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帮群的研究与超越
安焕然
随着本月25日《柔佛客家人的移殖与拓垦》一书的推介,自2004年南方学院进行的“搜集柔佛客家人史料合作计划”可谓暂告一段落。作为该计划的执行主任,对柔佛客家社群研究的一些省思,想与大家分享。
第一、这次的史料搜集工作,由于我们的能力不足,特别是学生的学术训练和基本常识不够,以致修改学生的稿件,实际上是比自己写的还要来得困难和辛苦。但基于历史文化工作需要承传,把史料搜集工作让南院学生一起参与,从长远来看是有其教育意义的。
第二、原有史料稀少和原初刻板印象的局限。例如原本以为柔佛客家人是少数,是弱势社群。又由于受中北马客家人垦殖史的影响,诚如当天新书讲评人王琛发所指出:中北马有句俗语:“客家人开埠,广府人旺埠,福建人占埠”的刻板印象,以为马来西亚不少地区的开拓,虽是客家人开埠,但之后却被其它帮群占据,反使客家人退居边缘地位。
然而,这套刻板的论述恐怕(至少)并不符合于柔佛客家人的移殖史发展。以上史论和口耳相传的既有刻板印象,与我们的实际田野调查,有了很大的冲突。但或许因为如此,也让我们的史料搜集工作有了一些突破。柔佛客家人的大量移垦,主要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从中北马、印度尼西亚和新加坡等地的多次迁徙。除城市的客家人小本经营,更多的是往柔佛内陆地区的开荒。这是客家人移殖,深入扎根的体现,与早期中北马客家人的发展模式,恐有不同。
第三、客家社群的复杂关系,经常让我们既感慨又无法适从。一些敏感课题经常阻碍了我们的史料搜集和史实论述。如何整合客家社群?地缘认同?血缘认同,甚或方言认同,恐都不足矣!团结客家,真不易为。但是,从史料搜集工作之中,也让我们注意到了一个现象:从文化认同和“寻根谒祖”活动,倒是近十余年来努力用以凝聚、团结客家社群的有效集体记忆,是大部份客家人较能认同之事。纵然有些人彼此之间平时存有芥蒂,但谈及客家文化,吃着菜粄和酿豆腐,是众人可以围坐寒喧之谈笑,握手言和的钮带。
我最初接触客家人研究,是在5年前赴中国大埔客家地区,寻访南院献地人萧畹香的文教遗风开始的。从当地的父老和进光中学的师生对萧老先生的追忆,真让我感慨万千。一些平凡的故事,一些沉重的坚持。过去,我一直不能理解我们的祖父辈怎么那样地情系故乡,但那一次的田野经历,我释怀了。马来西亚华裔几代人之间的故事、成长的历程,不是一句“断奶”就能解决的事。况且,萧畹香生前在本地,对宽柔和南院的爱护,他不仅是南方学院的献地人,同时更是60年代初期,华校在面临改制的那一段风雨飘摇的岁月中,萧畹香毅然担起了宽柔中学董事长的重任,即使面临利诱逼迫,仍然守住华社自主办学的立场,坚持不改制。过去客家人在新山的势力并不显著,但是这一位客家籍的前辈风范,却不得不让我们钦佩。此乃硬劲客家精神之往良善方面的体现,应当史留名册,其精神更是应当传扬继承。
我们知道,客家学如今已是一门显学;然而,也由于客家学的一些政治性因素,以及客家学里一些自我吹棒而虚华的言说,颇为学术界诟病。其实一个族群或是民系的研究,不应该仅是局限于“自我认同”的格局。客家学的研究视角应该站得更高,把它联系到中华民族的精神内涵中去,把它结合在国家本土化的立场去审视,才更具有研究的价值。当非客籍人士也能认可和赞赏客家精神时,这才是客家人真正的骄傲。
星洲日报/六日谭‧作者:安焕然‧南方学院中文系主任‧言论不代表本站立场‧2008.0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