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种族平等的意义
种族平等是种族和谐及国民团结的一个先决条件。没有人真正地争论这点。主仆之间,贫富之间,统治者与受统治者之间的和谐,不是真正的和谐,这只是接受看来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价值观念和思想的改变迟早会导致人们反对现状,接看将产生一种运动去促成一个更公平的局面。要有平等,无者将得益,有者就损失,因此,在达致这个目标的过程中,以往的“和谐”关系势将出现紧张,一旦实现了平等,社会所受的压力和紧张将减缓,最终更可能达到和谐。到时仍会有冲突,不过,起码其中一个公认的根源应可消除。
不幸的是,虽然种族平等被公认为是种族和谐不可或缺的条件,但人们对种族平等的意义,还是了解不多。每个种族社会或个人往往依据各别的利益来阐释种族平等,例如,在奖学金问题上,有些人认为种族平等的意义是公平竞争奖学金,而不论种族背景。假如接受这种释义的话,其结果是不但不能实现种族平等,反而加剧种族问的悬殊,至少在马来西亚会发生这种局面,换句话说,某个领域的平等,可能会造成另一个领域的悬殊扩大。
种族偏差不单只是马来西亚的特点,在大多数有不同种族聚居的国家,情形没有两样。种族偏差的现象是那么地普遍,意味着问题不易解决。再说,各国种族冲突的原因都不相同。无论如何,对其他国家的情况做一个研究,虽然不一定能够解决我们的问题,但应该是有益的,至少对问题的根源,有更广泛的了解。
在以下的篇幅中,我将试图对种族平等下一个定义,主要是援引美国的种族问题为例。这并非不偏不倚的,不过,由于有关马来人作为一个特权民族的问题人们已谈得很多。也许目前正是适当的时机去聆听马来人对这些特权和种族平等问题的看法,然后让态度认真和诚实的人去评价,并且找出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
在任何拥有超过一个种族文化集团的国家里,种族平等的问题构成一个非常重大的论题。自马来西亚诞生以来,甚至在马来亚独立以前,这个问题就一直是苦难和政治论争的焦点。独立了十二年头以及相对的种族和谐,并未减少这种问题所挑起的政治争论。1969年5片13日的事件使到这个问题表面化。问题才显得比以往更迫切,这是明确了解马来西亚种族平等意义的时候了。
种族平等包含某些价值观念,而价值观念是根据某个种族所接受的标准而有所不同。要了解种族平等的意义,就必须知道所比较的价值准则是什么,把这些价值准则与其它国家的价值作一比较也可以显示出其意义。
每谈到种族平等,第一个联想到的国家是美国。在美国,全体公民,不论肤色,种族或宗教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当然有几个州,即使法律也是带歧视性的,不过,联邦宪法,正如法院所阐释那样,赋予黑人与其它美国公民同等的地位。美国的种族不平等,并非歧视性法律造成,而是社会和经济排斥的结果。如果反应出来的暴行算是一种征兆的话,社会和经济的隔离,与法律面前均不平等同样,或甚至更令人憎恶。
美国黑人处境如何?正如上面指出,美国宪法十三、十四和十五条修正案,给予黑人与其它美国公民平等的地位。早期人们对宪法的释意是存有偏见的,目前对宪法的释意是明确的,即所有公民,不论种族、肤色、宗教或渊源,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同享公民的平等权利。第十四条修正案中的权利法案进一步澄清了公民的权利。由于宪法是美国的最高法律,又因为最高法院在各州都有其司法权,各州的歧视性法律和惯例可以,而且已经诉诸宪法条文加以废除。换句话说,毫无疑问的,在法律上,种族平等存在于美国,假如美国因为种族不平等而发生不安和骚乱,并非因为宪法具有歧视性,而是因为在社会和经济上对黑人存有意识上的歧视。
社会和经济歧视与法律上的歧视同样有力和具侮辱性,甚至可能比法律上的歧视更有作用。少数民族聚居区并非为黑人而设,它们是相当普通的城市住宅区,开设予所有公民享用,波士顿的洛斯堡黑人住宅区看来与美国的其它城市住宅区没有两样。洛斯堡之成为一个黑人区,是白人不约而同地迁出,而黑人迁入的结果。因此,一旦黑人经济上有能力移居城市中任何环境较佳的地区时,白人就迁出,把这个地区转变为黑人区。由于比黑人富裕的白人不会住用所空下的建筑物,造成产业跌价,贫穷的黑人随即迁入,城市黑人区就这样变成贫民窟。
黑人区的形成不外是社会排斥的结果,这种过程在美国各地一直进行着,人民要迁居,法律不能强迫他们永远居住在一个地方,也没有什么方法能强迫白人与黑人为邻。因此,黑人区仍将不断在美国形成,造成种族不平等,甚至法律也解决不了。
在美国,社会歧视的例子比比皆是,经济排斥是造成美国种族不平等的另一个因素,就像社会排斥一样,经济排斥形形色色。如果有人要找出这种经济歧视的原因,他所得到的答案不外是,这并非种族因素,而纯粹是经济问题。黑人是下等的、愚蠢的、懒惰的,他们无能知道金钱的价值,不懂吸取技能,也不会适应新方法和新概念。除非不得已,否则没有人要雇用他们。长远来说,雇用白人比较廉宜,因为他们生产力较高,水平也较高,而且各行业的白人劳工绝对不会严重短缺,对黑人的大量需求是很小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如果黑人的工作能力那么低,他们当初为何会被带入美国?我们知道,黑人是从最黑暗的非洲的森林运入美国,在美国移民的园坵和家中工作,他们不仅成为优秀的园坵工人,而且还成为厨师和管家。
如果说今日黑人在技术和能力上落后,那是因为他们世世代代在社会和经济上受隔离。美国逐渐从农业经济锐变到高度精密的工业经济,白人的后裔随着时代的演进而进步,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方式,接受适当的教育,吸取新的技能。随着黑人与白人之间的能力差距扩大,前者变得冷漠起来,使他们越来越不能适应环境和沟通鸿沟。这种冷漠态度以及看似无能力学习和适应环境的特质现在被用来在经济上隔离黑人,使黑人与白人之间的差异持续下去且不断扩大。
当然,有少数黑人取得突破,他们就是最能看到和感受到本族社会愤懑的人,并且渴望纠正黑人世代以来所背着的错误,而他们也一样难免诉诸政治行动,这种行动带有某个程度的暴力而惊动世界,他们甚至采纳骚乱、纵火、以及谋杀作为争取种族平等的手段。
我们可以达到一个明显的结论,即单单法律上的平等并不足够。所谓平等,是指在每一个事物士都有份,包括生活中的美好实物和责任。让全民公平分享生活中的美好事物,不单只是政府的意向,人民也须有同样想法。这种意向必须时时明确地阐释。美国政府和人民向世界誓言,他们无意把黑人看作是下等公民。如果黑人分享不到美国的繁荣,那是他们本身的过失。但是,把全部过失推到黑人身上既不正确,也不能令人接受。黑人与白人之间所以出现无法缩小的鸿沟,是因为美国的经济制度和社会排斥,这种鸿沟正在自动扩大,时移境迁,这个问题变得越来越难解决。单单向黑人说:“我们不反对,过来取吧!如果你们愿意与我们一样苦干,一切都属于你们的。”这是不够的。我们很清楚,黑人只说:“我会苦干!”并不就能够越过世世代代在经济,社会和教育上落后的深渊。
美国政府显然体会到它有责任协助黑人缩小这个鸿沟,它曾经耗费数以百万元计的款项,推行一系列的新计划,创立各种新制度,为黑人提供必需的训练,使他们适应美国经济繁荣的体系。但是,除非整个美国人民停止歧视黑人,否则,政府的一切功夫都告白费。国内的商店、工厂、办事处和酒店必须接受黑人做各级工作。更重要的是,在最初的适应时期,政府须为黑人提供某种利便。其实,黑人所需要的,不仅是平等的待遇,而要多多将就他们,以便顺应他们。由于黑人与白人之间的鸿沟是世代的歧视所造成的,培养适应意识,也要经历世代才能见效。一旦做到这点,真正的种族平等就建立起来了。
种族集团可在法律范围以外实行社会与经济排斥,法律上的平等是毫无意义的,一名雇主拒绝雇用黑人,随时可提出一连串似乎正当的理由,倘政府和社会愿意接受这些表面堂皇的理由,种族不平等将继续存在,导致不满、愤懑、骚乱、纵火和死亡,开明的政府和社会必须必须坚持以积极的步骤去融合;说得贴切一点,两者应并肩齐步去铲除不平等现象,把它澈底地纠正过来,以便抗拒将来势必产生的反响。实际上,这意味着政府和社会不但要追究公共行动,也要细查私人行动,确保种族平等普及。对于一个只雇用一名店员的店东,应该像对雇用数以千人计的庞大工业机构一样怀疑他们是否实行种族歧视。美国的开明舆论正慢慢做到这点,开明的美国人毕竟不多,无法使全国体会到其成效。
美国还有另一个鲜为人关注的种族不平等例子;红印第安人因种族不平等而受的痛苦并不亚于黑人,不过,由于人数较少,居住地区在新闻记者的追查范围之外,他们的处境没有暴露出来。奇怪的是,红印第安人实际上在美国是拥有特权的人民。他们拥有别人无法得到的土地,他们甚至获得豁免某些课税。在法律上,他们比美国的其它公民更加“平等”。然而,他们并非美国的超级民族,实际上反而是贱民。每当问及红印第安人的问题时,美国白人的典型见解是:印第安人是无可救药的,如果你给钱他们,他们宁可购买一辆“卡迪叻”房车,也不会用钱去改善生活。
然而,如果一名白人中了彩票,他不一定会立即从商,以巩固他的利益,相反的,他极可能会把大部份的奖金花在他以往所妄想的奢侈品方面。因此,印第安人的反应不足为奇,这是人的本性。不过,所欠缺的是要如何协助印第安人融入其它美国人社会的意愿,换句话说,尽管享有特权地位 ,印第安人仍被视为下等民族,不配在美国社会享有平等地位。
印第安人没有像黑人那样作出暴力反应,那是因为他们的人数较少,而且散居各地,在地理上和部落认同上分隔开来。到美国观光的人,即使逗留好几个月,可能也碰不到一个印第安人。不过,他们的愤懑是真实的,在美国家喻户晓的印第安人民歌手布菲.圣玛莉就曾在一首民歌中诉说他的祖先的土地被人掠夺,却不知道印第安人换回了什么,很明显的,种族不平等对印第安人的损害与黑人没有差别。法律上规定特权是不够的,必须使平等名符其实,明显的,印第安人须公平分享作为美国白人特色的经济繁荣。印第安人应享有的特权,不应当作历史片段来保存而为美国图景增添色彩,他们必须真正地融入美国社会,不论在经济土、社会上或政治上。
那么,种族平等是什么?它是否一个能够加上定义、分类或受法律捍卫的法律定量?若然,红印第安人将是美国的超级民族,不过,从黑人不安演变成的暴力事件以至印第安人无声的吶喊看来,法律上的地位是不足够的。要达到平等,在社会土、经济上和政治上,这些民族就要被接受融入社会的各个阶层中,其程度应多少反映各种族的组成比例。在美国武装部队中有黑人军官率领白人士兵,美国总统用黑人当他的局主任或总统助手,有黑人任法官和大使,这些都不足够,而应让他们参与更多的领域,如私营工业中须有黑人行政人员、有黑人飞机师和空中小姐、黑人店员和餐厅管理员、黑人工程师、律师和医生。此外,同样必要的是,这些等级的人不应在受雇地方被隔离或住在黑人村或保留区。
在今日的美国,这是白人和黑人自由主义者的想法,也是美国政府的主张,但是,一般的美国白人仍倾向于歧视黑人,表现得与众不同和比人扰越。纵使政府不使白人的优越地位合法化也不要紧,白人依然能够个别,私自和集体去压迫黑人。白人有能力不给他们工作,不让他们吸取技能,不给他们经商的机会,不给他们贷款和知识,也不让他们接近现代经济的复杂组织。
美国的种族不平等与马来西亚的情况有什么关连呢?答案是:“的确非常有关系”,因为种族不平等不论在何处,都产生相同的现象----更大的不平等、痛苦和暴力。在马来西亚,不平等的程度不像美国那样大,但暴力的种子无疑是存在着的。
在马来西亚,无可否认,马来人的地位与非马来人有别,马来人与美国的红印第安人情况大致上相似,马来人被接受为土生的人民,但国家却不是他们专有的。不过,为了保护和保存他们的地位,制定某些法律是有必要的。
在这些法律中,最重要的是与马来保留地有关者,凡是熟悉红印第安人历史的人,发现到不仅法律中的条款相似,甚至历史内容也相同,制定原有法律的因由并非英国殖民地时代授予马来人某种国民特权。移民在法律上向来有合法权利占有土地,甚至在马来保留地法律生效以后,移民和外国人仍然能够为他们的土地领到地契。因此,这条法律并不是在表现国家意识,但其它国家的法律则不同,规定只有公民方可拥有土地。马来保留地的原来用意,是要反击殖民地时代的一个日益明显的趋势:即马来人的所有土地正易手给比较富裕的移民和外国人。显然的,除非采取法律上的措施,否则,马来人将在自己的国家内向外国人和移民地主租赁土地。换句话说,虽然马来人把马来亚称为“马来人的土地”,但实际上,这里没有一块土地是真正属于他们的。在某个时期,这种可能性真是昭然若揭,足以相信。
原有的法律并非要取回马来人已经失去的土地,甚至不是要完全制止外国人取得土地,它的目的纯粹是要确保马来人有些空地居住,而且还可称为自己的。那些非马来人----当时也是非公民所拥有的土地,仍然是属于他们的产业。此外,法律也有条款规定马来保留地可割让给人,这样,非公民不会完全受禁止取得新土地,在殖民地政府看来,基于种种原因,这样做是有必要的。而割让土地的原因抑是不胜枚举。
不公平地割让马来保留地的最显著例子,就是涉及霹雳州内蕴藏锡矿的土地。每当在马来保留地发现锡藏时,州理事会必定允准把适当的部份割让出来给英国人和非马来人。另一方面就从别处拨出一块面积相等的川土地作为马来保留地,这些新土地都是从原始森林中挑选出来,既进不到去,也没有具价值的矿藏。这等于说,有价值的马来保留地换回不足取的森林,这些森林对马来人或任何人都毫无实时的作用。
在城市地区,割让马来保留地是殖民地时代最常见的现象。割让的理由条条都显得充份。最常见的理由是马来人贫穷。城市地区的马来人为了致力维持与其它城市居民相等的生活水平,很快就负债累累,债主是非马来人。最普通的抵押品是他们的土地。马来人无法还债,法庭就谕令拍卖土地,若马来人出价不够高,土地就售卖给非马来人,只要从马来保留地割让出来,非马来人就有权拥有这些土地,这是法律上的规定。这种事件不但发生在城市地区,乡村地区也不例外。在吉打州,就因为这项条款,数以千计马来人拥有的稻田脱手。
这种割让法有个奇特现象:如果马来人买回一块从马来保留地割让出来的土地,这块地使自动回复以前的地位。这项条款防止马来人重新取得被割让过的土地。非马来保留地的价格通常比较昂贵,因为这些土地是为比较富裕和比较机智的种族所有。这种土地通常给非马来人地主带来丰厚的入息。如果这些土地由马来人买回去,而恢复马来保留地的地位,其价值就会贬低。换言之,马来人购买过去属于马来保留地的土地,是无利可图的。因此,马来保留地一旦被割让,就等于成为非马来保留地了。
保留土地给马来人的法律条款,是否就使马来人成为比非马来人高一等的公民了呢?这项条款是否造成种族不平等?我们可以不假思索就得出结论,这条法律的制定,最初是种族不平等促成的,在英国殖民地初期,情形非常明显,如果任由掠夺成性的移民和英国剥削者摆布,马来人将成为没有土地的一群。这个趋势在城市地区最为显著。以吉隆坡为例,到了一八九0年的时候,马来人几乎已失去所有的土地,以当时非马来人购置土地和吉隆坡扩展速率来看,马来人正逐渐成为吉隆坡的外来者,因此政府赶紧在这个当时属于雪兰莪州首府及后来成为马来联合邦首都的城市开辟一个称为“甘榜峇鲁”的马来保留区。
在国内其它地区,马来保留地法律成为保留一些土地在马来人手中的一个法律依据,正如前述,统治当局也想出一些方法来回避这条法律,这些方法,加上非马来人的财富,有效地否弃了这条法律原本看来要赋予马来人的优越地位。这条法律并未完全防止人们把最富庶的土地割让给非马来人。经年累月,这条法律的作用是把马来人赶去价值较低的土地,而非马来人,尤其是欧洲人则取去蕴藏锡矿和适宜种植橡树的土地。在某些州属,尽管有马来保留地法律,非马来人所拥有的土地还是比马来人多,而无可否认的,以实质估值来算,只有在一两个州内,马来人地产价值比非马来人高 城市地区土地的价格往往比乡村地区高昂,马来保留地法律实施的结果,使城市里的土地很容易让非马来人取得。一旦非马来人获取了从马来保留地割让出来的土地,价值激升,贫穷的马来人根本没有能力购买。域市地区的土地,实际面积虽然小,但却比乡村地区一大片一大片的马来保留地有价值。
我们可以下个结论,到真正估价的时候,拥有高价城市地皮和最富庶的生产性土地的非马来人,地位更具特权。换言之,虽然有马来保留地法律,马来人仍沦为次级地主。最糟糕的是,目前的法律仍不可能纠正这种情况。
因此,马来保留地法律不能说导致了种族不平等,这些法律的原意其实是想纠正种族不平等。在这方面,这些法律只是部份成功而已,由于这条法律过去应用得不得法,加上马来社会与非马来社会之间的经济财富有天渊之别,这条法律的作用变得很小。尽管实行这条法律,种族不平等依然存在,不过,如果废除这条法律,种族不平等不但不会矫正,反会加深。原本促成这条法律的马来人的不幸处境,并没有完全纠正过来。当然,若没有这条法律,马来人将会陷入更恶劣的处境,进而加剧现存的不平等。
其它“法律上”的不平等牵涉到奖学金和民事服务中的工作。这些不平等基本上与教育有关,在教育方面,马来人远比其它种族落后,只要看看每年的学校文凭考试成绩,就可发现这点,在马来亚的人口中,将近五十巴仙是马来人,但考试成绩显示,马来人考生的及格率却比五十巴仙低很多,更坏的是,考获一等文凭的马来人数比某地种族来得少。因此,很明显的,除非采取特别纠正措施,否则,马来人的受教育机会将永远无法超越初级教育,而他们也只有做国内最低级的工作。
马来学生表现差劲,部份原因是他们的长期贫穷和乡村背景。大多数人都不充分了解贫穷的不良影响。贫穷的父母不但穷困潦倒,而且受教育少,没有办法照顾求学的子女。他们不了解教育的价值,对教育态度冷淡,对孩子的潜质缺乏信心,甚至常常无法应付孩子求学的基本需求。若孩子天资特别聪慧,他也许还能克服这些困难,但对于那些资质普通的孩子,缺少这些基本需求必然对他们的学业有不良影响。
贫穷的马来父母,由于无知和缺乏兴趣,而没有给予求学的孩子精神上的鼓励。他们鲜少敦促孩子努力向学,他们没有提供地方和设备给孩于读书,不是没有这个念头,就是无能为力。在乡村地区,孩子晚上读书,父母也没有准备灯光,由于本身末受过教育,这类父母根本不知道孩子学习什么,更遑论在学业上指导他们了。孩子生病,他们也没有能力提供适当的食物或医药护理,当然,他们也无法给予孩子额外的教育辅助,好像书本及请补习教师来教导成绩差的孩子,其实,若不是政府实施强制教育,贫穷的马来父母甚至不会关心孩子的正式教育。
政府协助人民受教育的其中一个比较有效方法,就是提供奖学金。奖学金是为两类学生而设,第一种是为聪慧的学生而设。事实上这是奖品,正像其它奖品一样,并非由最需要的人赢获。得到奖学金固然值得兴奋,但没有奖学金,对获奖的人并非一个绝对的障碍,赢得这类奖学金的聪慧学生,往往都不是出身贫苦家庭。来自家庭贫穷学生,是属于例外,原因早已详述。在一个种族或国家的教育进展中,这类奖学金不能说是不可或缺的。
另一种奖学金是发给资格最低的学生,这类学生因为经济困难而在学业上面对不利条件。对于他们,奖学金是绝对需要的,这是突破恶性循环的方法。在现代社会中,落后就会造成贫穷,贫穷导致教育程度欠佳,教育低劣,贫穷情况就会恶化,这种循环须在某个部份打破。富裕国家如马来西亚,若不补贴穷苦子弟的教育,势将被冠以一个没有负起道义责任的罪名。贫穷马来学生目前所领取的奖学金在道义上是正当的,从社会角度看也是有必要的,这是在进步中的国家内,落后民族谋求进步的方法,是纠正种族不平衡的一个方法,同时也是把马来人的水平提高到与华人和印度人同等的方法。
有人会问,为何把那么大部份的奖学金发给马来人?这种比例不就显示种族偏爱和不平等吗?难道没有贫穷的华人和印度人也需要这些奖学金吗?
要答复这个问题,我们不得不重谈给予马来人优待的基本原因,给予马来人优待,并不是要把他们置于优越地位,而是要把他提升到跟非马来人同等的水平。在英国殖民地政权下,情形已经很明显,马来人不单只在经济上落后,在教育上也追不上别人。虽然当时马来学生的人数远远超过非马来人,但他们只不过走普通小学的学生。这是因为马来人免费接受普通小学教育。这种小学教育对马来人适应现代社会并没有帮助。事实上,人们也不敢期望这些学生能适应现代社会。除了少数之外,预料大多数都是留在他们的村庄里,过着牠们的祖先那种贫穷困累的生活。
另一方面,非马来人经济上富裕,从英国人所推行的中学教育中受益较大。其实,只要有钱,他们的教育是没有止境的。不错,并非每一个非马来人都富裕,有能力接受良好的教育,但是,由于能够受良好教育的非马来人相当多,相比之下,马来人的教育水平便远远落在后头。不用说,假如少数贫穷的非马来人获援助去接受高深教育,那马来人与非马来人之间的教育悬殊将会更大。
因此,在分配奖学金方面给予马来人特别优待,并不是要建立他们的优越地位。奖学金并不说明种族不平等。这是打破非马来人在教育上之优越地位的一个方法,马来人并不为这种优待而自豪,他们也不因有像跛子一样受法律保护的“特权”而感到自豪。如果能够的话,他们愿意取消这些特权,但是,因为现实迫人,他们不得不把自豪感置于第二位 如果说不按比例分配奖学金,不足以证明这是一种种族不平等的话,那么马来西亚的民事服务又怎样?这方面的规定是,民事服务中每有一个非马来人,就有四个马来人。当然,这等于说国家的行政牢牢地操在人口不及总人口半数的民族手中。
如果说根据种族来给予优待是件不光采的事,那么职位应该分配给资格最高的人。重要的一点是,工作必须做好。但每个人会承认,在某些特殊情况下,这个原则是不适用的,且让我们研究一下这些特殊情况背后的原则。
独立前,英国人把这个国家管理得井井有条。他们可能没有给予非英国公民最好的待遇,但却是卓越的行政人员。他们的工作很有效率,他们建立了一个有效率的民事服务制度,以及一个作用全面的执法机关。他们使霹雳和雪兰莪内那些受战斗蹂躏的矿区恢复法律和秩序,解决马来拉惹之间的小战争,并消灭了海盗。他们铺设公路和铁道,征收课税 ,这些课税直达国库,然后用在公共服务上。他们的确是擅长行政工作的民族。
然而,我们并不因为工作已有能人做好就感到心满意足 ,我们要考虑到我们的自尊。我们要自己治理这个国家。我们的工作效率也许比不上英国人,但不相干,重要的是,我们不但要取得独立,我们还要进行马来亚化,同时须订下一个时间表,尽快实现。其用意是,不论我们是否能把工作做得一样好,我们只是要接管过来,因为我们是马来亚人。换句话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优待自己,我们郑重地宣布,职业上的优待应以种族为基础。就说种族偏见成为实行马来亚化的依据。
如果这个国家只有一个种族,或者是各种族能力相等,大家都可以在马来亚化的过程中受惠,而不会造成职位分配的不平衡,那么偏见就到此为止。可是,不幸的,事实已很明显,因为经济财富上的差距,影响到不同种族的教育,马来亚化过程所留下的空悬职位,极可能只由一个种族填补。倘若各种族作为马来亚人具有形同手足的亲缘,这还不成问题,但事实是,马来人与华人的关系,比跟英国人的关系更加疏远。
能操英语的马来人比能讲华语的多,马来人曾在政府与英国人共过事,但在华人机构中却从未有过这种同事关系。对马来人以至整个国家来说,在马来亚化以后以一个英国政府来交换一个华人政府,简直是荒唐可笑的事。马来人与华人的关系比较淡薄,与华人的利益冲突基于跟英国人的冲突,如果他们受到华裔马来亚人的统治,独立对马来人而言,将毫无意义。唯有在马来人有份参与政府行政,独立才有意义。因此,必须制定法律条款来确保职位不仅根据能力,也要根据种族来分配。
即使马来人要求在分配英国人遗留下来的职位方面偏惠他们,但他们并不全然漠视资格。他们只在能够胜任愉快的领域中坚持这个程序。而纯属行政服务性质的工作就是一例。为了避免因为没有作好涉足其它领域的准备而太过落在后头,他们在行政服务方面所要求的职位分配额很高。纵使是四个马来人对一个非马来人的高比例分配额,拿本国马来人口比例来比较,政府(民事)服务中的马来雇员人数仍然低。
在马来亚,马来族占总人口的大约48%,华族只占38%,但在涉及政府政策的方针和执行的第一级和第二级公务员中,马来人只占官员总人数约三分之一,所领取的薪金也只占政府薪金总额约三分之一。无需细想,就可以定论,马来人在民事(行政)服务中的分配额并不是构成种族不平等的因素,很明显的,这是纠正现存和潜在的种族不平等的一个方法。只要看看高等学府学生每年的学校文凭考试成绩,就足以说明,若民事服务中没有职位分配额,马来西亚政府服务会变成怎样。由于种族偏见就像目前一样明显,没有明文规定马来民事官员的分配额,政府服务中可能完全没有马来人,这必将是种族不平等的结果。对马来人来说,马来亚将是一个笑柄,因为政府的样貌与过去的英国政府无异,是个外国人政府,更糟的是,甚至英国人的家长式统治将一去不返。
除了马来保留地法律以及奖学金和民事服务的分配额之外,还有其它法律可能看起来似优待马来人,然而,马来亚的歧视性法律和政策并不旨在让某个种族强过另一种族。其实,这些法律的目的,是要预防这种现象。在某个程度上,这些法律还防止了许多不公平的优势,但肯定没有完全成功。住在马来亚或前来本国访问的人都很清楚,这个国家与美国一样,没有种族平等,而即使订有不含歧视性的法律,依然没有种族平等。法律不能使人民平等,而只能使平等有望实现而已。因此,最终的分析是,平等取决于人民,只有人民才能使他们本身平等。
要谈得上有种族平等,每个种族不但要在法律面前平等,而且还要在社会的每一个层次、国家的每一个领域有代表性,比例大致上应反映他们在全国人口中的百分比。如果这个对种族平等的释义正确的话,那么在马来亚,什么因素使到种族不平等那么明显?在分层次讨论以前,首先应当考虑到总的情况。谈到总的情况,最显著的地方是各族在地理上的分布情况,城市里住的是非马来人,乡村地区则几乎全是马来人,这个人口学上的特点本身就是种族不平等的明证。
在这个新的时代,人们又难识别出,城市化到了极点的国家,就是最进步的国家。美国开国时,95%的人口是在乡村地区务农,今天只有5%的美国人口称得上是真正的乡村居民。美国的力量是在城市,对美国人的国家和国际生活有重大作用的一切,都以工业和商业为主干,而工商业都建立在城市。甚至在苏联,当苏联革命开始时,这个国家基本上还是一个农业国,而现在已经高度城市化。欧洲更不在话下,它作为一个城市力量的历史,比世界任何一个地方更悠久。
在马来亚,马来人主要是住在乡村,华人则多属城市居民,这个事实意味着各族的进步和发展出现了不平等。一个发展中的国家或种族社会,应使本身逐步城市化,但是,尽管在英国统治下,政治制度与其它许多国家相似,但马来人却末追随其它国家农业社会特有的那种发展方向。
在一个社会的发展过程中,城市化的重要性在于市镇和城市所提供的较复杂的组织。这使城市居民更加敏锐和知识更渊博。另一方面,乡村区的居民没有机会享有这种经历,只有过看乡村地区特有的那种古老生活方式,他们的认识有限,改革的能力有限。因此,与城市社会相比,乡村社会比较静止,简而言之,城市与乡村地区之间的发展存在着不平等。
在本国,种族不平等就是财富上的不平等,机会上的不平等以及发展方面的不平等。在追寻种族不平等的真正原因时,人口分布不均匀的确是个重要因素。它既是种族不平等的根源,也是种族不平等的结果。如果马来亚人口的分布情形是种族不平等的明证,那么应归咎马来人。表面上看来很明显,马来人宁可住在乡村或甚至从城市移居乡村,他们选择过田园生活,妨碍本身的进步,等于给自己制造不平等。其它种族已经随着城镇的进步特性而发展起来,而马来人似乎满足于旁观他族的进步,看来没有什么东西阻止他们移居城市地区,参与城镇的发展,但他们却没有这样做。
但是,这种假设是否全然正确呢?人民为城镇的霓虹灯所吸引是正常的,马来人是否例外?他们是否真想住在乡村地区,永远那么落后?要答复这些问题,人们必须研究马来人在选择居住环境时所面对的困难。
首先有马来保留地法律,这些法律防止了马来人失去他们所有的土地,而要向非马来地主租地的现象。但这些法律的实施对马来人并不完全有利,我们已经看到这些法律怎样使非保留地变为非马来人保留地。由于政府的政策趋向于在城市区创立这些非马来人保留地,马来人,即使他们富足有余,也宁可定居在乡村地区内保留给他们的土地上,乡村地区的土地价格低廉,而且易找。纵使他们在城市地区拥有土地,但附近乡村地区的廉价土地足以诱使他们卖掉城市里的土地,而迁离城市。他们在城市里拥有的土地若转售予人,还可卖到好价。如果他们有恋栈他们在城市的产业的趋势,价格就会越开越高,直至他们受不住引诱,把产业卖掉为止。即使他们的城市产业属于马来人保留地,别人仍会促牠卖掉,这些人将会教马来人怎样走法律漏洞,用诱人的利润来打动他们的心,直至他们的决心崩溃为止。马来人保留地法律对于保存城市地区的马来保留地,并没有多大效果,只有像施予吉隆坡甘榜峇鲁马来人保留地的严格法律,才能成功促使马来人住在城市地区。
除了马来人保留地法律之外,当然要有其它因素迫使马来人迁离城市地区。其中一个因素是工作缺乏。城市社会是高度组织和专门化的。每个人都有一个对他人有益的职业,这份工作可能是纯服务性质,如驾驶汽车、货车或踏三轮车或当佣人;这份工作可能是专门售卖食品或其它货品,也可能是娱人或管理娱乐设备。不论是什么职业,最终目的是赚取金钱,以便购买粮食和付住宿用费。乡村地区的情形则完全不同。粮食和住所几乎轻易可得。一小块土地和一间小小的亚答屋就足以维持他们的生活。
在城市地区,马来人有什么就业机会?对马来人来说,最好的机会是当公务员,在政府服务中,他们不会受歧视,薪金不错,而且工作有保障。除了政府服务的工作之外,其地地方开放给他们的工作都是低级的。他们也许是当司机或踏三轮车。在规模宏大的欧洲人商行,他们或可找到几份工作,除此之外,马来人在城市区就没有谋生之处了。无数的华人和印度人商店拒绝雇用马来人。印度人向来从印度聘请雇员,直到最近才停止这样做。华人基于种种理由不会请马来人当店员。最普遍的理由是马来人不懂卖东西。但是,马来人也一样在不需要特别技能的推销工作中被排斥出来,现代化的华人商行和银行不请马来人担任书记,更谈不上请他们任执行人员。由于在马来亚的城镇,商业活动几乎全部操在非马来人手中,这种歧视意味着千千万万个职位都没有马来人的份儿。然而,职业是城市地区谋生之道,这种歧视的结果是把城镇中屈指可数的马来人追到乡村地区去,并且防止了乡村区人民移居城市地区。
为了能在城市里生活,马来人或许应从商,自己开设商店,进而为马来人提供就业机会。如果人们接受这样的话:种族间不应融合,而在商业上,他们应各自为政,那么,城市地区的马来商店也不过虚有其表。不幸的是,开创企业,不论规模多小,都不简单,对马来人而言,由于在工商业中处境脆弱,使到他们的生意更具冒险性,他们不但要与资本强大的商家竞争,而且要与国内最根深蒂固的商业传统和经验一争长短。华人是做生意的适合对象,他们拥有各种交错纵横的连锁性组织,照顾本族的最大利益,华人在各行各业中都有公会组织,也有势力强大的商会,批发贸易全操在他们手中,他们的货品没有定价,账期可长可短,账额可大可小,轻易地把零售商控制在他们的股掌中。
这一切,加上各种种族特征,使敢于跟非马来人竞争的单纯的马来人处在极不利的境况中。即使经验丰富,财力稳固的非马来人。要在竞争激烈的商场上生存,机会也很低,对马来人来说,这些机会几乎等于零。少数的几个可能会坚持到底,但大多数还末完成创业的策划阶段,可能就半途而废。如果唯一使马来人城市化的方法是在城镇里设立马来企业,那么成功的机会几乎肯定是零点,要马来人住在城市地区,唯一的方法是非马来人不要歧视他们。
歧视马来人的现象有多普遍呢?在商场上,歧视现象是那么严重,以致人们已经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一个华人机构,不论大小,无论如何不会雇用马来人,也许充其量是请个司机,而没有人会说这是歧视。不过,凭心而论,其中原因是实际成份居多,种族歧视成份居少。华人商行使用华文,不论做账或记录,一切使用华文,商业上的连系也几乎全是华人,此外,规模较小的华人商店都是家庭生意,依赖家庭效忠来防止欺骗行为。
无论如何,假如有心的话,华人雇用马来人是可以的,普通的零售商店可轻易请到马来人任推销员,他们可能比不上华人,但没有机会学习,他们又怎会好呢?初期,也许有一些会中途离职,但相信起码会有一些坚持到底,最终成功。规模宏大的华人商行和银行,使用的是英文,他们没有理由不能雇用马来人,他们或许没有非马来人那么勤奋,关于马来人懒散的指责似乎也有一点根据,但事实并不那么糟糕,政府部门和好些英国商行雇用马来人,也一样生存下去。指马来人懒散,而又一竹竿打沉一船人,是不合理的,我们必须以更开明和谅解的态度对待他们,国内迟早会出现一批脱胎换骨的马来核心份子,他们的工作能力和商业上的认识,即使不能与非马来人相等,也应该相去不远。甚至现在,马来人在他们已经深入的领域中,表现已相当特出。
种族不仅是以种族渊源来区分,还以其它许多特性来区别。这些特性很重要。这些特性怎样演进是另一回事,但是,当各族在某个领域上竞争时,这些特性的作用非常重要,例如,犹太人不单只勾鼻,而且天性善于计算金钱的得失;欧洲人肤色自晢,天生一副好奇心;马来人的皮肤棕色,族性随和容忍;华人则不仅拥有一对杏眼,而且生来就善于从商,他们在整个东南亚的成就足可证明这点。
这些特性比外表上的特征加肤色和相貌,更能区分种族,当然,各族或多或少都有这些特性,当不同种族互相接触时,这些特性才会显著。犹太人的吝啬和魔术般的理财法,使他们在商业上控制欧洲,同时激起了一股反观犹太主义运动,这个运动在欧洲兴衰了好几个年代。欧洲人生性好奇,渴于吸收经验,这种特性激发他们四处探险,并征服了亚洲和非洲的土地,这些地区的人民没有他们那么具好奇心。马来人的自由放任和容忍,使英国人不花一兵一卒就征服了马来亚,并引入了其它亚洲人。华人在商业上的敏锐性使他们成为东南亚的国际生意中间人。由此可知,当各族互相接触时,这些特性就确定了各族之间的关系,在同一个种族间,这些特性不大重要,因为在他们之间,特性对谁都既无利,也无害,不过,一旦不同种族互相接触时,这些特性立即使他们有强烈的你我之分,随即强调种族上的分别了。
这一小段闲话,对进一步讨论马来西亚的种族不平等及其意义很重要,它解释了马来人聚居乡村和经济上落后,以及非马来人多住在城市和经济上进步的原因。马来人并非要选择住在乡村和贫穷,这是种族特性冲突的结果,他们随和、容忍,华人格外勤奋、商业上机敏,当两族接触时,结果是无法避免的。面对进取心强的华人的攻势,马来人退居到较差劣的地区,政府想象到这种种族特性竞争的后果,所以迅速制定马来人保留地法律,这些法律的确帮助了马来人,但也造成马来人世代聚居在乡村。
这种局面本来会持续下去的,但因为教育和政冶因素,马来人开始以不同的观点来看问题,正如任何人一样,他们不愿屈居乡村地区,生活贫穷;他们要与国内其它人民平等;他们要住在城市,富裕和受良好的教育;他们要公平分享这个富庶国家的繁荣,他们认为这是应份的。向他们解释政府已尽能力协助他们或叫他们把处境归咎于他们的民族性,都是没有作用的。除非他们能公平分享到国家的财富,有种族平等,否则,他们不能忽视或宽恕其它的因素和做法,这些因素曾妨碍他们争取应有的地位。在他们看来,工商业领域永远在歧视他们,造成他们落后,其它独立国家的人民所享有的东西,他们没有机会得到。不错,政府在尽它的能力,但是单靠政府不能实现种族平等,人民本身必须在行动上做到种族平等,种族平等才会成为事实。要做到种族平等,工商业中的歧视现象必须铲除,这种歧视不但制造了种族不平等,而且还事实上拖长和强调了不平等现象,因为歧视把马来人赶出城市地区。
马来人的匿居乡村地区是怎样延长和突出不平等现象呢?我已指出城市居民是怎样的本着在城市里吸取到的经验比乡村居民敏锐。还有其它因素养成城市居民的特性。
国内最好的学校都是在城市里,虽然政府也尽力为乡村地区的学校提供相同的设备,但是,城市地区的儿童无论如何也比乡村区儿童较有机会进入优秀的学校念书,著名的学校也是在较大的市镇里,学生几乎都是非马来人,这些学校拥有优秀的教师及一流的设备和教具,不过,在这些学校念书费用当然高昂,城镇里的大多数马来人无能为力。
在吉隆坡、怡保和槟城,就读最好的学校的学生几乎清一色是非马来人。好的学校不是一朝一夕就办起来的,城市里的名校的传统可追溯至百多年前,它们的建筑物坚固而宽阔,操场保养得好,教师也是最优秀的,肯为教育献身。每年的考试成绩显出了学生的优越素质,出身这些学校的学生,必然成为社会上的特权阶级,他们将来大都成为医生、律师、绘测师及其它专业人士,他们将是企业家和商业管理人,未来的领袖亦非他们莫属。这些精英份子有进取性,知识渊博,深懂处世之道,才华洋溢,即使乡村区的于弟取得的文凭与他们相等,才难望其项背。
这个问题从学校一直延伸到大专学院。由于各族的教育背景本来已经不平等,到高等教育阶段,种族不平等将会愈加显著,这点不会奇怪。国内的学院和马来亚大学享有不受政治干预的权利,他们有权自由录取和挑选学生,而不必顾到国家的政冶需要。它们声言,作为学府,它们只关心学术资格和水平,它们不理什么种族渊源,它们也不歧视这种渊源,但这种做法的结果却像歧视。正如我们已经指出,教育背景对城市居民有利,推而广之,城市居民即非马来人,每年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的就是这些人,他们在最好的小学和中学念书,是属于特权人士,因此,这些特权给他们在大专学院里带来更大的特权。
在马来西亚的小学人数中,马来学生的人数比非马来人多,在中学,马来人就失去这个优势,念中学的马来学生人数比非马来人略低,尤其是在英文中学。但是在高等学府,未来的种族不平等的模式已经走了形,不论是在国内大学深造或出国留学的非马来人,都比马来人多。
有人可能会提出争辩,高等学府不能乖离它们的宗旨,他们志在办教育,不是处理种族问题,它们只根据能力来挑选学生。现在让我们调查研究其它国家的情形。教育上的能力是否为入学的唯一标准?难道各国的国内情况对学院或大学收生模式没有影响吗?
在战后的美国,大学必须接受任何想深造的退役军人。这种有利于退役军人的歧视,不是单单为了感激,同时也因为战争使军人处于不利的处境。因为战争,军士被迫放弃他们的正规教育,否则其中必有一些会进入大学深造,由于无法区别那一些退役军人有条件念大学,当局唯有对他们一视同仁,认定每一个退役军人都具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潜质。不可否认,若非他们是退役军人,他们之中有好些将没有机会上大学,不过,问题是因为他们有这个绝佳的机会,连比较平凡的人在大学里显然都有特出的表现。难道这个论点在马来西亚没有根据吗?
这里无意轻视其它国家,凡是对外国学术水平有研究的人都很清楚,在一些国家,学术水平虽然符合起码的程度;其实并不是很高的。由于许多国家相继取得独立,大学如雨后春笋般地纷纷建立。这些国立大学旨在迎合新与国的需求,并估量国内的现有情况。如果某新国家的一般教育水平低落,那么凡是能够及格的学生,它的国立大学都会录取,但是,如果教育水平高,单单及格是不理想的。有潜质的学生,并不是那些只能刚刚及格的学生,而是成绩优良的学生,换句话说,虽然可能有许多学生基本教育良好,足以升大学,但并非每一个都有机会深造。
毫无疑问地,即使那些功课勉强及格的学生,假如有适当的指导,也能够取得优异成绩,一个人吸收知识的能力不是终生都那么强,划分一个人的学习潜质的方法也不一定正确无误,甚至辍学者的表现也可能会比备受推崇者更为特出。
在刚果独立以前,国内几乎没有大学生,所有学生都被视为没有学术潜能,的确,刚果学生在小学和中学阶段的水平,显示他们没有深造的能力。独立以来,刚果的国立大学,甚至外国大学,都接受成绩较差,通常难受大学录取的刚果学生。过去数年来,持有大学学位的刚果人激增,倘若大学当局严格讲究水平,这些刚果人就失去了受高等教育的机会。诚然,如果通过考试来录取学生,由刚果人与他们的前殖民地主人竞争,那今天可能没有一个刚果人受大学教育,上述例子说明高等教育如何适应一个国家的需要和当时情况。
现在让我们谈谈马来西亚的情况,马来西亚是个独特的多元种族国家,甚至美国黑人与白人融合,比马来西亚各族之间融合还来得容易。黑人是基督教徒,他们与白人讲同样的语言,风俗习惯基本上也与白人相同,黑人与白人通婚普遍。但是在马来西亚,人民不仅在种族渊源、文化、语言和经济上有歧异,教育上亦然。马来人屈居乡村,贫穷,受良好中小学教育的机会比住在城市而富裕的非马来人少,每年的考试成绩都显示出各族之间的尖锐悬殊,而尽管竭尽所能,世世代代不同经验和背景所产生的影响,并不能澈底铲除,以制造各族发展的平等机会。在今后的岁月里,马来人的平均高等教育资格,势必落在其它种族的后头。在这种情况下,通常由学生对申请入国内外大学进行竞争的做法,必然对马来人不利。在各学科中,如果申请人太多,造成僧多粥少的局面,那么如果不是半个马来人都进不了大学,就是被录取的马来人寥寥无几,学额与申请人的人数相距愈大,马来人的机会就愈少,而马来人改善处境的机会越少,他们的城市化机会也就更少。正如我指出的,城市的马来人越多,种族不平等的现象就越尖锐。
为了证明这点,看看医学院的情形就够了,马来亚大学医学院的收生额每年都很有限,国内中学每年所培育出来的最优秀学生都申请选修医科,这些学生要成为医生,必须拥有起码的资格。各地的情况都显示,这些具备起码资格,而被医院录取的学生,在受过良好的训练后,最终都能毕业成为医生。但由于学额有限,只有成绩最优良的学生才被接受选修医科,而通常来自乡村地区,或毕业自劣等学校的马来人,因为平均成绩欠优,只有少数非常特出者,才有机会攻读医科,这种选修医科方面的竞争情形,对马来人一直非常不利,如果不是有非马来人竞争,所有的马来学生都可能被接受进入医学院,但是,非马来人毕业自优等学校,学术成绩标青,背景又好,医学院里的所有学额都给他们包办了,以致妨碍了马来人培育出人数能反映他们的人口比例的医生。在这里,我们也顺便提一提考不上马来亚大学的学生。人数不少的非马来学生进不到马大,通常都到印度或其它国家攻读医科,他们可以做到这点,因为他们在经济上应付得来,这么一来,各族在医生方面的悬殊就更大了。
大学其它院系的现象也与医学院大同小异,即使是文学系,马来学生依然比非马来人少。就这样,马来人与非马来人在教育上的差距日益扩大,因为负责办高等教育的人以为,国家的政治现实和社会组成结构,与所谓的探寻知识毫无关系。
这么一来,教育不但不能作为实现种族平等的工具,反而延伸,甚至加深了种族不平等。因为贫穷,在城市又找不到工作,使马来人退居乡村,也因为这样,马来子弟的小学和中学教育追不上非马来人,中学教育欠佳,妨碍了马来人受高等教育,成为专业人士及找到较好的工作。在专业领域中难找工作,使马来人不得不聚居在乡村地区,这样又造成他们教育上的落后,因此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马来人的就业机会有限,是因为由非马来人控制的工商业采取歧视态度。在政府部门,这种歧视现象不存在,不过,马来人教育水平低,没有歧视现象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在第一级和第二级公务员中,非马来人仍然比马来人多,这点再度说明了教育是个阻碍因素,虽然在民事服务中,马来人与非马来人的比例是四对一,但还是出现这种悬殊。
马来人的技术和专业教育亦比非马来人落后,但并非自始以来都是这样,战前,在吉打州,各级的马来工程系学生曾经比非马来人多,其实,若非吉打州政府的计划受到战争的破坏,马来人将可在吉打州公共工程局取代欧洲人,出任所有与工程有关的职位。
战后,马来人的地位逆转,政府服务的门户向非马来人大开,这些人受过比较好的教育,很快就取得了必需的资格,填补了战后马来亚繁荣进步中制造出来的新职位。从这点可以看出,虽然马来人盘据最高职位,但其余大多数职位都由非马来人担任,而正常的退休过程将会把目前担任最高职位的马来人完全除去。
由于大多数的第一级和第二级职位都属技术性质,担任这些职位的马来人,远远低过他们在本国的人口比例,研究了这种趋势后,当可预料这个比例将会进一步降低。
政府服务中较低级的职位又如何呢?当然,我们有足够合格的马来人填补数目相当的这些职位,政府没有这方面的数字,不过,调查教育和医药服务应该可以说明一切。
马来西亚独立后的其中一个成就是,教育服务迅速扩大,为配合这个发展,政府设立了许多各类学院,迅速训练师资。独立以后,政府接管了“戈比学院”和“布尔斯福住宿师训学院”,并大事扩充,另一方面则在马来亚开办日间师训学院和其它师训学校。
除了苏丹依迪利斯学院和马六甲的马来女子师训学院之外,其它的师训学院都开放给各种族,每年都有大批符合资格的学员申请进入这些学院。由于成绩优异的非马来学生人数往往超过高等教育所提供的学额和奖学金,连许多资格过高的非马来人也申请受师资训练。由于僧多粥少,减少了只拥有起码资格的学生的机会,而为数不多资格优越的马来人可能又不想当教师,另图别业,造成师训学院或甚至日间师训学院的马来学员人数极少,因为他们大多数只拥有起码的资格,无法与资格太过优越的非马来人竞争。
过去这些年来,这些根据资格来取舍的挑选方法,已经使学校的教务处越来越像非马来人的天地,只有马来学校例外,这种趋势的发展,使政府服务第三级职位中的机会,也变得对马来人不平等。看看每年的考试成绩,我们可以发现这种现象因何一直不变,我们已很了解马来人教育不足的原因,因此,既便在教育服务中,这种恶性循环所造成的后果,已在预料中。
护士服务向来只有一类,这类职员从学生护士做起,完成训练后,就成为合格护士,有资格一路跃升至护士长,在英殖民地时代,这只是一个理论,但现在却是个事实。
初期,护士服务中鲜有马来人,她们没有受到歧视,但因为自己的偏见,考获基本资格的马来少女又不多,使护土服务中的马来人为数极少,在战后的一个时期,马来人已经克服了对当护士的偏见,但够资格的马来少女依然很少,使她们难以加入这个专业。
独立前的某个时期,当局会决定创设一个级位较低的护士类别,这个新职称为助理护士,不必拥有普通护士应具的资格,结果吸收到大批马来少女加入这个服务,但这个好景只是昙花一现。
由于普通护士服务的职位有限,而具备资格的非马来少女人数日增,造成助理护士这个较次级的职位也为这些资格过高的少女占去,曾经有个时候,当局会降低录取助理护士的资格,但作用不大,具备资格的非马来少女的确太多,阻碍了资格欠足的马来少女加入护士行列,目前护士服务中马来人与非马来人的对比一直是一对二十。
就因为这种情形,即使是第四级的职位,马来人的机会都给闭塞,助理护士的情况,也一样可以用来说明其它各级政府雇员的情况。这种根据所谓资格来取舍的挑选法,正逐渐且必将马来人挤出各级政府服务的部门外,目前排挤马来人的程度,各州不同。在以前的非马来联邦州,政府服务中的马来人比例勉强还相当高,在前马来联邦州属,比例则比较低,在前海峡殖民地州属,比例最低。但是,在各州并入一个联邦后,工作申请人可自由流动,这意味着马来人的移入。我们可以假设,马来人缺乏机会的现象,终有一天会在整个西马来西亚一致。
马来人能够退据一隅的就业领域仍然有少数几个,其中包括武装部队和警察,特别为土著而设的机构,如人民信托局,联邦农业销售局和土著银行则仍然敢于在雇佣方面公开优待马来人。此外当然还有一个发人深思的集团,即是穿着简单马来民族服装的杂役,他们使吉隆坡的政府公署那么充满马来风味。
以上所述,都是明显和基本的现象。这些机会上的不平等引致了其它方面的不平等,例如,马来人的房室破烂简陋,马来人的建康恶劣,非马来人则活力充沛。马来人的死亡率和婴孩夭折率比非马来人高,马来人的储蓄少,缺乏资金,远远落在非马来人的后头。
这类例子不胜枚举,造成不平等机会的障碍,加深和增加了马来人与非马来人之间现有的不平等现象,而这种不平等的最坏之处,是自我表达上的不平等。由于受教育少,传统上谦恭有礼,就业上不能独立而毫无作为,马来人甚至无法清楚地陈述他们的处境。他们所拥有的原已够少,但别人依然指责他们剥夺了别人的机会,歧视非马来人以及支配国家政冶,他们每受到指责,都是只有结舌无助的份儿。最近发生的其中一件大事,足以说明对他们的指责是多么荒谬可笑;马来西亚一家规模宏大的厂商,以伦敦一家著名公司的名义生产香烟,为证明它遵循政府的愿望,这家外国公司委任一名马来人为董事主席,并召募一批小数目的马来人任园丁、司机和非熟练工人,让公司的大多数雇员,上自执行人员,下至书记和熟练工人,都是非马来人。
突然间,谣言四播,说这间工厂开除了华裔雇员,而代以马来人。华人占了九十五巴仙的这家香烟厂的零售商也不调查真相,就发动杯葛运动。显然的,没有任何负责任的组织真正发出这个指示,只赖口头上的流传,这个杯葛运动就蔓延至马来亚各个角落。在短短的一周内,这家香烟厂就觉得情况危急,不出一个月,这家公司被迫向华裔分销商和华人商会求助,为了摆脱困境,该公司不得不准许一团又一团的华人入厂调查,直到他们承认这种指责没有根据时,杯葛运动才取消。
人们都会想到,马来人将会抗议这种明目张胆的反马来人的态度。然而,尽管该公司显然已经立下规定,不论在任何情况下;华人都不会由马来人取代。但马来人保持缄默,华人赢得了全面的胜利。此后,工厂和其它企业如果要生意顺利,他们必须格外小心,不好激怒华人。
在一个多元种族社会中,种族和谐的唯一基础是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