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陈老师的歌回家
安焕然
我故意走入风中,是无所思,还是有所忆/我故意走入风中,是无所思,还是有所忆──《风中口占》,李苍的诗,陈徽崇的曲。
这阵子,为制作“美丽而高大──陈徽崇纪念展”,忙得常常超时加班。拖疲惫的身体,开车回家,总是会哼唱陈老师的歌,不自觉泪流。
搜集陈老师的资料,修改学生们的文案和排版设计,一改再改,改了再改……还是不满意,深恐勾画不出陈老师那至情的面目。情绪变得低沉,甚至带点歇斯底里。听他的音乐,赏他的摄影照片,阅他的文化评论,翻阅各方朋友和师母襄助获得的旧照片、剪报和资料,原来陈老师从不掩饰心中的愤慨与不满,有他的“离骚”。沉溺于陈老师的歌乐、画面和文字,第一次这么贴近陈徽崇,低回不已。
自70年代初台湾师范大学音乐系毕业,返马任教于新山宽柔中学,既是音乐主任,也是唯一的音乐老师,陈徽崇老师栽培音乐新苗、结合大马现代诗曲,三十余年来星夜行程谱下了颗颗音乐结晶;身为二十四节令鼓的原创人,其擂动的鼓魂,彷佛就是文化的招魂,梦植南方,文化南方。
陈老师也从事文艺评论,早在返马初期,就对马华文化的发展写过不少文辞犀利的评论,发表于《蕉风》和台湾《中国时报.人间》副刊。或许因为陈徽崇有诗人般的气质,他的音乐作品才那么富有诗意。
一直以来,“音乐教育”是老师高尚的信仰与执。陈老师是以他的文化参与和教育实践,来响应他的不满与埋怨。这就是陈徽崇精神,理应成为马华文化建构的典范。多少年来,如风如日,纵然直到过世的那一天,他的理想还是没有实现。
“陈徽崇纪念展”是南方学院中文系修读“马来西亚华人史”课二十余位学生的作业,除了展示三十余幅墙报,尝试论述陈徽崇之外,还展出陈老师生前手稿及活动旧照片等,并制作一个5分钟长的短片。
有朋友劝说,你为何要让学生来制作?同学们既不专业,也不熟悉陈徽崇,你自己撰稿不是更方便?何不花点钱,把数据交给广告公司去排版设计?你何苦要“毛遂自荐”让南院中文系学生自己来做,改稿比自己写还累,自讨苦吃?
“歌我自歌,反正风中,无人追问过路的人,何以那么怆然而固执。”李苍《风中口占》末句的一段话,终于体会。不是不知道学生能力有限,不是不知道自己写比修改学生的稿更为方便,但换个角度想想,如果年轻一代能为一个已故之人做点什么,让他们去体会一个逝者的风范,纵然专业水平稍逊,那在制作过程中的参与感,不是更具有意义吗?
11月1日南院校庆,并颁发南方人文精神奖给陈徽崇,由师母卫燕贞代领。星洲日报《大柔佛》版如是写道:“在颁奖前,大会播放一段有关陈老师的短片,内容有陈老师在台湾求学、参与活动和演出的照片以及新闻剪报等数据。在带点感伤的背景音乐中,坐在前排座位的陈老师夫人卫燕贞,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她只是静静地看短片中的照片和资料。但是,就在短片结束前,画面上出现陈老师背影的照片,这张照片似乎牵动卫燕贞的情绪,感伤的泪水簌簌流下。她先用手拭去泪水,然后再从手提包拿出纸巾,拭擦双眼。”
陈师母看完纪念展后,在留言板上是这样写的:“南院可爱的学生们,再努力、发挥你们的精神。看了这个展出,让我真感动了!卫”
人说新山文化界原有“三陈一姚”,如今已逝者其二。但不能因为姚新光走了,我们没有了笑迎人生;不能因为陈徽崇走了,我们的生活没有了音乐与艺术。
“在陈徽崇止步的地方,我们继续向前走去。”
以陈瑞献的这句话,加上陈老师生前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我们为纪念展制作了多个“方向指示牌”,置于会场不同的转角。
星洲日报/边缘评论.安焕然.2008.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