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让历史笑我们
戴小华
我国下议院副议长威贞德南的“录影带疑云”所掀起的滔天巨浪,可说是横渡80年代至90年代间,对国人最大的一项冲击。
加巴星言之凿凿的指控威贞德南涉及这些“色情”录影带。威贞德南也在人言藉藉中起诉加巴星意在诽谤他。
而唯一能解开“指控属实”还是“诽谤成立”之谜的就是那11卷不会说话的“录影带”。然而,就在众人引颈企盼真相时,律政司阿布达立却倏忽宣称,早在去年(1989年)1月,已劝告警方,在取得威贞德南的同意下,将录影带销毁了!
一时之间,舆论交相质疑。
录影带内的“玄机”,在证物被销毁下,已使当事人及指控人百口莫辩。有人说,。除非“包青天”再世,才能令案情大白了!
证物虽已不存,但各种“断简残编”“街谈巷议”反更不利“焚带当局”。这种现象所显示的另一意义是:“销毁证物”绝对不是一个结束,恰恰相反的是,它可能是触发一次更大冲突的预备。
销毁证物,使威贞德南平白丧失了可以自洗清白的机会。但令人不解的是,录影带如无不妥,当初他既极其小心翼翼的珍藏于保险箱内,现今又何来同意销毁之理?即使目击证人无法辨出行窃的嫌犯,但既然嫌犯拥有贼赃,为何又能不被提控?其实如果仔细翻阅整个事件,不难看出其中的矛盾、疑点重重。
倘若录影带内容确有不妥,如执事者只为了怕令尊贵的下议院副议长或执政当局难堪而毁灭事实证据,恐怕只会换来日后更大的难堪。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为求杜绝民间对政府的批评,采用李斯的建议,焚书坑儒。当时确能令历史的真相难明,统治者可以用自己的权力来编织历史,然而。现世的胜利并不意味着未来的胜利。整本《史记》批得最凶的就是秦始皇,秦始皇的功业后人记得不多,焚书坑儒的千古骂名,却永垂不朽。
我们可以因之得到一个结论:事实是无法毁灭的。历史终将还人类公道,即使是在千百年以后。
“销毁录影带”一事,警方并未依照正常的司法程序。而是仅在律政司的“劝告”及物主的“同意”下,即釆取行动。此一结果非但不能“掩天下人耳目”反而打击了司法的威信。
事实上,稍识政党运作习惯者均会发现,有些国家发生任何事件,就会有一个“自动防御系统”来自动过滤、自动作出符合党的利益的反应。当然,这类自动防御与自动过滤,有时也过滤掉了是非与正义。
在现实政治上,深深镶嵌在我们政治体制与政治习惯中的,是一种“责任政治”的欠缺。由于这种政治文化与政治品质的匮乏,当政者也就不可能为实在的错误作很大程度的弥补或担当;更形成了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紧张关系的泉源。
如果统治者对错误只有一直祈求“掩盖”与“遗忘”,但“掩盖”与“遗忘”却无助于民主关系的形成,反使其“公权力”与“公信力”因而日渐丧失。
我们目前要正视的是,时代已在改变,如今,到了一个讯息传递更为迅捷,各种统治的秘思更易瓦解的时代;已到了任何政体的统治者,都已失去“神圣性”与“不朽性”,而被更严格要求监督的时代。
过去封建专制时代由于司法黑暗、官官相护,人民在极度渴求司法公正的心理投射下,产生了“包青天”这种上抗强权、下通阴间,伸张正义,而大快人心的司法超人。
然而,在已踏入90年代的高度文明社会里,人民如仍有这种期待“青天”出现的心情,这无疑对现代民主政治是项莫大的讽刺:
这一切的一切,有太多东西值得我们沉思,再沉思!
注:威贞德南终被判刑丢官。
(1990《南洋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