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首歌唱成一个节——纪念新山中秋园游会进入第十届

 当代马华文存6文化卷·90年代

 

把一首歌唱成一个节——纪念新山中秋园游会进入第十届

陈再藩

 

1986年里，新山乡联青的某一次常月会议轮值于潮州八邑会馆召开。

 

那时期，新山华社的青年组织内蓄存了相当可观的人力资源，五大校友会、五邦乡青团、中华公会属下三小组（社会、教育及时事组）皆蓄势待发，仿佛只待惊重的春雷。

 

会议上，潮青提议联办大型中秋园游晚会，突破“月光会”的格局。榕青（福州）代表附议，中秋节庆的新概念就如此诞生了。

 

新山第一届中秋园游会在无前例可循的情况下在宽中大草场举行，受邀呈献节目的社团都拥着共创新猷的心理来配合，尽管财力和经验不足，却毫不影响整体演出的劲头。

 

群众的反应更出乎意料之外，人潮不断地涌向宽中，交通为之阻塞了数公里长。

 

欢喧的园游晚会，就如此地在大马的土地上吵醒了一个惯于淡雅自处的美丽节日：叫人千里共婵娟的中秋节！

 

1987年，新山中秋园游会的筹备过程里酝酿了更多的感情和文化企图。

 

——想象传统文化该如何象徵性地承传……

 

从年迈长辈的故事里递传到孩子天真的想象王国里？就以风中一点一点的烛火吧！

 

“传灯仪式”的画面于焉立体起来。

 

——想象中秋是一个属于家的节庆，过节就得从牵抱孩子开始。于是，自己孩提时代期盼节日的兴奋心情又蠢蠢欲动。我们发出了“牵着孩子的小手过节”的感性呼声。

 

——想象要让每一双望着灯海的眼睛都有感动的泪光，我们机缘巧合地把一首遗落在新加坡城市霓虹里的《传灯》传奇性地带回家来。

 

《传灯》这首歌简直就是彼岸的文化有心人为此岸多年后的文化传承预先度身定制的一首“主题曲”。

 

——想想如何把“过节”的信息传到家家户户，我们设计了小巧的“中秋节册子”，随报一早送到未醒的门户外。

 

一一想想文学的建构一直都是文化精致的尖塔，一个节日岂能缺乏一张亮丽的文学面貌，我们办了“全国中秋新诗创作比赛”。

 

―想：“通过传统节日发扬文化的概念必须加以深化和传播开去，我们邀了五报编辑、各全国性文化艺术团领导人共同研讨文化的振兴与发扬。”

 

1987年的中秋园游会终于呈现了全新的节庆风貌……灯笼、烟花、雅集、知识份子对传统和现代的聚谈与反省……各层各面的汇聚与融合，我们终于能够“把一首歌唱成一个节”。

 

《传灯》这首歌，便如此地由中国出发，从新山往全国各地一路唱了开来。

 

大马华社团体极多，许多有心人多年来努力耕耘、细心呵护民族文化的根叶，也以宏观的态度把华族的文化带到国家的整体舞台上，但现代化和城市化的急速推进，人的生活方式日渐“私营化”许多文化活动的努力都被挤到了“打拼”的心情之外了。

 

中秋节和环绕着中秋节兴办起来的园游会，使我们有机会看清被它的张力所发掘出来的辉众空间。那是一个现代人需要的“文化公园”（CULTURAL PARK）。

 

华人的潜意识里本来就潜伏了强烈的过节性格。过节的“心理转移”让许多人的精神生活获得纾解、按摩。只是，我们都懂得主动地去过节吗？

 

中国人的历史几乎是一个农务历史的全部。站在长天厚地之间的中国人也养出了中国文化天人合一的重要特征；人与自然界具有内在的同构关系！

 

“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中国人对自然的深层对应，使24节气（令）这样的文化智慧，就像是从土地上冒出来的农作物一样地自然和完美。

 

中国人在天地时序里的生活体验，积成了各种情绪感情，这些情绪又在心理深处形成了一种典型化的情结。自然景象一和某种情绪相撞，跟随而来的就是整个情绪的抒发和流泄。从元旦、元宵、清明、端午、七夕、中元、中秋、重阳到冬至，每一个传统节日就如此一层层、一代代地蓄存了中华民族一份份共同的情绪。蓄存的量与质也许各有不同，但节日的情弦一经触及，人便会从麻木（忙碌）的生活节拍里苏醒过来。

 

“每逢佳节倍思亲”，正是节日的共同情绪被拨动了。

 

以传统节日，例如中秋节来引发这种共同的文化情绪，我们必须时常抱着一种超越“例常活动”的企图心，以求达到文化实效的增值作用。

 

我曾简单地将各民族的重要节日及数个华族节日依几个要索作了分析。中秋节之所以能在新年之外独占“皓月满天”的优势，也就非常明显了。

 

从附表里的节日分析，不难看出，中秋园游会在过去九年来，从点到线，从线到面地被发展为华社普及的“节庆文化节”是有其特殊的条件，而下面的发展是值得注意的：

 

(1)1989年华人文化节于马六甲三保山开幕，马六甲堂联把三保山挂满红彤彤的灯笼。文化节与中秋节便挂上了钩。1990年第7届文化节于芙蓉举行，浩大的提灯夜游，奠定了中秋节庆与文化节今后的“情侣关系”。

 

(2)从15华团到堂联，华团领导机构一致性地推动中秋节庆及其周缘的艺术和演艺活动，使中秋节的浪漫美感成功地蔓延开去，并跨出华社，渐渐成为各民族都能自然地接受的一个“大马节日”。旅游册子及许多5星级酒店的促销月刊里，都把月饼当成一种不限于华族顾客的促销食物。

 

(3)饼家和酒楼最敏感，市场一热络，月饼的生产品质和包装便改善了。月饼的耐用期拉长了，更长的促销期和可观的营业额使到月饼的市场流通作业日渐成熟，这也自然而然的提前了中秋节的“心理准备期”，对中秋节的普及化作用极大。(除了新年，其他的华族节日，几乎没有准备期，也没有大量涌现的商业叮咛)(Commercial Reminder)。

 

(4)《传灯》曲和传灯仪式的效应。

 

《传灯》的感染力在受中文教育的年青一代里颇为明显。一个节庆能有一首让人同声唱起的歌，神话在心、烛火在手、投射在群众心里的就是一种引发文化情意结的移情作用。音乐工作者陈徽崇(传灯的媒人)说：“把一首歌唱成一个节”。这句话透澈极了！

 

尽管中秋园游晚会及华人文化节已取得许多明显的成绩，单单中秋节本身便有许多工作尚待完成。

 

(1)新年的祝福在很大的程度上变成“恭喜发财”，中秋应可被定位于互传温馨祝福的节日。“但愿人常久，千里共婵娟”，中国人自古以来也已习惯于秋收之后团聚。思念远方故人，互赠一句问候语，廿世纪末的人际冰霜便会消融多一些“中秋祝福卡”不妨成为类似春联一样的传统物件，同时为教育机构筹款。

 

(2)灯笼制作比赛已非常普遍。灯笼本身结合了民俗手艺的精华。如果教总能协调全国各华小于中秋节之前，以灯笼为手工习作的对象，将使中秋更一致性地走入教育体系里。

 

(3)在教育上，我们必须灌输“节日之美”的认识。每个中华民族的节日都有积极的精神和情操。“中秋节时，我们必须停下脚步，祝福和问候朋友……”，多美的生活文化！

 

(4)华团不妨编辑：灯谜、中秋故事画册。文学团体举办雅集，提升中秋节精致的文化层次。

 

(5)展开宣传，让家家户户挂起灯(笼)饰，营造美丽的节日气氛，与各民族共享。“天上月圆，地上人圆”！

 

除了中秋，这些年来，我们其实也尝试在小众圈子内，办过了端午和文学的结合(端午诗节)，七夕和诗与歌的结合(如今年的七夕清诗的星空雅集等)。

“珍惜传统，超越旧局，丰富现代”是一个重要的认识，文化的工作有时柳暗花明又一村，文化生活最大的快乐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其他华族节日

1.节日要索	2.意义	3.农历新年	4.圣诞节
(1)历史性宗教性	历史越悠久，“根”的盘据力就越强，并能潜意识化为文化传统的一部份。	悠久，已潜意识化，宗教色彩不浓。	悠久、宗教性但也日渐在商业化中淡化了
(2)普遍性	普遍性促成认同作用，不分教育背景和经济层次。	绝对普遍，也为各民族认同。	不算很普遍，但年青人喜欢圣诞的气氛。
(3)特殊的风俗和仪式	具有明显特殊的仪式表征是节日成为传统的条件之一。仪式是传统的中心，具有神圣的权力。	拜年，说吉祥话，吃团圆饭。采青，给红包。	只限于教徒
(4)表征	有明显的节日表征，才能产生节日气氛。	红色、贺卡、春联、红包。	人造的圣诞树、圣诞卡
(5)传说、神话、诗词、文字记载	节日的精神面貌和魅力所在。	燃爆竹、逐“年”等传说。	宗教故事，圣诞老人送礼的传说。
(6)精神状态	宗教性、传统精神和价值观念的层面。	喜气洋洋，去旧迎新，面对新挑战，一年会比一年好。	平和、浪漫，在西方与新年紧接在一起
⑺食物	风俗性的食物往往是传统的一种延续。	年糕、红桔。(大饮大食？)	圣诞餐、烤火鸡(不够普遍)
(8)对社会、商业的影响	节日一被商业“盯”上，自然有人花钱为它打扮，再也挥之不去了。	市场兴旺期颇长，明显的促销。公共假期。	明显的促销活动。公共假期(渡假热潮期)
(9)下一代受感染的年龄与会	孩子接触机会越多，节日愈容易成为终生的文化情绪媒体。	从懂事便知道有新衣、有糖果、有红包、乐死了！	不太一致。基督教徒的家庭里，儿童就体验得早
(10)歌曲、舞蹈及其他	歌舞都是代娱乐管道里的重要因索。“诗因歌传”这句话自有道理。	贺年歌曲、舞狮。	圣诞歌已唱遍全世界

           

5.开斋节	6.元宵	7.清明	8.端午	9.中秋节
悠久的宗教节日。宗教色彩浓	悠久、新年的尾声	悠久，潜意识化	悠久	历史悠久
在回教徒里绝对普遍，各民族也共庆同欢。	不算普遍	蛮普遍	不算普遍化	相当普遍
教徒祈祷、施贫。（禁斋月一个月）	很少，也不明显	扫墓、祭祖	赛龙舟	（过去）祭拜月亮，给岳父母送礼（潮州人风俗）
新月、贺卡（新近流行）	明月、（花灯少见）	扫墓		中秋月圆，灯笼满人间一一一年之中最美丽的一个节日。
宗教故事	文学作品	有，但不普及		有关嫦娥的神话等。千里共婵娟等古典诗词。
精神上自我净化和提升	与元旦一样喧哗欢腾。（但不普及）	慎终思远饮水思源，孝心。	忠义之情，民族风骨（不普及）	圆满，优雅。
具本地色彩的食物。很普遍了。	没有	没有	粽子（任何时候都可买到）	月饼（月饼的促销期近年已拉长到将近两个月。几乎所有酒楼餐馆都参加生产行列。）
也成为商业促销旺季。公共假期	没有	没有	没有	受到商业中心、礼服、酒楼的注意，形成明显的广告促销活动。有些独中把中秋列为假期。
从小便开始了	不一致	因家庭情况而定	没有	灯笼是一种吸引孩子的童玩。现代化的灯笼几乎就是玩具。孩子对中秋的认识年龄大大地提前了。
马来歌曲、音乐	新年的延续	没有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