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阻止学者参政——兼驳斥阶级观念及两党制
邱敬耀
时代巨轮是不停地向前辗进的,而随着新的道路和新的方向,我们的思想和世界观,也必须有新的时代性。亦即是说,人类的知慧不能停滞在旧意识或旧观念中。如果我们已跟着时代巨轮跑到新的境界里,却还只有回顾式的处世方法,没有新的挑战哲学,怎能应付所面对的、越来越复杂的环境或竞争生存条件呢!
我们不能否认,在各个时代中,几乎都有杰出的科学家、哲学家、经济学家及政治家等,在他们的生活环境中,提供许多适用於该时代的知识、理论和方法。这些知识、理论和方法对当时的要求来说,也许是很恰当或需要的,但在今天,或者已有许多已经是不能适用的了。
牛顿的时代,对量子力学(quantum mechanics)和相对论(theory of relativity)的知识还很陌生。今天当物理学把相对性量子运用於万有引力的“等价原理”时,就可见牛顿关於万有引力的假设可以是不需要的了。因为新的知识已经发现到,物体向地球坠落或围绕地球而运行,也许只是跟着它在时空弯曲区域内的自然路径而运行而已。
柏拉图的乌托邦(Utopia)理想国及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metaphysics),皆已是被时代所贬弃的哲学观,虽然他们的某些哲学理论至今还有可寻味的点滴。
边沁(Jeremy Bentham)的功利主义(utilitarianism)和马克思的无产阶级专政(proletarian dictatorship)的政治思想,对今天自由民主社会已构成“以中等生活水平居多”的层面来说,都是过时的思想残渣。
宏观经济学(macroeconomies)变成了经济心态的点缀品,不论其预测性理论多么魏阙壮观,毕竟抵挡不住今天最具动性的敏感心理所造成的突变冲击。因为在今天的市场浪潮上,无论是供应或消费两方面所更关注的,已不是宏观或微视两极的预测问题,却是在于中间最具活力的介观经济因素。简单的说,在两道高墙之间,他们宁可走在不碰壁的敞道上,只対双方最有收益的价值方面谋求进取。今天的处境,已撼醒了人民更关心於价值观念。当他们察觉到方法不灵时,也就不管那是一套什么好方法,同样要抛弃不用。思变以求取改善的心理,在这时代尤其普遍显著。要现代人民再学古时的庶民那样,任凭一种思想制度去约束或随便被利用为制造个人英雄的工具,恐怕是行不通了。
我们若再向人民灌输“庶民不在官”的思想,一定要把学者或知识分子缚束在庶民或“在野”的畛域中,将使到功利主义或专政手腕复苏,甚至可能变得更加猖獗起来。
学者或知识分子为什么不应该参政?“庶民阶级”的政治作用在哪里?为了不满在朝的执政偏差,我们就阻止可用之才参政,硬要他们扮演“在野”的角色。这种是“因噎废食”的笨拙态度,也是残旧的意识形态所强调的谬论。意识形态永远是任意的,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准则。“在野”的力量,能为人民争取到什么权益价值回来?
与其消极地通过苦守在庶民阶级里,然后呻吟或呐喊着挣扎生存,毋宁让一些肯冲锋陷阵的人去突出重围。趁着还有自由参政的机会,何不尝试把更多学者或知识分子投入政治活动中,让他们发挥潜能,去制造善性的变革?
人民早已厌倦了消极对抗的空喊。长久以来,抽象式口号和空洞的高谈阔论,已使他们发觉到是全不管用的东西,在时间上和精神上都很浪费。
阶级的界限是绝对不会消失的,“适者生存”在今天已可解决为“适者升级”的定律。自由和民主制度的社会,容许人民自由竞争以谋求较高的生活水平,因此阶级分野在我们的社会里似乎是选择性的。如果在这样的社会制度下,还有人可以玩弄剥削或垄断的手段,肯定不是制度本身有问题,却是因太多人对执政权没有参与的意愿或兴趣。这些人之中,又有一小撮把自己界定为“庶民阶级”的分子,更喜欢玩弄边沿政治的把戏,以为靠着自己是“在野”而有反对和监督“在朝”的方便,就可以凭谏骂去纠正执政的偏差。殊不知这种消极心态,更加助长了垄断的形势,使到政权产生了更多偏差的现象。
谁都不希望自己被死捆在一种固定的“阶级”中;谁都无时不刻盼望自己有机会改善生活环境。然而要实现改善的愿望,就必须面对现实,机警地直接参与有效的争取行动。不能学驼鸟的笨拙,以为把头埋进沙里,看不到危机就等於没有危机。也不能光靠吵吵骂骂,以为递上一些备忘录或宣言,就能够使“在朝”的屈服,然后奢望他们对庶民有求必应。
若然阶级观念在自由社会是选择性的,则人民便应该有较广阔的政治视野。政治斗争是讲究实际的权力,即使我们无从拥有理想的权力,也不该完全放弃而情愿苦留在“庶民阶级”上,逼大夥儿选择处处受支配的低级待遇。
两党制概念,对一个多元种族社会的政治体系是行不通的。要实践两党制,首先必须确定下列几点:
(1)全国人民只有一种共同的利益基础,除此之外,利益基础上没有其他种族及宗教等的敏感性问题。
(2) 两党之间有平均的执政机会,全国选民除了选择党的政策之外,不会考虑政治以外的其他群体感情因素。
(3) 两党的任何一党执政时,都不会引起种族的敏感性冲突。
现在让我们认真考虑这几点,就知道两党制对我们的社会还是高不可擧的理想。多数民族和选区分布的现实,已使到一个种族政党在目前和很长远的将来里,都会牢牢稳稳地成为执政党。国阵精神只是社会稳定的镇定剂,并不是种族政党用来做为获取政权的手段或条件。虽然我们不想见到阶级矛盾被渲染为种族问题,但不容否认的,在我们的社会中,种族观念确比阶段观念更显著、更强烈。
如此强烈的种族观念还存在的今天,我们谈到两党制,简直是罔顾了冲突危机随时突临的可能性。不论是以种族单位为基础的两党制,或者是以在朝和在野为基础的两党制,归根究底,两党制的形势一定下来,首先触引起来的必定还是种族敏感的大问题。
因此这不是可行性的问题,而是利弊关系必须优先权衡的问题。理想终归理想,我们不能只看到理想就不顾残酷现实的存在。一旦触发了导火线,首当其冲或蒙受损失的会是哪一些层面的生活利益?
自认“庶民阶级”的几个先锋斗士当然不怕,但是无数真正只要求生活安定的庶民,可以不顾一切去陪他们冒险吗?
我们要踏实去争取,也要有理智地争取。实用方法是跟前后关系不可分的,是功能性的,而不是绝对的或本质的。当我们对“手段、目的”的连续做回顾的时候,价值就是内含的,它们是其他手段所带给我们的目的,是过去的愿望的实现,是到此时为止,我们所有努力的成就。而向前展望,价值还是我们的极终目标。理想主义者的言论,不管是多么堂皇动听、充满悲愤,都必须等待那个“实现”的渺茫时机。
华团民权委员会是中华大会堂属下的一个组织机构,希望其成员慎重行事,千万不要搞情绪而闹出乱子。阻碍学者参政是不应该,再渲染阶级论和两党制的课题,更加不应该。别让民权委员会迫“华团”走上思想的极端。
(7/1987《文道月刊》第7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