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天和《教与学月刊》
方美富
《教与学月刊》之所以值得放到当时的环境观察,一方面聚合马华文坛数量庞大的「教师作家」(教),一方面培育爱好文艺的青少年学子(学)。
小引
自梁启超将报刊作为传播文明三利器(注1),后世史家多关注转型时代之文化形态的要素。回到马华文学,这点史家多有缀述,这里不妨借用方修的观察:
马华文艺园地,只有科文不分的综合性刊物或文白混什的文艺专刊,没有纯粹的新文学刊物。(注2)
即便没有纯粹的新文学刊物,世界上中文报刊的起端《察世俗每月统记传》还是在马六甲开始的。(注3)戈公振的这个提醒无疑很有必要,以至我们关注马华文学时,不得不关心它的生产方式。换句话说,报刊杂志制造「话题」与「潮流」之余,也在塑造「马华文学」。
德国哈贝马斯「公共空间」(public sphere]假设和法国皮埃尔·布迪厄「文学场」(literary field]学说的启示(注4),对于史学家来说,尤有启发。五四运动提倡新(活)文学,反对旧(死)文学,这并不表示文言就此定下死生。虽说这批旧式文人,伴随着新典范的生产,那些在五四运动中被置于对立面的所谓「旧式文人」创作的「旧文学」,经历了逐出主流话语的边缘过程,最终完全脱离「新文学」文学史的叙述视野,成了「不正常的诗文」。
事实上,民国以来不乏具有两副笔墨,新旧兼优的文人,他们在「五四」以后创作,到政局丕变,他们私下仍以简省就熟及悠远典故是尚。尽管这些文言创作的作品,文学观念与创作形式与新文学未必同道,但不能否认其具有文学创作的性质,且与所谓现代文学共时,尤其既新且旧的作家,两方涉猎,实在无法漠视,暴力切半。
以马来(西)亚而言,这种欣赏趣味一直停滞在文坛上,不收入大系不代表不存在,这样说并非无的放矢,更何况早有人为旧体诗载入史册(注5)《教与学月刊》几乎每期都有和诗填词,形成文白并行不悖的现象。在此,我想藉助一九六O年代创办于槟榔屿,刊登教学心得与旧式文人创作的一份杂志——《教与学月刊》,以之为中心,联系相关史料,藉以了解身处六O年代马华文学的生存和创作空间,及其文化心态。
(一)
选择此前颇受忽视的《教与学月刊》作为展开论述的中心,首先是因为这份杂志创办的时间,从一九六O年九月二十日,到终刊第一二一号于一九七三年十二月二十日印行,共出十三年,基本上可以大写为十年一旬来看待;其次其刊载内容,也颇具典型,风格划一,能代表当年一批文艺青年的共同兴趣;另外更值得关注的是,这份同人刊物的发行,还为我们提供了解当时文人之间的声气相求的个案。
《教与学月刊》的核心是总编纂萧遥天,辅以麦秀的帮助,萧氏的家世背景、生平及交游在当时的文人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通过他所主编的《教与学月刊》,可以看到当时典型的文人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心态。更重要的,还能从中触摸到当时文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并由此对当时的社会氛围有更真切的了解。因此弄清楚萧氏的身世交游,不仅有助于了解《教与学月刊》大体的生存条件'运作方式和影响范围,还可感受围绕着这份刊物,在编者、作者和读者之间所形成的某种互动。所以本文对潮阳萧遥天的身世生平,将尽可能简咳地考证。
萧遥天(一九一三一一九九0年),本名建中,号姜园。在上世纪二O年代末,与郑卓羣、陈大羽、陈文希等在汕头外马路组织春阳画社,还在所读中学组织了红柿文学社。一九三一年曾到上海美专学习,抗日战争时曾任职于教育部潮州战区督导处,主编《潮州文化》。抗战胜利后,应著名汉学家饶宗颐先生之邀,任潮州修志馆编纂,主编《戏剧音乐志》,一九五0年去香港,一九五三年受聘于槟城钟灵中学,担任华文组主任,始定居槟榔屿。曾任马来西亚联邦教育部课程委员、马来西亚师范学院讲师,立槟光学院,办《教与学月刊》,以及编教科、考试指导书,先后三次创设别具意义的马来西亚全国小说创作赛。从一九七0年代起在东南亚三十多个城市举办诗文书画展。先生早慧,十八岁着语体诗《红柿》,二十三岁著旧体诗《遥天诗草》。主要著作兼及学术今古诗文有《食风楼诗存》、《冬虫夏草三部曲》(仅存一部半),《热带散墨》、《中国人名的研究》和原订出版最终夭折的《萧遥天全集》二十几种。
萧先生有多方面的喜好,自谓在学术上是一个「杂货囊」。其少年时,因为喜爱画画,为了追求诗情画意而学诗,又因作画要题字而攻书法。往后从潮阳到汕头,流离香港、星加坡、槟榔屿,并与彼时流亡文人多有往还。这点稍微有点阅读经验的读者,不难发现《教与学月刊》随处可见的题跋、赠咏、补壁。
泰纳曾经提出著名的决定文学的三大要素,被译为中文时一般称种族、时代、环境。而朱光潜则把「环境」译为「周围」,并解释说,法文的milieu略似英文的circle,意谓「圈子」,即常接近的人物。(注6)这样一来,那个语焉不详的「环境」就变成了我一向深感兴趣的士林人物之间交往的「小圈子」。也可以说,这种小圈子也正是决定文学的一大不可忽略的因素。具体到本文中,在萧遥天及其所创办的《教与学月刊》周围,适可以概括为「不小」的「圈子」。在此不妨围绕萧氏和《教与学月刊》,对此「同人圈子」稍作梳理。以槟榔屿为中心的《教与学月刊》,原「为了要学校圈内的中小学教师,大中学生,以及学校圈外的华文爱好者服务」。这样一份「华文学习教育性刊物」(注7),评介时自然应抱有「具了解之同情」(陈寅恪语),治学方能平正通达,体贴其作为「教师作家」刊物的特色。《教与学月刊》栏目的设置,前后有细微的变化。前期主要设了「教学经验」、「教育漫画」、「考试必读」、「说荟」、「青年散文」(注8)、「新诗之页」及刊登旧体诗的「诗坛」。六卷五期增加「信箱」,可见读者范围日益增加,已经不能在「主编的话」代答。这种新旧兼有的特色,借用郁达夫所引则是「弃新垦之瘠田,耕旧有之腴田;耕旧有之腴田,非复用前人之锄犁,以最新之农事学问耕耘之。」(注9)可谓允当。
其中最见精彩的是「考试必读」栏目。推荐了什么「考试必读」呢?顾颉刚〈读经有什么用处〉(注10)、胡兰成〈婚礼〉(注11)、许世瑛〈左传「赵盾谏晋灵公」文法分析〉(注12)等等,今人很难想象上述要嘛是专业著述,不然则是一代名流之作,这么可能是作为读者的「考试必读」呢,然而编辑就是这么办,套个「考试必读」,让读者留心,这点很高招一不要看只是个字段,也因此很能见到《教与学月刊》不仅仅是一份教育史上的刊物那么简单,用心可说别具只眼。
至于后人记忆中英才辈出的《教与学月刊》作者羣,一九六三年十二月在第三十八期萧遥天先生推出评论集,其封底广告,开列了一大串值得夸耀的作家:
如张大千、陈文希、杨善深、谢玉谦、吴子深、吴浣蕙、涂公遂、许西亚、方君璧、刘太希、曾菊庄、易君左、竺摩、蔡天定、钟泗滨、曾后希、孙星阁、黄独峰、张纽诗、张丹农、马述贤、张祖泽、范昌干、刘源沂、王世昭,萧劲华、林千石、沈雁、崔大地、凌叔华、陈惠仙、萧绍吾、蔡公衡、张英超、方召麟、许涵青、林清霓、李家耀、罗铭、陈蕾士、黄尧、庄一村、庄子登等。
这自然是按主编的眼光来编排,有许多策略性考虑。以刚于同年六月刚游新马,且半途才加盟的「外来兵团」张大千先生打头,可见张氏在亦诗亦文亦画羣体中声望之高。(注13)涂公遂、刘太希是时任南洋大学中文系教授、黄尧老早就以图与文的方式给《教与学月刊》写文配「教育漫画」,已是老朋友。虽然这名单国内海外兼容,即便如此,一份本土杂志,能开列如此壮观的旧雨新友,对比此时此地的现实,还是让后人歆羡不已。
(二)
以教师为主体的《教与学月刊》同人,是个有共同理想、但又倾向于自由表述的松散团体。谈论报刊与学校的合作,有一点必须注意——《教与学月刊》从来就不是「钟灵校刊」。除了怀人叙志,主编萧遥天从不把目光仅仅锁在自己执教鞭的钟灵中学。《教与学月刊》背靠学校,实际上是颇为松散的人事组织,而不是鲜明的「亲疏有别」,撑起任何主义。难怪主编在三周年,颇为自豪说道:
这三年来,名义上算是编者唱独角戏,而事实上,是生旦丑净大合唱,连台下观众都上场。我们这三百多万言的表现,就是大合唱的说明。(注14)
对这次三年「足岁」,萧遥天当然可以自豪,《教与学月刊》读者有了一定的基础,出版反应热烈,以致宣布十月份休假一个月,十一月的七卷一期增加「读者信箱」,并计划为马来西亚的成立,庆祝方式很有意思,竟然是扛鼎要编辑資料翔实的《马来西亚华校概况》,除了反映出一九六0年代华文教育生存环境的日渐困顿,《教与学月刊》不过是关心世事,因而好谈政经文教传统意义上的「书生」。
更关键的是「教师作家」这一羣体,左手执教鞭,右手摇笔杆,适时还要邀请学生的加入。在华校服务的马华作家占大多数(注15),当时文艺书籍的消费羣以中学生为大宗(注16),故有共同关心的议题,以此落笔为文实在理所当然。(注17)
同是从事报刊事业,马来(西)亚主要以学会、社团、政党等为中心,基本将其作为宣传工具来利用;六0年代情况有所改变,出版机构的民间化、教育的蓬勃发展,再加上借来的「新文学」读者羣因南来文人兴办教育而日渐壮大,使得好像《教与学月刊》这样运作成功的报刊,除了社会影响巨大,本身还可以赢利维持。因此,众多洁身自好、独立于集团之外的自由知识人,借报刊为媒介,集合同道,共同发言,形成某种「以杂志为中心」的知识羣体。
新加坡由J. S.格赖高黎出版了同名的Teaching and Learning后,作者夫子自道:
我很高兴,几年前我办这刊物的莳候,颇多朋友都笑我为什么要自绑手足,办这个自划范围的《教与学》,不想没几時,又一个以最高教育机构主办的《教与学》了。我不敢说这是「如响斯应」,但至少也是「异苔同岑」。我颇自诩我的眼光远大,立场正确,今后在出版界,至少不会感到寂寞。(注18)
萧遥天的过人之处,则是背靠教育界,又不囿于教育界,故而跳开了「自绑手足」的毛病,同时扩大了读者羣的可能。教师与作家当然不属于同职业,这点《教与学月刊》同人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对一九六0年代的人来说,教师与作家确实并非那么不兼容。我们可以发现马华文坛的前辈多为教师(如吴剑英、方业方),这样就不容我们不对此现象多加关注。语文老师在授课过程中离不开作家的作品,包括语言、文字、逻辑、修辞、语法、文学等等的基础知识。而教师这行也同时提供稳定职业,让作家业余写作。明显的,所谓「教师作家」产生的原因可以很多,但离不开上述二点。游牧、梁园、孟沙等人崭露头角之时,是《教与学月刊》的学生读者,日后当了教师,也当了作家。(注19)借用德布雷的概念,教师就是传播、重复或改变文化象征和形象的人。(注20)不要小看这种力量,一堂着迷的华文课何其重要,教师作家的主要靠言传身教。文学史上很多优秀作家,他们优秀的思想品德,离不开早期读书时教师的培养。从这里就可看见《教与学月刊》同人的贡献,绝对可以自豪。
实际上《教与学月刊》同人亦并非停留在「辅助教育的刊物」,七卷三期很能够说明主编等人的企图心,碍于不容易见到全套《教与学月刊》,故值得下引:
第一、筹措清寒读者奖学金,这是本刊发行人陈志光先生屡屡向我提起,必须举办的一个善举。陈先生愿为倡导,捐出四个中学生的奖学金,每人替代纳高初中六个年头的学杂费。我打算腾出点闲暇把缘起及规约拟妥,再进一步的进行,希望本刊的清寒读者,多有得到奖学金的机会,这里先要发表的第一个受奖者是双溪大年伊不拉欣英校的苏亚吉君,苏君只十五岁,华文程度很不错,事母至孝。
第二、为青年作者出版文艺丛书,此事已在实施中,最近有二册将面世。
第三、举办一次小说比赛。(三月份公布比赛规约及奖金奖品)
第四、是关于业务开拓的。本刊三年来在中小学中流行,本年将向全马来西亚的华人商店推介订阅,因华人商店老板多是爱好华文的,子女也多接受华文教育,这份辅导书在他的环境中很需要,如这个推介工作能普遍切实,本刊的销量必大大增加。(注21)
之所以如此不厌其烦抄录编者的话,自然攸关作为杂志宗旨的转移。首先这之前《教与学月刊》主要是以被动的方式,或处理来稿,或响应读者;七卷三期之后,《教与学月刊》的「魅力」正式出场,小说比赛或主动向商店出击(注22),这点作为刊物还好理解,真正拿手好戏,莫过于发清寒读者奖金、助青年出书,今人看来确实不可思议,近乎包揽会馆功用。不过对于以「教」与「学」出发的报刊,这是再自然不过了。每年一发就是二十名,而且言明「不论其在华校,英校,国民型,独立型,皆受助之范围」,眼光已超越一般人,说的是华人教育而不是华文教育。这些都可见同人不甘守于编辑室的性格,极力扩大作为报刊所能达到的影响,就是源于报刊而不囿于报刊那么简单。必要时还要走出户外,培养人间情怀。比如前述当时仅《教与学月刊》举办的短篇小说比赛,一九六四年成功开新风主办首一届(注23),一九六六年办第二届,首届公开组第二名杨应南,竟然回过头来资助第二届的比赛,难怪说是「最轰动视听的新闻」。(注24)
(三)
作为「曾经的」名刊,方北方、牧羚奴(陈瑞献)的拔笔相助当然很重要,可是我更看重的是作为一份刊物,如何获得丰富的学术资源,这点决定刊物是停留在原件刊登的发表园地,还是有见解并有深度的刊物,远不止超过一千五百篇能代表。(注25)其中以接待张大千、钱穆、傅吾康、龙彼得四人的高潮戏最受瞩目,读者反应也最热烈。当中又以钱穆先生的最有意思,包括拟议中升旗山「中华文化研究院」,其中的〈槟城三讲〉影响当时的文化界深远。及一份「辅助教育刊物」能够得到如此的爱戴,这点很不简单。
萧氏创办《教与学月刊》,固然未尝打算以之牟利,但是经费所由出,实关系到刊物的存续。《教与学月刊》「月出一期」,每期三十五页左右,且偶有内容较为轻松的「彩色之页」或全版图录,成本显然不菲。《教与学月刊》全年定价,十二期叻币四元,一九六三年十一月调成五元。当时的刊物羣里,属于中等价格。而且,《教与学月刊》从一开始,就是「赠送与出售」并行。《教与学月刊》除了靠发行来获取维持刊物的生命>另一则是主编过人的「魅力」。从上述必要的生平可以看出,「潮州才子」萧遥天,多才多艺,在当时可说是声望很高。《教与学月刊》的资金来源,主要依靠广告。以《教与学月刊》外表上作为教育刊物,而能有持久广告客户,也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用一句话来说,「是皆诸君子赞助之力」。除了杨应南,《教与学月刊》还直接组织董事会,第二届的短篇小说比赛,郑汉麒、陈志光、李啸岳、姚传贤、许平等、骆文秀等社会名人,更是大名在列。(注27)
《教与学月刊》所刊登的广告,主要是出版社,银行及服装业者。这些「赞助文化」的商人,看的自然是教师的庞大人数所起的效用。出版社既有萧遥天、麦秀等朋友的关系,也因双方存在共同利益。包括:远东书局、中华书局、康华印务、绿宝鲜橙汁、鳄鱼牌上衣、许同茂钟表眼镜、谢泉珍土产、仙翁炼乳、何人可药行、广潮生荣记酒行、美洲高等洋服、世界服装、合众银行、马来亚银行、崇侨银行、友联书报等等。这些广告中有些今人都很难想象会出现在《教与学月刊》这样的半教育半文艺的刊物上,可是仔细一看这些广告,打的都是「文化品牌」、「大众品牌」,所以我说广告商一是看中「教师人口」,二是借《教与学月刊》塑造文化品牌,否则一家银行,实在无须罗列「朱子格言」来吸引客户。(注28)难怪作为长期广告客户的远东书局洪庆麟先生要鼎力支持,时有赞语:
文人也有许多种——像萧遥天,除教书与写稿之外,还要搞出版,办征文比赛,真有他的办法!(注29)
此外的固定收入,还有同人的社会关系的「友情赞助」。萧遥天〈我所认识的曾厚水先生〉到「三年苦干,薄有建树」,新马商人曾厚水知道《教与学月刊》庆祝三周年,以《春雷》作为吸引新读者的赠书,「慷慨捐助二千五百元为五千本的印刷费」。(注30)这自然是杂志同人的天大喜讯,难怪同文萧主编要「特意」呼吁家有喜庆的商人可「化私为公」、「原方照抄」。
同时以出版文艺刊物、考试指南作为辅助资金,如十种的萧遥天结集,或化名姜园与白鹤(吴鹤琴)、依藤(汪开竞)等人为应考者出版「华文考试必读书籍」,所谓「人手一卷,保证考试胜任愉快」,既为教育,也为增加杂志收入。特别是《初级文凭试华文指导》,甫面世就赢得满堂彩,六卷六期就表示「读者抢购一空,兹推出新编」,这当然有自打广告嫌疑。值得注意的是这本书以名家范文为主,其中分马华之部、中华之部,已经可以说是早期的马华选本,突显出主编与白鹤过人的眼光。这些皆有助月刊运作的部分开资。(注31)
虽说如此,《教与学月刊》与其他同类型杂志面对的「关键时刻」往往来自读者支持与社会援助。编者有意无意突出社会名流的捐助,临尾不忘顺便「扫」一下悭吝商人,这点其实更显示出《教与学月刊》的积蓄,需要广大读者的帮忙,更要社会人士的适时资助。在给读者梦雁的回信时,遥天先生就不讳言《教与学月刊》是在「乞米养孤儿」(注32)的伸手将军。
小结
实际上如上述所言,《教与学月刊》从来不是「校刊」,也不是「纯文艺刊物」,借意强调其「文艺批评、戏剧、文艺评论与杂文等等方面,显然有做不够的地方」(注33),既无必要,也不可能;除了文艺市场规模的制约,我以为还是编辑委员会不愿意离开创办刊物的初心——即作为教育性刊物,在我看来,《教与学月刊》之所以值得放到当时的环境观察,就在这点,也是题中应有的历史任务——一方面聚合马华文坛数量庞大的「教师作家」(教),一方面培育爱好文艺的青少年学子(学),如此叙述,也就再自然不过了。谈论《教与学月刊》之历史功绩,从文学史,还是教育史、报刊史角度立论,会有相当明显的差异。本文从何考虑《教与学月刊》同人的自我定位、后世史家的持续研究,以及对「教师作家」的独特理解,希望兼及与教育一首先将《教与学月刊》还原马华文学史现场,在基础上前人之「千古天真亦一隽」(注34)的境界,值得欣赏与佩服,固然把《教与学月刊》编著者说成「像一个哨兵永远站在时代的最前锋」(注35),显然有点诗人的「夸张」笔法,然而这份后来因代理校长赖账而熄灯的刊物,发掘其「教师作家视野中的马华文学」所可能潜藏的历史价值及意义,则是接下来的任务。
二0一0年二月四日初稁
二O一六年三月卅一日修订金宝
季風帶 创刊号
刊名建议/张锦忠、黄锦树
封面题字/许裕全
2016年6月创刊
三三出版品05
创刊人、发行人暨主编/林韦地
美术编辑/胡家晖、BDP GRAPHIC DESIGN WORKSHOP
社长/吴采芬
專案经理/许丽珊
编辑/高慧铃
校对/高慧义、高慧铃
出版及发行/EMPRESS CULTURE SDN BHD三三出版社
C-16-09 SCOTT GARD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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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LAC PACKAGING & PRINTING PRESS SDN
BHD
邮购/有店http://www.gotlshop.com/
ISBN 978-967-13574-4-6
出版日期/2016年6月定价/RM20
注1:参见梁启超,〈自由书·传播文明三利器〉,《饮冰室合集·专集〉,第2册(上海:中华书局,:1936)。
注2:方修,〈马华新文学简史〉(吉隆坡:马来西亚华校董事联合会总会,1986)页3。
注3:戈公振,《中国报学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页75。
注4:详见[德]哈贝马斯(Jurgen Habermas)著,曹卫东译,《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Strukturwandel der Offentlichkeit)(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法]皮埃尔·布迪尔(Pierre Bourdieu),《艺术的法则:文学场的生成和结构》{Les regies de l’art-genese et
structure du champlitteraire)(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
注5;参见李庆年序言。[新]李庆年,《马来亚华人旧体诗演进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注6:朱光潜,《文学的趣味·谈文学》(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页21。
注7:萧遥天,〈发刊词〉,刊《教与学月刊)(1960年9月20日,1卷:1期)。
注8:「青年散文」7卷5期,即1964年3月1日,循众要求改为「青年园地(一)。收质量高顽的文艺稿,「青年园地(二)」收中学生习作稿件,作为鼓励。
注9:郁达夫,〈序不惊人草〉、萧遥天,〈记失而复得的「郁序」〉。刊萧遥天,(食风楼诗存》(槟城:天风出版社,1979)页9-14。
注10:《教与学月刊》(1963年7月1日,6卷:4期)。其实此文节录自顾颉刚大作《秦汉的方士与儒生〉中的「通经致用」一章。
注11:《教与学月刊》(1963年7月1日,6卷:4期)。文章选自胡兰成《今生今世〉中「有凤来仪」一章,推重胡兰成文采的马华刊物,萧先生算是最早的一个。
注12:刊《教与学月刊〉(1963年7月1日,6卷:4期)、(1963年8月1日,6卷:5期)。许世瑛此文后来收录于,《中国文法讲话〉(台北:开明书店,1969)。
注13:参见萧遥天:〈草木寄情说大千〉,刊《教与学月刊〉(1963年7月1日,6卷:4期)。遥天先生长子萧思齐多次回忆到其父与张大千的交往。据说张大千颇推重萧氏散文书画之诱发奇思,可醒倦眼,尝言「我在千千万万人面前推荐,这便是信物。」见萧思齐,〈忆父亲萧遥天先生〉,《潮阳风〉(2001年3月1日,第二期)。从此处可发觉,《教与学月刊〉的成功,萧氏的交游广阔是一大关键。
注14:萧遥天,〈三年于兹〉,刊《教与学月刊》(1963年9月1日,6卷:6期)。
注15:林水檺,<马华小说中的华教情结〉,收谢川成编,〈马华文学大系1965-1996-评论卷〉(新山,彩虹出版社,2004)页414。
注16:宋朗,〈文艺书为何不畅锁?〉,《教与学月刊》(1964年6月1日·8卷:2期)。
注17:杨松年,<从新马华文文学看当时的华人社会〉,收《马华文学研讨会论文集〉(吉隆坡:马来亚大学中文系,1987)页13-14。
注18:萧遥天,〈编前话〉,刊《教与学月刊〉(1963年2月1日,5卷:5期)。
注19:该杂志主办的全国短篇小说比赛公布的作者相片,刊《教与学月刊》(1965年7月1日,10卷:3期)。
注20:Regis Debray, Teachers, Writers, Celebrities:
The Intellectuals in Modern France(London: New Left Books,1979),3-5,这种教师作为知识分子的独特际遇,得以了解教师与体制之间的关系。此一关系从来不是固定的,总是在演变中,其复杂性有时令人吃惊。
注21:萧遥天,〈元旦漫言),刊《教与学月刊〉(1964年1月1日,7卷:3期)。
注22:萧氏老早就访遍马新两地,推动文艺与推销《教与学月刊〉。此事披露于易君左的来信,见〈与遥天四弟书〉信末署1962年12月29日,此信刊于12卷5期1966年9月1日。
注23:温祥英〈创作比赛〉,《南洋商报·南洋文艺〉,2014年5月13日。温祥英指出牧羚奴就是从这里崛起。
注24:杨应南捐助的消息,发布在《教与学月刊》(1966年3月1日,11卷:5期)。
注25:李锦宗,〈10年来《教与学月刊〉在文艺方面的贡献〉,收李锦宗编《马华文学大系1965-1996·史料卷>页220·李锦宗此文计算得出发表了大约1500篇各种体裁的文艺作品,显然这数目并不包括长期存在的旧体诗词、诗钟等创作。
注26:钱穆〈槟城三讲>刊《教与学月刊〉(1965年12月1日,11卷:2期),是目前点校钱集中最好的底本。同期有黄荫文〈听钱穆博士演讲后感〉、萧遥天<学习钱穆博士的好榜样〉二稿,可作为读者「对话」来看待。
注27:详见〈一九六六年度本刊的服务路向〉,《教与学月刊》(1966年2月1日,11卷:4期)。
注28:该朱子格言广告是全版的合众银行广告,劈头就是「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刊《教与学月刊》(1963年5月1日,6卷:2期)。
注29:这是马汉的回忆,见〈萧遥天长袖善舞〉,《南洋商报·商余〉,2002年3月28日。
注30:萧遥天,《教与学月刊》(1963年5月1日,6卷:2期)。同期封底就是大大的对子「喜庆不忘教育文化,义举仁风可讯万世」、「曾厚水先生为贤郎江松君授室,特以亲友致贺礼券巨款捐赠,槟华菩提协和三中学为建设基金,并惠赠本刊基本读者《春雷》五千册。」精装本十万言《春雷》广告下则「订定一年,奉赠一册」字样。
注31:采摭《教与学月刊〉研究资料时,意外还觅得该月刊庆祝七周年发出的「有奖特价购书券」一封,以抽奖游戏鼓励读者续订月刊或购买「周边商品」。这张书券可看出杂志同人延续刊物出版,可说是想尽法子。此书券有详细的铅印编号,显然冀望吸引长期订户的策略。
注32:〈信箱〉,《教与学月刊》(1963年8月1日,6卷:5期)。
注33:李锦宗,(10年来《教与学月刊》在文艺方面的贡献〉,收李锦宗编《马华文学大系1965-1996·史料卷〉页220-2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