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党与社团——草顶与草根政治新分工?
冯久玲
大马华社显然正进入一个不安的转型点上。
向传统体制公开挑战,各路的声音此起彼落。开放平等的价值观与封建式的官民尊卑在角力。人民重申要得回老板的尊严,华团大选诉求公开表达他们对政改的渴望。种种声音到底在告诉我们什么?
静听这些热闹的声音,我们最少可以辨别到:“不一定都是反对的声音,还有许多渴望被听到的声音,好像也有要平反的怨情。”真的,异议会否成为反对力量,其实是要看各方的机敏反应,告诉诉求者:“我们听懂了!”
误会因角色期许有异
丹斯里颜清文曾经再三力劝华基政党领袖,应集中在政治上的管道,在政府内部为华社做事,而民间的工作则让华社来进行。许多人(包括我在内),常常抱怨一些政党的做法,因为我们对他们的官能和功能有先入为主的期待,不时疑问:为什么许多人要抢着做小事情,这些都不是他们该做的。而政党方面,则认为他们做了许多,但又不被感激而觉得痛心。互相对角色的认知有非常大的距离;一方认为你没有做该做的事,另一方则坚持已经耗尽心力,重重的误会因此而生。
到底华基政党与华社团体的功能、角色是否能够区别,顶根区分?这样的提议是否实际?
草根组织是无价的资产
虽然世界上各草根(Grass Root)组织表现有异,不是全部都有建设性的作为。
然而在许多的发达社会,它们是公民社会重要的支柱。它们是政府有用的桥梁、伙伴、有效的催化力量、代表民意的游说团体。无党立场(Non-partisan)的草根组织是社会的无价资产,它们应该是课题导向,时时协助有关方面推动改革的工作。有一些被视为政治地雷的课题,像最近支持政府关闭不合标准的养猪场、猪肉征税,由华社来提出,可以克服许多的民间阻力,为政府处理敏感课题开路。在华社活跃的领袖听说也有曾经在政党担任过要职的。不过他对自己的双重角色非常清楚,他的身分不但没有受质疑,反而在两方都受到广泛的尊敬。最近听闻有草根力量希望更能落实华社的独立性,要推动谢绝有党籍的领袖成为华社团体中委的改革。这现象又代表什么?
社会幸福是因为有一些绝对课题导向(Issue-driven),在运作时绝对无党性(Nonpartisan)的组织,所以能更有效的服务社会,应付危机。像台湾的慈济功德会,在灾祸侵袭时往往比官方的救灾人员更早更迅速到达现场。在日本神户的地震灾祸,民间的志愿者就有三个对一个灾黎的空前支援流露!相反的,土耳其这次严重的地震也暴露出民间组织长期被政治势力消灭的现实,结果天灾悲剧惨不忍睹,要协助灾黎的民众,得不到组织的帮助,到处一片乱象!
在历史的长河中,大马华社组织的使命和功能也在进化中。它们因为当时社群的互助需要而成立,历年来提供社群守望相助的功能,后来添加文化、教育、经济上的一些角色。今天华社组织的传统功能可以说是到了一个分水岭。以它们庞大的财政、房产和组织资源,到底这些数以万计的大小社团应该如何再生?如何为他们的成员,为华社、整个国家发挥最大的作用?华社团体,除了每年的春秋两祭、慈善救灾、交谊宴会、教育文化,他们还能有效担当什么课题?
今天国界已模糊,竞争不止於族群之间。在超国家、超种族的强烈竞争下,华社组织将如何领导其成员到一个新局面?而怎么样的人才能当华总的最高领袖,为华社开一前路呢?
草顶领导是战略雷达
知识分子认为政党领袖是为人民做大事的,他们有草顶(Grass Top)政治使命。刚刚宣布竞选总统的台湾出名“顽童”李敖在最近的访问中作了传神的比喻。他说,“身为行政院长我不管流氓在街上杀人。那是警察局长、市长的事情。走在半路上看到一头牛在喘气,要停下来问。因为牛在这时候(时节)不该喘的。如果因为天气反常而喘气会影响我们的农业收入,这是大事,我要管。”
世界上政党的进步是有杰出的思想库支援他们,像支持美国保守派的传统基金会就是一个好例子。他们每年进行上百个各类的研究报告,以让国会、政府作参考。定期和不定期为参与决策的政治领导者作专门课题的简报。从国际关系、经济金融、国家安全、防卫、工业竞争力、贸易、教育、健保、女性、老人福利、社会安全到环保等等大课题。这些才是从事政治工作者必须关注的大事。前美国总统里根说过,“政治的成功是关於国家和世界课题、主意和视野。这些是政治家工作的全部和其实质。”我国的华基政党也在进化(Evolve)。从历史走来,他们一向是大小事要管。大事无法避开,小事是选民不放过他们。他们大概也难辨别什么才是他们该管的。
种族政治有损国家利益
华人之间在大马社会的地位明显的尚存意见分裂。一派接受“现实”,以少数民族自居,一切行为和诉求从这认知开始。另外一派以华裔马来西亚人自许,一切从平等、公平、权利出发。从华社各团体和华基政党在这几个月事件中的笨拙运作,明显的看出,同是华人,大家都未曾在这基础点上建立共识,笨拙的吵闹中看出,大家也不像有曾经在这方向努力过!
有一点希望指出的是,我国习惯的种族政治路线,在两件大事中会直接影响国家利益。第一件是因为立百病毒6个月后尚未能重建的养猪业,使国家每年丢失近5亿外汇收入。另一件是最近大家关心的银行大合并,使到一些有效经营的较小社区银行将消失。由於这些都是华裔经营的事业,为了避免有种族偏见嫌疑,因此都不便讨论。我想,也许大家该关心的是华族一体应采用什么样的态度和行动,才能有效的促使这一个国家做“对的事”?
对华社进程的决定
虽然我们希望能听到更多和华社未来有关的建设性心声,少一点肤浅派系斗争的噪音,但大家不要连今天前面的一个大机会都看不见。不搞运动、不玩情绪,各方是否能以大课题为先,改变对彼此的态度,改变角力的内容,换句话说,要领导民众,谁能辨出华社的前路?领导者的竞争应该拿什么来比?
历史告诉我们:只有自己变才能保住江山。记得台湾的国民党主动发起“人民是头家”政府和人民的新关系,为台湾民主政治带来的新气象。那天国际策略研究院的诺丁博士也观察说,
“不管巫统也好,马华、印度国大党也好,都会因时代而改变。”
最后,这次华总会长的选举恐怕不是两位人物的竞争,而是整体华社希望如何重新安排其政治上分工的决定。草顶和草根同是一体,各有功能,缺一不可,为了下一代子孙的幸福,各方要顺势而行,希望都能转型成功。
(12-09-1999《星洲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