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仙刘三姐来了!

我们的这一条路

歌仙刘三姐来了!

陆庭谕

 

 

那曾是六十年代初期的狮城盛事,大戏院小戏台连演了几个月而不衰,不但风靡了整个新加坡,联邦观众也包车以赴,真个是“紫陌红尘扑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了。

 

由于《刘三姐》在联邦是禁片,“闭门读禁书,一乐也”,何况长堤彼岸还有看不尽的风光呢,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难怪联邦的迷哥迷姐三天两夜的往回跑,恨不得也请“刘三组到我们那儿去……”

 

据说邵氏机构见猎心喜,一时搞不出越剧,便以拿手的黄梅调,来个《山歌姻缘》,乘虚而入联邦。我的老师,即州立学校校长,教总总务、主席丁品松先生连看了三遍,对人津津乐道,竖起拇指赞好,其他无缘到狮城去会刘三姐的迷哥迷姐,在不得已而求其次之下去欣赏《山歌姻缘》,即使会过刘三姐的观众也去品评高低,总之,歌仙刘三姐也带来另一套《山歌恋》旋风,都是始料不及。

 

当“家家刘三姐,户户苏六娘”的时代,我只有从录音带里欣赏刘三姐,苏六娘却没有机缘,几乎失之交臂。一次争取官方语文之风,吹动了砂州华社,我被邀到古晋,下榻娥亭酒店,也就是娥亭戏院所在地。起先,我听到娥亭酒店,一直在琢磨什娥亭,原来就是我们西马所谓“奥迪安”,我哑然失笑,也心折古晋人士的风雅。(写到这里,又好像是娥殿更能传神呢。)

 

那时,我并没有注意它上演什戏,只觉得观众踊跃而已。经过一连几天开会,参观华校,也到当时的砂州“集中营”西连新村巡礼一番之后,主客皆疲而自由活动一晚。(当时砂州人称新村为集中营。)

 

当晚,静极思动,才仔细瞄瞄戏院海报。眼前一亮,原来是向往已久的《苏六娘》正在上演,难怪吸引了那多观众。

 

这一千载难逢之机,我即买票入座,原来是一套黑白影片的潮剧《苏六娘》,幸亏我来自潮州、福建之乡的麻坡,潮州话还难我不倒,加上字幕说明与那高超艺术,更是一点困难都没有地欣赏终场。回到旅馆,甚至回到吉隆坡,还是馀音绕梁呢!

 

在这里要补一笔的是,那次古晋大会是被警方禁止,而改用茶叙和餐会方式召开,当然是功亏一簧的,当时的负责人及参与者,二十年来,有人飞黄腾达,有人独憔悴,人事沧桑,不胜唏嘘……。

 

闲话表过,言归正传。看过《苏六娘》,对《刘三姐》更是神往了。但,禁令如山,神往又如何!

 

不过,那时却有个补偿,那就是《碧玉簪》的上演,这个被称为越剧之宝,尤胜于《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碧玉簪》是以喜剧收场,和悲剧收场的《梁祝》,都一样使人回肠荡气,久久不能平息。

 

一阵文化大革命之风横扫神州,什牛鬼蛇神,封资四旧,什香花毒草弄得人们颠三倒四,尤其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刘三姐》和《碧玉簪》都被列为“毒草”叫我百思不得其解!……。

 

浑浑噩噩的一晃十多年,《刘三姐》怎样平反,怎样解禁,我不知道,只知道《刘三姐》终于也在吉隆坡正式公演了。我一面看,一面听,一面想,《刘三姐》毒在哪里?因演刘三姐一剧的人士都进牛棚,这一想,不禁思潮起伏,什山光水色,什声嚎亮,都化成不忍卒睹的十年浩劫……!

 

歌仙刘三姐来了,黄婉秋来了!色彩缤纷的海报上的刘三姐(黄婉秋),天天上报的刘三姐(黄婉秋),丰依旧,……但,我不忍回首,啊,十年文革,我黯然了……,我一再无语问苍天,《刘三姐》怎是毒草?黄婉秋是怎熬过的!

 

有人对我说,唱唱几首歌,就可以斗倒地主,何必革命?这一儿戏,就该斗倒、斗垮、斗臭……!

 

我想,就算这样,•批示”就可,何必那样?那还有什“艺术加工”呢?不晓得是不是“矫枉必须过正”的遗毒,所谓“拨乱反正”之后,极右却变成把西方的糟粕视为精华,“新潮”到四化未成先见腐化……我再度默默无言!

 

1989.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