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徽崇的音乐共鸣

陈徽崇的音乐共鸣
安焕然
 
“虽然有人不这样认为,我还是觉得,从事艺术的人负时代的使命。教育下一代的责任应由学校等机构手。一个艺术家如果有直接教育下一代的责任,那应该是培养下一代的‘艺术生命’,不过,他们的思想必须成熟。”──陈徽崇
 
同样是留台,我十几年前返马,年少气盛的写专栏,曾责怪那些留台“不归”的才子不回来“建设祖国”,也常附和一些学者嘲讽马华文化的“表演性”。朋友转告我说,陈老师对我的文章有意见。当时并不在意,自负,也没有去找老师请教。直到老师过世,细读他的文稿,重新欣赏他的作品,感动又羞愧。
 
同样是留台,也是“回来”了,对于那位“桀骜不驯”的黄明志,或许也不用太在意(怨怒/激赏)他的表现手法。艺术创作的事,就让它在时间中接受考验,不需浪费唇舌多做评断。听歌的人,不一定是知音;文化的积淀,却是会说话的评审。
 
南方学院中文系制作的“美丽而高大──陈徽崇纪念展”展出期间,陈再藩打电话来兴奋地说,陈师母卫燕贞女士在家中翻看陈老师生前的剪报,找到1979年10月7日和14日连续两周刊载于星洲日报《星期特刊》的专辑:《从现代诗配曲谈起》,内容是当年陈徽崇老师和他的学生刘友成、陈质采、柯俊生、陈强喜等讨论大马现代诗配曲的经验和感受,访谈主持人是宽柔中学校友刘文敏,由陈质采和刘友成笔录整理。
 
细读这两大版的报导,一字一句,深恐遗漏什么似的;手握荧光笔,划了又划。那是一个怎么样的音乐氛围啊!仅仅是一位老师带一群中学生,他们就已经能谱曲现代诗了。
 
70年代末“大马现代诗曲”展开,把马华现代诗谱成曲来传唱的,宽中合唱团团员似乎是第一批有心人。而这其中的领航人和启蒙者,就是他们的音乐老师陈徽崇。
 
陈老师在访谈中说:“我们在看现代诗时,是带一种探索的态度去寻找。说起来,诗的生命已诞生,而我们就彷佛替现代诗怀音乐的生命,两者结合,就称为现代诗配曲。”“(创作可以)是中国式、希腊式、宗教式,还是西洋式,最重要的是能把整首诗的精神表现出来。”“所有现代诗都能谱曲,这是原则。这里,我要补充的一点就是这往往渗入个人喜爱的因素。我们当然不会选一首自己不喜爱的诗来配曲。”
 
是的,陈老师所谱的马华现代诗曲,例如《陋石之歌》、《流放是一种伤》、《刻背》、《云与飞檐》、《风中口占》等,诗的意境,似乎也是当初返马的陈徽崇意图音乐扎根斯土,孤寂又执的心情写照。
 
像李苍的《风中口占》,陈老师说:“诗中的两句:‘世事原只不过是妻女年年换季的衣裙’,我一看就受感动,因我有妻有子。这首诗开始时,由男低音齐唱,是一个人走在风中的效果,而迎面有人走来,这时女高音出现,接男高音再出现,不过主旋律提高四度……而女高与女低在主旋律后交替唱‘风’与‘忆’这两个字,有风的效果。第二段:‘原无须鼓乐喧天’节奏加快,再配上女高音的花彩,三部轮唱,有民间敲锣打鼓的热闹气氛。第四段转回风中……”
 
11月23日举办的《牧歌的人──国家文化人物陈徽崇纪念音乐会》,新山歌乐的朋友汇集,在南院大礼堂重新演绎陈徽崇老师的作品,宽中合唱团团友更是重唱了陈老师当年的现代诗曲。安排了20余位南院中文系学生担任会场的招待,另一目的是希望他们也能借此认真地感受陈老师的音乐。散场,问:“如何?”──“好听。”“很好听。”
 
那是已近30年的作品了呀!
“一部艺术价值很高的作品,到哪里都引起共鸣。”
陈老师似乎在说什么,在风中,微笑。
 
星洲日报/边缘评论.安焕然.2008.1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