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早政治社会化的省思
刘泰安
人类的命运,其实是由政治在主宰。政治,不但影响人类的历史,也左右绝大部份人一生的思想、信仰、生活方式。政治的重要,显然已不在话下。
无庸置疑的是,从认识政治,到关心政治,以至参与政治,都与人们更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然则,政党降低新党员入党年龄的限制以鼓励更多年轻人参政,是否明智之举?
在探讨这个问题之前,何妨先了解几个关键性的基本概念。
一个人生在不同的社会,就必须学习他所生存的社会中的规范。这种学习的过程,社会学家称为“社会化”。
政治文化3大类
另一方面,人并非生来就有政治信仰、政治价值观念和政治期望。人是在长期的政治学习的过程中,历经政治的刺激,才渐渐地建立起个人的政治信仰、政治观念和政治期望。这种社会分子纳入政治文化以及改变政治文化的能力,也就是政治学家所谓的“政治社会化”。
“政治社会化”也是指一个社会份子接受政治任务和遵守政治规范的过程。简言之,“政治社会化”就是政治学习的过程。正如其他学习的过程,它始于摇篮,而终于坟墓;人在一生中不断地学习,也在一生中不断地发展政治信仰、政治价值观念和政治期望。
由于人的政治信仰、价值观念和期望不会在一生中一成不变,所以人是不断地在“政治社会化”!
政治学家划分“政治文化”的类型倒也不少,但比较着名的有3大分类:
(1) “偏狭政治文化”,指人们对政治事务所知甚少,无法从事政治上的判断,对于自已在政治体系中所应扮演的角色也毫无感觉,对国家或政府的事务更是偏狭无知。这种类型的政治文化常存在于开发的国家或偏远的地方政治,或是社会阶层比较低的团体中。
(2) “臣属政治文化”,指人们对于政治决策的形成与施行已有知觉,并且能作出情感反应,但并不积极参与政治,也甚少以个人能力去影响政策。奉行这种类型的政治文化的人民,虽也谈论政治,甚至也参加投票,但对实际参与并不热衷,对于改变政治决策,也没有主动的意愿。服从政府或领袖,言听计从,正是臣属政治心理的典型。
(3) “参与政治文化”,是指人们除了关注政策的制定与实行,对参与政治活动也相当积极,诸如主动参与政党的党务工作、请愿示威、角逐公职候选人等。
从小塑臣属文化
上述三种类型的政治文化,主要是根据人们对政治事务“参与”或“投入”的心理定向来区分,以此研判政治体系民主化的程度。必须注意的是,“参与政治文化”并不一定能建立民主政治。
这是因为,在一个国家里,有各形各色的人,每个人对政治的兴趣并不相同。民主政治是尊重每个人的生活自由,也就是尊重每个人的参与意愿,毕竟参与政治应是一种权利而非义务。许多极权国家强迫人民参与政治,诸如集会游行支持政府、拥戴领袖。但这种“全民参与”并非出于人民自动自发的心理,当然不能算是民主!
我认为,政治意识的培养和政治认知的发展,实应从小就开始;但对于政党吸引年轻人参政的计划,则持保留的立场。在深入了解任何政党的广招党员运动背后的动机之前,存疑并非坏事!
我更认为,提升政治文化的层次,比政治社会化本身更重要!
由于人的行为是受到内在自我的有机体和外在环境两者互动的影响,从小生长的环境,包括家庭、学校与同辈团体等,对一个人的政治观念与行为的形成,具有既深且远的影响;因此,从小灌输正确的政治文化与价值观念,无疑是意义重大的。
举例来说,美国政治文化中非常注重政治参与,他们在小学中就鼓励儿童竞选学校内的职务,参与各项课外活动。久而久之,参与公共事务就成为儿童生活的一部份,当他们长大成人之后,自然会热衷参与社区活动,也可能积极参与政党活动。
又例如西方的教育制度不只要求学生听,也鼓励他们发问,从小就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成长之后当然也对一切表象更具判断是非的能力!
我们的小学也鼓励儿童参与课外活动,培养合群的精神,但班长及巡察员等学校内的职务一向都由老师或校方委任,使我们的儿童从小就养成服从安排的观念。此外,只听而不发问的教育方式,也不能培养他们对任何事物发言的勇气。
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何我们的政党大多奉行“家长式领导”的臣属政治文化。
再者,某些政党要求党员“服从领袖”的所谓“党训”,不容任何基层质疑领袖所作的决定或行动,本不足为训,但深受臣属政治文化薰陶而成长的党员似乎都甘之如饴。由此可见,政治文化与政治社会化两者之间的关系是如何密切!
数字游戏藏玄机
另一方面,基于政党的政治运作实际上是“数字游戏”的原因,广招青年党员运动的背后,可能隐藏着领袖争取政治资本和巩固权位的私心,也可能隐藏着政党开拓选票资源和捍卫既得利益的政治议程,不容否定!
至于提升政治文化的重要性与迫切性,《南洋商报》在10月27日发表以〈朝野齐上民主课〉为题的社论,正好提供合时的辩证,值得一读再读。它针对安华事件爆发以来出现的街头示威行动,最近从和平示威暴力运动升级一事,作出以下结论:
政治议程费思量
“我国今天的国情是治安当局和示威群众在政治文化上离成熟尚远……政治领导层应率先领导全体国人建立一个健全的政治文化,使掌握公权力者尊重人民的意愿与基本权利,民众在伸张本身权利时,也尊重公权力为多数人民意志的象征;……”
我的结论是,给予国家未来主人翁提早政治社会化和提升政治文化的时间与空间,肯定有助于建立一个更美好、更理想的21世纪社会!
(12-11-1998《南洋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