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文化的理念——国家文化研讨会论文集
文化支配及少数民族的民族、宗教及语文权利
Prof. Adam Makkai
我对『文化支配及少数民族的宗教、种族及语文权利』的看法是，我们可以透过人类社会学所谓社会秩序三个层次来解决。(路洛夫•史丹尼博士在这方面有不少著作)。
简而言之，社会秩序可以通过以下三个层次来讨论。
十八世纪末历史性的转捩点
十八世纪末有两件大事改变了人类历史。
(1)1776年美国独立宣言
(2)1789年法国大革命
我们可以这么说，美国革命比较上来说是保守的，它的主要目的是恢复英国人的权益，但在长远而论，美国革命的目标却相当接近于法国大革命。且让我们重新捕捉以上两个革命所提的三大信念，即自由、平等及博爱。其实不论就空间时间上来谈，这三大信念却象征人类的最终理想。平等的信念是没有人会反对的。美国宪法不是明文规定“人类是平等的”，以及每人都有追求自由及快乐的权利？但是我们若对平等两字强调夺理，很可能会带来不快及战争。政府可以宣布，既然人类是平等的，那么，没有人可以允许从事私人企业，没有人可以雇用员工，没有人可以建新教堂或发表其诗作及小说。惟有这样大家才平等。这样一来，每一个人的生活水准将会降低，并陷入水深火热中。英国名作家乔奥维尔在其名著『百兽图』中写道：『所有动物是平等的，但有些动物看来更平等。』
自由是人人梦想的，但是美国有太多放任的自由。任何人都可邮购几百枝机关枪，购买炸弹原料，找几架飞机，然后组成军队。美国有组成社团及俱乐部的绝对自由，也因为如此，纳粹党可以在芝加哥市郊一个犹太人后裔聚居的地方游行示威。在美国南部，猖獗的三K党仍是一股威胁，黑人的教堂仍受到破坏及骚扰。在美国，枪械没有受到管制，任何人都可以购买。如果我是负责任的公民，我买枪时应该先行注册。但有犯罪企图的人是从黑市购买枪械的，他们当然不会注册。
在马来西亚，几天前有一位年轻人因拥有一把手枪及几粒子弹便已受到吊刑。但他并没有杀过任何人。所谓平等和自由有时会被滥用，并威胁到他人的生存权利。
何谓『博爱』，很简单地它是指『爱』及『感情』，以及热心于帮助他人。然而它还是被滥用。我们举个现代美国的例子。美国的白人和黑人一向是隔离的。他们有各自的学校，彼此不互相侵犯。六十年代是黑人民权运动炽热的时代，肯尼迪总统认为要让黑白人互相爱护，最好的方法是将白人的孩子送进黑人学校，黑人的孩子送进白人学校。这方法不但不可行，反而引起种族冲突。高等学府如麻省理工学院、哈佛大学及波士顿大学等，本来一向末相安无事，也因这种强制性的措施发生种族暴劫。换句话说，爱是不能用法律制定的。我们不可能强迫一对男女相爱；同样地，也不可能叫他们不相爱。莎士比亚的罗密欧及朱丽叶故事告诉我们，法律和权威不能阻止一对男女相爱。而强制将儿童送进不同种族的学校也是行不通的，除非人们在心理上及心智上已经接受这个观念。
我在上面已很清楚地指出，神圣口号如平等、自由及博爱也会被滥用。
事实上，如果人们真正坚持平等、自由及博爱三大信念，相信第一次及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不会被鼓动起来的。即使时至今日，以上三大信念仍是人类追求的理想。且让我简要地将人类社会学家学会及史丹尼博士的建议陈述如下：
(1)自由的信念应贯彻在教育、艺术、人类智慧的发展、宗教，以及私人商业活动上。当然应确保自由不沦为放肆或无政府状态。我们并不是生来都是每一样平等的。例如，我的数学很差，我也不可能创下横游英国海峡的世界纪录，或者雕塑一件美丽的艺术品。我可以努力去尝试，但毕竟我没有这方面的天份。同样地，有些人与生俱来就是运动员，可以刷新马拉松长跑纪录。他们有这种细胞，我可没有。有些人有音乐天份，但也有人不会欣赏莫扎特、巴哈及贝多芬。有些人有语言天才，有些人却没有。无可否认，任何人都有权利去尝试任何东西。然而，我们的高矮壮弱，男女之分都是注定的，我们并没有相同的相貌或天份。
(2)即然如此，我们应如何实现平等？
在美国，这个答案很简单。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如果我，目前是一名教授，醉酒后，在芝加哥驾车撞伤一名怀孕妇女，或撞及一名捡破烂的，我可能要坐牢。在有些国家，有钱人可以用钱消灾。我们敢肯定菲律宾的马可斯总统对待忠心他的人及异已是不同的。谁下令谋杀阿奎诺至今仍是一个谜。这种过份的贪污及不公平，可能会带来暴动及政权的转移。马可斯的命运便是一个例子。一向羞涩的阿奎诺夫人如今是菲律宾的新总统。我个人认为美国对马可斯太厚道了。他应该被引渡回来面对反人道罪名的制裁。相反的，他带着数以亿元的瑞士户口而受到火奴鲁鲁的欢迎。火奴鲁鲁市长希望马可斯以八百廿万元的代价购买一个小岛以渡过晚年，有人动议冻结马可斯的资产，至少美国应该做到这点。『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是要确保自由不会受到滥用，没有任何人能够用钱消灾。法律的平等是确保惩罚的轻重符合犯罪的大小，它的目的是要改造一个有过失的人，并不是毁灭一个人。法律不应有年龄、财富、性别、国籍、种族、宗教或语言的分别。任何人，不论其肤色，都有自由拿到护照。我们看看南非，这个国家迟早会发生内战。我的看法很简单，自由是属于理智性的，平等是通过法律宋体现。博爱应怎样实现？
(3)博爱是一股精神及理智性的力量，以使自由和平等达到和谐及平衡。博爱是油然而生的情感。当我们听到世界上有一个角落发生天灾人祸时，不管是美国人、大马人一一马来后裔、印度后裔及华裔等都会感到同情。当我们听到埃塞俄比亚及比亚法拉发生大饥荒，有成千上万的婴儿，相继饿死时，我们也会感到创伤，我们应该省吃省穿，将一些钱寄给需要援助的人。由此可见，博爱和经济是息息相关的。
我们可以这么说：自由可以透过艺术、科学，商业及个人的追求及自我完成达致。
平等需要依赖法律来贯彻，如交通指挥、抽税、罚赏制度等等。
博爱是一股道德的浩然正气，可以协调以上两大信念，并通过经济来达致，因为我们需要吃、呼吸新鲜空气，喝不受污染的水等。
现在言归正传，我们回到今天的主题：少数民族以及他们在语言及其他方面应有的权益，我谈了半天，主要是提出以上三个社会程序的哲学基础。我个人很热衷于这个观念，并希望透过它来探讨少数民族和语言的权利及义务，特别是在大马。
大马是一个多元民族、多元语文、及多元宗教的国家。因此，大马当前最主要的课题是各民族能融洽生存。
在这情况之下，我将依据以上观念指出，大马可以在通过给予非马来人真正的公平之下维护其丰富的文化遗产。
对文化支配问题的几点建议
在我们这个时代，理性的批评已取代了盲目的信念。在中古世纪的欧洲，一个人会说：『即使它是荒谬，我还是相信』。在我们这个时代，我们会说：『眼见为信』。举电脑为例，懂得操作的人未必是来自某一宗教或肤色。你也许是日本人、华人、淡米尔人、马来人、犹太人、匈牙利人、吉普赛人或其他，你一样可以学习电脑。电脑如同世界语言或世界性的逻辑观念。没有人会质疑电脑的功能，正如平民接受民歌一样。我强烈地相信人类可以通过各种不向的宗教接近上帝，不管你是天主教徒、基督徒、兴都教徒或其他。不过，在这里『自由』必须在法律以上。宣布一个宗教为国教等於是强骑在其他宗教以上。每一个宗教都一样好，因此没有必要将一个宗教立法为国教，因为这是违自由的精神。
作为一位人类社会学家，我也是有宗教信仰的理性者。我深信任何人都可以透过其本身的自我去验证宗教。现代世界的第一个宗教容忍协约是在我的故乡特兰斯娃那签定的。1479年的托达和平条约有明文规定信仰的自由。
大马人，不管是马来人、华人、印度人及其他人都应该在这个美丽的国度里，致力于建立一个充满宗教容忍的社会。
且让我们谈谈语言的问题。
语言是人类最珍贵的资产，因为有了语言，才有人类和野兽的分野。这个地球上有四千五百种语言，除了较科技的辞汇，几乎每一种语言都能够自由表达。大马在这方面作过贡献，由阿力士沙巴那博士透过语文出版局的协助整理了一套科技的辞汇。中文字也是很有创意的语言，如对英文Computer的中译『电脑』。基本上这是语文的俚语组成能力。马来及华人学者应合作编纂字典及创适新科技及高技术辞汇。当我们在解析一个数学方程式时，我们不管华人或马来人会怎样想，总之他们必须通过符号去寻求答案。如果你病了要打针，不管医生是马来人或华人，他都会帮你注射。当然如果你打开电视，看报纸或在餐厅点菜，你可能会使用其中一种语文。语文和宗教不一样，它是属於法律范围的平等，而不是属於宗教范围的自由。马来西亚是一个社会民主国家，它绝不会像罗马尼亚一样，对一个不小心用母语回答问题的小孩子施以虐待。
大马少数民族所应做的事很简单。他们应该学习国语。同时，华印社群也应尽力维护其母语学校及文化组织。
饮食、音乐及诗是人类文明及文化的基本要素，可以扩及其他民族。华人诗人应该将他们的诗集译成国语出版。
我个人的经验是饮食、音乐及诗是维持文化及种族特征的要素。
我的祖国匈牙利自从在1526年失陷后，便使它在欧洲列强的版图上消失。在土耳其人占领前，匈牙利的人口和英国差不远，约四百万人。今天英国有五千万人口，而匈牙利只有一百廿万人。四世纪前哈斯巴人控制匈牙利，结束了土耳其的政权，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匈牙利是在第一次及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间才赢得独立。不过由于瓦塞尔条约，匈牙利失去三分之二的土地。不幸在第二次大战后，匈牙利又被苏联占领。
换句话说，我们是在艰辛的困境中的求生者。诗、食物及音乐在我们的民族、国籍及宗教上扮演了重要角色。匈牙利文学始于16世纪，主要的文学媒介是通过翻译圣经及圣歌。匈牙利在1848年曾有过伟大的反奥大利自由运动。当时便是由名诗人桑德贝多非领导的。第二次大战在纳粹党控制之下的匈牙利，仍有一些诗人及作家写出具有国民意识的作品。即使今天在苏联的占领下，仍有一些有正义感的诗人和作家通过作品唤醒人民的民族意识。
大马华人和印人组织应该筹款每年出版优秀的小说、戏剧及作品集。优胜的作品可翻译成马来文。烹饪的书籍可以用中英巫三种语文出版。用英文可以推广到国际去。
少数民族的组织，如雪州中华大会堂可以和语文出版局合作，出版优秀的双语小说，戏剧或诗集，相信成果是辉煌的。
大马华人、印人及其他少数民族如果能保存其种族，文化及语言，他们必须让马来人了解，在廿世纪，种族主义及语文沙文主义其实已经落伍，这股反动的力量会将大马带回工业革命的时代。马末西亚的目标应该是成为东合的民主榜样。每一个人在法律面前都是平等，他们有创造艺术、文学、科学的自由。在私人企业界，人们都应有博爱精神，任何人都不会因语言，信仰及肤色的关系而受到排挤。
Adam Makkai教授是新加坡国立大学高级教授，他在语文学方面占相当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