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生献给民族教育的巨人

族魂林连玉

把一生献给民族教育的巨人
陈玉水
 

老教育家林连玉先生逝世了,这是华人社会的重大损失。

关心华教,爱护华教的人士,都对林老先生生前对民族教育的积极献身,致最崇高的敬意。他对华文教育所作的巨大贡献,将永志在广大人民的心坎中。

退出杏坛后的林老先生,是住在吉隆坡士拉央的住屋中。晚年的生活是孤单及寂寞。

不久之前,在接受本报的专访时,这位个子瘦小、双眼几乎失明的长者,滔滔不绝地谈他的过去、现在及未来。

虽然年事已高,可是,他的记忆力仍然很强。对于过去所发生过的事件的年份及月日都记得很清楚,而谈话也很有条理,头脑也很清醒。

死不足惧

林老说:“生、老、病、死是人生不可避免的四个阶段,我已经过了生、老、病三个阶段,现在是到了死亡的阶段,可是,我对死却是毫无恐惧。”

接着,他微笑地说:“我现在的精神还不错,有人说八十岁是上寿,我已经是八十五岁了,大概今年还不会死......”

他说:“我目前的生活很平淡,也很孤独,这是因为没有什么人和我谈话。由一九七九年十二月起,由于青光眼,使我视觉模糊,从此,整个世界已不属于我所有......”,言下有无限的悲叹。

他不能看报,只能以放大镜校正适当的角度才能读到一些报章的大字标题。这些年来,他已不再找眼科医生诊治,因为,他深信双眼是很难有复明的希望,也就顺其自然。

林老晚年的生活简单,晚上八时多上床睡觉,第二天早晨八时起身,没有看报,也没有听收音机。他的身体健康,没有糖尿病,也没有高血压,只是有些气喘。

长寿之道

谈到长寿之道时,他说:“人如果要长寿,要记得八个字,那就是‘清心寡欲,生活如常’。讲是很容易,做起来却是不容易。简单地说,生活要有规则,不要吃得太饱,也不要吃得太少;不要狂饮暴食,避免伤害身体......”

林老的哥哥及弟弟都因患肺病而死。早几年前,他的学生之一的刘雁行医生曾经为他照x光,发觉他过去曾经患过肺病,后来被治好。

一九五0年的一段期间,他的工作非常忙碌。除在尊孔中学教文史之外,还担任两个改编华文教科书委员会委员、吉隆坡华校教师公会及联合邦华校教师总会主席,使他的身体几乎支持不住。

他在回忆时说:“早上的一二节课还可以上,到了第三节时,已是没法子教下去。当时,我预算自己只能活到六十岁,不可能有七十岁,现在却活到八十五岁,真是奇迹。”

由一九六一年离开教师岗位,廿五年来,他都生活得很好。他没有强大的靠山,生活费是依赖永春同乡及外间朋友的支持,包括尊孔校友在内。

乡情难忘

他目前居住的房子,是于一九六六年建筑的,地皮是政府分配的,建屋的材料及建筑费,是永春同乡捐助的。他对永春同乡的浓厚乡情,是没齿难忘。

和他同住的,是他的夫人以及她的前夫的第二个女儿一家人。他的夫人叶丽珍女士,今年已七十九岁,是日本统治马来亚期间和林老结婚。

在日军的铁蹄下,林老是在巴生附近的而榄乡下养猪。他是和朋友投资合营,养了两年多。

林老指出,养猪和教书的性质完全不同。养猪是劳力,教书是劳心。在养猪期间,天天要喂猪,为猪冲凉,洗猪粪,每天都弄得精疲力倦,一觉到天明。当日军投降后,他受邀复办尊孔中学,因操劳过度,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却瘦了十多磅,比养猪更加辛苦。

复办尊孔

为了尊孔,他将原本每担可卖一百七十元左右的生猪,以每担一百廿元的价格全部放盘出售。为了华教,他心甘情愿作出牺牲。

林老是以校务委员会主席的身分复办尊孔。在他排除万难,四处奔波下,尊孔终于在一九四六年十二月廿日复课,当时有一百多名学生。

写作热忱

在访谈中,才知道林老和本报是有一段悠久的历史渊源。

一九卅0年,林老在巴生共和小学教书。他的永春同乡李铁民(后来出任新马闻人陈嘉庚的私人秘书)在新加坡《南洋商报》主编副刊《狮声》。李氏特约林老为《狮声》写杂文稿件,共写了两百多篇。第二年,林老转到加影育华教书,李铁民离开商报,改由张楚琨先生接手主编。

张先生选稿比较严格,也比较挑剔,每千字发稿费四元。林老先生投了两三个月的稿,每三篇登两篇,另一篇丢掉。在这种情况下,林老的写作热忱深受打击,最后就停写。一停就是十七年,一直到一九四八年才恢复写作。

当时《南洋商报》的《商余》版是由彭松涛先生主编,编得有声有色。林老还是写杂文,针对时弊提出批评,全部稿件都采用笔名。通讯地址是借用吉隆坡福建会馆的邱腾芳先生转交。每个月可以赚到四十多元的稿费。

“后来《商余》主编彭松涛先生从我所写的旧诗中认出我的笔迹(林老是用真实姓名写旧诗),从此成为朋友。”

当时,林老从《商余》所收到的特约稿费是每千字十元,每个月可得到八九十元。

林老以愉快的语气说:“当时,我在尊孔中学教书的薪金很低,不够家庭开销,每个月多了整一百元的稿费收入,对我的家庭经济是有极大的帮助。”

林老所写的华文教育的文章及杂文达致十万字。如果情况许可的话,他将考虑付印出版。

他曾在本报写过两百多篇的杂文,经过整理后,发觉不见了一半,只剩下一百多篇。他准备编为四本出版。第一本是《吴钩集》;第二本《杂锦集》;第三本《羌桂集》;第四本《纪雪集》。

记忆特强

在告别林老时,回忆在尊孔中学读书时,被林老教过的同学对他所作的评语:

“......他教我们中文,讲解非常详细。一篇唐代或宋代的古文,只消解释一遍,同学们已经非常明白了。

“......他的记忆力很强,在教历史课时反映无遗。将极复杂的中国古代皇帝年号和耶苏纪元写下来,而从来没有弄错。上中文课,当他兴致好时,便在黑板上留上五六首七绝古诗,读来娓娓动听....。”

往事只能回味,林老将他一生最宝贵的岁月贡献给华教,燃烧自己,照亮别人,高风亮节,将永留青史。

 

本文原载1985.12.19《南洋商报》。作者为该报资深编辑。


1953.1.28刊登在《南洋商报‧商余》版的康如也(林连玉笔名)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