字邦卿，号梅溪，开封人。)的绮罗香：

『做冷欺花，将烟困柳，千里偷催春暮。尽日冥迷，愁里欲飞还住。惊粉重婕宿西园，喜泥润燕 归南浦。最妨他，佳约风流，钿车不到杜陵路。沉沉江上望极。还被春潮，晚急难寻官渡。隐 约遥峯，和涙谢娘眉嫩。临断岸，新绿生时，是落红，带愁流处。记当日，门掩梨花，翦灯深夜 语。』

吴文英(字君特，号梦窗，庆元人。)的唐多令：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鬼。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年事梦 中休，花空烟水流，燕辞归客尙淹留。垂柳不萦裙带住，®S长是系行舟。』 张炎曾批评过上面谈到的姜夔史达祖吴文英三人，说是『格调不凡，句法挺异，俱能特立淸新之意， 删削靡曼之词，自成一家』。足见他对这三个作者的尊崇。

蒋捷也値得我们提起他的。他字胜欲，宜兴人。德佑间进士，宋亡国之后他就没有做官，应于竹 山，所以人家尊称他竹山先住。着有竹山词一卷。他的词离也不外姜白石等人的范围，但却很富于自 然的情趣，为人称道，而同时乐府词对他的影硼也很深。

霜天晓角

『人彩窗纱，是谁来折花？折则从他折去，知折去向谁家。檐牙枝最佳，折时高折些。说与折 花人道，须插向，暧边斜。』

第十四章宋代的诗词 二九九

中国文a史- 二00 我们现在讲起另一位大词人张炎，也就是南宋最末一位著名的作家了。.他生于淳佑八年(一二四 八)，字叔夏，号玉田，又号乐笑翁。他是南渡名将张俊的五世孙。宋亡后他亦不仕，着词有玉田 词。(参诚冯沅君着张玉田，有年谱考证及作品，朴社版。)他原籍西秦，后来家居临袤。我们现在 且看他的一首塞城路(庚辰秋九月之北遇汪菊坡因赋此)・・

『十年旧事翻疑梦，重逢可怜俱老！水国春空，山城岁晚，无语相看一笑。荷衣换了，任京洛尘 沙，凝冷风帽。见说吟情，近来不到谢池草。惧游僖渉翠窈，乱红迷紫曲，芳意多少。舞扇招. 香，歌桡唤玉，犹忆钱塘苏小，为端暗恼。又畿度流运，燕昏莺晓。回首妆楼，甚时重去好。』 宋代词曲发逹的大略我们已经谴过了。词经过了晚唐五代和两宋的发展，差不多已经到了极盛的 时期。过了这个时期，许多著名的词人就很难创造出什么矜贵的作品，至多也不过是些艶句美章雕琢 堆砌之作而已，同时还加上了很厳格的乐律来束缚它。无论什么精巧婉丽，咸慨悲壮，纵横豪放的 作风，都失掉在华美的字面上了。

第十五章 宋代的小说

宋代的小说在体裁方面和我们从前讲过的唐代小说比较起来很不相同了，后者是传奇罢的小说极 典盛的时代，而宋代在传奇聘方面倒没有什么杰出的作品；代替传奇体的是说话或平话。吴自牧的梦 粱录和灌园耐得翁的都城纪胜都分说话为四部分，而小说却有三科。一是银字儿，如烟粉-灵怪传奇； 二是说公案，如搏拳提刀赶棒及发迹链态之事；三是说铁骑儿，诏士马金鼓之事。实际上在宋代以 前，据现在的考察，早巳有用当时的话写的『俗文』体故事。唐代从武则天时候起，她为了便利统治， 大倡佛敎，通俗化的『变文』大槪这时巳经产生。钱文主要的是叙述佛教的故事，间或亦有非佛经故 事的列国志获文，明妃变文，舜子至孝荧文等。后来由变文体裁的演荧，渐渐形成在寺院中向民众 「俗谜』时应用的文体，,它在叙述方面用的是散文，在歌唱方面用的韵文，甚至依照民间小曲的曲调。 近年在炖煌千佛洞的发现有许多晚唐五代钞写的，如唐太宗入冥记，秋胡故事，孝子辈永传等数种， 上承边文的系统，但在体裁上已经没有韵句祇有散文，实际上巳接近宋代话本的形式。这种文体，在 当时便称为『俗文』，像广煌刼余录里所收的维汇诘经俗文，佛行集经俗文，地狱俗文等皆是这样的 体裁。宋代的平话，我们认为它卽是五代以后的俗文学的掀展，是很可以解释得通的。李商临骄儿诗 『成谑张飞胡，或笑邓艾吃』两句，有人主张足见在唐末可能已有说书。更确醴的时代我们可以断定 第十四章宋代小说的 二。一

中国文学史 二0二 它是在北朱初。洪迈夷坚志里面有：『吕德卿借其友出嘉令门外……见幅纸用帖其尾云.•今晚讲说汉 香。』东坡志林也载：『王彭尝云：涂巷中小儿薄劣，其家所厌苦，辄与钱，令聚坐听说古话。说至 三国事，闻刘玄徳败，频蹙眉，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卽喜跃畅快。』梦粱录有『王六大夫于咸淳间 敷衍复华篇及中兴名将传，听者纷纷』。七修类稿谓：『小说起宋仁宗时，』这里的小说大槪也是指 的『平话』而言。这种说话，在都市固然流行，便是农村也时时加以讃唱，陆游诗有『斜阳古柳赵家 庄，负鼓盲翁正作场。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而尧山堂外纪也说『杭州瞽女，唱古今 小说评话』。说话也有相传师授的话本，用做阅读和讲唱的(见吴自牧梦粱录)。现在我们所能够读到 的这种新兴体的小说(说话或平话)巳经很不整齐了。但虽然不很完整，它伟大的价値依旧没有减少。 京本通俗小说旧钞残本(十卷至十六卷)，凡三册。原来有多少卷数现在还没有人能够査出，内 容很像是宋代的说话。淸末缪荃孙刻入烟画东堂小品内，后来又有铅印本宋人话本七种行世。每卷一 篇，其目录如下••碾玉观音、菩萨蛮、西山一窟鬼、志诚张主管、拗相公、错斩崔宁、冯玉梅团圆。 除此之外尙有金虏海陵王荒淫，祗有叶徳辉刻本(京本卷二十一)。京本通俗小说所收，每一篇充分 地说明它的『说话』体裁，而且往往在正故事没有开始之前，先说一个情节类似而内容简单的小故 事，称为『得胜头回』。这是说话人在德众没有到齐之前，利用时间等候人齐的很聪明的技巧。我们 从此可以窥见宋代说话的大致情形。(参看傅惜华选注：宋元话本集)

大宋宜和遗事也是话本。我国极著名的小说水浒的底本卽出此，所以特别吸引我们的注意。鲁迅 以为它是宋时W本，钞撮奋籍而成，元人或有增益。在他着的中国小说史略僧很详细说明宣和遗事所 包括的故事，他说.•『书分前后二集，始于称述尧舜，而终以高宗之定都临安，案年叙述，醴裁甚似 辞史。惟节录成书，未加触会，故先后文体，王为参差。』又道：『前集先言历代帝王荒淫之失者其 一•，盖犹来人谜史之开篇。次叙王安石链法之祸者其二，亦北宋末士论之常套。次述安石引蔡京入 朝，至一众贯蔡攸疑边者其三。首一为语体，次二为文言，而并杂以诗者。其四，则梁山涣聚义本末。 ……其五，为徽宗幸李师师家，曹辅进谏，及张天觉隐去。其六，,为道士林灵素进用，及其死葬之 异。其七，为腊月预赏元宵，及元宵看灯芝盛。皆平话体。后集则始自金人来述耕，以至京师陷， 为第X种。又自金兵入城，帝后备行受辱，以至高宗定都临艾，为第九第十种。卽取南烬纪闻，窃销 录及绩录，而小有删节。』这一部书巳有排印本，现在坊间是颇容易得到的。

大唐三藏法师取经记三卷，旧本在日本京都高山寺，罗振玉从日本三浦观树将军借印称宋刊本。 又有一版本题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内容完全相同。这书共十七节，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以为可能仍是元 刊；不过我们所见到的章回醴小说，恐怕要以这一部书为最古了。每章俱有诗，所以又题名诗话。首 章两本俱阀，内容卽是神魔小说西游记所出。

新褊五代史平话也是宋识史的一种。孟元老(东京梦华录)甞.举说话之目，其中卽有说五代史一 第十五章宋代的小说 二C三

• • q/-••」A・*y・，.. t 九• • •. . “•-• ・••••. .•、 中-国文学史 一O四 种；也就是梦粱录(二十)所载『讲史书者，弥讲说通鉴汉唐历史书代文传兴废战争之事』。这画每 代(密唐晋汉周)各二卷，但梁汉两代的下卷已缺，而梁史的上卷也失去数叶。各史首尾都用诗做起 结。内容•『叙历代兴亡之事，而亦杂以诞妄之因果说」，并且『多增饰，状以骈俪，证以诗歌，又杂 诹词，以博笑噱』。淸末为曹元忠所得，后由萤康景印，民国后又有排印本行世。讲史的逐渐演沥， 就成功后来的演义章回小说，虽然讲史本来另外是一类，现在我们多把它和小说混为一谈了。和五代 史平话相接近的，有日本内阁文库藏新艾虞氏刊本的武王伐斜平话，七国春秋平话(后集)，秦倂六 国平话，前浅书平话(绩集)，三国志平话等五种，近年均已影印，且有铅印本行世。内容可能是讲 史说话人所据以讲述的底本。

除了上述的白话谜史说话而外，宋代许多文人模拟唐传奇体的小说也很多。徐铉的稽神録，吴淑 的江淮异人传，张君房的乘异记等多志怪异。乐史的绿珠传杨太眞外传，泰酯的赵飞燕别传骊山记等 都是有故事的小说。这许多作品多嫩收辑在太平广记及洪迈的夷坚志二书里面。

不过末代的小说批依得我们珍贵的还是谜史说话等.曰话文学，以后元明的许多白话章回小说郡是 它所结成的果实。我们前而谜过的宋代的诗，词等都不及这个地方的IE要，因为前者总脱离不了贵族 文学的范围，•而眞正的平民文学像讲史说话之类浅是反映社会实质的作品，虽然在这个时候它们在文 学的技巧方面还没有怎样成熟。通常语文课本里多巳选有大宋宣和遗事的片段。兹将京本通俗小说

(车一)里的菩萨蛮‘妙录于后‘这应该是属于烟粉类的小说‘读者或可籍以略窥这类说话作品的 内容和格调。.

菩萨蛮

利名门路两无凭，百岁风前短焰灯， 只恐为个僧不了，为僧得了尽输僧。

话说大宋高宗绍兴年间‘温州府乐淸县有一秀才‘姓陈名义‘字可常‘年方二十四岁‘生得眉淸 目F'且是脂明‘无书不读‘无史不裨绍兴年间‘三举不第‘就于临安府众安桥命舗‘算看本身造 化。那先生言：『命有华盖‘却无官星‘只好出家。』陈秀才自小蟾得母亲说他生下时‘梦见一尊金 身罗泄投懐；今日功名跄蹬之际‘又闻星家此言‘忿一 口気‘回店歇了 -夜‘早起算还了房宿钱‘海 人挑了行李，径来灵隐寺投奔印铁牛长老出家，做了行者。这个长老博逋经典，座下有十个侍者，号 为甲乙丙丁戍巳庚辛壬癸‘皆谐书听明。陈可常在长老座下做了第二位侍者。绍兴十一伞间‘高宗厂 帝母员吴七郡王‘时遇五月初四日‘府中丧粽子‘当下郡主钓旨‘分付都管明日要去灵阴寺斋僧‘可 打点供食齐备。都管领旨‘自去关支银两‘卖成什物‘打点完备。至次日早饭后‘郡主叭看什物‘上 轿‘带了都管、.干办、虞候、S 一干人等‘ k了钱塘门‘过了石涌桥大佛头‘径到西山置寺。先 第十五章栄代的小说 二。五 L-

W国文学•'更 -一$ 有报帖报知，长老引众僧鸣钟擂鼓，接郡王上僵烧香‘请至方丈坐下‘长老引众僧参拜‘献茶‘分『 两旁。郡王说：『每年五片重五入寺斋僧解粽‘今日依例布施。』院子抬"食献佛‘大盘托出粽子 各房都要散到。郡王闲步廊下‘见壁上有诗四句： 齐国曾生一孟尝，晋朝鎭恶又高强。 - 、 、 五行偏我遭时雾，欲向星家问短长。

郡王见诗道・•『此词有怨望之意。不知何人所作？』回至方丈‘长老设宴管待O郡王问长老： 『你寺中有何人能作得好诗？』.长老覆恩王・.『敝寺僧多‘座下有甲乙丙丁戊己庚申壬癸十个侍者‘ 皆能作诗。』郡王说・•『与我唤来。』门老覆恩王：『止有两个在敝寺；这八个教去各庄上去了。』 只见甲乙二侍者‘到郡王面前。郡王叫甲侍者.•『你可作词一首。』甲侍者禀乞题目‘郡王教就将粽 子为题。甲侍者作词曰：

四角尖尖草缚腰，浪荡锅中走一遭。

若还撞见唐三藏，将来剥得赤条条。

郡王赡罢大笑道：『好诗，却少文釆。』再叫乙侍者作诗。乙侍者问讯了，乞题目，也交将粽子 为题。作诗曰：

香粽年年祭屈原，斋僧今日结良縁。

满堂供尽知多少，生死工夫那个先。

郡王听源大喜道：『好诗；』问乙侍者：『廊下壁间诗是你作的？』乙侍者覆恩王：『是侍者做 的。』郡王道：『旣是你做的，你且解与我知道。』乙侍者道：『齐围有个孟甞君，养三千客；他是 五月五日午时生•，晋国有个大将王鎭恶，此人也是五月五日午时生；小侍者也是五月五日午时生，却 受此穷苦。以此做下四句自叹。』郡王问：『你是何处人氏？』侍者答道：『小侍者温州府乐淸县人 氏，姓陈名莪字可常。』郡王见侍者言语淸亮，人才出众，意欲抬举他；当日就差押番去临安府僧录 司讨一道度牒；将乙侍者剃度为僧，就用他表字可常为佛门中法号，就作郡王府内门僧。郡王至晩回 府，不在话下。光阴似箭，不觉又是一年，至五月五日，郡王又去灵阴寺斋僧，长老引可常并众僧接 入方丈，少不得安办斋供款待。郡王坐问，•叫可常到面前道：『你做一篇词，要你本身故事。』可常 问讯了，口念一词，名菩萨蛮：

不生只被今朝误，今朝抑把平生捕。重午一年期，斋僧只待时。主人恩义重，两载蒙恩宠。淸 净得为僧，幽闲度此生。

郡王大喜，尽醉回府，将可常带回见两个夫人说：『遣个和尙是温州人氏，姓陈名莪，三举不 第，因此弃俗出家，在灵隐寺出家做侍者。我见他作待好诗，就剃度他为门僧，法号可常，如今一年 了。今日带回府来，参拜夫人。』夫人见说，十分欢喜。又见可常听明朴实，一府中都欢喜。郡王与 第十五章宋代的小说 二。七

中国文学.更 --C/ 夫人解粽‘就将一个与可常，•教做粽子词，还要菩确蛮。可常问讯了，乞纸笔写出一词来： 包中香黍分选角‘彩丝剪就交绒索。樽俎泛菖蒲，年年五月初。主人恩义重‘对景承欢宠。何 日玩山家，葵蒿三四花。 -郡王见了大喜‘传旨唤出新荷姐‘就教他唱可常这词。那新荷姊生得眉长眼细‘面白唇红‘举止 軽盈‘手拏象板‘立于筵前唱起。遶梁之声‘众皆喝釆0郡王又教可常做新荷姐词一篇‘还要菩萨 蛮。可常执笔便写，词曰..

天生体态腰肢细‘新词唱彻歌声利。出口便淸奇‘扬尘飨飞。主人恩义重‘宴出红妆宠。便 ，要赏新荷，时光也不多。

郡王越加欢喜，至晚席散，着可常回寺。至明年五月五日郡王又要去灵隐寺斋僧，不想大雨如 倾，郡王不去，分付院公：『你自去分散众僧斋供；就教同可常到府中来看看。』院公领旨，去灵隐 寺斋僧‘说与长老，•郡王教同可常回府。长老说.•『近日可常得一心病‘不出僧房‘我与你同去问 他。』院公与长老同至可常房中。可常睡在床上，分付院公，『拜覆恩王，小僧心病发了，去不得， 有一束帖，与我呈上恩王。』院公聴说，带来这封柬帖回府。郡王问：『可常如何不来？』院公吿恩 王：『可常连日心痛病发，来不得。教男女奉上一简，他亲自封好。』郡王拆开看，又是菩萨蛮词一 首：

去年同飮莒蒲酒，今年却向僧房守。好事更多磨，教人没奈何。主人恩义重，知我心头痛。魅' 要赏新荷，争知疾愈么？

郡王随卽唤新荷出来唱此词°有管家婆禀复恩王：『近日新荷眉低眼慢，乳大腹高，出来不得。』 郡王大怒，将新荷送交府中五夫人勘问，新荷供说：『我与可常奸宿有孕。』五夫人将情词覆恩王。 郡王大怒，『可知道这秃驴词内皆有赏新荷之句，他不是害什么心病，害的是相思病。今日他自觉心 亏，不敢到我府中』。敎人分付临安府差人去灵隐寺拏可常和尙。临安府差人去灵隐寺印长老处要可 常。长老离不得茨排酒食，送些钱钞与公人，常言道：『官法如炉，谁肯容情。』可常推病不得，只 得挣闽起来，随着公人到临安府厅上跪下。府主升堂。 、 • 攀击牙鼓响， 公吏两边排。 • 问王生死案， 束岳嫉魂台。

带过可常问道••『你是出家人，郡王怎地恩顾你，缲何做出这等没天理的事出来？你快快招了！』 可常说：『并无此事。』府尹不听分辩，『左右拿下好生打』。左右将可常拖倒，打得皮开肉绽，鲜 血迸流。可常招道.•『小僧果与新荷有奸，一时念头差了。供招是实。』将新荷勘问，一般供招。临 安府将可常、新荷供招呈上郡王。郡王本要打杀可常，因他满腹文章，不忍下手、监在狱中。却说印 长者自思：『可常是个有德行和尙，日常山门也不出，只在佛前看经；便是郡王府里，唤去半日，未 第十五章宋代的小说 二。九

中国文学史 二一 O 晚就回，又不在府中宿歇，此奸从何而来，内中必有蹊暁。连忙入城，去传法寺，央住持橐大惠长老 同到府中，与可常讨饶。郡王出堂，赐二长老坐待茶。郡王开口便说：『可常无礼。我平日怎么看待 他，却做下不仁之事。』二位长老跪下再三禀说：『可常之罪，僧辈不敢替他分辩。但求恩王念平 日错爱之情，可以饶恕一二』。郡王请二位长老回寺，『明日分付临戋府，®轻发落。』印长老开言 覆恩主：『此事日久自明。』郡王闻言，心中不喜，退入后堂，再不出来。二位长老见郡王不出，也 走出府来。M长老说：『郡王嗔怪你说日久自明。他不肯认错，便不出来。』印长老便说：『可常是 个有徳行的，日常无事，山门也不出，只在佛前看经> 便是郡王府里唤去，去了半日便回，又不管歇 宿，此奸从何而来？故此小僧说.•「日久自明，必有寃枉！」』藁长老说：『贫不与富争，贱不与贵 争，偕家怎敢与王府争得是非？这也是宿世寃业！且得他最轻发落，却又理会。』说从各回寺去了， 不在话下。次日，郡王将封简子去临安府，将可常、新荷量轻打断。有大尹禀郡王：『待新荷产子可 断。』郡王分付便要断出。府官只徘将储可常追了度牒，杖一百发灵隐寺，转发宁家。当差将新荷杖 八十，发钱塘县转发宁家，追原钱一千贯还郡王府。却说印长老接得可常，满寺僧众敎长老休得安着 可常在寺中，玷辱宗风。长老对众僧说.•『此事必有蹊跷，久后自明。』长老令人山后搭一草舍，敎 可长将息，棒疮好了，着他自回乡去。且说郡王把新荷发落宁家，追原钱一千贯。新荷父母对女儿 说：『我又无钱；你若有私房积蓄，将来凑还府中。』新荷道：『这钱自有人替我出。』张公骂道：

『你这贱人，与个穷和尙通奸，他的度牒也被追了，却那得钱来替你还府中？』新荷说：『可惜屈了 这个和尙！我自与府中钱原部管有奸，他见我有孕了，恐半发，「到部王而前只供与可常和尙有奸： 郡王喜欢可常，必然晓你。我自来供养你家，并使用钱物。一说过的话，今日只去问他讨钱来用，并 还官钱，我一个身子被他骗了，先前说过的话，如何赖得？他若欺心不招架时，左右做我不看，你两 个老人家将我去府中，等我郡王面前实诉，也出脱了可常和尙。』父母听得女儿说，便去府前伺候钱 都管出来，把上项事一一说了。钱都管倒焦躁起来，骂道：『老贱才！老无知，好不识廉耻。自家女 儿偷了和尙，官司也问结了，却说这般鬼话来图赖人。你欠了女儿身价钱，没处措办时，好言好说吿 个消乏，或者可怜你的，一两贯钱助了你也不见得。你却说这样没根蒂的话冻，旁人听见时，教我怎 地做人？』骂了 一顿，走开去了。张老只得忍气吞声回来，与女儿说知。新荷见说，两泪交流，乃 言：『釜娘放心，他日却与他理会。』至次日，新荷跟父母到郡王府前，连声叫屈。郡王卽时叫人拏 来，却是新荷父母。郡王S:『你女儿做下弥天大罪，倒来我府前叫屈1』张老跪覆恩王：『小的 女儿没福，做出事来，其中屈了 一人，望恩王做主。』郡王问：『屈了何人？』张老说.•『小人不 知，只问小贱人便有明白C』郡王问：『贱人在那里？』张老说：『在门首伺候。』郡王唤他入来， 问他详细。新荷入到府堂跪下。郡王问：「贱人！做下不仁之事，你今说屈了甚人？』新荷吿恩王•% 『贱妾犯好，妄屈了可常和尙。』郡王问：『縁何屈了他？你可实说，我倒饶你。』新荷吿道：『戏 第十五章宋代的小说 一二一

中国文学史 m二 妾犯奸，却不千可常之事。』郡王问：「你先前怎地不说？』新荷吿道：『妾实被干办钱原好骗，有 孕之时，钱原怕事洁，分付妾:「如若事露，千万不可说我，只说与可常和尙有奸，因郡王喜欢迥 常，必然篷你。」』郡王骂道；『你这贱人！怎地依他说，害了这个和尙？』新荷吿道：『钱原说你 若无事退回，我自卷你一家老少。如要原钱还府，也是我出。今日贱妾宁家，恩王责取原钱，-时无 措，只得去问他讨钱还府中。以此父亲去与他说，倒把父亲打骂，被害无辜。妾今吿诉明白，情愿死 在恩王面前。』郡王道：『先前他许供养你一家，有甚表记为证？』新荷吿恩王：『钱原许妾供养， 妾亦怕他翻悔，已拏了他上面朱红牌一面为信。』郡王见说，十分大怒，跌脚大骂：『泼贱人，•屈了 可常和尙！』就看人分付临安府，拿钱原刘厅审问拷打，供认明白。一百日限满 > 脊杖八十，送沙门 岛牢城营料高。新荷宁家，饶了 一千贯原钱。随卽差人去灵隐寺取可常和尙来。却说可常在草舍中， 将息好了，又是五月五日到，可常取纸笔墨来，写下一首辞世颂。

生时重午，为僧重午。得罪重午，死时JR午。为前生欠他债负，若不当时承认，又恐他人受苦一》 今日事已分明，不若抽身回去。

五月五日午时书，赤口白舌尽消除。 五月五日天中节，赤口白舌尽消灭。

可常作了辞世颂，走出草舍边，有一泉水> 可常脱了衣裳，遍身抹净，穿了衣服入草舍，结珈趺

-坐圆寂了。fs长老知.道，：长老将自己服子，装了可常，•抬出山顶。长老正欲下火.，•只见郡、壬府 院公来取可常。长老说：『院公，你去莫覆恩王，可常坐化了，正欲下火，郡王来取，今且暂停，待 恩王令旨。』院公说：『今日事已明白，不干可常之事，皆因屈了，教我来取。却又圆寂了！我去禀 思壬，必然亲自来看下火。』院公急急回府，将上项事，幷辞世颂呈上。郡王看了大惊，次日，郡王 同两个夫人，去厥隠寺烧化可常。众僧接到后山，郡国与两个夫人亲自拈香巡，郡王坐下。印长老带 领众僧看经毕，印长老手执火把，口中念道： 留得屈原香粽在，龙舟竞渡尽争先。 •

从今到跚绿丝索，不用来生复结绿。

恭维圆寂可常和尙，正午本良辰，谁把兰汤浴？角黍漫色金，菖蒲空切玉。须知妙法华，大乘俱 念足。手不折新荷，枉受攀花•辱。目下事分明，唱彻阳关曲。今日是重午，归西何太速！寂灭本 来空，管荘时辰毒。山僧今日来，B与光明烛。凭此火光三昧，要见本来而目。咦！ 唱做当时菩萨鼓，撒手便归兜率国。• -众人只见火光中，现生可常问讯：『谢郡王、夫人、长老、，•并众僧！只因我前生欠宿债，今世转 来还。者今归仙•坟，再不往人间。吾是五百耸罗汉中名常欢喜尊者。』正是： 从来天道喜痴袭？好丑诞逃久照中。

说好劝人归善道‘算来修德积阴功。

笫十五章宋代的小说 二一三

中国文学95二一四

第六编 元明淸文学 第十六章 元代戏曲的特别发展‘ '、 为什么我们W于元代的文学，多数只提出元曲5而不及其他的作品呢？难道元代没有骈赋诗词之 类的东西吗？不是的，但事实上辽金元三代的传统文学是不値我们怎么去轸视它的。我们要详细硏究 辽代文学，辽史文学传，辽文存，辽诗话等所吿诉我们的实在没有什么惊人的天才，特殊的成就。也 许这是由于北方的异族对文化比较轻视罢。金元两代的著名文学家像元好问、蔡珪、赵秉文、党怀 英、王庭筠、王若虚、李纯甫、雷渊、金履祥等，也并无什么特殊的地方。而到了元代戏曲的发展特 别迅速，却特别地値得我们硏究和赞美。元曲几乎成了元代的代表作品，王国维先生说得好：『凡一 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騒，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 获世莫能继焉者也。』(宋元戏曲考，王静安遗书本。)元曲。我们是应当特别珍视的。 辞到中国戏曲的起源，也并不是始于元代。在悠远的上古先泰和两汉时已有歌舞谑戏的形式。•北 齐歌舞和扮演合而为一，旧唐书音乐志说：『代而出于北齐。北齐阚陵王长恭，才武而面美，常着假 面以对敌。営击周师金墉城下，勇冠三军。齐人壮之，为此舞以效其指挥撃刺之容，谓之•阑陵王入阵 曲。』崔布钦教坊记有：『踏摇娘，北齐有人名苏饱鼻，实不仕而自号为郞中，嗜飮酗酒。每醉，«

殴其妻。妻衔悲，诉于部里。时人弄之，丈夫着妇人衣徐步入场行歌，每一登，旁人齐声和之云: 「踏摇和来，踏摇娘苦和来。」以其且歩且歌，故谓之踏摇，以其称寃，故言苦。及其夫至，则作殴 斗之状，以为笑乐。』到了W代所扮演的歌舞戏如代面、拨头、踏摇娘、参军戏、樊嗜排君难戏等， 名目已经很繁多了。

宋代用通行的歌词来咏歌叙事，每叙一囲，或再重迭一关，像赵德麟的商调蝶恋花词十首就是用 来咏元祺会眞记的故事的。这种歌词当时多合管弦调歌唱，叫做鼓子词。歌舞相兼的叫做传踏(曾糙 乐府雅词卷上)或转踏(碧鸡漫志卷三)或缠达(梦梁录卷二十。)石曼卿传作过拂觅裳转踏，述 开元天宝间的故事。传踏(卽转踏)拿歌者编列一队，且歌且舞。宋史乐志云：『队舞之制，其名备 十。小儿队凡七十二人。……女弟子队凡一百五十三人。』里面有拂觅裳队，所以后人主张传踏就是 队舞的异名。

宋时乐曲还有曲破、大曲、鼓吹曲，诸宫调等。宫调之外，又有赚词。赚词是取一宫调的歌曲的 一部分而襁成一全体。宋时官本杂剧段蛟，有二百八十本(武林旧事卷十)，现在只存留下它的名目 而巳。宋代演剧的脚色，比唐代增繁。『杂剧中末泥为长，每一场四人或五人•……末泥色主张，引 戏色分付，副净色发乔，副末色打部。或添一人名曰装孤。』(梦粱录卷二十)在武林奋事和轻耕录 各书中也大路相同。辍耕录说：『净古龙之参军。副末古之谓苔萌，BS能击禽鸟，末可打副净。』五 第宁六章 元代旋曲的特别发展 二一五

中挚文学史 二二八 代史吴世家有：『优入高贵卿侍酒，知训为参军。隆演鹑衣髪髻为苍so辍•耕录所说的古代大槪指 的是唐代。李商隐有诗：『忽复学参军，按声唤苍鹤』，则宋代演剧脚色总括上面约有末泥引戏副净 副末装孤等名目。 -

院本的名字起于金，两宋的戏剧都叫做杂剧。院本据太和正音谱的解释为『行院之本』，行院是 金元时倡伎们的居地，院本就是伎院演唱的脚本。院本名目六百九十种。辍耕录说：『金有杂剧院 本，诸宫调。院本杂剧，其实一也。』 • 我国戏剧在宋代和金代以前仅有歌舞戏及滑稽戏。纯粹有故事的演剧要在宋金时开始，而宋金杂 兰院本现在巳经一无所存。内容大槪分滑精剧，正杂剧，艶段，杂班等，曲调用大曲法曲诸宫调等。

诸宫调是宋杂剧词演进到元杂剧之间的m要阶段产物，它组织几个不同宫调的套数用来讲唱故事，像 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刘知远诸宫调，王伯成天宝遗事诸宫调等都是。但是戏曲一直要到元代，体制 纔能够完全具备，继造成它在中国文学的伟迹。

元杂剧和宋金的杂剧院本有什么异同児？有什么题着的.进步姓呢?王.国・维先生解粹得极好，他 说： 、 一 『元杂剧之视前代戏曲之进步，约而言之，则有二焉。宋杂剧中用大曲者几半。大曲之为物，遍• 数滩多，然通前后为.、一.曲/其次序不容顚倒.，而字句，不容增减，.格律至厳，故其遍用亦.颇不便。•其用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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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宫调者，则不拘于一曲，凡同在一宫调中之曲，皆可用之。顾一宫调中，虽或有嘟至十余曲者，与 大抵用二三曲而止。移宫换韵，转变至多，故于雄肆之处，稍有欠焉。元杂剧则不然，每剧皆用四 折，每折易一宫调，幸调中之曲，必在十曲以上；其视大曲为自由，而较诸宫调为雄肆。且于正宫之 蹑正好货郎儿煞尾，仙吕宫之混江龙后庭花靑哥儿，南吕宫之草池春鹤鹑儿黄钟尾，中吕宫之道和， 双调之口口口折桂令梅花酒，尾声共十四曲，皆字句不拘，可以增损，此乐曲上之进步也。其二则由 叙事体而萨为代言体也。宋人大曲，就其现存者观之，皆为叙事体。金之诸宫调，虽有代言之处， 而其大体可谓之叙事。独元杂剧于科白中叙事，而曲文全为代言。虽未金时或当已有代言体之戏曲， 而就现存者言之，则断自元剧始，不可谓非戏曲上之一大进步也。此二者之进步，一属形式，一属材 贸，二者兼备，而后我中国之眞戏曲出焉。』(朱元戏曲考»元杂剧之渊源)

(一)一本四折 毛奇龄西河词话说：『元人造曲，则歌者舞者各作一人，使勾栏舞者自司欧 唱，而第设笙笛建琶以和其曲。每入场以四折为度，谓之杂剧。其有连数杂剧而通谱一事或一剧，或 二剧，或三四五剧，名为院本西厢者，合五剧而谱一事者也。然其时司唱独属一人，仿连厢之法，不 能so』

(二二折鬲一韵 虽限于一折一调，但用套数。因为元代民间的散曲，巳极流行，套数的意 义指的是速缀同调中的数曲作为一段的有首有尾的乐律之演奏。鬣际上用在杂剧的宫调仅五宫四调， 第十亠八军X代设曲的特别发展 二一七

中瓯，文学史 -7 1 叫做九宫。奕寰说•.『第一折必用仙吕点绛唇套曲‘第二折鸢南吕一枝花套曲‘余则多用正宫端 矿商调集I第调。盖一时风气所却‘人人习惯其笼底高下，句调底平仄‘先已熟记于胸中； 临文时或长或短随笔而理自无不畅所欲言。』(藤花亭曲话二折之中要用一韵到底,龙目卽根据 于中原赞韵的十九部韵。

(三) 楔子一本四折不足时用楔子，有在折首的‘有在折间的‘有在折首与折间的三种。楔子 大都是一二曲的零曲，如仙吕赏花时，仙吕端正好等。 1

(四) 独唱剧中只限一人独唱‘不是正末就是正旦。余人只有说白而无歌唱。每剧有科(动作)白 (说白)曲(唱辞)三种。在这里有宾主的区分。李渔说・•『宾与主对‘说白在宾而唱者自有主也。 北曲一折止数一人，虽有数人在场，共曲止出一口，从无互歌迭咏之事。』梁廷梢也说：『元曲则歌 舞各于一人，一折自首至末皆以其人专唱，非正末则正旦，唱者为主而白者为宾。』

以上元剧的组织结构‘大槪是根据近代学者们的分析主张。下而让我们把元曲的艺术偿値和许多 有名的作家作品等，试做一系统的叙述罢。

元曲最初是不为那班正统的文学家所推重的‘他们只会看重那许多传统的古文骈文诗词‘而视戏 曲为卑无足论。但二一大胆的议论也不是没有的。明代的韩邦奇曾把元曲的作家关汉卿和汉代的司马 迁相比。淸焦循易余钥录也举元曲为元代的代表文学。王国维硏究元曲最有贡献，他竟极赞美地主张

『元曲为中国最自然之文学』了。我们瓦看他的见解，也见于他着的宋元戏曲考：

『古今之大文学，无不以自然胜，而莫着于元曲。盖元剧之作者，其人均非有名位学问也；其作

剧也，非有藏之名山传之共人之意也。彼以意兴之所至为之，以自娱娱人。关目之拙劣，所不问

也；思想之卑陋，所不谍也；人物之矛盾，所不顾也；彼但摹写其胸中之咸想与时代之情状，而

眞挚之理与秀杰之气，时流审于其间。』(元剧之文章)

这一段议论是极精阚透微，很有见地的。最后他说：『故谓元曲为中国最自然之文学，无不可也。若 其文字之自然，则又为其必然之结果』。(同章)

元曲的作家是极多的，可惜他们的作品散亡的也很不少。太和正音谱所录作品五百六十六种，作 家一百八十七人。王国维举其著名的作家依据时期划分为三期：

元曲时期及作家表

第一期蒙古时期宋理宗端平元年(一二三四)——宋恭帝徳佑二年(一二七六)

关汉卿杨显之 郑廷玉白朴 王仲文李a卿 孟汉卿李行道

张国宝(一作国宾) 马致远李文蔚 尙仲贤石君宝 孙仲章岳百川

石子章王宝甫高文秀 李宜夫吴昌龄武汉臣 纪君祥戴善甫李好古 康进之孔文卿张寿卿

笫十六章二兀代院曲的特别发展

二一九

中国卖学史 -一一-c 第二期一统时期元世规至元十四年(一二七七)—元惠宗至元六年(一三.四。) • „^梓 宫天挺郑光丽范康金仁杰曾瑞乔吉 、 !第三期至正时期元惠宗至正元年(二一一四一)—至正廿七年(一三六七) ' •秦简夫萧德祥朱凯王晔 •1 现在把几位著名元曲作家略述一下，请先看第一期(蒙古时期)。在这个时期作品最繁‘作家最 盛，可以算是元剧最发达的时期。 -关汉乐知是名或字，号己斋叟‘大都人。金末时解元乡贡‘后曾为太医院尹‘却不知道是在金 时还是元时了 0他的生卒年份现在可假定大约为二二四------------------------------------------------------------------------------------------------------------------------------------------------------------------------------------------------------------------------------------------------------------------------------------------二二。。年。所作以艇阐为最多‘约计 有六十余种‘今存仅有十余楝••玉镜台、谢天资金线池、实娥寃、鲁斋郞、救风尘、蝴蝶梦见于元 曲选：西蜀梦、拜月亭、单刀会' 调风月见于古今杂剧三十种；绯衣梦见顾曲斋杂剧选；绩西府附王 实甫作西厢记后；笑香奠春衫记撮入郑振郷的元明杂剧瞬逸中。他的作品描写与结构并俱佳妙’极 •长于抒写妓女的心理情态，温绮柔腻，殊不多狙。并且他的作风又是多方面的，不仅长于写儿女的慈 情，更长于写英雄的雄壮，不仅长于写恋爱一的喜剧，并且长于写流泪的悲削。论及元剧描写的藩术 他实在是.一、位兼有众长的天才剧作者。

王实甫名徳信，大都人。其生平不能多考。太和正皆谱评他：『m叙委婉，深得骚人之趣；极有 佳句，若玉环之出浴华淸，绿珠之釆遂洛浦。』他作的杂剧约有十四种，今日所传完全的仅崔莺鸾待 ,月西厢记和四丞相高会丽春堂二种。西厢记可以说是痴了作者毕生的精力写成的作品，在元曲中是极 负盛名的伟构。它的故事大体根据元祺的会眞记和金时董解元弦索西厢(西厢记诸宫调)撰成。原剧 仅四本(元剧以一本的为最普通，此实为例外)。后来关汉卿续成第五本。西厢记里而把畜生狂恋的 张生，少女惹篮困束在旧礼敎之下的热烈的情緖，都能完全吐露出来，无怪它能够得到大多数读者们 的赞颂。我们在原作许多地方都可以寻找出惊魂荡魄的字句，浓艳情深的绮语，眞足以替元曲放万丈 的辉芒。西厢记的结构顶点在第三四本，而第四本叙离别的情緖更加哀怨。

白朴字太素，一字仁南，号关谷，关州人，后居河北眞定。他幼年时育于元好问家，金亡国后他 很郁飨不乐，徙家金陵，以诗酒自娱，放情于山水之间。着有天籁词二卷(见金史白华传，元遗山文 集天颗集序)，杂剧十六种，现存完整的仅斐少俊墙头马上及唐明皇秋夜梧桐雨两种。前者为一恋爱 戏剧，仅平平而已；短短四折的梧桐雨，叙唐明皇杨贵妃的恋爱，贵妃死后明皇思念不已，在秋天的 夜里梦醒独聴梧桐雨，完全是纯粹恋剧的结局，最为动人。描写的文华凄艶婉转，是元曲中很著名的 .W

马致远觥东縦，大都人。伎仕江浙行省务官。太和正音谱推列致远为第一，它说.•『马束陇之 第十六章元代戏曲的特别发展 二二一

中国文学史 二二二 词，如朝阳鸣凤。共词典雅淸丽，可与密光景福相领颊，有振最长鸣万马皆瘩之意。又若神凤飞鸣于 九霄，岂可与凡鸟共语哉。』马作杂剧旧有十四种，今存仅破幽梦孤雁汉宫秋，江州司马靑衫泪，吕 洞宾三醉岳阳楼，太华山陈搏高卧，半夜雷轰荐福碑，马丹阳三度任风子六种。在多数作.品中藕藏着. 作者的个性，他抒写失意人的心情尤好。但那有名的杰作汉宫秋却是写汉元帝时昭君和冷的一段歴史 故事，尤其是昭君去后元帝思念她时凄楚的情緖和着云间哀鸣看一声声的孤雁，最为出色。 元曲第一勘的作家还有高文秀(今存双献功、辞范雌遇上皇三种。)郑廷玉(今存楚昭王、后 庭花、忍字记、有钱奴、崔府君五种。)杨显之(今存临江驿、酣寒亭二种。)石子章(今存竹坞听 琴一种。)李面夫(今存虎头牌一种)武汉臣(今存老生儿、玉壶春、生金阁三种)李寿卿(今存伍员吹 箫、度柳翠二种。)石君宝(今存秋胡戏妻、仙江池、紫云庭(？)三种。)李文蔚(今存燕靑博鱼一 种)。吴昌龄(今存风花雪月、朿坡梦、西天取经三种。西天取经为今存元曲中最长的一部，有六本 廿四折，是西游记所本。)王仲文(今存救孝子一种。)尙仲贤(今存柳毅传书、气英布、尉迟恭三 夺槊四种。)纪君祥(今存赵氏孤儿一种。)李行道(今存灰阑记一种。)岳百川(今存铁拐李一种。) 康进之(今存李逢负荆一种。)张.讹卿(今传红梨花一种。)孔文卿(今传东窗事犯一种。)王伯成 (今存贬夜郞一种。)狄君厚(今存火焼介子推一种。)戴善甫(今存风光好一种。)孙仲章(今存勘 头巾一种。)孟汉卿(今存勘魔合罗一种。)李好古(今存张生养海一种。)张国宝(今存汗衫记、

薛仁贵、罗李郞三种。)等人。其中像赵氏孤儿、汉宫秋、灰阑记等三十余剧都有国外的译本。(参 看陈受颐：十八世纪欧洲文学里的赵氏孤儿，岭南学报第一卷第一期。) 第一时期元眄是是繁盛的时期，过此作家卽不免缺乏才条。像第二期可以矜贵的剧作者就只有寥 寥后人，而写出的众数也远逊第一时期。

郑光祖字德辉，平阳襄陵人，以儒补杭州路吏。他的杂剧在元的第二期中称第一名家，有人合 关、白，马、郑为四大家，但是却忽略了更伟大的王实甫，未免不称。太和正音谱称光祖说：『其词 出语不凡若咳唾落乎九天，临风而生珠玉。』所作杂剧十九独，现存伤梅杳翰林风月，迷靑琐倩女 离魂，周公辅成王摄政，醉思乡王粲登栖四种。伤梅香的情节很像西厢记,，用白敏中代替了张生；小 蛮代替了惊蕊.，樊素代替了红娘：文华很绮艶可喜。倩女离魂的情节出于唐陈元佑的离魂记，描写颇 婉美，也有像西厢记的地方。

宫天据字大用，大名开州人。底学官，除钓羞书院山长，卒于常州。王国维称白、马为『髙华雄 海』，郑光祖为『淸丽芋绵‘自成馨逸』，而对宫天挺的批评则是『瘦硬通神‘独树一帜』。宫作杂 剧六种，现存的却只有生死交范张鸡黍，严子陵垂钓七里滩两种了。 ? 乔吉2作吉甫)字梦符，号笙鹤翁，又号置道人，太原人。美仪容，能词章，以威严自饰， 人敬畏之。江湖间四十年‘欲刊行所作‘竟无成事者。至正五年病卒(二二四五)0明李中麓既有他旳 第十六章元代茕曲的特别发展 二二三 —1勺一彳6

中国文学史 二二四 •卜因 惺悝道人乐府一卷。所作杂剧十一种‘现仅存李太白匹配金钱记‘杜牧之诗酒扬州梦‘玉箫女两世姻 绿三种‘都是很好的恋爱喜剧。 -I 勺 同时期的作者尙有杨梓作豫让吞炭、霍光鬼谏、敬德不伏老i,范康的竹叶舟一种‘金仁杰的 前何追韩信-种，曾瑞的留鲑记一种等。 -第三个时期(至正时期)的元资似乎更寥落了。 - ' 现在传留下第三时期元曲的作品有案简夫的朿堂老劝破家子弟‘宜秋山赵礼让肥两种‘萧徳祥的 王屡杀狗劝夫一种，朱凯的吴天塔孟良盗嘉一种,王晔的破阴阳八卦桃花女一种。J 彳还有几位时期不易详考的作家，如李致远有郡孔目风雨还牢末一种,杨摄贤有马港度刘行首一 被。也—作者不I品‘(在元1有二十三本，古今杂剧中有三本，元明1摆携 三本，古今杂剧选有一本)像陈州魅米、合同文字、神奴儿、盆儿鬼、替杀妻、鸳莺袈梧f乗百 花亭、碧桃花、局陵道、冻苏秦、风魔蒯叫渔樵记，举案齐眉、连环计、隔江图智、博望烧屯、醉 写赤征、小尉递、淸风府、抱妆盒、听和、来生段野猿听经、泣江舟、货郞担、争报恩、朱砂 担、小张屠、二郞神、赵匡理九世同居等三十多种。嚎而尽有许多并不庙俗的作品‘可惜我们现 在不实営心嚣界客昌"一页‘ it认的事实。它有生动的文笔‘能够极深

刻地反映出当时和当时人意识中的古代社会的状丸，并且充满了极>富的成情，使用了极俗俚眞切的 白话，可以说是士大夫文士们的文学和平民们的俗文学混合接触溶化成功的作品；这种新兴文学一方 面打破了古典贵族化文学形式，一方面迎合民间趣味而能够令人人备得；虽然时间比较的短，但它康 源远流长，尽蛍吸收过去末金杂剧词，鼓子词，诸宫调的内容，而这班杂剧作家们又多是散曲的小令 或套数的作者，描写和抒情的能力更见优越，使它能够早在中国文学史上放一异彩，这种巨大的伟绩 实在是値得让我们赞美，珍视，和细细地去咀嚼它的滋味的。

现在姑就元杂剧里，举马致远的破幽梦孤雁汉宫秋和康进之的梁山泊李逵负荆的一部分做例： 汉宫秋(节选第三折)

〔番使拥旦上，奏胡乐科，旦云〕妾身王昭君，自从选入宫中，被毛延寿将美人图点破，送入冷 宫；甫能得蒙恩幸，又被他献与番王形像。今拥兵来索，待不去，又怕江山有失；没奈何，将妾身出 塞和番。这一去，胡地风霜怎生消受也！自古道：『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驾引文 武内官上云〕今日潮桥饯送明妃，却早来到也。〔唱〕

〔双调新水令〕锦貂裘，生改尽淡宫妆！我则索看昭君画图模样。旧恩金勒矩，新恨玉鞭长。本是 对金殿I •分飞冥，怎承望？

〔龙云〕您文武百官计议，怎生退了番兵，免明妃和番者？〔唱〕

第十六章元代戡曲的特别发展 二二五

中国文学史 -一二

〔驻马雠宰相每商量大国使‘遅朝多赐赏0早是俺夫妻悒怏‘小家儿出外也摇装。尙兀自渭城衰 柳助凄凉，共那瀚桥流水添惆怅，偏您不断肠？想娘娘那一天愁，都撮在琵琶上。

〔做下马科K与旦打悲科〕〔驾云J左右慢慢唱者，我与明妃饯一杯酒。〔唱j

〔步步娇〕您羯那一曲阳关休轻放，俺咫尺如天样•，慢慢的捧玉觞，朕本意待尊前捱些时光；且休 问劣了宫商，您则与我半句俄延着唱。

〔番使云〕谐娘娘早行，天色晚了也。〔想唱〕 、• 〔落梅风〕可怜俺别离重‘你好是归去的忙。寡人心先到他李陵台上；回头儿却才魂梦里想；便休 题贵人多忘。 I — 〔旦云〕妾这一去，再何时见陛下？把我汉家衣服郡留下者。(诗云〕正是：「今日汉宫人，明朝胡 地妾；忍着主衣裳‘为人作者色！」〔留衣服科〕〔驾唱〕

〔殿前欢〕则甚么留下舞衣裳，被西风吹散旧时香！我委实怕宫车再过靑苔巷。猛到椒房‘那一曾 想菱花噩妆‘风流相‘兜的又横心上。看今日昭君出塞，几时似苏武还乡？

〔番使云〕请娘娘行罢，臣等来多时了也。〔驾云〕罢，从，从！明妃，你这一去，休怨朕躬也。 〔做别科，勰云〕我那里是大汉皇帝！〔唱〕

〔暦兄落〕我做了别虞姬楚霸王，全不见守玉关征西将；那里取保亲的李左车，送女客的莆丞相？

〔尙书云J陛下不必挂念。〔驾唱〕

〔得胜令〕他去也不少架海紫金梁，枉养着那边庭上铁衣郎。您也耍左右人扶侍，种可雀洲糠妻 下堂，您但提起刀鎗，却早小鹿儿心头撞，今日央及煞娘娘；怎做的男儿当自强？

〔尙书云〕陛下，咱回朝去罢。〔鹤唱〕

〔川拨棹〕怕不待放丝议，咱可甚鞭敲金so你管燮理阴阳，掌握朝纲，治国荚邦，展土开髄。 假若高畠差你个梅香，背井离乡，卧雪眠霜.•若是他不恋恁春风画堂，我便官封你一字王。

〔尙书云〕陛下不必苦死留他，着他去了形。〔驾唱〕

〔七弟兄〕说什么大王不当恋王矫？兀良！怎禁他临去也回头望？那堪这散风雪，旌节影悠扬； 动阅山，鼓角蟀悲壮。

〔梅花酒.-呀！俺向着这迥野悲凉•，草已添黄，色早迎霜•，犬褪待毛苍，人搠起缨鎗•，马负着行 装，车运着饭粮，打猎起围场。他，他，他，伤心®汉主，我，我，我，携手上河梁。他部从入穷 荒，我变舆返咸阳。返咸阳，过宫®;过宫膨，遶回廊；透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抒黄；月昏 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螫；泣寒雄，簌纱窗•，绿纱窗，不思堡！

〔收江南〕呀！除是铁心肠；铁心肠也愁泪滴千行。美人图今夜挂昭阳，我那里供养，便是高烧银 烛照红妆。

笫十六章 元代曲曲的特别发展 二二七

中国文学史 二二八 〔尙书云〕陛下回鎏罢，娘娘去远了也。〔驾唱〕 ， ,〔鸳后煞〕我煞大臣行‘说一个推辞谎‘又则怕霎儿那火编修议。不见他花朵儿W神‘怎起那 草地里风光？唱道箜多时，徘徊半晌。姜的箫南翔‘•呀呀的声喙晓；却原来满目牛羊‘是兀那 载离恨的底车，半披里春。〔下〕

〔番王引部落拥昭君上云〕今日汉朝不弃旧盟,‘将王昭君与俺番家和亲。我将昭君封为宁胡阀 氏‘坐我正宫。两国息兵‘多少是好！众将士‘传下号令‘大众起行‘望北而去。〔术行科〕〔旦问 云〕这裹甚地面了？〔番使云〕这是黑fit江‘番汉交界去处：南边属汉家‘北边属我番国。〔旦〕大 王，叽一杯酒，望南浇奠，辞了洪家，长行去罢。〔做奠酒科云〕汉朝臬帝。妾身今生已矣，尙待来 生也！〔做跳江料〕〔番王惊救不及，叹科云丄嗨‘可惜可惜！昭君不肯入番‘投江而死。罢‘宠‘ 罢！就葬在此江边‘号为『靑冢』者。我想来人也死了，枉与汉朝结下这般雠隙，都是毛延毒邢厮搬 弄出来的，把都儿•将毛延议拿下，解送汉朝处治。我依旧与汉朝结和，永为甥里，却不是好！〔诗 云〕则为他丹靑在误了昭君‘背汉主暗地私奔•，将美人图又来哄我‘要索取出基和亲。岂知道投江而 死，空落的一见消魂。似这等奸邪逆贼，留着他终是祸根。不如送他去汉朝，哈喇！依还的甥房».， 两国长存。〔下〕

李逵负荆(节选第二折)

〔宋江同吴学究鲁智深领卒子上〕〔宋江诗云〕旗帜无非人血染，灯油轰是脑浆敖；雅«肝肺扎 煞尾，狗毛。某乃米江是也。因淸明节令，放众头领下山踏靑赏翫去了。今日可是三日光 最也。在那聚畿堂上，三通鼓龙，都要来齐。小喽吓，乘门前觑者，看是那一个先来。〔卒子云〕理 会得。〔正末上云〕自家李山儿的便是。船看这红搭膊，见宋江走一遭来。〔唱〕 •〔正宫端正好〕抖擞着黑精神，扎煞开黄髭骑，则今番不许收拾。俺可也磨拳擦掌行行里，按不住莽 挥心头气。

〔谁绣球〕宋江疎，这是甚所为，甚道理！不知他主着何意，激的我怒气如雷。可不道他是谁我是谁； 俺两个半生来岂有些嫌隙，到今日却做了日月交食。不争几句闲言语：我则怕恶识多年旧面皮，展转 猜疑。

〔云〕小唤啰报复去，道我李山儿来了也。〔卒子傲报科云〕喏，报的哥哥得知，有李山儿来了 也。〔朱江云〕看他过来。〔卒子云〕着过去。〔做见科〕〔正末云〕学究哥哥喏，帽儿光光，今日 做个新郞；袖儿窄窄，今日保个娇客。俺宋公明在那裹睛出来和俺拜两拜。俺有些零砕金银在这里， 送M嫂嫂做拜见钱。〔宋江云〕这厮好无礼也！与学究券哥施体，，不与我施礼。这厮胡言乱语的，有 甚么说话。〔正末唱〕

〔倘秀才〕哎，你个刎颈的知交庆喜。〔宋江云〕庆什么喜？、〔正末唱〕则你那汇察的夫人在那里？ 第十六章元代成曲的特别发展 二二九

中国文举史 二三。 指鲁智深云〕秃驴，你做的好事来！〔唱〕打干净毯儿不道的走了你！〔宋江云〕怎么智深兄弟，也 有你那？〔正末唱〕强睹当，硬支持，要见个到底。

〔朱江云〕山儿，你下山去，有什么事。何不就明对我说！〔正末做恼不言语科〕〔宋江云〕山 儿，旣然不好和我说，你就对学究哥哥跟前说波。〔正末间〕

〔凌缄球〕俺哥哥要娶妻，这秃厮会做媒。〔宋江云〕智深兄弟，说你会做什么媒来。〔鲁智深云〕 你看这厮，刘山下喩了多少酒，醉的来似踹不杀的老鼠一般，知他支支的说什么哩。〔正末唱〕元来 个梁山泊有天无日。〔做拔斧斫旗科〕〔唱〕就恨不斫倒这一面黄旗！〔众做夺斧科〕〔宋江云〕你 这铁牛，有什么事。也不査个明白就提起板斧来，要斫倒我杏黄旗，是何道理？〔学究云〕山儿，你 也忒口快心直叫。〔正末唱〕你道我忒口快忒心直，还待要献勤出力。〔做喊料云丄众兄弟们都来。 〔宋江云〕都来彻什么？〔正末唱〕则不如做个会六亲庆喜的筵席。〔宋江云〕做什么筵席？〔正末 唱〕走不了你个撮合山师父唐三藏，更湘这新女堵郞君哎你个柳盗跖。看那个便宜！ 〔宋江云〕山儿，你下山，在那里吃酒，遇着甚人？想必说我些什么？你从头儿说，只要说的明 白。〔正末唱〕•

〔倘秀才〕不争你抢了他花朶般靑春艳质，这其间抛闪杀那草桥店白头老的。〔朱江云1-J这事其中必 有暗味。〔正末唱〕远桩事分明，甚暗昧！生割舍，痛悲凄。〔带云〕宋江侏，〔唱〕他其实怨你。

〔宋江云〕原来是老王林的女孩儿说我抢将来了。休道不是我，便是我抢将来，那老子可是喜欢 也。怎么你倒烦恼迪来？〔正末云〕那老子怎不烦恼！〔唱〕

〔叨叨令〕那老儿，一会家，便哭呪在那茅店里：〔带云〕觑着山寨，宋江，好恨也！〔唱〕他这般 急张拘诸的立那老儿，一会家，便怒冲冲在那柴门外：〔带云〕哭道，我那满堂娇儿也！〔唱〕他这 般乞留曲律的气。〔宋江云〕他怎生烦恼那？〔正末唱〕那老儿，一会家，便闷沉沉在那酒瓮边； 〔带云〕那老儿，拿起瓢来，揭开蒲嗽，舀一瓢冷酒来，汨汨的咽了。〔唱〕他这般迷留没乱的醉。 那老儿，托着一片席头，便慢腾腾放在土炕上；〔带云〕他出的门来，看一看，又不见来！哭道， 我那满堂娇儿也。〔唱〕他这般查留兀渔的睡。似这般过不得也么哥！似这般过不得也么哥！〔宋江 云〕这厮怎的？〔正末唱】他道俺梁山泊，水不甜，人不义。

〔朱江云〕学究兄弟，想必有那依草附木，冒着俺家名姓，做这等事情的，也不可知。只是山儿 也该讨个显证，得才分晓。L正末云〕.有，有，有，这红搭膊不是显证？〔宋江云〕山儿，我今日 和你打个赌赛.•若是我抢将他女孩儿来，输我这六阳会首。若不是我，你®些甚么？〔正末云〕 哥，你与我睹头。罢！你兄弟拢一席酒。〔宋江云〕拢一席酒到好了你，须配得上我的。〔正末云 云〕册，罢，髭，奇！倘若不是你，也情愿纳这颗牛头。〔宋江云〕旣如此，立下军状，学究兄 弟收着。〔正末云〕拥道花和尙就饶了他？〔鲁智深云〕我道光头不赌了罢，省的叫你不利市。 第十六章元代戡曲的特眄发展 二三一

中国文学史 二三二 〔彻立状科〕〔正末唱〕 ， 〔一煞〕只为你两头白面般典废，转背言币说是非。道厮敢狗行狼心，虎头蛇尾，不是我节外生枝 凿盛雠谁着你夺人爱女‘遑己风砖衲咱都知。〔宋江云〕你看黑牛‘这村沙样势那。〔正末唱〕 休怪我村沙样势，不地上起孤堆。

L宋江云〕若不是我呵‘我不道的侥了你哩。〔正末唱〕

〔黄钟尾〕那怕你指天画地瞒鬼，步线行矿待哄谁？又不是不精细，又不是不伶俐。〔宋江云〕我利 你就下山去。〔正末唱〕下山斐到邪萼李山儿共质对。认的眞，觑的实，割你头塞你嘴。〔宋江云〕 钱牛怎敢无礼！〔正末唱〕非铁牛敢无礼，旣器怎翻嶙莫说这一二十六英雄，一个个郡弟兄飞。 〔云〕众兄弟侮都来听着？〔宋江云〕你着他燃什么？〔正末云〕俺如今和宋江鲁智深‘向到那杏花 庄上，只等那老王林道一个是字儿，你那做媒的花和尙，休要怪我，一斧分开两个瓢。谁着你拐了】 十八岁满堂娇‘单把宋江一个留将下‘待我亲手优侍哥哥这一遭。〔宋江云〕你怎生伏侍我？〔正 末云〕我伏侍你！我伏侍你！ 一只手揪住衣领，一双手搭住腰带，滴溜扑，捽个一字，阔脚板踏住胸 脯，举起我邢板斧来，觑看脖十上，嗑叱！〔唱〕便跳出你那七代先灵，也将我®不得。〔下〕 〔宋云〕山儿去了也，小喽啰备两匹马来，某和智深兄弟，亲下山乐，与老王林质对去走一遭。 〔诗云〕老王林出乖露丑，李山儿将没作有•，如今去杏花荘前，看谁输六阳宜首。〔同下〕

第十七章 明代的戏曲和小说

明代的正统文学馔手可以说是完全笼岂在复古的雰围里面。他们的主张是认定了文法秦汉诗归盛 唐的目标，对仿真古人的作品很是尊重。最初的古文家像宋添、方孝孺、刘基；诗家像『吴中四杰』 (高启、杨基、张羽、徐贡)等，复古的族裱还不很显。到了李东阳、李梦阳、何景明等起来，才以复 古的论调相标榜。明代正统文学之不易进展而生机断尽的原因，多数是因为他们遗古的主张的盛行。 继他啊以后的文人醉心他们的学说的，像徐桢卿、边贡、朱应登、顾璘、陈沂、郑善夫、康海、王 九思等人，更稍后的有李攀龙、王世贞、宗臣、胡应麟等，整个明代的文坛都完全被复古的思潮所占 据看。就算其间偶有一两个略执反对论调的文人，古文家如唐顺之、归有光；诗家如杨愼，以及『公 安体』『竟陵体』的兴起(袁宏道兄弟和锤惺、谭元春等)，但影恳并不怎样可观。明代以八股应 制，加以朱元璋，朱様等君主历年来对士大夫们的淫虐靛威，致使一班读书的士子终日钻硏在圣贤先 儒的经藉，只适和于摸拟抄袭的复古，却不能够趋向于创造的淸新道路去，这是我们无廊讳言的。 (参看钱穗••国史大纲，第三十六章)

但遣一句话我们认为只适合于批评明代的传统文学而已。至于明代平民化的传奇和小说，却能够 另创出一种新的成就，而为我们所应特别留意的。传奇就是明代戏曲的别称。 _•;多 传奇的产生，我们可看王世贞的蕤苑卮言里面一段： 第十七章明代的m曲和小说 二三三

中国文学史 二三四 『曲者词之矾自金元入中国‘所用胡乐嘈杂凄紧‘缓急之间’词不能按‘乃更为新声以妒之 以故遂擅一代之长。所谓宋词元曲，殆不虚也。但大江以北’渐染胡语‘时时采入‘而沈约 四声‘遂阙其一 0东南之士‘未尽顾曲之周郞‘逢掖之间‘又稀辨拠之王应‘稍稍复德斯粤号 为南曲。大抵北主劲切雄哼南主淸峭柔捋虽本才慵‘务谐俚俗，•替之同一师承，而顿渐 分教；俱为国臣‘而文武异科。』

他又说：

『词不快北耳而后有北曲，北曲不谐南耳而后有南曲。』(同书) 北曲就是元杂剧，因它的作者大都是北方的大郡、不阳等几处的人(参看王国维••宋元戏曲考， 第九章)0南曲是明代新兴的戏曲，但其源渊实在北曲之前。宋元的戏文，大都出于温州。明祝允明 狼谈(致说郛卷四十六)云.•『南戏出于宣和之后，南波之际，谓之温州杂剧。』元周徳淸中原音韵 云：『南宋都杭，吴兴与切邻，故其戏文如乐昌分镜等，唱念呼吸，皆如(沈)约韵。』叶子奇草木 子也说，俳优戏文始于王魁，永嘉人作之。明代中叶南曲愈加流行，元曲就完全被它压倒了。 明代的人称戏曲之•长者为传奇。它的体例与元曲颇有差异。王国维说：『元剧大都限于四折，且 #折限一宫调，又限一人唱，共律至踱，不容踰越。……至除此限制，而一剧无一定之折数，一折)南 戏中谓之一出)无一定之宫调；且不独以数色合唱一折，幷有以数色合唱一曲，而各色皆有白有唱

者。此则南戏之一大进歩』。遣巳经说得很明白了，现在更把这南曲(传奇)的体制比较说明如下：

(一) 音韵方而 北曲失入声而在平骅中有阴阳的分别。传奇存入•声而无阴阳的分别，大体亦根 据中原音韵。

(二) 结构方面甲，不限?北曲多限四折q传奇每折为一出，不限制出数，每出有题目。 乙，•不限调韵。北曲有套数，一折限一调一韵到底，传奇并无这种限制，宫调可以改变，也可以换 韵。丙，不分宾主。北曲多一人独唱，传奇凡登场的人物都可以唱，不再分宾主。丁，不用楔子。北 曲多用楔子，传奇不用楔子，第一幽称『开场』或『家门』，用以说明一篇的大意。

(三) 角色方面北曲生作正末，旦作正旦，外净为副，更有付末旦侏副净等•，传奇于生旦之 外，更由外分为老旦，由净分为丑，更有末及贴旦等，后世更加小生及副净。

传奇廿元曲演进而来，由简单而变成复杂，由束缚而遶成无限制，可以说是纯粹明代新典的戏 曲，自有它更大的进步。

明代的传奇现存的佳作并不在少数，但浪初的传奇实卽元明之间流行的南戏，以高明的琵琶传记 无为著名。

琵琶记，高明撰。明字则诚，永嘉人。他的时代大槪在元末明初间。元至正五年(二二四五)进 士(明史文苑传)，授处州录事，后辟行省掾。后来方国轸据庆元起兵，他避居孙之栎社，以词曲 笫十七章 明代此医和小说 三二土 ‘

中国文学臾 -二3 为娱。朱元璋曾开他的名声道使召之‘以心疾辞不往，旋卒。闲中今古录说他『洪武中微辟....使 复命‘上曰.•朕闻其名‘欲用之‘原来无福。旣卒‘有以其记(琵琶记传奇)进‘上览毕曰：五经四 书如五谷，家家不可缺；高明薯记如珍羞百味‘富贵岂可缺耶？』有人以为琵琶记是高拭作的(如 蕤苑厄言)，但高拭是燕山人，不可能作南曲戏文，自是另有一人罢。 -琵琶记的根据也传说不一O有以为是写高明的友人王四，有以为是写唐人小说之蔡生；又有以为 是写蔡中郎。一共有四十二出，叙票邕和赵五娘结韬两月，邕就北上应试，中了状元，并且入贤牛太 肺家。这时赵家为俨饿所迫，穷困不堪，五娘乞饭活翁姑，自己吃糠果腹。后来蔡父母俱卒，五娘上 京朝夫‘一路作道姑装束，弾了珪琶‘千辛蔼苦来到洛阳‘终晤蔡邕‘后来一夫两蓄圆。 琵琶记的文章并不艶丽‘胡元瑞以为是『主伦理名教』之作。更像汤显祖说的：『建琶记都在性 情上肴工夫，并不以词调巧倩见长。』王世贞说：『南曲以琵琶为冠，...读之使人欷歔欲涕。』陈 眉公也说：『琵琶是一幅水墨梅花。』但声的评语莫如毛声山的：『琵琶之情则孝子贤妻‘敦伦重 谊，钢绵俳恻之情也。』

除了体说之作尙有『荆、刘、拜、杀』四大剧在南戏中很负盛名。荆钗记‘明宁声朱权作。 他是朱元璋第七子‘号丹邱‘又号涵虚子‘对戏曲很有硏究‘太和正音谱也是他所作。荆钗记说宋时 王十朋与钱玉莲订婚‘用王母的荆钗做啲仪0后王赴京应试‘中了状元0他的同学孙汝权落第并

想娶钱玉莲，乃私改了王十朋家书，说已颜万俟丞相女，特修书与玉逆离婚。玉莲的继母姚氏遂逼她 嫁给孙汝权，她不答应，乃被逐出投江，为钱安抚所救，后来经了许多仙折，王十朋终和玉莲结婚。 刘知远一名白兔记，作者已不可考。叙五代时(后渓)刘知远微贱时与富家女子李三娘结婚，后为他 的妻兄逐出，三娘亦遭兄嫂的虐待。屡次逼她改嫁不从，后生一子，无人我她，自己将脐带咬断，起 名曰咬脐郞。后她因兄又要杀此子，幸得托老仆送子至邠州。时刘知远已投邠州岳公军处，招壻岳 府，并且讨贼有功。这小孩遂归岳氏抚养。后来他长大了，精通武艺，十六岁时追猎一白兔，遇一困 苦的汲水妇人，原来就是他的生母，乃归回知远，终于夫妻母子团口。拜月亭一名幽闺记，明初人作 (据王国维拜月亭跋)。述金元战乱中贡住蒋世隆，其妹瑞速和丞相海牙之子兴福，王尙书女瑞关， 都在逃避兵难。后来世隆与瑞兰结婚，世隆兴福分中文武状元，而兴福和瑞莲也成了眷属。杀狗记为 徐昵作。服字仲由，明初淳安人。内容根据元杂剧杀狗劝夫而作。述孙华很富有而沈湎酒色，好亲近 一班势利小人而虐待其弟孙荣。其妻杨氏很贤，想阻谏她丈夫的非行，用计以杀狗为杀人，乘夫醉归 吿之，想求人就助在黑夜中抛去门外的死尸，那些朋友们都畏罪不敢，后在破落中寻得其弟孙荣为之 助，荣替他窃运城外掩埋。孙华纔觉得他弟弟的友爱，顿改前非。翌日，孙华的二友来索酒食，华不 给他们，二友乃以杀人罪控诉孙华于官。后来杨氏直供了出来，官令人赴城掘验；果然是狗，结果两 个恶友受剖，而孙门却得褒封。梁廷糟说：『荆刘拜杀，曲文俚俗不堪，杀漩记尤恶劣之甚者。』但 第十七章明代胃曲和小说 二三七

中吸文势史 三万 ! 传奇最値得宝贵的地方我以为就在乎能够通俗。李渔说的好：『头緖繁多‘传奇之大病也。荆刘拜杀 之得传于后，止为一线到底。』从厕本的结构，冲突和延宕的特点看来‘这个批评眞是不错的* £ 传奇到了明中叶而益盛。但因为有名的文人所作的关系‘内容也不似早期戏文‘总菩欢工说典米 的词句，却极妨碍优侑们的搬演。传奇作家像邱溶(琼山)、杨愼(升庵王世贞(元美< 郑若腐(虚 舟)、沈璟宿琴、汤ffl祖.(若士)、屠隆(长卿y祝允明(枝山 < 唐寅(伯虎)所作，多半如此。最着 名的传奇家自然要推有中国沙士比亚之称的汤显理i.祖所作‘又以临川四梦为普名。 汤显祀(一五五O——一亠八一七)字义仍，号若士，又号淸远道人，江西临川人。万历癸未(一 五八三.)进士，授南京太常博士，后抗疏论劾政事，谪广州徐闻典史，迁知遂昌县。后不复仕，乡居 在玉茗萼专以词曲为乐‘逾二十年。到了六十八岁时卒。他的诗文不及他的传奇著名‘所谓临川四 梦‘就是遗魂记、邯郸记、南柯记、紫钗记四种传奇。

还魂记一名牡丹亭梦‘凡五十五出。唐南安太府杜宝‘夫人甄氐‘生女丽娘‘延一老儒生陈最良 课谊。在春光明媚的豢吊有一天她游花园要遇少年柳莎梅，巨相爱好。忽然梦醒，一切都成虚 幻。她从此a病，自形瘦损，乃自画一幅春容并题『他年待傍晚宫客，不是梅边是柳边』，便卽逝 去。她死后葬在后园梅花观。不意世间果有柳梦梅共人，在丽娘死后三年应试，中途遇岚雪投宿于梅 花溉，拾到丽娘所逍画像，讃美礼拜不已，而丽娘之魂也游至梅花观，柳生等发其墓，忽庆更生。后

柳生中了状元，杜公平金寇凯旋归来，一家遂又10全剧的文字非常温馨浓节，充分表现了作者的 天才，没有一出不让读者竟得隽丽可爱。静志居诗话说：『宴江女子俞二娘，酷嗜其词，断肠而死。 故诱仍(显祖)作诗哀之云：「径烛摇金阁，眞球泣绣聪。如何伤此曲，偏只在娄江？」』如果这事 果是事实，它在当时感动人的力量之深也可以想见了。

邯郓记本于唐小说枕中记，南柯记本于南柯太守传，紫钗记(另有紫®记)本于霍小玉传，都是 增改唐代短篇小说而成戏曲的。词句都很総艶潇洒，是由于细心锤錬，情感也很缠绵惋恻，奇丽动 人。但还魂记却比较起来要算最负盛名的巨构。

此外比较著名的作家像王世贞，梁辰鱼、郑若厉、梅崩祚、徐复祚等，这里不能盗述c到了明 末，仅阮大钺一人所作曲最佳。他字集之，号回海，又号百子山樵，怀宁人，官至兵部尙害。他依附 魏忠贤，为人所痛恨，品德实卑微不足道。但他的传奇最好的像燕子笺、春灯谜等却都是享大名的杰 作。情节旣新奇，文笨也颇隽永。

然而南曲尙有一种重大的沿革，为我们不可不知者，卽昆腔的兴起。李调元雨村曲话称：『南曲 则大备于明。明时虽有南曲，祇用弦索官腔。至嘉、隆间，昆山有魏良辅者，乃渐改旧，习，始备诸乐 器，而剧场大成‘至今游之。所谓南曲‘卽国曲也。』窟腔为魏良辅、梁辰鱼等所倡(魏号尙泉‘居 太仓南关，见胡应麟少室山房华丛)，盛行以来，乐律温缓高尙，又有笛管笙等合奏，腔W极繁杂而 牢七章明代的戏曲利小说 二三九 扌，—

中国文学史 二四0 优美悦耳。徐渭南词叙录中说••『昆山腔止行于吴中‘流丽悠远‘出乎三腔之上‘德之最是荡人妓 女尤妙。此如宋之唱噤，卽旧声而加以泛饱者也。隋唐正雅乐，诏取吴人充弟子习之，则知吴之善 讴，其来久矣。』余怀说：『良辅转喉押调，度为新声，疾徐髙下淸浊之数，一依本宫，取字齿唇 间，跌换巧掇，恒以深邈助其凄涙。』(处初新志引) 这是明代戏曲的大槪情形。现在我们且看明代的小说。

中国小说的发展由远古一直到了明代，中间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它发达的阶段已由短篇的故 事演进而成长篇小说的巨构。现在流传的有许多明代的小说，都是很名贵的长篇杰作。• 水浒傅是现在名明世界的我国旧小说极好的一种。它的作者或曰施耐庵，或曰罗贯中，或说是施 作罗绩而成。施耐庵是明初钱塘人(见明高儒百川书志六)，他的生平我们已不能知道。现存的水浒 传据鲁迅中国小说史略说约有下列皴种：

(一) 一百十五回本忠听水浒传，则署『东原罗贯中编辑』，明崇顽末与三国演义合刻。又有 一百十回的忠蓊水浒传‘据胡适说‘『内容与百十五回本略同。』(胡适文存三)‘别有一百二十四 回的水浒传，也是道一类的本子。

(二) 一百回本忠莪水浒传，前署『钱塘施耐庵的本，罗贯中编次。』卽明嘉靖郭勋家所传之 本。别有本亦一百回，有李贽序及观点，改题为『施耐庵集撰，罗贯中纂修。』

(三) 一百二十回本忠义水浒全书，也题做『施耐庵集撰，罗地中密修』，首有杨定见序，自 云事李卓吾，因袁无涯之请而刻此传；次发凡十条；次为宣和遗事中之梁山凑本末及八人籍贯出身。 又有旧本，似百二十回本的。 '

(四) 七十回本水浒传。正传七十回，楔子一回，有原序一篇题『东都施耐庵撰』，为淸初金 人瑞(理叹)所传，大槪也就是他删节百二十回本而成的。百二.十本的宋江等受招安，讨方腋，破 逸，征田虎，卒王庆的事情部删去了，这也就是现在坊间最流传的本子。金人瑞把第七十回『梁山泊 英雄惊恶梦』做书的结尾，从他的对于原书的见解和文字的技巧上看来，他的节本使这部书的内容更 加紧凑。

水浒传为我国长篇小说最初的一部杰构，包舍了宋元两代关系梁山泊英雄的许多故事。作者虽非 出一手，但施耐庵等大槪是重要的编纂人，其名字也因水浒而益形。水浒的描写艺术又实在是极可赞 美的，像鲁智深大留五気山，拳打鎭关西；林教头风雪山神庙，吴用智用生辰网，景阳冈武松打虎， 每一段禅很生动出色。而全书中间夹写了后段艳情故事(如潘金莲、潘巧云的故事)，亦极活泼。因为 原作是由说话人的谜述保存而传诵下来的，夏面许多段精釆的故事，都可自成段落。像十四至十六回 智取生辰绸，卽是一例。像这样的小说，不但在中国文学史上是冠冕之作，卽列入世界最优美的名著 之林，也无愧色。中外学者也多有把它做硏究中国国民性和社会风俗的资料的。 第十七章 明代的戏曲和小说 二2g一

中国文学曳 二四二 其他如后水浒(一名荡平四大宼传)，系截取一百十五回本的后部。后水浒传(淸陈忱作)，荡 宼志(淸俞万春作)，虽不及水浒传原作的伟大，但也还可一读。至于明代其他许多英雄侠鹤小说像 粉妆栖，平妖传，隋唐志传等则多-为庸俗的作品了。

三国志演钱，相传也是明罗贯中所作。贯中名本，钱塘人。三国志演义是一部很负盛名的历史小 说，内容采取三国志和裴松之注，及宋元流传的平话三国故事。(元至治本全相平话五种中有三国志 平话，•分上中下三卷。)但是现在流传的一百二十回本三国志演譲，已经过淸康熙时人毛宗岗(茂苑 人，字序始)所窜改(明弘治甲寅、卽一四九四年的刊本技古)。三国时代的许多历史故事到现在所以能 够流传在一般妇孺口中道出，毫无隔膜，则这书的通俗教育力员实在极为巨大。但它写重贤谦虚的刘 备像一个伪君子，忠亮贞节的诸葛亮如一机谋策士，而雄才大略的曹操倒反像一个奸狡的英雄，描写 的技术恐怕不能够及得上水浒那样的好。罗贯中的著作很富，除了三国志演莪，今存的佣有隋唐志传 (淸褚人敲改订为隋唐演义)，残唐五代史演教，北宋三遂平妖传等。

明代在西游记之前先有『四游记』，卽吴元泰的上洞八仙传，余象斗的五显馆光大帝华光天王传 和北方眞武玄天上帝出身志传，杨志和的西游记传所合成，掷是些神魔怪异的故事。而最著名的西游 记一书则在嘉靖间产生。

西游记共一百回，后傅元邱处机作，实误。钱大昕(跋长春眞人西游记，潜硏堂文集二十九)已

云是明人作，纪四也同意这个见解。后来知道作者为吴承恩。承思(约一五一。——一五八。)字汝 忠，号射阳山人。嘉靖甲辰(一五四四)岁页生，官长兴县丞。他的遗作今存仅射阳存稿四卷，续稿 一卷，及西游记流传于世。西游记的取材根据于唐三藏取经诗话，元杂剧西天取经，及西游记传等 书，但作者的想象力极大，写三藏取经途中遇到种穂•妖魔的危害，和三徒弟们的保护，历尽八十一M 的苦楚，皆非最伟大的神话小说家不能写出，何况作者更描写塩染得极艺术之能事呢。世界著名奇幻 诡谲的天方夜谈，恐怕也不及它的趣味和雄壮的结构罢。

封神演义也是一部很有名的神怪小说。作者初因发现的舒载阳刊本传系许仲琳，后经张政®，胡 适，孙楷第及著者等的考证，大槪是明嘉靖间的江苏兴化道士陆西星八见拙著：封神传的作者匕内容 侈谈神怪，什九虚造，叙述用武王伐商纣的史事，杂了许多仙幻图法，各逞道术，最后纣王自焚而 死，周武王入朝歌，姜子牙封神为结。凡一百回。它也有祖本的，就是元至治刊的武王伐纣平话，但 陆西星的加工，却极繁巨，创作的地方也很多，像书内不属于阐教和截教范围的一位散仙陆蟋，大约 是作者的自况。

明代神怪小说还有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一百回，明万历间罗懋登撰；西游补十六回，乌程董 说撰。两书都很可一读，而后者的构思尤佳，殊非同时的一般作者所能及。

明代的人情小说当以金瓶梅最着。

笔七章明代的牌和小说 二四三

中国文学史 二四四 , 它的作者不知谁人，或谓是王世贞，或王氏的门人，因王氏深恨严嵩严世藩父子，伉始以荐严世 蒂的。他又知世稚好读淫秽的书，读时必用指头馆唾液翻书，故于每页杏上染上毒药，由近侍献进以 谋害他。(淸张竹坡评刻本遂有苦孝说冠其首)。但此说似不可信。影印本的金瓶梅词话，题•阑陵笑 笑生撰，系万历间刊本，里面很多山东方言。内容假水浒叙西门庆潘金远的艳史繁衍而成，描写极鄙 殖淫亵，它最大的优点，是对当时市井小人，人情世态刻画非常逼眞。全书凡」百回。鲁迅说：『作 者之于世情，盖诚极洞达，凡所形容，或条畅，或曲折，或刻留而尽相，或幽伏而含讥，或一时并写 两面，使之相形，灵幻之情，随在显见，同时说部，无•以上之。..西门庆故称世家，为措绅，不 惟交通权贵，卽士类亦与周旋，着此一家，卽骂尽诸色，盖非独描华下流言行，加以笔伐而已。』读 者一定会极同意于他遣一段批评的。

明代人情小说尙有如玉娇李.(万历初作，今已佚)，续金瓶梅(丁M亢作，也可以算淸初作品)， 隔帘花形诸书。描写才子佳人悲欢离合的小说，如玉娇梨(或题双美奇缘)平山冷燕、好逑传(一名 侠莪风月传)等作，却在欧洲颇多赏识的人，前两种有法译本，后一种有法、徳译本，但这种介绍， 或缘于一时风气，实在不是经过什么绩密的选择。

现在还是谈谈明代的短篇作品罢。

对短篇的结盘极有贡献的是冯蓼龙，字犹龙，号墨憨斋，长洲人。祟顽中W宁知县，作诗有七乐

斋稿。他最初辑有全像古今小说四十卷，其后有三言，卽喩世明言廿四卷，瞥世通言四十卷，醒世恒 言四十卷。凌选初(卽空观主人)辑有拍鑫奇三十六卷‘二刻拍案继奇三十九卷。周淸原辑有西湖 二集三十四卷。宋元明间许多短篇的故事传说，都被保存在这几部书里面。现在流行的抱瓮老人选刻 今古奇规四十卷四十回，卽再聚集上面诸书而选出的，许多现在我们熟悉的短篇作品像金玉奴棒打薄 情郞，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卖油郞独占花魁，乔太守乱点鸳鹫谱等故事都在内。 ・ 至如今古奇闻二十二卷，绩今古奇闻三十卷，则是承此风气的淸咸丰同治间的选本。

第十七章明代的戏曲和小耽

二四五

中国文学史 -第十A章清代的戏曲和小说 淸代的文学思潮也是很显明地分做两方面发展的••一方I传统的文士著作像骈文散文诗词等‘ 一方而就是比较普遍和通俗的民间文学‘像戏曲小说等。前者因淸代学术文化的特别发捋也隽有 许多著名的文人起来提倡骈偶的文词‘像陈其年、袁枚、洪亮吉、孙星衍、汪中等一班ISA莳部 兼并重的唯美文学,盛极一时。在散文方面,最初有侯登魏飕汪琬、姜宸英、邵—其 后桐城派的古文作家像方苞、刘奄姚站等,阳湖派的古文作家像惮敬、张惠冨,都赣向于渓唐 时的古文。著名的诗人则有钱谦益、吴伟业‘稍后有称为『南施北宋』的施闰章和宋琬‘再后奎士 顽、沈I、袁枚、蒋士籍赵终钱大听、舒位、黄景仁,更后有郑珍、金和、画宪等,直至同 光时期的王豊、陈衍、陈三立、易顺鼎、樊增祥……等晚淸诗坛的作者们。著名的词人有朱声、 纳齢徳、吴藻、S.郭廖、项鸿祚、张惠言、张琦……等。虽然这些位在某种范畴内说都质写得 很好的作品‘但是因为时代的衍弯使得他们的成就看去和过去没有什么特别不后。一般地说传统 厂学虽然狂最的方面占了绝大的数目,若千老号们的努力也极严•珂但实质上有价依的作品也不似 通俗的民间文学那么流传普遍。因此我们虽然尽可以把桐成文或淸词来做专题的硏究‘下面还是将淸 代的戏曲和小说详细叙述一下‘倒比较地有特殊注意的价値。

淸代戏曲的发展，最初还是专在传奇一方面，完全袭仿看明代的作风。一直要到乾隆以后，它的 发展纔被二黄西皮等新兴的戏曲代替，又渐渐地衰落下去。

•淸初的传奇作家，当推李渔。

李渔，字笠翁，兰溪人，后寓金陵。他对文学方面的贡献很不少，善写短篇的小说，也善作文学 批评的文字。最流传的十种曲是飘筝误、意中绿、凤求凰、蜃中楼、比目鱼、玉搔头、愼鸾交、巧团 图、奈何天，怜香伴等传奇，写得极新颖有趣，文字也很通俗畅达。短篇小说十二楼也很有名。

•孔尙任(一六四八——一七一八)字季重，号东塘，又号云亭山人，山东曲阜人。康熙间他督官 至户部员外郞。(参看容1:孔尙任年谱，岭南学报第三卷第二期。)他的文名很高，淸代一部很 出名的桃花扇传奇就出他手。全剧一共四十二出，把侯方域和李香君的爱情事!®和历史上的兴亡变替 嘟贯起来，凄伤顽艶，很深刻地抒写明末亡国士大夫的隐痛，实在是淸代戏曲悲剧中最好的一部杰 作。后来有人作南桃花扇，结局是团圆的，反倒没有什么浓厚的意味了O

洪升(一六五九——一七0四)，字昉思，号稗畦，钱塘人。他着的长生殿传奇也是淸代戏曲的 名作。全剧一共五十出，叙唐明臬和杨贵妃的故事，婉曲哀艶，比较元白朴作的唐明皇秋夜梧桐雨有 过之无不及，虽是同根据于一样的史实来写作的。他所写其余的许多传奇曲本，都不及长生殿来得矜 责。.•

第十八章 淸代的戏曲和小说 二四七

中国文学史 二四八 蒋士铨字心余，一字苕生，号淸容，江西铅山人。他是一位很有名的诗人，同也是一位很有名的 戏曲家。所作曲本凡十五种，以空谷香、香祖楼、四弦秋、临川梦、冬靑树、第二碑、雪中人、桂林 街、一片石九种曲是著名。

淸代戏曲的作家除了他扪几人外，尙有李玉、杨潮观、万树、吴伟业、黄宪淸、董榕诸人，都有 很好的作品。但到了淸末二黄西皮梆子等腔盛行，昆曲纔渐被压倒，传奇也就不适合于普遍演唱而渐 吨地消失，虽然有时候它还部分地在舞台上供人欣赏。

淸代的小说，和淸代的戏他一样，是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极重要的地位的。尤其是小说，更特别 地显出它超绝的进步，不仅在是说的加，卽质的方而，也是异常値得我们同声赞美它的。在以 前的朝代，小说素来是不被传统的文人所注意的，并且还是非常鄙视的，可是到了淸代就不同了。它 已经有了相当地位能够和正统文学相抗衡，并且很快地压倒了几千年来的传统文学，而更形突飞猛进 的活跃，这个现象尤其是到了淸代末年，使古典的贵族的莓传统文学，终于失去领导社会的地位。 淸代最负盛名的言情小说当推红楼梦(一名石头记)，它的作者是曹雪芹。

曹希(一七二四——一七六三)字雪芹，一字芹圃，汉军正白旗人。他的Jlill(寅)和父(俯)都 曾任江宙织造，家里很宫资财。后来家道中落，雪芹中年穷到贫居北京西郊，啜絶粥。他的巨构红楼 莎的写作当卽在他这穷困生活的时候。他写作这书的动机大槪不外乎迫忆过去许多奢靡繁华的生活，

和自己家族由富贵而没落到穷困潦倒的感慨。前人考证新楼的事迹或以为是写纳兰性徳家事，或以为 是写淸世祖与避鄂妃故事‘或以为是影射康熙的政治状态；但这些论调似乎都是不确实的。红楼梦实 为作者的自叙，在原书开篇作者巳有说明‘早年胡适贫继西淸的桦叶述闻‘杨钝义的等桥诗话之后， 考得作者的生平‘顾颉刚俞平伯等都有进一步的闸述。近年周汝昌着红楼梦师证‘根据新发现的敦诚 的四松堂集‘敦敏的懋斋诗钞抄本‘佚名氏永宪录‘格瑞枣窗闲华等史料‘对雪芹的历史和家世‘颇 多推论。加上俞平伯编的脂砚斋红楼梦辑评，作者和小说角色我们当有可以据以理解得较深入的材料 了。- ............................................. 红楼梦全书一百二十回，曹雪芹作仅八十回，后四十回是高鹑所绩作。鹘字兰墅，锤黄旗波军， 乾隆戊申毕人，乙卯进士，后入翰林，官侍读，又曾做嘉庆辛酉顺天乡试同考官。绩作红楼梦当在他 未成进士时。 ，1:; 红楼梦全书写一个恋爱悲剧，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三人是书里的要角。贾宝玉深爱黛玉，后被骑 和资钗婚娶，黛玉在贾洋婚日那一天病死了，而宝玉终于遁入佛门，•不知所终。全害的情节原很繁 复，但最1R丧的顶点实在这里。作者在吿里的描写手腕，无论是贾府子弟各人物的个性身分，或大 观园里面的景色物事‘都能在极繁杂琐碎中表明得极淸楚‘绝不延复‘绝不混饥；卽各人物心膺里很 纤细的成怙‘也能从竿底畅逹而无所遗漏。每一个主角的身分言语品性‘无论是他(她)们的优点或 第十八章 淸代的戏曲和小说 二四九 JIH!- - ■- ! f« ?t ■- I - ■ ,f J • ! • - II - • - Lr^> i -I •- , ，

中国文驱史 一一王C 弱瞥都被完全表现出来而能引起读书的人很不费力地从头到尾感到飨和满意。这样伟大的本领>, 实不是过去任何文学的作品所能够赶得上它的。淸末王国维着红楼梦评论‘以哲学及心理学的观点‘ 分析此书角色，加以深刻的批评。其实，像这种伟大的杰作不但在过去中国小说里可以S,卽推列 于世界的文坛，亦无逊色。 一 绩作红楼梦的其不知有多少本‘像后红楼梦‘红楼后梦‘越红楼梦‘红栖复梦红楼补梦红楼 重梦，红楼再梦‘红楼幻梦‘红楼圆梦‘增补红楼‘鬼红楼’红楼梦影等‘『大率承高体书而更补 共缺陷，结以团圆。』(鲁迅说)，无论文笔或情节方面，自都不及原书。

淸代言情小说巡有多种‘如魏子女作花月痕(五十二回)‘陈森作品花宝鉴(六十回)‘命达作 靑楼梦一(六十四回)‘韩子云作海上花列传(六十四回)‘多半写伎优娼门的生活。最后一种纯用吴 语写成，描写亦极自然，比较算淸末好一点的作品。余下这一类的著作尙多，这里不能一一列举了。 识到侠弱英雄的故事‘在淸代的小说中亦有多预 I 儿女英雄传评话本五十三回‘现在仅残存四十回。淸道光时文康撰。文康‘戏莫氏‘字铁仙‘是 .勒保之后，满洲锥红旗人。他晳彻理藩院员外郎，安徼徽州知府和驻藏大臣(见八旗文经卷五十九) 但因诸子不肖‘家道中落‘至于困惫。晚年栖居一室‘仅有笔墨‘乃作此书消遣。内容叙侠女何玉凤 (十三妹)F心报父仇‘后嫁矢骤‘骤又有委张金凤‘前贫为玉凤所拯救‘但大家都相亲爱如姐妹‘

共享富黄荣华。全书大听写得很好，像安学海那样的道学家，写得也还大方,书中对女性的态度， 或因作者是就人的关系‘亦颇健全0光緖间有人作绩本三十二回‘则为极恶劣之作‘且仍云未预完。 ‘三侠五义原名忠烈侠料传‘百二十回‘石玉昆作。作者是一位眞正的说书人‘他的生平我们巳不 详知。内容叙自未眞宗时狸猫换太子的传说故事起，及包公(包拯)的降生和他的政绩，再述三侠 (南侠展昭、双侠丁兆关兆惠、北侠欧阳春)五鼠(钻天鼠卢方、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翻江鼠 蒋平、锦毛鼠白玉堂)等的侠义行为。后来各侠士都归顺朝廷，协诛强暴。在侠义小说中可算是一部 大杰作，命权曾称它『事迹新奇，筝意酬恣，描写旣细入莅芒，点染又曲中筋节，』(兪序中语)并 曾加以删增，改名七侠五义行世。后又有小五畿及续小五义皆百二十四冋，亦称石玉昆稿，它们的主 角各侠士都是五鼠之子的许多后辈小侠。其后还有许多侠义小说问世，但杰作并不多见。 公案体的小说早在元人杂剧中已有断立太后审乌盆鬼，明人有龙图公案十卷。淸代这一类的作品 像施公案一名百断奇观九十七回，彭公案一百回，永庆升平九十七回，圣朝鼎盛万年靑七十六回，及 剧公案、李公案话书，大槪不外乎贤臣微行访査，豪杰盗宝，侠士破案的故事。但施公案绩至十集， 影公案续至十七集，七侠五议绩至廿四集，愈到后来愈觉滥造，不足观览了。

儒林外史是淸代一部最好的讽刺小说，吴敬桦(一七。一——一七五四)作。他字缎将，一字文 木，笠征全椒人。雍正乙卯曾被举应博学鸿词科，不赴，移家金陵，为文坛盟主。他不善治产，性反 第十八章淸代的爆曲和小瞬

中国文地犯 二力二 紊爽，产莱挥麝复晚年，自号为文木老人，客居扬州‘落拓纵酒‘乾隆十五年卒。他所著诗说七 绻，文木山房盘五卷，诗七卷‘但流传舞的却是小说儒林外史0-凡五十五回‘托写明代的儒林生 活，主题在描写一班假君子假名士时文家等的虚伪和丑恶。文笔极尖刻辛辣诙谐，而描写烛幽索隐 曲达入微，实在深刻之至。他的若作多为奇数，儒林外史亦卽一例。 ] ’中国小说之善于讽刺指摘者，当以这一部著作为第一 0关于他的生平‘淸程晋芳曾为他作传‘胡 适使据以写吴敬梓年谱(文存二集，下)0

商讨硏究妇女问题的小说是有名的镜花弯李汝珍(约一七六三— 一八三。)作。他字松石‘ 大兴人。生平不乐时文，旁及杂亵‘特长韵学‘他如壬遁星卜象绛‘以至书法弈道‘都很精拉。镜花 縁共一！0冈。叙唐武后时，有秀才唐敖应试中探花，后因失意，同他妇弟林之洋附舶至海外，跋涉异 域，遍历奇国，中间还牌了许多笑话。后唐敖入山不返，其女闺臣寻父，终薄遇一樵父得她父信•约 她中信才女后何而。闺臣回国后値武后开女试科取百人，她中第十一名。后她们助唐室灭武氏，中宗 卽位，复开女试处前利中的才女重赴文宴。这书至此，卽不再绩。从一力血看，它也像康熙间夏敬 渠的野叟叫言‘以小说为邮作者学问才华的工具‘但它的抒写极新奇有趣‘而讽刺又颇深刻‘有许 多关于妇女问题的尖锐批评实在远出他志之上。

老残游记‘刘韵(.约一八五七-一九。九)作。鹦字鉴‘笔名洪都百炼生‘江苏丹徒人。少

时颇放浪不红曾行播行商。光緖十四年河决郑州，他治河有功，以知府用。曾上书请贩铁路，又主 •山西的矿产。庚子之变，他以贱値购太仓粟于欧人，全活平民甚众；后政府罪以私售仓物，流新 邓，宣统元年密，中风死快迪化。(据刘铁孙：老残游记二集跋) • 老残游记是游记体裁，叙一名铁英(字老残)者游行各地的见闻，攻击官吏——尤其是所谓淸官 ——之处很多，议论很觉精辟。同时，在全书中美丽生动的叙写到处可见，中学语文教本中有选它的 明湖居听书，黄河打冰，挑花山遇虎诸节做课文诘的，其文字轻快流利，彷佛文中有诗有画。通行本 老殃游记共二十章，但仍有绩作，其二集已有单行本问世。

官场现形记为李宝慕(一八六七——一九。六)作。他字伯元，号南亭亭长，武进人。少时擅制 艺诗赋‘以第一名入学‘却累应举试不得中‘后赴上海‘办指南报、游戏报、海上繁华报等。所著小 说繁多，官场现形记他尙未完稿卽去世。已成六十回‘内容描写淸末官场的腐败‘全书若断若续‘因 系由许多短篇襁成的绿故。文字很流畅，极受当时欢迎。

二十年目覩之怪现度，吴沃尧(一八六七—一九一 0 )作。他字茧人，后改斯人，广东南海 人0因居佛山鎭‘故自号我佛山人。他在上海为日报撰文‘后游山东及日本。著作小说很多‘二十年 目衬之怪现飞凡一百八回‘尤著名。他的描写很畅逢‘但也有逹反眞实的地方。通本所述‘实如作者 所言：『我出来应世的二十年中.‘回头想来，所遇见的只有三种束西••第一种是蛇虫鼠蚁•，第二种是 第十八章淸代的焕曲和小说 二M二

中国文学史 一一… 豺狼虎豹•，第三种是姓魅S.』诚不失为抒写社会黑暗的作品。 — 孽海花，曾朴作。他字孟琰，常熟人。全书也是写晚淸三十年间政治社会的作品，成廿回。书中 甄『爱自由者发起，东亚病夫编述』。前者是吴江金天翱‘后者卽是曾氏。内容叙洪钓(书中的金 湾)和名妓傅彩云的故事，穿插着淸末魏乱的时世和士大夫们的生涯‘结构工巧‘描写淋漓‘文釆裴 然，在当时很为有名。近人燕谷老人又有续孽海花一丧问世，亦颇可观。 •• TH 一下淸代小说短篇之作。

蒲松龄(一六三。——一七一五)作聊斋志异。他字留仙，号柳泉，山东淄川人。幼有轶才，但 至老不捋康熙辛卯始成岁贡生。他的聊斋志异成分.为十六卷‘四百三十一篇。所描写的都是狐仙鬼 怪蚕的故事，叙写婉曲‘文辞雅丽‘逼似唐代的传奇‘是淸人短篇小说最杰出的伟作。•还有一部用 白话写的长篇小说醒世因绛‘据胡适考据(胡适论学近若)也出其手。

袁枚(一七一六—一七九七)字子才，号简斋，钱塘人。他是乾隆间的大诗人。所编0新齐谐 廿四卷绩十卷‘也是短篇志怪体的作品。纪旳(一七二四—一八。五)字暁岚‘直隶献县人。他曾 任四库全书总廨官，文学的铃极高。所茗阅微草堂笔记五种‘也就是淸代短篇少说中之备品1 J但可 惜的是他于谈狐说鬼中更含有劝欲的意思‘特别揭发来代道学家的带旅拘迂‘稍缺乏小说的情调。 淸代短篇华记体裁的作品极繁。后来像王韬作遍窟调言，淞隠漫录，淞演琐话各十二卷•，宣界作

夜雨秋灯录十六卷；许元仲作三异华谈四卷；向鸿渐作印雪-W随笔四卷；命楸作右台仙馆笔记十六 卷；金捧闾作客窗偶华四卷；袈.恭辰作祯上草堂笔记二十四卷；许率恩作里乘十卷，眞是多到不胜枚 举。至其内容，则多盛陈祸福，专主劝惩，多已失去小说的实质了。

关于民国以来中国文学的趋，冋，尤其是五四新文学运动以后的新的发•履，是应该有多少部专更的 收集编着纔够叙述淸楚明白，来做编通史的参考数据的。例如民国十六年(一九二七)以前的史料， 过去良友图书公司曾出版中国新文学大系，足供学者参考。本书的写作范围，断自淸代，所以现在在 这里，也暂时吿一结束。

记得英国的文学批评家沙姆司买(Samuel smiles)说得好：『眞正伟大的思想和时间不会发生冲 突的，它在今日会同样是新鲜的东西，正像在几世纪以前当它还藕藏在作者的心裹时一样。庙宇和偶 像可以毁坏，但好的作品绝不会消灭。』我愿意贡献这末了的几句话给广大的中国文学嗜好者和本书 的读者们。

第十八章淸代的炭两和小诠

二五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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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中国文学名人生卒者

这一章附录中国文学名人生卒考的用意，不过是备M本书参考用的性质，也有祗见于表内 而不见于书中正文的，自然不能说详细。编着时用的参考书籍也有数种••钱大听疑年录，吴子 修绩疑年录，张公束疑年旅录，张季易疑年录窠编等。近人姜亮夫编的历代名人年里碑传总 表，梁廷灿编的历代名人生卒年表(皆商务版),郑振铎编的中国文学年表(小说月报号外『中 国文学硏究』内)，也给我很好的参考。有许多著名的作家有生年(或卒年)无可考者，或生 卒年均无可考的，只好不将它列入。加载本表的时代大槪和本书所叙述及的相同，从周代起一 直到淸末，以便读者眉目淸楚。

人 名 生 年 孔 丘 公前五五一(周灵王廿一年) 屈 原 公前三四三(周显王廿六年) 吕不章

李斯

贾 谊 公前二。一(汉高祖六年) 公孙宏 公前二O 0(汉髙祖七年) 司马相如 公前一七九(汉文帝元年)• 司马迁 公前一四五(汉景帝中元五年)

枚 乘

杨 障

卒 年 公前四七九(周敬王四十一年) 公前二七七(周赧王三十八年) 公前二三五(秦始皇十二年) 公前二。八(秦二世二年) 公前一六八(汉文帝十二年) 公前一二一(汉武帝元狩二年) 公前一一七(汉武帝元狩六年) 公前八六(汉昭帝始元元年) 公前一四0(汉武帝建元元年) 公前五四(汉宣帝五凤四年)

一 1 —

刘 向 扬雄 班,固 郑玄 蔡邕 孔敬 伸操 徐干 王 粲 仲长统 诸为完 缪袭 应据 曹植 王 肃 山涛 阮 籍 傅 玄 嵇康 张华 陈 /

公前七七(汉昭帝元瓯四年) 公前五三(汉宣帝甘露元年) 公元三二(东汉光武帝建武八年) 公元二一七(东汉顺帝永建二年)• 公元一三三(东汉顺帝阳 嘉二年) 公元一五三(束汉桓帝永兴元年) 公元一五五(器桓帝永译元年) 公元一七一(束汉灵帝建宁四年) 公元一七七(东汉灵帝嘉平六年) 公元一七九(东汉灵帝光和二年) 公元一八一(东汉灵帝光和四年) 公元一八六(东汉灵帝中平三年) 公元一九0(束浒献帝初平元年) 公元一九二(东汉苏帝初平三年) 公元一九五(束汉献帝兴平二年) 公元二。五(东汉戏帝建安十年) 公元一二。(供献帝建安十五年) 公元二一七(东汉献帝建安廿二年) 公元二二三(魏文帝黄初四年) 公元二三二(魏明帝太和六年) 公元二三三(蜀后主建与十一年)

公前六(汉哀帝建平元年) 公元一八(新莽天凤五年) 公元九二(东汉和帝永元四年) 公元二O。(东汉献帝建安五年) 公元一九二(东汉献帝初平三年) 公元二0八(东汉献帝建安十三年) 公元二二O (器献帝建安廿五年) 公元一二八(东汉苏帝建安廿三年) 公元二一七(东汉献帝建安廿二年) 公元二一九(东汉献帝建安廿四年) 公元二三四(蜀 后主建兴十二年) 公元二四五(魏废帝正始六年) 公元二五二(魏废帝嘉平四年) 公元二三二(魏明帝太和六年) 公元二五六(魏高贵乡公甘露元年) 公元二八三(晋武帝太康四年) 公元二六三(魏元帝景元四年) 公元二七八(晋武帝成宁四年) 公一兀二六二(魏元帝景元三年) 公元三00(曾惠帝永康元年) 公元二九七(晋惠帝元康七年)

,~ 2 —

陆 援公元二六一(吴景帝永安四年) 陆 耍 公元二六二(吴景帝永安五年) 刘 琨公元二七0(晋武纂始六年) 郭 琰 公元二七六(晋武帝咸宁二年) 潘 岳

陶潜 公元三六五(东晋哀帝兴宁三年) 颜延之 公元三八四(束晋孝武帝太元九年) 谢愈运 公元三八五(东晋孝武帝太元十年) 刘义庆 公元四。三(东晋安帝元典二年) 鲍 照 公元四二一(刘宋武帝永初二年) 沈 约 公元四四一(刘宋文帝元嘉十八年) 江 淹 公元四四四(刘宋文帝元嘉廿一年) 谢 眺 公元四六四(刘宋孝武帝大明八年) 恭 衍 公元四六四(刘塁武帝大明八年)一 吴 均 公元四六九(刘宋明帝泰始五年) 箫 统 公元五。一(齐和帝中兴元年) 藉 炳 公元五0三(梁武帝天监二年) 徐 陆 公元五O七(梁武帝天监六年) 庾 信 公元五二二(梁武帝天监十二年) 陈叔宝 公元五五三(梁元帝承垠二年) 由世南 公元五五八(陈武帝永定二年)

公元三0三(晋惠帝太安二年) 公元三0三(晋惠帝太安二年) 公元三一八(东晋元帝太与元年•) 公元三二四(东晋明帝太宁二年) 公元三O0(晋惠帝永康元年) 公元四二七(刘宋文帝无嘉四年) 公元四五六(刘十聿武帝孝建三年) 公元四三三(刘宋文帝元嘉十年) 公元四四四(刘宋文帝元嘉廿一年) 公元四六五(刘宋明帝泰始元年) 公元五二一一(梁武帝天监十二年) 公元五。五(梁武帝天监四年) 公元四九九(齐东昏侯永元元年) 公元五四九(梁武帝太淸三年) 公元五二0(梁武帝普通元年) 公元五三一(梁武帝中大通三年) 公元五五一(梁简文帝天正元年)• 公元五八三(陈后主至德元年) 公元五八一(陈宣帝太建十三年) 公元六。四(隋文帝仁寿四年) 公元六三八(唐太宗贞观十二年)

一 3 —

房玄齢 公元五七八(陈定帝太建十年) 魏 征 公元五八0 (北周静帝大象二年) 王 绩 公元五八六(陈后主至德四年) 王 勃 公元六四八(唐太宗贞观廿二年) 贺知章 公元六五九(唐高宗显庆四年) 张 欝 公元六六0 (唐高宗显庆五年) 张九龄公元六七三(唐髙宗咸亨四年) 孟浩然 公元六九。(武后天授元年) 王 维 公元六九九(武后圣历二年) 李白公元六九九(武后圣历二年) 杜•甫公元七一二(唐睿宗先天元年) 沈旣済 公元七五0 (唐玄宗天赛九载) 韩，愈 公元七六八(唐代宗大历三年) 李公佐公元七七0 (唐代宗大历五年) 刘四锅 公元七七二(唐代宗大歴七年) 白居易 公元七七二(唐代宗大历七年) 柳宗元公元七七三(唐代宗大历八年) 元 m 公元七七九(唐代宗大蜓十四年) 贾 岛公元七八八(世徳宗直元四年) 李 贺 公元七九0(唐德宗贞元六年) 杜 牧 公元八0三(唐德宗贞元十九年)

公元六四八(唐太宗贞观二十二年) 公元六四三(唐太宗贞观十七年) 公元六四四(唐太宗贞观十八年) 公元六七五(唐高宗上元二年) 公元七四四(唐玄宗天宝三载) 公元七四0 (唐玄宗开元卄八年) 公元七四0 (唐玄宗开元廿八年) 公元七四O (唐玄宗开元廿八年) 公元七五九(唐肃宗干元二年) 公元七六二(唐肃宗宝应元年) •公元七七0(唐代宗大历五年) 公元八O。(唐德宗贞元十六年) 公元八二四(唐穆宗长庆四年) 公元八五0(唐宣宗大中四年) 公元八四二(唐武宗会昌二年) 公元八四六(唐武宗角昌六年) 公元八一九(唐宪宗一兀和十四年) 公元八三一(唐文宗大和五年) 公元八四三(唐武宗命昌三年) 公元八一六(唐您宗元和十一年) 公元八五二(唐宣宗大中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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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隰 公元八二二(唐宪宗元和八年) 白行简

杜光庭 公元八五0 (唐宣白笑中四年) 冯道公元八八二(唐僖宗中和二年) 李存易 公元八九二(唐昭宗景福元年) 徐 铉 公元九二八(后梁末聋明二年) 徐 错 公元九二。(后梁末帝贞明六年) 赵 普 公元九二一(后梁末帝龙德元年) 李 昉 公元九二五(后唐庄宗同光三年) 乐 史 公元九三0(后唐明宗长兴元年) 李 煜 公元九三六(后晋高祖天福元年) 王禹传 公元九五四(后周世宗显德元年) 藐 野 公元九六。(宋太祖建隆元年) 宼 准 公元九六一(宋太祖建隆二年) 林 逋 公元九六七(宋太祖干徳五年) 杨 亿 公元九七四(宋太祖开窦七年) 张 先 公元九九0 (宋太宗淳化元年) 晏 殊 公元九九一(宋太宗淳化二年) 石延年 公元九九四(宋太宗淳化五年) 宋 和 公元九九八(宋眞宗成平元年) 梅尧臣 公元一 00二(宋眞宗成平五年》

公元八五八(唐宣宗大中十二年) 公元八二六(唐敬宗寳历二年) 公元九三三(后唐明宗长与四年) 公元九五四(后周世宗顋徳元年) 公元九二六(后唐明宗天成元年) 公元九九一(宋太宗淳化二年) 公元九七四(宋太成开宝七年) 公元九九一(宋太宗淳化二年) 公元九九六(宋太宗至道二年) 公元一 OO七(宋眞宗景德四年) 公元九七八(宋太宗太平兴国三年) 公元一OO一 (宋眞宗成平四年) 公元一O一九(宋眞宗天亶二年) 公元一。二三(宋仁宗天圣元年) 公元一。二八(宋仁宗天圣六年) 公元一。二0(宋眞宗天禧四年) 公元一0七八(宋神宗元史元年) 公元一。五五(宋仁宗至和二年) 公元一O四Q (朱仁宗康定元年) 公元一。六一(宋仁宗羯话六年) 公元一？、>、未仁宗嘉佑五年)

—6 —

石介 殴阳修 苏舜钦 苏洵 邵 雍 司马光 王安石 苏轼 黄庭坚 秦观 张未 陈师道 晁袖之 周邦彦 贺铸 叶梦得 赵明诚 李淸照 胡 寅 岳飞

公元一。0五(宋眞宗景德二年) 公元一 O。七(宋眞宗景德四年) 公元一 00八(宋眞宗大中祥符元年) 公元一 00九(宋眞宗大中祥符二年) 公元一。一一(宋眞宗大中祥符四年) 公元一0一九(宋眞宗天禧三年) 公元一 0一九(宋眞宗天.二年) 公元一。二一(宋眞宗天禧五年) 公元一 0三六(宋仁宗景佑三年) 公元一。四五(宋仁宗庆历五年) 公元一。四九(宋仁宗皇佑元年) 公元一。五二(宋仁宗皇佑四年) 公元一。五=一(宋仁宗皇佑五年) 公元一。五三(宋仁宗皇佑五年) 公元一。五七(宋仁宗嘉佑二年) 公元一 O亠八三(宋仁宗一诏八年) 公元一。七七(宋神宗熙宁十年) 公元一。八一(宋神宗元丰四年) 公元一。八一(宋神宗元座四年) 公元一0九八(宋哲宗元符元年) 公元一一。三(宋徽宗崇宁二年)

公元一。四*6 宋仁宗庆历五年) 公元一。七二(宋神宗熙宁五年) 公元一 0四八(宋仁宗庆暦八年) 公元一O六六(宋英宗治平三年) 公元一。七七(宋神宗熙宁十年) 公元一。八三(宋神宗元叟六年) 公元一 DI-、(宋哲宗元佑元年) 元年) 靖国元年) 四年) .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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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 一五六(南宋高宗绍兴廿六年) 公元二四一(南宋髙宗绍兴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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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 1 金 公 元 公 元 会 公 元 金 会 1 公 元 i 1

一六二(南宋髙宗绍典三十二年) 一八四(南宋孝宗淳熙十一年) 二。二(南宋宁宗慕泰二年) 二。六(南宋宁宗开禧二年) 一二0(南宋宁宗嘉定三年) 一九三(南宋光宗绍熙四年) 一九四(南宋光宗绍熙五年) 二00(県宁宗庆元六年) 一二一(金主永济大安三年) 一八一(南宋孝宗淳熙八年) 二O七(南宋宁宗开禧三年J 二二三(南宋宁宗嘉定十六年) 一O六(県宁宗开席二年) 二三二(金哀宗天兴元年) 二四三(麋理宗淳佑三年) 二三五(県理宗端平二年) 二三七(南宋理宗嘉熙元年) 二六九(南宋度宗成淳五年) 二四三(南宋理宗淬佑三年) 二五七(塁理宗宝佑五年) 二八沈人元世祖至元廿六年)

—7 一

金履祥 公元一 文天祥•公元一 赵孟俯 公元一 柳贯公元一 揭筷斯 公元一 宋濂公元一 刘基公元一 王 冕公元一 高启公元一 高极公元一

方孝孺 公元一

二三二(金哀宗天兴元年) 二三六(南宋理宗端平三年) r 一五四(南宋理宗宝佑一 一年) 二七0(元世祖至元七年) 二七四(元世祖至元十一年) 三一0(元武宗至大三年) 三一一(元武宗至大四年) ==二五(元惠宗至元元年) 三三六(元毎宗至元二年) 三五0(元恵宗至正十年) 三五七(元惠宗至正十七年)

祝允明 公元一四亠八0 (明英宗天顺四年) 唐 寅 公元一四七。(明宪宗成化六年)

文征明 公元一四七0 (明歳宗成化六年) 李梦阳 公元一四七二(明宪宗成化八年) 边 贡 公元一四七六(明宪宗成化十二年) 顾 璘 公元一四七六(明愚宗成化十二年) 朱应登 公元一四七七(明宪宗成化十三年) 何景明公元一四八三(明您宗成化十九年) 杨 m 公元一四八八(明孝宗弘治元年) 薜有光 公元一五。六(明武宗正徳元年)

公元一 =om.(元成宗大德七年) 公元一二八二(元世祖至元十九年) 公元二二二二(元英宗至治二年) 公元一三四二(元惠宗至正二年) 公元一三四四(元惠宗至正四年) 公元一三八一(明太祖洪武十四年) 公元二二七五(明太祖洪武八年) 公元一四。七(明成祖永乐五年) 公元二二七四(明太祖洪武七年) 公元」四二三(明成祖永乐廿一年) 公元一四O二(明惠帝建文四年) 公元一五二六(明世宗嘉靖五年) 公元一五二三(明世宗嘉靖二年) 公元一五五九(明世宗嘉端三十八年) 公元一五二九(明世宗嘉靖八年) 公元一五三二(明世宗嘉靖十一年) 公元一五四七(明他宗嘉靖廿六年) 公元一五二七(明世宗嘉靖六年) 公7C一五一二(明武宗正德十六年) 公元一五五九(明世宗嘉靖三十八年) 公兀一五七一(明穆宗隆庆五年)

-8 一

唐顺•之公元 王慎中 公元 茅坤公元 李攀龙 公元 王世贞 公元 汤显祖 公元 钱谦益 公元 徐宏祖 公元 吴伟业 公元 归庄 公元 政炎武 公元 万斯年 公元 侯方城 公元 施闰章 公.兀 王夫之 公元 纤网孙 公-兀 毛奇齢 公元 朱葬尊 公元 王士.顽 公元 宋 荦•公元 问若项公元

五。 七(明武宗正徳二年) 五0九(明武宗正德四年) 五二一(明武宗正德七年) 五一四(明武宗正德九年) 五二六(明世宗嘉靖五年) 五五0(明世宗嘉靖廿九年) 五八二(明神宗万历十年) 五八五(明神宗万历十三年)

六。 九(明加宗陇暦三十七年) 六二二(明神宗万暦四十一年) 六二二(明神宗万历四十一年) 六一七(明神宗万历四十五年) 六一A-(明神宗万历四十六年) 六一八(明神宗万历四十六年) 六一九(明神宗万历四十七年) 六二三(明嘉宗天启三年) 六二三(明三宗天启三年) 六二九(明思宗崇顽二年) 六三四(明思宗崇祯七年) 六三四(明思宗崇祯七年) 六三六(明思宗崇祯九年)

公元一五六0 (明世宗嘉靖三十九年) 公元一五五九(明世宗嘉靖三十八年) 公元二八。一(明神宗万府廿九年) 公元一五七0(明穆宗隆庆四年) 公元一五九0 (明神宗万历十八年) 公元一六一七(明神宗万历四十五年) 公元一六六四(淸圣祖康熙三年) 公元一六四三(明思宗崇顽十六年) 公元一六七一(淸圣祖康熙十年) 公元一六七三(淸圣M康熙十二年) 公元一六八二(淸圣诅康熙廿一年) 公兀一六九三(淸圣祖康熙三十二年) 公元一六五四(淸世诅顺治十一年) 公元一六八三(淸圣祖康熙廿二年) 公元一六九二(淸圣祖康熙三十一年) 公元一七。二(淸圣祖康熙四十一年) 公元一七一六(淸圣曲康熙五十五年) 公元一七。九(淸聚也>熙四十八年) 公元一七一一(淸圣也康熙五十年) 公元一七一三(淸圣祖康熙五十二年) 公元一七工二年)

一 9 一

万斯同 皱名世 纳阖性德 洪•升 张廷玉

沈徳潜 孙嘉佥 刘大権 吴敬梓 全祖望 袁 枚 戴斐 曹 沾 蒋士铨 赵翼 钱大所 华 沅 姚皿 翁方纲 段玉.裁 章学诚

公元 .公元 公元 公元 公元

六三八(明思宗崇祯九年) 六五三(淸世祖顺治十年) 六五五(淸蛆祖顺治十二年) 六五九(淸世祖顺治十六年) 六七二(淸圣祖康熙十一年)

公元一六七=一(淸圣祖康熙十二年) 公元一六八二(淸圣祖康熙廿一年) 公元一六九八(淸圣祖康熙三十七年) 公元一七0一 (淸圣祖康熙四十年) 公元一七。五(淸圣祖康熙四十四年) 公元一七一六(淸圣祖康熙五十五年) 公元一七二三(淸世宗雍正元年) 公元一七二四(淸世宗雍正二年) 公元一七二五(淸世宗雍正三年) 公元一七二七(淸世宗雍正五年) 公元一七二八(淸世宗雍正六年) 公元一七三0(淸世宗雍正八年) 公元一七三一(淸世宗雍正九年) 公元一七三三(淸世宗雍正十一年) 公元一七三五(淸世宗雍正十三年) 公元一七三八(淸高宗乾隆三年)

公元一七omc淸圣祖康熙四十一年) 公元••七二二(淸圣祖康熙五十二年) 公元一六八五(淸圣祖康熙廿四年) 公元一七。四(淸圣祖康熙四十三年) 公元一七五五(淸高宗乾隆廿年) 公元一七六九(淸高宗乾隆三十四年) 公元一七五二(淸髙宗乾隆十七年) 公元一七八。(淸高宗乾隆四十五年) 公元一七五四(淸高宗乾隆十九年) 公元一七五五(淸高宗乾隆廿年) 公元一七九七(淸仁宗嘉庆二年) 公兀一七七七(淸高宗乾隆四十二年) 公元一七六三(淸高宗乾隆二十八年) 公元一七八四(淸髙宗乾隆四十九年) 公兀一八一四(淸仁宗辩庆十九年) 公兀一八。四(淸仁宗嘉庆九年) 公元一七九七(淸仁宗嘉庆二年) 公元一八一五(淸仁宗嘉庆廿年) 公元一八一八(淸仁宗嘉庆廿三年) 公元一八一五(淸仁宗靛庆廿年) 公元一八。一(淸仁宗嘉庆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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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四(淸高宗乾隆九年) 七四四(淸高宗乾隆九年) 七六三(淸高宗乾隆廿八年) 七六四(淸高宗乾隆廿九年) 七六四(淸高宗乾隆廿九年) 七六四(淸高宗乾隆卄九年J 七六五(淸高宗乾隆三十年) 七六九(淸高宗乾隆三十四年) 七九二(淸高宗乾隆五十七年) 八一一(淸仁宗嘉庆十六年) 八一二(淸宣宗道光元年) 八二九(淸宣宗道光九年) 八三二(淸宣宗道光十二年) 八四四(淸宣宗道光廿四年) 八四八〔淸宣宗道光廿八年) 八四八(淸宣宗道光研八年) 八五二(淸文宗成丰二年) 八五三(淸文宗成嵌三年) 八五六(淸文宗成丰六年) .八五七(赏宗成杀七年) 八五八(淸文宗成豊八年) 八八四(淸德宗光緖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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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四(淸髙宗乾隆五十九年) 一八三二(淸宣宗道光十二年) -八二0(沏仁宗嘉庆廿五年) 一八一四(淸仁宗嘉庆十九年) 一八三三(淸宣宗道光十三年) 一八四九(淸宣宗道光廿九年) -八一五A-淸仁宗嘉庆廿年) 一八四一(淸宣宗道光廿一年) 一八四一(淸宣宗道光廿一年) 一八七二(淸穆宗同治十一年) -九O六(淸德宗光緖三十二年) 一八九四(淸徳宗光緖廿年) 一九一六(民国五年) 一九一九(民国八年) 一九0五(淸德宗光緖三十一年) 九O八(淸徳宗光緖三十四年) 一九二四(民国十三年) 一九一二(民国十年)•

九。四(淸德宗光緖三十年) 九。九(淸宣统元年)丁 九二0(民国九年) 九•一九(民国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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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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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民国四十五年（195G）三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