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魂林连玉
怀念林连玉先生
李业霖
林连玉先生于一九八五年十二月十八日凌晨一时四十五分，心脏停止了跳动，他跟我们永别了。
昨晚七时半，我到雪兰莪中华大会堂瞻仰林连玉先生的遗容。他的眼睛紧闭着，不再呼吸，不再讲话；在他瘦黄的、慈祥的脸上，露出了几枚倔强的牙齿。我瞻望了他的遗容后，心潮起伏，纵有千言万语也写不尽我心头的悲痛。
我回到家里，凭栏望着黑暗的夜空，默念着林连玉先生的一首七言律诗:
“飘零作客滞南洲，时序浑忘春也秋，
幸有嶙峋傲骨在，更无暮夜苞苴羞；
横挥铁腕批龙甲，怒奋空拳搏虎头，
海外孤雏孤苦甚，欲凭只掌挽狂流。”
这首诗是廿九年前(1956)，我们尊孔同学自费油印的他的第一部著作《吴钩集》里的一首古诗。这首诗在当年我们同学之间，广泛流传，许多同学都能脱口背诵。
这首诗深刻地反映出林连玉先生，不畏艰险，不顾安危，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英雄气概；同时也集中地表现出林连玉先生的骨头是最硬的，对任何权贵不奴颜婢膝、谄媚奉承。
林连玉先生是一位卓越的文化战士，杰出的教育家。他毕生为作育英才，鞠躬尽瘁；为捍卫民族教育，作出伟大的牺牲；为维护华族权益，奋不顾身。他对华族社会的贡献，是不废江河万古流的。在近代华族文化发展史上，他是一面光辉的旗帜。
林连玉先生为人和蔼可亲，平日非常关心同学的学习和生活。他的记忆力特强，教书认真，讲历史尤为精彩。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娓娓道出，并有滔滔议论。他曾告诉我，他最爱读梁启超的文章。他说梁启超的文章笔势纵横，一泻千里，且笔下常带感情，感人至深。他在集美师范学校肄业时，曾利用一个漫长的暑暇，在一间僻静的古庙里，有系统地日夜诵读梁启超的《饮冰室文集》。他说经过这段潜修生活后，他的文章和学识大有进境，一生受用无穷。林连玉老师曾书赠两句诗给我：“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立志时”。这两句诗激发我勤奋向学的决心，使我敢于拿出勇气攀登学术高峰。
我高中毕业后留校服务，教授初中华文和历史，这是林连玉老师和饶小园老师联合推荐的。这个恩情，不知怎样去酬报？
我在校念书和教书时，正值马来亚联合邦如火如荼地争取独立建国的前夕。林连玉先生除教课外，夙兴夜寐忙于处理棘手的教育问题。林先生是文章高手，当时教总和领导华团的一些政策性的文章，多出于他的手笔。他的文章起草后，经常交给我誊清。他交代我文稿誊清后，拿一份给饶小园先生寓目。他说经过饶先生看过的文章，在文字上就没有问题了。饶老师就是我高一和高二时的华文老师。
我们今天悼念林连玉先生，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学习他的精神，发扬他的精神，努力去完成他的未竟事业。唯有这样才谈得上纪念他。
本文原载1985.12.20《星洲日报》。作者现为著名史学工作者，担任华社资料研究中心历史组主任、董教总独中工委会历史课本编委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