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元章博士的长者风范
颜龙章
教育家严元章博士是我很敬爱的长者。读过了他的名著《教育论》。但只见过他一面,也是最后一面。他的形象便活在我的心坎里了。
一九五五年春,他到林木幽美、山峰暖翠,山冈清芬的芭都华中接任校长,给名为伏龙山、伏龙冈。他行政简而精,教学以学生为中心,分工合作,人各有责,发挥想像力、创造力,及团队精神,以缔造优美的校园文化,于是绩效卓著。伏龙山、伏龙冈驰名遐迩,远近学生闻名来读的很多。学生由两百多增至八百多。
一九九三年,长者从香港飞到吉隆坡作华教爱之旅。芭都华中是他华教爱之旅的一个重点。我参加欢迎他的行列,看他参与华中女生宿舍动土典礼,听他和学生齐唱校歌,恭聆他演讲,无不诱发学生自动、自发、自律地修德进业,及对师生的答问:肯綮、温馨、爽朗、明快。
当年(一九九三)他一到都门,即恳切呼吁复办南洋大学,并献捐一万元港币作复办经费,随即展开访问吉隆坡中华、马六甲培风、麻坡中化、芭都华中、居銮中华等华文独中。他每到一校,即捐给港币一千元或二千元。且与各校师生交流教学心得及演讲,受到师生们的热烈欢迎与赞颂。
这回华教爱之旅,闪发华教光辉和生命的火花,是那么热切、温馨,却因年岁高,难耐旅途劳顿,到达新加坡时便病了。
去年(一九九六年)七月底,传来长者悄然归去的讯息。使人感喟、哀悼不已。写下一副挽联:
一代宗师,数字金言,母文时用广,先生可含笑归去;
身维学府,二书警世,华校日艰危,后辈当处心挽回。
于是,长者卓尔不群的形象奔到眼帘来。
① 他是英国的教育哲学博士,头脑冷静、清晰。但当英国殖民地教育官员来校视察,他用华语(由英文老师杨广冑传译)应付得体,有板有眼,不亢不卑,教育官员们无不由衷而生敬意。
② 他知法守法,不向权势低头。有一回英籍警官到校来见他,点名传召几位学生到警局问话。他从容不迫,依法拒绝。
③ 他生活规律化,按作息时间表行事,工作时工作,休息时休息。不论是教育官员或学校董事要到校议事,须先安排日期与时间。
因此,有人讥他为方块校长,殊不知他有着温情而达理与因时因地制宜的一面。
每早,他到校巡堂,在走廊上碰见迟到学生,学生要立正行鞠躬礼;就向他挥手示意进教室上课.课后才叫他到校长室来查明原委,劝告今后不可再迟到。
某位贫寒子弟,过了入学考试,才有戚友愿助他到华中升学,他急急地拿着小六毕业文凭和学行成绩报告表去向校长当面陈情要求入学读书。他一面拍拍那学生的肩膀,一面恳切地说:“准你试读一个时期,倘表现不好就得退学。”
④ 他在周会上向学生训话或分析时局,都不用麦克风,全校八百多名学生都全神贯注听训,一心一德沐受春风,至今还记牢的是:当年他断言三几十年后,华文华语是东南亚的经贸语文,也是世界的重要语文。
⑤ 他扶掖贫寒学生,设立校内助贷学金委员会,除筹募外,他又打从自己菲薄的薪俸中,逐月拨出一百元充作助贷学金。笔者于八十年代捐赠拙作《湖畔跫音》几百本(由銮中高中第四届、初中第十届资助出版)给该委会义卖收入作助贷学金。
⑥ 他和孔子一样,寝不言、食不语,一世康宁,且实践儒家一再宣扬的“禅让”美德。当校政上轨道,业绩有目共睹的时候,校长职拱手让给同事接任,他自身退居教师席,致力钻研问题,卓越成家。所著《教育论》、《中国教育思想源流》成为教育界的圭臬。
总之;他办学踏实,校歌里的“学静兼学动,成人兼成才,有为且有容,中华文化无限好,发扬光大永无穷。”可相印证。
现在以学生为主的几起措施记述于下:
㈠学行评估制:废除评分制,设立等级制,推行荣誉考试一一不用监考老师在考场维持秩序一一以培养学生的自尊与完好人格。
㈡班会的组织与职权:每班有一个班会,设正副主席、正副班长各一人,前者主持班会会议,后者领导各组氏执行班务,班主任为顾问老师。
㈢课室内外的教学工作:在使师生揉合一块,发挥教、学、做合一的精神,而推行课室(包括室外园地)布置比赛、作业展览、助贷学金义卖会、同乐会、恳亲会……以使整个校园蔚为德、智、体、美、群的教育烘炉,烘育出国家、民族的栋梁来。
他与学生打成一片;在柔华运动会时,他不在有盖看台上坐观健儿献身手,而是与本校选手在一起,时时予以鼓励。在课室比赛、作业展览及义卖期间,杂在学生群中,以了解学生们的动态,工作概况及分享苦乐。
学生在他这么平易、亲切而深致地陶铸之下,是有智慧的,深切知道在国家民族权益上,须据理力争,勇于智取;不胡来、不屈辱。所以在五十年代后期,华文中学闹起风潮,华中学生依然上课作息如常,只提呈一份意见书(全校学生签名)给校长,转交董教总与马华公会中央教育小组等三大机构,恳请他们据理争取华校应得的权益。
这一着,获得全国上下的赞美与各界的热烈掌声。
于是,长者博得全民的敬仰及器重。同时也得到人家对他生活的关切。
那回,他来到校中,精神虽旺盛,可是脚无力、步伐滞缓。有位中医师说:我们的校长健康差了,于是精制一盒价值几百元的补药丸,托沙乐夫先生邮寄香港去给他,并向他祝福:长寿康宁。但未得回音。
往者已矣,但长者留下的金言玉语,是会印在后人的心版上。而这一句“黑,不是耐脏,是肉眼不易察见”。这足够我再三咀嚼,体味与自我反省的。
(顺此向前任五校董事长苏木有先生、周隆凯校长、沙乐夫先生深致谢意,他们以口头或书面提供有关长者的“资料”)
南洋商报《言论版》25.1.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