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史述评

 

中国文史述评

 

《中国文史述评》的内容主要围绕中国文学史和历史人物进行深入的评论与介绍。在文学部分，它系统地追溯了中国文学的起源，探讨了“经世文学”与“超世文学”两大主要流派的对立与交替，并详细分析了《诗三百篇》和《尚书》这两部古典文学的本质与体裁。资料随后阐述了中国历史上的几次文学运动，特别是以屈原为代表的“第一次新文学运动”，以及对汉赋、乐府和魏晋五言古诗的演变进行了细致考察。此外，它还讨论了中国独有的骈体文的形成和发展，回顾了中唐至北宋间的“文艺复兴”，并以唐诗和花间派为例，分析了中世纪新体诗的风格特征及其历史地位。

 

中国文学之部

一 中国文学的根源 本章探讨了中国文学的起源，认为其根源在于语言文字，而语言文字的产生是基于群体公共的需要。作者追溯到最基本的两个符号：⚊（阳）和 ⚋（阴），它们演化为“中”（⊕）字，成为中国文学乃至一切文化的根源。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教训，无论是《易经》《诗经》《尚书》还是《礼经》，都在宣扬“中”的教诲。这种对立统一的哲学体现在中国文学的四大基调中：对偶、平仄、双声、叠韵，它们象征着男女的谐和。文学结构从北方固有的二言型（四言诗）发展到南方楚辞的三言型，最终综合形成了五言和七言诗。

二 中国文学的两大派别 本章将中国文学按旨趣和理想划分为两大主流：经世文学（入世/儒家/北方产品）和超世文学（出世/道释/南方产品）。

• 经世派（如《诗经》、杜甫、韩柳古文）主张美应与“善”一致，旨在淑世济众，救国救民，可用西方“Meliorism”（改良主义）来形容。他们认为文学是德性的结果，是“为人生的艺术”。
• 超世派（如《楚辞》、李白、竹林七贤）主张美应以“真”为准则，与道德无关，倾向于绝尘避世，可用西方“Mysticism”（神秘主义）来解释。他们推崇绝对的个人自由主义，是“为超人生的艺术”。

三 诗三百篇的本质 《诗三百篇》（简称《诗经》）被誉为中国韵文之祖。作者强调应将其从“经”中解放出来，视为纯粹的文艺术品。它汇集了西周初期至东迁前后五百年间的韵文作品。它的本质在于真情流露，朴实神挚，其情调为“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传统上将其内容分为“风、雅、颂”，形式技巧归为“赋、比、兴”。作者指出，可惜后世经学家常以伦理观点来解释这些纯粹抒情的作品。

四 尚书——一部来历最不明辞调却最美的古典文学 《尚书》被视为中国散文之祖和最早的文选。它记录了上古的政治思想和简要事迹，包含“典、谟、贡、歌、誓、诰、训、命、征、範”十种文体。书中思想核心围绕着中庸之德、元首义务的严重性、以及任用贤良和人民富庶三大原则。尽管现存版本历经秦火和后人改窜，其文辞仍以爽劲、壮实、和谐的特点彪炳千古。

五 中国第一次的新文学运动 此次文学运动发轫于战国时期的楚国，主导人物是屈原。它针对旧有的四言诗和《尚书》的朴拙风格，产生了楚辞和汉赋为主的辞赋体。新文学拓展了题材领域，从人间事实扩展到超人世的神秘境界。诗句结构由北方固有的二言型（2+2=4）加上南方的新有三言型（3+3=6），最终综合为五言和七言诗。在散文方面，老庄派以诡诞的文体，配合反言、寓言，与《尚书》的实录风格迥异，风靡了文坛。

六 汉赋和以后赋 赋是一种中国特有的文体，介于韵文和散文之间。汉赋的特点是铺陈夸饰，体物浏亮，多用駢偶，且以“辞”（客观摹塑）为主。它在两汉盛行，是为帝王贵族提供娱乐的艺术形式。汉赋在魏晋六朝时期转化为短篇抒发个人情怀的俳赋（如曹植、陶潜），形式走向清新绮丽。到唐宋，又发展为考试用的声律严谨的律赋，以及受古文运动影响而偏重说理的文赋（如苏轼的《赤壁赋》）。

七 漫谈乐府 广义上，乐府即歌诗，包括《诗经》、汉乐府、南北朝乐府以及宋词元曲等。狭义上专指汉武帝时政府设立的音乐机构“乐府”及其所制作或采集的歌辞。汉乐府分为三类：官僚专家所制、外族输入（胡曲胡歌）、以及民间采集的歌谣。其中，民间歌谣（如相和曲、清商曲）最富文学价值，活泼自然。

八 魏晋五言古诗 魏晋时期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个“怪”的阶段，对固有伦常和经术进行了大反动。文学表现为狂放文学（波西米亚主义），崇尚极端个性主义和“虚无”之感。

• 魏代（如“三曹”）多为颓废派作品，表达了傍徨和宿命的悲思。
• 晋代多为标绯派作品，受佛教影响，走向遁世出世的遐想，追求纯美的艺术形式。
• 陶渊明是标绯派的极致，风格冲淡闲远，悠然忘世。 魏晋是五言古诗的黄金时代，诗句组织由散漫走向对整和雕琢，为后来的唐诗奠定了基础。

九 中国初期的文艺批评 自觉的有系统的文艺批评始于中世魏晋时期。

• 曹丕是中国第一个综合性的批评家，在《典论·论文》中提出“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并强调“文以气为主”。
• 曹植认为作家要有南威之容、龙渊之利，非第一流作家不可为上乘批评家。
• 陆机的《文赋》是中国第一部文艺哲学，提出为文应“确定主旨”、“抉择体裁”、“布局选辞”等步骤，并辨析了各种文体的性质。 此一时期的批评工作为六朝绮丽文学和律诗的成功提供了理论基础。

十 中世纪的新体诗 中世纪的新体诗（即后来的唐律）是固有文学受到印度梵文微音学刺激的产物。周顒根据梵文发音法制定了四声切韵，沈约随后倡导声律，提出了“八病”，确定了新诗的格律。新体诗的特征是“篇有定句，句有定字，字有定声”，平仄协谐，对仗工整。这种精密苛细的格律，反映了佛教（尤其是法相华严）在表现上务求精美刻镂的倾向。

十一 中国特有的骈体文 骈体文是一种介于韵文和散文之间的独特文体，利用排偶、对仗、俪辞、音节等修辞手段。它植根于中国民族心理中对阴阳对偶、交互性的强调（如八卦和五伦）。骈文在六朝达到鼎盛，追求裁巧密、锤炼精工，以駢四俪六和博洽典故为能事。尽管因其过于追求形式而受到中唐韩愈等人的反抗，但做得好的骈文（如陶渊明的《归去来辞》）仍具有不朽的文学价值。

十二 中国第一次的文艺复兴 第一次文艺复兴是中世纪柔靡唯美浪漫主义的反抗，旨在复归雄浑自然的古典主义。

• 中唐时期，韩愈高举复古大旗，主张“文以载道”。
• 白居易则致力于写作平易浅明、反映社会现实的“新乐府”，反对藻饰格律诗。
• 北宋时期，欧阳修、苏轼及江西诗派继续反击靡丽的西崑体，强调“气格”和“闲淡”。 这次复古运动的实质是“以复古为革新”，最终推动了中国文坛向浑朴天成的方向发展。

十三 唐诗新诵 作者从人性、人情、人道、人文四个阶段来解读唐诗的演化。

• 初唐（人性）：从齐梁纤丽（雏婴）到沈宋体（新娘），开始展开自我意识和“人情”。
• 盛唐（人情与人道）：黄金时代，浪漫主义高潮。
• 李白（诗仙）：以仙道辩证法，将热狂激荡的人情寄托于超自然净美。
• 杜甫（诗圣）：以儒家中道，将“人情”转化为同情心之情，进而至“人道”，反映安史之乱后的社会生活，被称为“诗史”。
• 中唐（人文）：由韩愈（说理/艰劲古文）和白居易（纪事/平易新乐府）代表，致力于复古和反映社会现实。 中唐柳宗元综合两派，唐诗的生命力至此结束。

十四 花间派 “花间派”指晚唐五代至宋初（9-10世纪）的过渡时期，是唐诗（花魂）已逝、宋词（花胎）未生的空隙。以《花间集》为代表，词风深邃曲折，恍惚迷离，缺乏骨气，如幽灵倩影。南唐后主李煜的词（如“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将此派推向顶峰，其作品具有“赤子之心”，象征着新词从落红到孕育新种子的自然发展。

十五 苏辛词与周姜词 宋词可分为两大派，与理学和禅宗的“金刚努目”和“菩萨低眉”相对应。

• 豪放派（苏轼、辛弃疾）：属阳刚之美，风格激昂冲动，雄浑奔放，表达个性，崇尚自由（Art for Life）。
• 婉约派（周邦彦、姜夔）：属阴柔之美，风格清雅精微，注重声律，以高度艺术技巧摹写景物（Art for Art's sake）。

十六 宋代词曲和理学的关系 宋代政治虽弱，但心智高度成熟。宋词和理学是两宋“绝对精神”的综合。

• 婉约派（周姜）承接禅宗的“菩萨低眉”和程朱理学的“无声无臭”，风格圆美醇雅，追求格物致知。
• 豪放派（苏辛）承接禅宗的“金刚努目”和陆象山哲学的“先立乎其大”，风格雄豪奔放，强调人类尊严和个性表现。

十七 传琦与平话 这两种是中国前期小说：

• 传奇（唐代）：相当于“Novel”，篇幅短，叙写瑰奇，情趣浓挚，风格匀整（如《莺莺传》是《西厢记》的蓝本）。
• 平话（宋代）：通俗叙事，起源于说书人的“话本”，文词朴实，疏散轻盈（如《大宋宣和遗事》是《水浒传》的蓝本），对明清小说贡献极大。

十八 江西诗派 宋诗的独特精神主要体现在江西诗派中，盟主是黄庭坚。此派特点：

• 严谨的锤炼工夫：提倡苦心觅句，拘泥格律，追求诗句的劲健和反常音调。
• 崇尚奇字僻典：一扫唐诗中脂粉绮靡的滥调，创造了雄厚峻峭的风格。 江西诗派与宋理学有密切关系，提倡诗格与人格的统一，对后世影响深远。

十九 金元剧曲 金元时期产生了以元曲为主的新文艺。元曲的兴盛是因为汉族知识分子抱负受压，借戏曲向大众倾诉苦闷。元曲分为杂剧（北曲）和南戏，风格自然、粗豪、真切。著名作家如关汉卿（《窦娥冤》）和王实甫（《西厢记》）。

二十 从戏文到传奇 中国戏曲起源较晚，始于宋代的戏文（南戏），最初形式粗俚。元代南戏发展到一定高度（如高明的《琵琶记》）。明清时期，南戏发展为传奇，文词雅丽，音乐以南曲（笙笛箫管）为主，形成了最复杂的综合艺术。汤显祖的“玉茗堂四梦”代表了注重抒情达意的词意派传奇。

廿一 公安派及竟陵派 晚明时期（16-17世纪之交）发生了一次新文学革命，反对八股文和拟古主义。

• 公安派（袁氏三兄弟）主张“独抒心灵”，认为文学是进化的，反对拟古，倡导清新轻俊的小品文。
• 竟陵派（钟惺、谭元春）继承公安的反拟古精神，但追求“幽深孤峭”的风格。 这两派是明代浪漫主义哲学（阳明心学）的产物，代表了文学解放的潮流，可视为“五四”新文学的先声。

廿二 四大奇书 “四大奇书”指《水浒传》《三国志通俗演义》《西游记》《金瓶梅》，它们是白话文学成熟的代表作。它们的产生是明代启蒙运动（16-17世纪）中，作家将“平话”改造升华的结果。

• 《水浒传》：推崇忠义，宣扬“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的平等社会理想。
• 《三国志通俗演义》：叙事生动，旨在普及历史知识。
• 《西游记》：神话小说，具有深刻的哲理内涵，孙悟空象征理智，猪八戒象征情欲。
• 《金瓶梅词话》：富有人情味的写实小说，暴露了明末社会的荒淫腐败，扭转了文坛风气转向写实。

历史人物之部

一 荀子 荀子（荀况）是先秦时期继孔孟之后唯一的最大思想家，与亚里士多德同时。他批判性地综合了诸子百家学说，开创了汉代经学和宋代理学的先河。他是一位科学思想家，反对迷信，强调自然之理。他主张礼治主义，认为人性本恶，但人有“心”（能思虑审度），可以通过后天学习和“师法之化”习得仁义道德。他在文学上，综合了南北艺文，开创了汉赋的先河。

二 孙武子 孙武子是《孙子兵法》的作者，中国最早的大军事学家。他认为战争是“国之大事”，不可不慎。其核心思想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主张“上兵伐谋”（通过智力、思想力制胜）。他的军事理论围绕“道、天、地、将、法”五事展开，其中“道”即全民精神总动员，最为关键。

三 公孙龙子 公孙龙子是中国唯一的逻辑学（名学）家。他提出的著名论题“白马非马”和“坚白石”，旨在区分具体的“实存”（Existence）和抽象的“潜存”（Subsistence/共相）。他认为具体的白马，其“马”的共相和“白”的共相是独立分离的。

四 汉武帝 汉武帝（刘彻）是中国历史上罕有的文武双全的英主。

• 政治/军事： 设立科举制度，改革监察体制；北征匈奴，开疆拓土，使中国版图空前扩大。
• 文化： 推出文化复兴，蒐集整理古籍；设五经博士，创乐府（中央音乐院），推动汉赋和《史记》的创作。
• 他正式采纳董仲舒之议，“罢黜百家，儒术统于一尊”，奠定了中国两千年的思想基石。

五 司马迁 司马迁是世界上古史中最伟大的历史家，著有《史记》（太史公书）。

• 体裁创新： 创立了以“本纪、年表、书、世家、列传”组成的纪传体史学（正史），影响后世两千年。
• 史学特色： 具有高度的年代学意识；将文化史（八书）、商业史（货殖传）纳入历史范畴；广泛记录平民、游侠、文士等非政治人物。
• 文学地位： 他的作品达到了“文史合一”的理想标准，语言生动，刻画人物入微（如《刺客列传》）。

六 张骞 张骞是中国第一位外交家。他奉汉武帝之命出使西域（大月氏），虽被匈奴扣留十余年，但始终未忘使命。他成功开通了中西交通和外交，促进了中原与西域的文化、物产交流。他的成功基于“忠信笃敬”，而非武力。

七 郑玄 郑玄（郑康成）是东汉末年最博大的经学大师。他成功地综合了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两大对立流派，通过批判和考订，抉出经文的本貌。他以不仕之身，保持了治学的纯粹独立精神。他特别提出“孝行”为一切的本源，是纲维中国民族道德的准则。

八 诸葛亮 诸葛亮是中国人心目中最理想的标准政治家。他具备大仁大智大勇的奋.斗人格，同时是实行的专家。他“开诚心，布公道”，公忠体国。他的《出师表》赤诚义惘，感动千古。他导演的赤壁之战，划定了三国鼎立的局面，阻止了中国提前陷入长期的黑暗动乱。

九 陶渊明 陶渊明是中国特有的“徵士”（高尚其事，不事王侯），是隐逸诗人之宗。他将中国固有的儒家（忠义）和道家（顺天安命）思想自然地融于一身。他的五言古诗意境高超，音节自然，以田园的冲淡闲远为极境。

十 謝靈運 谢灵运是罕见的天才文人，山水派诗歌的盟主。他的诗歌富艳难踪，自然天成，不同于人工雕琢。他的诗歌通过山水景物领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佛理，他所阐述的顿悟成佛理论，奠定了中国禅宗的基础。

十一 唐太宗 唐太宗（李世民）是文武双绝，智勇兼全的英主。他开创了“贞观之治”。他武功赫赫，版图广阔，文教方面延揽名士，兴办学校。他展现了“容乃公，公乃王”的宏大器度，尊崇儒、道、佛三教，并欢迎景教（早期基督教）、摩尼教等外来宗教，实现了百川归宗的理想。

十二 武则天 武则天是中国历史上唯一正式称帝的女皇帝。她设立了武举制度，改革了中国历史上只考文人的传统。她知人善任，广开言路，国政清平。

十三 杜甫 杜甫是中国唯一的诗圣（诗家），以其刻意锤炼、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真工夫”著称。他的诗作反映了安史之乱的社会现实，被称为“诗史”。他对诗律的严格追求和对社会现实的关怀，开辟了中国文坛的新洪潮，对后来的白居易、韩愈以及宋代文学产生了深远影响。

十四 王安石 王安石是一位伟大的政论家（政治理论家），而非政治家。他推行的“新法”在理论和时局需求上几乎都是中肯的，旨在富国强兵，建立兵农合一、裁抑兼并的社会。然而，因其刚愎自用、操之过急以及缺乏政治手腕，终致新政失败。

十五 司马光 司马光是典型的儒相，著有《资治通鉴》。他反对王安石变法，主要是因为反对其推行方式和对人才的忽略。他主张“随器授任”的十科荐士法，注重行法的“人”的重要性。他的人格守己以庄，遇人以爱，深受世人敬爱。

十六 朱熹 朱熹是中国理学（新儒学）的集大成者。他的“四书”体系，影响中国知识分子垂千载之久。他的思想是创造性的大综合，将佛家的“慧”融入儒家经学。他强调格物致知（即通过穷究天下之物，达到“豁然贯通”的境界），以实现“明明德”和“作新民”。

十七 顾炎武 顾炎武是清代朴学（实证主义）的开山祖师。他反对宋明理学的空谈，主张“经学即理学”，提倡“博学于文”和“行己有耻”。他强调实地考察，从事实求证真理，并在音韵学、金石文、史地学等领域均有卓越建树。

十八 章学诚 章学诚是现代中国新文化运动的伟大先导。他提出“六经皆史”的划时代观点，打破了学术传统墨守。他主张“后人之学，胜于前人”，强调创新。他的思想具有真正的科学精神，将抽象的“道”解作具体的人声日常生活和事势自然的社会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