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历史多一份温情

 星洲日报/言路2010.12.01

让历史多一份温情
安焕然

我国一位着名的历史学家曾经这麽说:“马来亚作为一个多元族群社会除了要重视经济发展,还必须把‘国族建构’当作优先处理的事项。当局有必要进行国族建构。为的就是把由不同族群组成的人口团结起来,以达致过去人们常说的‘和而不同’的目标。换句话说,大家更倾向追求族群之间的‘融合’,而不是‘同化’。”

别怀疑,说这句话的历史学者正是邱家金(《马来亚的形成,1946- 1955:族群合作的成果》)。

邱家金不谙华语,而且具有接受英文教育者的高傲恣态。但他也自豪地意识到,从1940年代末至1960年代中期,受英文教育以及在公共领域服务的人士比较不会纯粹从单一族群的角度看事情。

邱教授的学术论文一再重申,马来亚在建国前后这段期间,之所以能够多次遏止族群分化的趋势,是因为运气使然,而不是因为审慎策划的结果。他也强调,马来亚的国家领导人有时候并没能清楚瞭解到,要达致国家团结,就必须克服族群间根深蒂固的文化隔阂。

持平而论,邱家金教授是爱国的。纵然“讲华语”的“华社”多麽不喜欢邱教授的一些言论,我们不能全盘否定他历史学家的史识和史才。然而,邱教授的史观视角有其“洞见”,也有其“不见”。问题是,邱家金和“讲华语”的“华社”能有哪些对话的契机?同样的,执历史诠释权的官方御用学者要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我们的历史、我们的文化?

英国史学家卡尔的名言:历史是过去与现在永恆的对话。作为启迪智慧的学科,历史是一门以历史事实为基础的创意之学。写历史,要有扎实的知识基础和史料依据,同时还在于你的历史视角和关怀向度。视野的超越,思考角度的转换,对史料的更广泛阅读,都能让我们对历史的探索有新的认知。

我喜欢历史,直到去年拿到博士学位,历史学一直是我的专业。其实这并没有甚麽值得骄傲的。反倒是这些年来的读历史、找历史、看历史、写历史,曾几何时,我才慢慢领悟钱穆在《国史大纲》所说的,对历史,我们要有一份温情和敬意。通悟历史的人,应该是具有宽大胸襟,以谦逊的态度去面对我们的历史和当下的人。

我们对历史资料的发掘和历史思考的重点,不应只是聚焦于政治事件、朝代更迭,或是拘泥于历史小考据。从经济层面、科技工艺、宗教文化、区域协作等等,探讨我们历史文化交流的实质面,以及研究其历史发展的诸种转变契机,我们会看到更丰富的历史内容。

多元开放的历史教育可以启迪人们的智慧,而僵化的历史教育只会把学生变得愚昧。诚实的历史撰述可以让人看到历史的教训,而专为政治服务的历史教科书,在全球互联网络的时代,对聪明的年轻学子来说,或许只是冷冰冰的一堆年代、人名、地名,以及可以拿高分与否的背诵教条那样的简单而已。

历史不光只是打打杀杀,以为人类的历史尽是一部你抢了我甚麽,我又夺回了多少的斗争史。历史上的捍卫主权、争取公平与匡扶正义的故事,更不应当沦为政治权谋者引为煽动的演说脚本。陈祯禄曾指说,种族主义是危险的神话。我们更要意识到,本国史的撰写不是为民粹主义者背书的工具。

想从学习历史来促进国民团结,不只是考试及格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怎样通过正确的历史教育,来超越各族群间既存的狭隘历史认知。如此看来,我们现有的历史课本必须重写。小小建议,从跨文化的视角写历史,它多少可以帮助我们去学习如何包容别人、欣赏别人,从而提昇自己。

一些泛政治化的课题只是社会衍变的表层现象。要瞭解我们的历史文化传统的生命力所在,必须有更开阔的胸襟、深邃的眼界,从更广面和深度的历史阅读中,继往开来的启悟一些道理。在知性与感性之间,以诚恳的态度,面对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文化。“一个马来西亚”有万种风情,彼此间应多些瞭解,多点温情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