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欧币风波看东南亚货币危机
何启斌
索罗斯不是外汇神
东南亚各国最近经历惨重的外汇重创，表面上看来，这是投机者，特别是索罗斯造成的，但是，这一次风波，其实暴露了东南亚各国没有统合力量的弱点，同时，宏观经济管理的失调，让投机客有机可乘。
东南亚货币风波，有人把责任全推给索罗斯和美国，美国和索罗斯都加以否认。索罗斯本身的说法，是他没有全力参与这次的外汇战。
但是，若索罗斯全力以赴，他管理的投资基金（约150至200亿美元之间），是否足够和东南亚各国的国家银行（共同协力）对抗？
其实，深入分析的话，索罗斯被高估了，索罗斯不是“外汇神”，他曾大输过，一天内赔了6亿美元，也在印度失手被控局内交易，罚款了事。
更重要的是，在分析整个事件的过程时，以它和1992年欧币风波相比，显示在货币风波出现之前，肯定有一因素，因此，东南亚外汇危机，其实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欧洲货币风波的剖析
这个震撼欧洲大陆金融世界的大事件是在1992年9月爆发。在事件发生前，欧洲共同市场已经签下“Maastricht协议”，要在1997年至1999年设立共同货币。
此外，欧共体也设立ERM（外汇交易率系统）来稳定和各国的外汇利率。
当时的德国中央银行正逐步提高利率以吸引更多资金来协助统一德国的推动。这个因素，是整个欧币不稳定主因。因为，西德低估了统一的费用和开销。因此，当德国马克和其他货币的汇兑率不稳定时，欧盟各国开始担忧。
因为，当时金融市场的炒家，包括索罗斯等，已蠢蠢欲动。
首先是欧市财长开会，在1992年9月6日宣布决心维护ERM的制度。但是，外汇炒家已经不相信欧共市的决心和耐力。
同时，德国马克是欧币的“大哥大”，可以左右欧陆货币汇率和利率，马克不稳定，炒家就有机可乘。
炒家先向瑞典和芬兰货币进攻，这两个国家当时不是ERM成员，但货币和马克挂勾。芬兰马上决定让货币贬值，瑞典却进行干预，结果是赔出大笔外汇储备金。
第二次的进攻，发生在几天后，9月10日及11日,意大利受到狙击，该国政府赔出大笔外汇储备金，同时也使里拉贬值7%。
连尝甜头，炒家向英国作重击，索罗斯为首的炒家向英镑大事进攻，英伦银行开始顽抗，之后放弃，这一战，使英国输掉10亿美元，也使英镑贬值了15%。
过后，西班牙、法国、爱尔兰的货币都受狙击，纷纷贬值。
从整个事件分析，欧币风波并不是任由外汇商所左右，主要是当时先爆发德国马克汇率及利率波动，所有和马克挂勾的货币都波动，使外汇商看到空间，大胆出击。
而ERM所规定的狭小波动空间，也是致命伤，它不允准各成员国货币自由波动，在危机冲击时，成了一大绊脚石。
另一结论是外汇市场的本质也很重要。举凡外汇交易都有波动，有波动才有“价差”，好比贸易那样。如果全世界的价钱都一致，那还有交易可言，外汇商就是靠货币目前价格或未来价格（也就是期货）的可能价差来下注。
东南亚货币危机的起因，泰国是整个事件的核心。
其实，在墨西哥金融风暴爆发时，泰国已有迹象显示金融危机将出现。国际货币基金会和其他银行家已看出端倪，因为，当时的泰国已经出现地产业肃条所将引发的金融危机之迹象，其严重度可和墨西哥风暴相比。
更重要的是，许多外汇商已经认为泰铢币值过高，它应该会作调整和贬值。
但是，当时泰国当局自认有良好的经济基础和高达38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金来应付任何波动或狙击。今年年头，为了避免泰铢贬值或降价，泰国不停吸购泰铢，也买入大量的泰铢期货合约。
它最严重的问题是于超过900亿美元的贷款。其中700亿美元是由私人界（银行或公司）以美元借来，转折泰铢之后再借出去。
到了今年6月，若泰铢贬值的话，许多金融公司不可能还贷款于外国银行和金融机构（多为日本公司），这些公司都面对破产或关门的危机。
由于面对空前危机，泰国政府的一些单位，开始和投机客展开大斗法，泰铢出现激烈波动，泰国经济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谷。
泰铢风暴引发，效用就如德国马克，对整个地区带来不稳定的作用，尤其是东南亚各国已签下“互助协议”，任何一国的波动，都会对其他成员国造成影响。
说开来，泰国金融风暴，是整个事件的决定性因素。
东南亚各国要协助泰国，就要动用储备金去收购泰铢，而泰国政府为了扶市，到底买入多少泰铢期货，无人知晓。不过现在真相已大白，泰国总共动用170亿美元扶泰铢。
做投机客
泰国中央银行的攻势，也使一些投机客烧伤，美国一间银行亏损了2亿美元，法国一家银行也输了几千万美元，但是，泰国却付出其大无比的代价。
泰国这一战，也暴露东南亚货币互助组合的弱点。那就是当外汇商一齐攻击各国外汇，即同时抛售菲律宾比索、印尼盾、马币、新加坡元、澳元、纽元，这时各国没有能力再助泰铢，泰铢自然难逃贬值的命运。
这说明一点，当投机客在一个市场燃起战火，各国可以相助，当战火在蔓延至多个战场，大家都自顾不暇，又有谁能来相助。
虚弱的组合，相等于零，东南亚货币和美元挂勾过深，只有狭窄的浮升度(Narrow Band Of Fluctuation)。
这就是说，东协有必要向欧盟学习，欧盟的单一货币制度就将实施，说明其成功之处。
东协货币也有必要作出调整及改革，否则未来的变化，是未知数，东协的命运也是不稳定。
东南亚货币危机，促成的因素可以说很简单，也可以说很复杂。索罗斯虽然无法左右整个市场，但是，在他的推波助澜之下，对东南亚经济造成破坏，还是存在的事实。
在首相拿督斯里马哈迪医生声讨索罗斯之前，其实有一些问题已获得分析员的关注，深入探讨这些问题的话不难发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国际投资公司JP摩根的货币策略家阿瓦尼斯就提出了“防止风险”(Riskavervision),他的论点是这次的风波形成，不单是由炒家引发。
这名经济学家认为，东南亚货币风波的发生，最主要是外汇商基本上对东南亚货币产生质疑，而泰国爆发了金融风暴，进而促使他们撤走全部资金。
为什么这些外汇商要撤走所有资金呢？最大的原因是他们认为大多数东南亚国家已经出现经济过热，金融领域有太多的非生产性贷款(产业贷款)和呆账，其中以泰国的情况最为严重。
调走基金
要知道，外汇商并非炒家，他们是真正的投资者，在衡量得失之后，他们宁可调走庞大资金，投入正在飞奔的纽约股市和美元，这是以商业角度来考虑投资的得失。
纽约股市进入超级大牛市，股价一直往上冲，进而带动了美元，美元对世界上所有货币的汇率都十分强劲，外汇商这么做，是为荷包着想。
根据德国银行高级经济学家也指出，这次事件，和1986年东南亚国家在Plaza酒店签署的合约有关连。
当时，东南亚国家决定联手压低日圆，签署这项合约，这主要是各国所负的日圆贷款太多。
然而在18个月前，美元大涨，日圆大跌，这个大波动无疑给了炒家一个机会，外汇商也有所动作。
今天的外汇交易，实际上是一个汪洋大海，它的冲击力，可以媲美太平洋和大西洋的总和力量。
目前，全球每天的外汇交易高达2万5000亿美元，它24小时进行交易，1年的总交易量是一个令人难以相信的天文数字。
索罗斯在首相拿督斯里马哈迪医生大骂之下，目前收了手。但是，这不是解决之道，除了索罗斯之外，还会有其他炒家可能出现。东协国要做的是改革其货币制度。
泰国的经验，可以作为我国的教训，今天，泰国一些上市公司甚至面临破产的危机，96家金融公司银行中，也有一半被令关闭。这事件若发生在大马，我们过去10年的努力，可说毁于一旦。
因此，大马有健康的经济才是最好的保障，新加坡有高达8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金，虽然受狙击，却没有对整个经济体系造成大冲击，这说明了什么？
香港的储备金雄厚，投机客也不敢对该特区货币有所动作，这也是一个明证。
因此，要面对未来的危机，是互相合作和巩固基本因素，搞好宏观经济，索罗斯是不是在外汇市场横行，反而是其次的问题了。
（12-14/08/1997《中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