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佛华侨殉难义烈史全辑
日寇在柔佛暴行
（见大战与南侨柔佛篇）傅乃莺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清晨四时，日轰机忽然出现星洲上空，大举轰炸实里达军港，同时柔佛方面高射炮亦一齐放发，因此次空袭系在夜间故很多人士未知其究竟，不已为意，及至八时往办工室工作，方知日寇已向英美宣战矣，九时警报又齐鸣，全坡人士争先逃命，然未见有敌机出现，十时许警报解除，此时已风闻日军在哥打峇鲁登陆，前进十英里，战事正在进行中。有许多英海军人员于二战舰沉没后被救起，载来柔佛新建六层大厦医院收容。此等人员三分之二系被火灼伤，几不能辨认其面目。时余正在医院中服务也。不数日槟城被占领，又旬日吉隆坡亦受威胁，自后则无其消息，所可知者即为邮局公布，自某日起信件不能寄往吉隆坡，此为吉隆坡失陷之暗示也。此时东海岸之守卫军亦相继撤退，而日军获得上述诸地之飞机场后，几乎每日遣派飞机轰炸星岛。一九四二年一月廿七日西路日军迫近柔佛之永平、东路日军亦抵达哥打丁宜，对柔佛取包围形势，此时英印军则尽量撤退，柔佛因军事非常吃紧，秩序大乱，匪徒则乘机抢劫店铺，星洲方面电油池被炸，火光冲天，焚烧达数昼夜，廿九日柔佛方面英军完全撤尽，入夜英军将柔佛铁道吊桥及柔佛长堤之中心点炸毁。华侨因恐日军目为敌人，故大部已迁入山林中及附近胶园避难。印人亦相继离开。惟巫人因受当局所保证，以为不须迁避亦可无事。故华人之财产家私，多落彼等之手。此时中央医院人员多已离职他往。当局无法，只得将重病与以及不能走之病人，送往士古来七条石之疯人院看管，余进退维谷，乃决意迁往疯人院。惟时乃缺乏交通工具，自早间候至晚，乃得一罗厘车，将妻女安置车内，惜因待避之人过多，故只带少许食粮衣服等件，乃至疯人院内，则见有澳洲军建筑空亚答屋数十间，原系红十字医院之看护妇与医官之住所，其人员于余未抵达时已尧全撤退，故余等乃得借为栖身之所，次日即三十日，日军已抵距柔佛十英里处之士姑来，沿途居民尽被驱逐，至有千百成群之难民扶老携幼相继至疯人院避难，幸得该院有病室多间，及亚答屋数十间，可容数千人之众人，故先至者可得容身，惟后者则有住不得之叹，三十一日上午日军先头部队由山路前进，抵达疯人院，歇于路旁并无骚扰，难民往观看者甚众人，均要一睹日军之面貌及武装，咸以为日军纪律森严，可不必惊，同时骑脚车之步兵及坦车已抵柔佛，将巫人驱至五英里外，至是巫人虽是腰缠万贯，亦不能将所劫得之财物运去，只好随身带少许衣服食粮，由羊肠小道，攀林附葛，进至疯人院附近之另一胶园搭屋栖身，闻该处聚有巫人数千人之众人，下午另有一小队日军，亦由山路而来，行至疯人院之工人与看护宿附近，闯入二位看护家中，将男人逐出，只留子在内，然后将门关上至一点钟后始开门扬长而去，另一少女被一日军追逐，终被逃脱。该日兵非常忿怒，杀气冲天，数点钟久，又在该宿舍附近，徘徊不去，室中盘碟家私多被捣毁。其他华人睹状，惊惶失措争向后门丛林中出走，入夜始回家中，收拾一切搬入疯人院同居。日寇之炮队则继续推进，于柔佛哥打丁宜架设大炮，开始向星洲军事要点冲击，同时星洲各处之大炮亦向柔佛日军地点轰击，隆隆炮声，终日不绝。此时已有数千日军集中于麻疯医院附近之胶林中，工程队则赶紧修理已被英军炸毁之桥梁，以便军队及坦车通过，其先到之士兵则分往各处胶园菜园，藉购野菜为名，乱捉鸡鸭追逐妇女，其时疯人院附近，亦有数队散兵分批前往巡视，将各处汽车房打开，将汽车驶去，有驶至柔佛方面弃于道旁者。凡汽车为日军所见者，无一幸免。其他日军则往宿舍乱取脚车牛乳饼干等食品，如被拒绝，必赏以巨掌，二月一日有日军轰机两架，由星洲上空飞来，在疯人院内蓄水池与妇人室之中央掷下一枚炸弹，炸毁病室一角，死一伤数，同时又用飞机机关枪向地面扫射，大钟楼被击毁，伤数人。查日军轰炸目标为蓄水池，幸未命中，该水池为一圆形建筑物，高达数丈，上有红十字旗一面，阔约数码。自后则飞机每隔十分钟飞过一次。惟未投弹，我等卧于桌下，饱受虚惊，致中午亦不进膳，直至下午三时飞机声始息。未几有一架汽车驶至，内坐日军官二人，英文书记一人。据云彼等欲赶往直不佬胶园与其他官军相会，商议进攻星岛策，言毕取出地图当众观看，按照已定计划，日军拟分三路向柔佛进兵，一路由哥打丁宜，一路火车直达，另路由火车前进，因英军已完全撤退，故至柔佛正面冲突。日军于占领柔佛后，即有少数胆大之巫人先行回到街市，间有半途被逐者，亦有达到目的地者，因彼时日军急于冲至星洲，须大量土人引路，故有多数被留用，惟华人有返抵市街者，如有发觉定必处死，数日后日军将华人之商店开放，将内存之货物布疋取去，其不合用者则任土人搬去，故华人商店多被洗劫一空，而土人商店则反货积如山，日宪兵到处拘捕华人，加以残杀，武装士兵亦在柔佛各处逢人便捕，载至英人俱乐部内，然后驱至海滨枪杀，亦有许多华侨受尽各种苦刑后，在俱乐部前草场，命彼自掘一穴，立于穴旁由日军以刀刺腹，伎其坠入穴中，由另一所谓犯人盖土。此种暴行经有无数巫印人目击者。查难民区中华侨最多者为疯人院，故侨领避居是处者，曾组织一维持会，登记避难人民及派遣一代表团，前往新山晋谒日军官，不料方抵步即被扣留，经一番拷打后即将二位侨领释放，命彼等通知难民从速将私藏军火交出，否则性命难保。其余数位则在司令部先受倒吊之刑，然后反缚，次日灌水及拷打酷刑，至于被释放之两位侨领则步行前往各处村庄寻找枪枝，奔走了半日并无获得，幸于归途中发现一日军飞机残骸，中有机关枪一架，乃持之返家，次日再往司令部献枪，此时乃将诸侨领一齐释放，用大罗厘押往疯人院，召集所有难民训话，命难民服从日军司令，此时丛见诸人面带愁容，衣服肮脏而且破烂，兼之双手红肿，伤痕斑斑，演说完毕余乃速将止痛膏敷上，包以棉布，但日军又迫彼等上车，声言欲押往别处难民所演说，自后即未再返疯人院，不二日该罗厘车又至，内有荷枪兽兵数人及华侨一人，此来系要该数位侨领家眷往司令部，内有看护一名亦被迫同往，后来探悉彼一行人均被载往别处杀毙。
日军自占领柔佛后，散兵每日分批前往疯人院夺取民间金饰物、时钟、时表、及奸淫妇女，幸得该院长为印人颇有胆量，自动往见日军司令官。取得禁止士兵前往疯人院扰乱之命令一通，张贴于医院入口处，俾日军遵行，然甲司令官之士兵不服从乙司令之命令，兼之日军每日向前方调遣，故该将命令终成废纸，时有下级军官驱车至难民所，将美貌女子禁闭于室内奸污，于是年少女子尽都剪发男装，藉以避免日军之注意，更有一晚九时半，有日军数人突由森林中入难民所，将一十六岁之少女抱去，斯时该女子大声疾呼，因日军有武器，各人俱袖手旁观，日军卒将少女负入林中，二点钟后始释出，次日印度院长又具情向日军司令呈报，至是即有日宪兵五人驻于院内，人心始定，然不数日又奉令调往星洲矣。
二月五日，日军以橡皮艇数十只，置于柔佛海峡，准备登陆，同时在疯人院及难民所强迫数百青年，前往登陆地点服务，因对方炮火猛烈登陆卒不得逞，死伤溺毙者甚众，由是日军更多调空军掩护登陆，终于成功。其未死者则被迫随军前进，搬运军火及扛抬伤兵。难民中之壮丁被征者生死未卜。此时米粮告罄，印度院长遂将院所存灰米每上下午各施一包，难民无不称谢。不数日该院长为日军司令扣留，其时该院长之宿舍，有另一印度医生同居，亦被连累。据称二人俱犯有帮助英人，及施米与共产党之罪，最高司令部下令处决。遂将二人押至疯人院，召集该院全体职员前往听话，该军官于宣布二医生罪状后，强迫全体人员往院外之防空壕观看二人受刑。最先系该院院长被带至防空壕穴边，立于穴的顶点，背后立着日军一排，号令一下即有一日军跃出，手举步枪，枪尖插有刺刀，向该院长猛刺，刀由腹部穿出，在一霎那间，刀即向后一扯，院长不作一声，仆入穴中，由日军再用手枪伺穴中连放一响。其时为另印度医生，亦被带至同一地点，由一日军于三码用步枪射击，弹由腹部穿过，立即向前仆倒，由士兵将身体抛于穴中，卧于院长尸身之上，亦由军官连放二枪。事毕，向二医生行鞠躬礼，然后盖上，并作一简单演说。大意谓“此二人生平对于筹款助英甚力，犹如华侨之筹款援助蒋介石然。中国抗战，若非有此间华侨之大宗款项接济，蒋介石焉能继续抗战至五年之久。故此等敌人必须铲除，自后尔等应须改心换善，与日本军合作，庶几性命可以保全云。”话毕散去，日军则驾车返新山，我等则呆立该处，不知所措，回想方才所见，犹如一伤恶梦。全体职员相顾失色，此为第一次目击兽军之惨酷行为也。日军自攻入星洲后，即留一部份军队驻守柔佛，组织临时政府，遣兵出去杀戮华侨，据一相识之印人告称，彼与另一友人于柔佛附近，遇一队黑旗之刽子手，遂被迫斩二华人，查疯人院附近之难民，最先准许回家者，为印人，继为巫人，至于华人则因犯共党嫌疑，不准回家须取得良民证后，方准通过。良民证每币五角，必须前往新山取领，因领证之人过多，书记太少，应接不暇，室外则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其中亦有不少难民不守秩序，争先恐后，致被寇军痛打。其时交通不便，难民由十数英哩之外步行前往有鹄立数日尚无法领取者。迄二月十八方准华侨回家，然至疯人院之入门处，设有日军站岗亭，行人必须于岗前止步下车，脱帽向日军行礼，难民中或有不知者，在日军前昂头直过，又因言语不通，不能解释，致大半受日军殴击，头部流血者有之，周身青肿者之。后至之难民睹状，裹足不前，不敢通过，折回原处，厥后探得确实消息后，始复放胆前进。及回家后又发生问题，因新山街市之店铺，多数为日军征用为货仓，故有数百人无家可归，其有家可归者室中物件亦不翼而飞，兼之米粮与食水缺乏，皆叫哭连天。日军自完全占领马来亚后，即至各州府设立组合统制物资。同时收买汉奸走狗，担任组合要职，所有米粮烟莫土产等均由各组合便宜收买。居民之欲购此种米粮烟草土产者，必须依时持单至组合门前，列队等候，有人自早至待午后尚不能购得。故人民改由黑市购买，各组合见有机可乘，有利可图，乃将组合物品之一部，暗由黑市售出。日人虽仇视华侨，然贪婪之日军官，必须藉华人之手，方克谋利，而华人虽目日军为敌人，然一部份因要图利致富，亦不得不与敌周旋。例如甲地之椰油未经组合之许可，本不运到乙地销售，然华侨中之手段高强者，将蕉币数千元，或少女一人赠与某有权威之日军官，然后又日军官借以军用大罗厘一辆，更派一武装日军驾驶，税吏不敢过问，而此华人则将统制不能出口之物品收集一处，装上军车驶至乙地，由黑市卖出。往往一车货物得利已数万元计。故黑市之造成，实由于日军与商人互相勾结之故也。日军在各市镇设立警备队与宪兵部。宪兵部与日人外，台人帮凶及华人走狗均有之。台人与华人之与日军连系者，或较之日宪兵更为凶恶。凡犯人送至警局时必受宪兵暗探毒打，然后送往监牢，次日由宪兵略加审问，如该犯人被嫌疑与共产党有关者，不但毒打而已，尚要被灌肥皂水及倒吊种种酷刑，以致一般犯人不能受此酷刑随意乱招，藉以减轻彼身之痛苦，诚属枉法之至。
日军于投降前二月余之某日下午，有一华人暗探带二犯人来院就医，该二人于数日前遭暗探拘捕，犯有共党嫌疑，被痛打数日皮开肉绽，不得已送来医院调治，及至医院门口，该暗探询以医生何在，当有本院华人雇员答以医生已往病室，随即通知轮值看护，数分钟后不见医生前来，而该暗探即擅作威福，以巫语向华人谩骂，不分皂白梏桎加诸华人雇员之手，带返警局，在监牢前用大藤条乱打，以致手腕背心头部俱受重伤，打毕送入监内数分钟后医生以电话向日警长询问，据云不知其事，并答以若有此人则当释放等话。及二点钟后尚未见返，该院医生乃亲往警局，经一番交涉后，始被释放，惟已遍体鳞伤矣。查此等兽行，随时随地皆有因日军时代警权高于一切故暗探与线人者终日出没于赌场妓馆之间，侨民性命均置于彼等之手，更时向商家借款，辄以千计，如不答应即被捕痛打，故人民畏之如虎不敢与之计较诚可叹也。（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