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毁了我的希望!』

黄复生民族教育言论集

第十五辑 附录

 

 『战争毁了我的希望!』

 

  《少年周刊》江醉月专访:发表于1985317日该报“名人童年”栏

 

    只有在困苦中长大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穷苦人家的生活,尤其是那些好学者,没有钱买书、买笔之外,放学后,还要出外帮忙赚钱贴补家用。

 

    然而,可敬的是,他们都能克服重重的困难,坚强地站起来,成为国家有用的人。

 

    在新山的文教界中,黄复生先生是一位名人,他担任新山著名学府宽柔中学和五间宽柔小学的董事,已经有廿四年了。这廿多年来,为了教育,为了培育人才,他出钱出力,尤其是对宽柔中小学的成长壮大,作出了极大的贡献。

 

    但是,可能许多人不知道,这位为教育而出钱出力的人,在童年的时候,却常常为了没有钱而辍学。

 

    一九二三年,黄复生出生在中国福建省云霄县。四岁的时候,他的父亲为生意不如意,便带了他一家人到南洋来。那时,他们定居在新山县的振林山。

 

父亲自教古文

 

    当时的振林山,述是非常的落后,连一间学校也没有。黄复生小时候,他父亲就亲自教他背诵一些旧文学,如论语和千字文等等。黄复生告诉我,父亲在教他这些古文时,并没有解释,只要他不停地背诵。这种古老的读书方法,就是以前中国一般的私塾所采用的。

 

    黄复生十岁的那一年,振林山有了第一间学校,当时叫作明德小学,黄复生就进入这间小学读一年级。虽然是上学了,这一段童年生活,黄复生却过得很苦。

 

    黄复生在接受访问时说,他的父亲在中国时是做建筑材料的生意的,乘到了振林山,却当起了农夫。黄复生放学回家,要帮助父亲耕地种植,直到深夜,才有时间温习功课。但是,他那时已经疲乏不堪,根本张不开眼睛读书。所以,从一年级到三年级,他的功课很不好。

 

    最不幸的,是他这段初上学校的日子,还经常为了家里没有钱而停学。

 

锄草赚取家用

 

    停学的日子里,他就去橡胶园替人锄草,赚取一点家用。这个家用,他赚得很辛苦。那时,他才十二、三岁,每天一早,要拿着笨重的锄头,走到四英里外的胶园去锄草。他的工资很低,四棵橡胶树的范围叫一『格』,锄—格范围里的野草,他才得到两分钱。他一天大概可以锄三十格的草,一天赚不到一元,却是疲倦的要命。

 

    赚到了一点赚,他又回到学校继续念书。从四年级开始,他的功课就开始转好。这时,他得到学校容许免交学费和获得免费课本。六年级时,他参加柔南华小毕业会考,得到第一名。

 

十八岁当教师

 

    考取第一名的他,本来打算到新加坡半工半读升上中学的,但是,当时他的家境太穷了,才十六岁年纪的他,必须工作来养家。几年后,他便跑到笨珍爪哇村去当乡村小学教师,那是一九四0年的事。

 

    第二年,他储蓄了一点钱,就跑到新加坡考入城市英文私立中学读八号位班。年底参加考试,他又得了第一。

 

    又考到第一的他,本来打算于一九四二年进入九号班,年底要参加剑桥高极文凭考试(Senior Cambridge Examination)。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一九四一年年底,日本皇军发动了太平洋战争,战火毁灭了他升学的希望。

 

战火毁灭希望

 

    日本统治马来半岛的日子里,他便勤学日文。后来他到一家锯板厂做书记,每天有机会用日语跟前来板厂运载木材的日本人交谈,他的日文进步得很快。

 

    日文进步的结果,他被新加坡一家造船厂聘请做翻译员,后来又到马六甲一间农业公司担任秘书。

 

    战争结束了,他也已经成家了,便开始从商,终于给他打出了一个天下。现在的黄复生,是一名成功的商人。

 

    回忆这段三年八个月战争的日子,黄复生告诉我,他的生命是捡回来的。

 

    记得那是在一九四二年三月五日,日本皇军在振林山大开杀戒,一天里杀死了几百名无辜的老百姓。当时,十九岁的黄复生就在振林山,他和家人很侥幸能够逃出日本皇军的魔掌。

 

    黄复生说,他听到乡里的人叫喊日本脚车队正在市区杀人,也看见许多村民携儿带女地逃命。他们一家五口,便立刻逃到一英里外的一条舯舡船上躲了起来。

 

    这时,几百个来不及逃命的村民,全都被日本皇军刺杀,尸体甚至漂浮到黄复生一家人躲藏的船边。

 

    就这样躲了一个星期,估计日本人已经走了,他们一家人才敢偷偷地回到家里来。这时,他们看到村里都是腐烂的尸体,许多朋友都死在日本皇军的刺刀下。

 

    后来,逃生的村民纷纷回来,才把这些尸体集体埋葬在振林山的市区附近。现在已经迁葬在义山公墓。

 

    这一段死里逃生的悲惨遭遇,黄复生说:他永远不会忘记!

 

    谈到小时的志愿,他说童年的抱负是想当医生济世救人。但是,当时不是本地出生的不被允许进入医学院。他的第一志愿落空了。他的第二志愿是当教师,希望好好教育下一代。但是,当时教师的收入是很低微的,比如当他在爪哇村教书时,薪水一个月才廿五元,他不够养家和支付父亲的医药费,所以他便开洋货店做起生意来。结果,经过一番奋斗,他成功了。他现在是几间公司的董事长。

 

成为成功商人

 

    黄复生虽然是一名商人,但是从小他就有古文学的基础,加上他肯勤念语文,所以,他现在能精通中、英、日、巫四种语文。又因为他在文化上有修养,所以,他虽然忙着做生意,却不忘记为社会和教育事业贡献自己。

 

    在社会上,他是中华公会的总务,他担任这个职位已有十年之久。中华公会可以说是新山华人社团的领导机关。黄复生在领导华团方面,扮演着非常积极的角色。

 

    黄复生出身贫苦,小学的时候,常常要因为没有钱而辍学;现在,他却是宽柔中小学的副董事长,千千万万的学生,要因为他的出钱出力才有书读。他在事业的成功,座右铭是『努力』与『勤俭』。他在文教界成为知名人士,在于他的不辞劳苦,要为社会而贡献自己。

 

    现在,黄复生已经六十多岁了,他为人谦虚有礼,很有长者的风范,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

 

黄复生的秘密:

出生日期:192348

出生地点:中国福建省云霄县

来马日期:1927

教育情形:小学就读於振林山明德小学。18岁在新加坡城市英文私立中学考取八号文凭。

童年的志愿:①医生    ②教师

最难忘的事情:1942年日本皇军在振林山大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