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nh Bo与Banh Tieu

 星洲日报/安乐茶饭2011.01.16

Banh Bo与Banh Tieu
林金城

这趟西贡之旅,将Banh Bo列入寻食名单,确实是无心插柳的收获。

重临这被喻为背包客天堂的范五老街,人事依旧,找来8个月前曾投宿过的小旅馆,才步上梯阶,设在2楼的玻璃门已推开,久违的柜台小姐一脸笑容站在门前迎接:Mr.Lim,不好意思啊!刚好碰上停电,要等两小时电力才恢复,你不妨把行李寄放柜台,先去附近走走,待会再回来check in吧!

没有备电吗?对不起……

我望向户外那竖在路旁的电线杆。顶端一大丛错综无章,黑恹恹从四面八方牵来扯去的电线,就彷佛挂一道道不晓得移位印刷了多少遍的五线谱,心里不禁担忧了起来。心想,如果请画家叶逢仪老师在这些电线杆上画两只麻雀,那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一转念,想起诗人朋友曾将胡志明市那烦嚣不断的摩多车潮比喻为如同水中鱼群一样,只有快慢,不见停止;其实也只有在我们“视死如归”的越过马路之后,才会深深体会所谓乱中有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在任何紊乱无章当中,都有其平衡安身的立足处,有一种微妙的规律,往往是“闯入”的我们无从察觉体会的。

两个小时后,当我将附近太原菜市场给逛了一圈,再吃过午餐回到旅馆时,电力已恢复了。

柜台小姐放下手上食物,帮我登记入住手续,抬头问道:这回一个人来,是来出差吗?我笑说如果能将花5天时间专程来西贡寻找华人食物给视为“工作”,那就算是出差吧!出自己的差。

她睁大眼睛显然是听不懂我的意思,随手展示一小塑料袋的食物问道:要试试吗?

一看,竟然是再熟悉不过的白糖糕。

讶异之余,频频追问何来?是越南华人的食物吗?只见柜台小姐做个叫我试吃的手势,然后笑说此乃从小吃到现在的越南地道小点,名叫Banh Bo,坊间另有做成彩虹颜色的新品种呢,至于是不是华食就不得而知。

我不客气的撕了一小块来吃,咦!爽润弹滑,甜冽清香,怎么好到那么彻底,连一丁点的微酸都没呢?多年来香港美食界人士不是为了寻找一片清甜不酸、遵从古方的白糖糕而慨叹传统失守吗?

我仔细端详那雪白晶莹的糕体,发现横竖相连的气眼竟然分为三层交界,显然是遵照了逐层炊蒸的古法吧!至于不酸“传奇”,倒是要回到最基础的为何白糖糕会发酸去推敲原由。有说是因为米浆发酵时间掌控不当,过度发酵造成;有说以前用的是糕种,现在却以酵母粉和泡打粉代替(对掌控发酵时间而言,后者不是更为稳定吗?);有说是蒸好到卖出的时间过久,期间因摆放条件不够通风及周遭温度升高而造成白糖糕翻潮发酸……

然而,值得玩味的事,白糖糕本来就没有酸味这回事,却因为上述种种原因造成它在许许多多人印象中带有若有似无的微酸记忆,结果反而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没酸味就不是白糖糕了。

那为何这片落番异地的白糖糕,能做到没有丝毫酸味呢?Banh Bo在越南文中又是甚么意思?我索性将它列入这回的寻食名单,决定好好去探寻一番。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我都在西贡第五郡的堤岸(Cho Lon)一带活动,这里就是所谓的“中国城”,除了寻找华人饮食的种种,也特地用影像去纪录了多间保存得教我们汗颜的华人传统建筑物。

陆陆续续尝过海记面家的鸭腿面,源发的潮州沙嗲粉,东源的鸡饭,何记甜品店的鲜奶炖蛋和芋头糕,荣典茶家的云吞面,丽锦牛肉河粉,发成烧腊,林盛甜品的清补凉,以及沿街摆摊的鱼丸粉,炒粿角,潮州粿,鱼生粥,廿四味下火茶及崩大碗等等,却始终不见白糖糕Banh Bo的踪影。

那天听柜台小姐一派平常食的形容,还以为白糖糕是可以随处遇见的,尤其是在华人聚集的堤岸,却没想到在临别的前一晚,才猛然讶觉已成为名单中无法打勾完成的一项。

离开的早晨,多少带点遗憾,散步走去廿多分钟路程的美术馆,为这趟行程作最后的行脚纪录。“视死如归”的越过多个路口,让来自四面八方的“鱼群”在我身边如常保持一座城市的规律。

在车站附近一个推车摊头上,我却无意中发现各式烤糯米团一旁放了一迭雪白油亮的Banh Bo。喜出望外的买了一块来尝,乖乖,真是丝毫没有酸味的白糖糕啊!

转身,看到旁边另有一小女生坐小凳子在卖越式咸煎饼(Banh Tieu),这个我在寮国已看过了,相信是从广东咸煎饼变化而来的甜味版本。一转神,我简直看呆了,竟然看到她将咸煎饼剪开,塞入一块雪白的白糖糕!

这究竟是古方,还是新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