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万年的疑惑

星洲日报2015.02.04

6万年的疑惑
宋明家博士

    感谢郑丁贤先生对“6万年前马来族在此”的论点(星洲日报,2015年1月30日)而写的评论(《6万年的人类学》,星洲日报,2015年2月1日),让读者有个比较正确的立足点去认识有关课题的论争。

    身为分子遗传研究工作者,本身虽然对理科大学副教授查法丽娜博士这种政治意味浓厚的“科学”公开表述不敢苟同,但扯平而论,郑先生文中出现的三点,还是需加以以澄清:

    (一)查博士的确是马来族群分子遗传学这领域的专家,而不是新闻报道所说的“医药与保健研究员”。至于为什么理科大学会把这样的一个专家调去当医药与保健研究所的所长,这却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了。

    (二)再者,根据网站上“马来人不是外来者”论坛的YouTube片段,查博士其实有提到她的团队已经进行了马来族的DNAJ序列研究和分析,然后得到“6万年”的结论。

    (三)话说回来,查博士如果有说过“一切只是推论而来”,那倒是契合这一专业的科学方法。在基因分子演化和族群遗传学领域的DNA序列研究,科学家会使用种种生物信息学软件(bioinformatics programs),通过DNA数据分析和统计学方法,来间接或直接推论各种物种的演化因果现象或形成的过程。

    一般而言,分子演化学家无法象某些生物学领域提供直接的研究证据(例如,我们可以通过分子遗传实验,直接的证实外来基因已经成功被导入某怍物);以个人的其中一个杂草稻演化研究为例,这研究是基于一些植物演化理论和假说,并使用生物信息软件和统计方法,去分析比对水稻和杂草稻基因DNA序列,从而推论和归纳杂草稻的演化现象和方向等。植物、动物’微生物乃至查博士的马来族族群分子演化课题,大致上都是通过这种基因分析方法去进行研究探讨。但即便是“推论”,只要是科学方法、假设、解读理论等正确,在研究上是具有其接近演化实况的重要科学意义。

    这里,重点是科学家们必须把研究成果以学术论文(journal arlicle)的形式,发表在同侪评鉴科学期刊上,或者至少在高水平、具权威地位的国际科学论坛上发表论坛报告(conference paper),为什么需要这么做的原因,是除了让学界和大众了解科学研究的最新进展和成果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确保被发表的学术论文都经过高学术素质、多数时候相当苛刻艰难的同侪评鉴过程。这里的同侪评审团,一般上由2至3位相关领域里的同行专家组成(这里指真正的专家一许多低级期刊编辑请非专家当评审员的情况在学界已经是累见不鲜),责任纯粹是以科学理论相批判方法去检验论文内容,从而指出文中谬误或瑕疵。

    多数情况下,越是高水平的高级期刊(比如:科学、自然、PNAS等),审核过程和要求越是严苛·这也就是说,如果查博士的“马来族于6万年前就已经落脚马来群岛”论点是已经通过同行评审过程,也得到国际学术认可的,那大家大可客观的接受这有可能是真的历史事迹(推论或归纳出来的理论,可能会在若干年后,因为科学科技的新发展或新发现而被推翻)。

    最大的问题是,这种马来族是世上最早民族的论调,目前完全还没有发表在任何科学期刊,或至少国际科学论坛上,目前人类分子演化学界广泛接受的“走出非洲”(Out of Africa)论点,是美国国家地理学会主导、由史丹佛人学的遗传学家Spencer Wells博士主持的“基因地理计划”,于2008年发表在高水平《美国人类遗传)期刊的研究为依基:现代智人(Homo sapiens一当前所有人类部属于这一种学名叫做”现代智人”的人种)的祖先在6至7万年前出离非洲,然后迁徒阔散到世界各地繁衍演化开来,几万年后才产生了不同的“国家”和“民族”。这国际研究计划采集全球数十万各地族群的DNA,以探讨人类的基因多样性,以及先民在全世界留下的古足迹。当然,考古学家对年份有不同的意见,但是在人类基因遗传演化的领域,目前还是没人能够证明6万年前“走出非洲”是错误的。也就是说,查博士想要证明她的“走出马来群岛”看法是依于科学论证和具有高素质科学论据的话,那还得通过严苛的学术发表这一关。

    为自己身为某个族群而感到骄傲,是一般人的心态,但应该也只限十于下向旁人或向自身族人透露的民族情结。如果是为了种族政治需要,而冒冒然向全民公开发表这种单一种族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再把未经科学审核的研究成果用于哗众取宠,或为某些政客背书讨好他们,那是违背科学良知也不负责任的做法。

    个人还是喜欢苏格兰朋友们送我的一个纪念品,上面以当地古文写着:We reaw Jock Tamson'S bairns (We are all the same under the skin)。意即:“肌肤底下,何有差异”。

  (作者为分子遗传学博士,现任大马莫纳斯大学高级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