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党制另一种剖析
郑光祖
新山国会议席补选时，旧巫统候选人沙哈礼在民主行动党及回教党的助阵下，以1万2千余张多数票脱颖而出。巴力拉惹州议席补选时，行动党与回教党亦参与协助旧巫统候选人韩淡的竞选宣传工作，结果以413张票的微差输给国阵。由于两次补选中旧巫统、行动党及回教党皆站在同一阵线对垒国阵，因而造成两党制的传言甚嚣尘上。
一般认为，上述3个政党的联系将足于在未来全国大选时抗衡国阵的势力。反对集团联合阵线具有促成下列政治局面的潜能：
(1) 反对阵线夺取超过总数177国会议席中的三分之一席位，但不能控制一半以上的国会议席，因而成为极强的反对党。
(2) 反对阵线夺取超过一半以上的国会议席而组成新的联合政府，现有的国阵政府一降而为反对党。
新旧巫统之争
巫统自去年党改选时分裂为两个派系之后，有关党选合法性的诉讼案件层出不穷，最后导致巫统被宣布为不合法团体。以首相马哈迪医生为首的派系过后不久即成立新巫统，而以东姑拉沙里及慕沙为首的阵营则极力争取恢复旧巫统。
到目前为止，旧巫统（或称巫统四六）仍然没有获得注册为一个政党。他们拟通过一系列国州议员辞职后重新补选的策略来打击首相马哈迪的国阵政府的声望，以求达到他们恢复所谓巫统46年的政治斗争精神。
一般推测，新旧巫统之争意味着马来社会正值政治思想产生蜕变时刻，而新旧巫统的裂痕难以弥合。有鉴於此，组成一个强大制衡国阵政府的反对阵线正合时宜。表面看来，以旧巫统、行动党、回教党为主干的组合已近水到渠成之势，具备足够条件迎战国民阵线。
行动党的愿望
行动党向来以洞察先机，了解人民心理着称。这次与旧巫统的合作无疑是该党欲求突破马来人排斥行动党的一项策略。当然，每项行动皆须冠以适当的理由，始称出师有名，行动党宣传秘书廖金华形容该党与旧巫统合作是因为双方拥有共同的斗争目标，即争取民主民权、司法独立及铲除贪污。行动党主席曾敏兴医生亦说：“若能与爱好民主的政党（旧巫统）一同执政又何妨?”
在一定的程度上，行动党的言行必然在人民心目中引起两项疑点：
（1）该党20多年来一向对巫统的施政及单元巫统斗争目标无所不反的立场是否已经起变化？旧巫统阵营实属以前巫统的延续，怎么顷刻间行动党却与他们有了共同的目标？
（2）行动党以往谈“阁”色变，极力否认有意参与政府以换取内阁部长职位。该党坚持扮演有效的人民喉舌，表达人民对政府的不满。此次竟公然承认“执政又何妨”的愿望，是否演反角已演膩了？
两党制的障碍
英美两国实行两党制。在我国，旧巫统、行动党、回教党或其他政党是否真正能够联合组成强大抗衡国阵的反对阵线，俾促成两党制的出现？无庸质疑，成立一个反对党联合阵线的理想毕竟还有它的障碍，诸如：
(1) 其实，旧巫统是为巫人权益斗争，回教党朝向国家回教化，而行动党则属多元种族路线。从一向来立场冲突的背景一改而成为联合体系，肯定要克服许多问题O这种联系的持久性确实值得质疑。
(2) 新旧巫统随时可能复合。现在即论定新旧巫统不会破镜重圆未免有一厢情愿，低估马来民族凝聚力量之嫌。
若反对阵线克服障碍而成为一项事实，它对国家的政治局势，尤其是华人的处境，又会产生什么影响？两党制是不是我国塑造公平民主社会的可靠方略？
不容忽视的现实
新鲜的口号格外扣人心弦，尤其像“两党制是民主真谛的政治系统”，“国家要真正民主，必须实现两党制”等激情高昂的呼声更为引人入胜。无论如何，我们不妨深一层剖析两党制到底可靠到什么程度。
首先必须先认清一项现实，即我国三大民族皆有他们决定性的人口数量，而他们之中仍然存有很大程度的种族识别观念。我国极力通过各方面的努力以打破种族间的藩篱，但基于血统、传统、思想等区别的因素，要达致这项目标绝非一朝一夕之事。因此，无论我国实行一党、两党、或多党制，“华是华、巫是巫、印是印”的种族识别必然是一股强大的原动力。
其次，鉴于上述种族识别的自然特性，族群的权益地位是否有所保障，基本上胥视这个族群能否集中力量，持之以恒地力争图强。以华族来说，1969年全国大选时政治大分裂的结果是国家拟定为期20年的新经济政策，制定国家文化概念，及华裔失去内阁重要部长的职位。
两党制弊多于利
理想中的两党制是要像英美国般的民主制度。但无可否认，这两国内的种族区分的现象依然存在。在我国多元种族的实际情况下，两党制可以从两个可能发生的局面加以剖析。
（1）反对阵线获得国会三分一议席
在此情况下，国阵依然是执政党，但国阵里的新巫统和马华的席位将被旧巫统和行动党削弱。此项冲击对于发展中的我国，在促进各项发展时会产生什么回响，目前是见仁见智的事。不过，反对阵线并不因此而能对国阵政府起绝对性的制衡作用。根据国家宪法第62条（3）的规定，除了涉及马来保留地和宪法修正的事项之外，其他一切政策的决定只需参与表决议员之多数票便可作为裁决。
对华人来说，由于他们在政府的政治代表权再进一步受削，他们的权益会否重蹈69年的覆辙，再次经历另一次政治浩劫？尤有进者，新旧巫统重新复合的可能性是不能加以排除的。一旦巫统重归统一，国阵里的巫统势力更形膨胀。相反的，华裔在国阵的决策参与能力将更形薄弱，其结果是，两党制的幻想破灭，行动党依旧是反对党。这一局面的发生，华裔势必陷入政治瘫痪的状况。
(2)反对阵线夺取国会一半以上议席
这将促成反对党阵线一跃而为国家的执政党，而国阵将退居为反对党。新成立的联合政府须对合作纲领、党政模式、政策方针等领域取得妥协与投合方能有效统管国家。鉴于上述各党的基本政纲回异，缺乏共同目标及合作经验，要取得突破性的协议肯定不乐观，更遑论维系持久的多边关系。
旧巫统势必不会乖离它原有为马来族争取权益的立场。相形之下，行动党所奉行的多元种族路线对华人权益能有多大作为？华裔讨价还价的力量会否进一步受到蚕食？倘若新旧巫统重修旧好，再次结合的话，其后果更不堪设想。
总结
以国家现实形势来看，两党制只可被视为一个美丽的口号，但却不宜盲目追逐。国家政治的进化过程应顺其自然逐渐演变形成，而不能通过“先摧毁而后重建”的偏激步骤达致。硬性撮合一个不成熟的体制可能贻害无穷。华裔最实际的第一步是汇集所有力量，强化本身在政府的决策能力。先具备足够的政治本钱，华裔始能有望与友族力争图强，共荣共存。
(29-10-1988《南洋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