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新兴资产阶级和大马的政治民主化

  当代马华文存2~政治卷• 90年代

马来新兴资产阶级和大马的政治民主化

祝家华

 

马来新兴资产阶级的属性是国家(官僚)资产阶级,是巫统推动国家资本主义的的产物,绝大部份依靠国家机关的扶持而生存和发展,自主性相当弱;唯有等待这个新兴资产阶级长成到更有自主性,大马的政治民主化才有可能进一步推展。

 

自西方殖民主义者将马来半岛纳人资本主义发展之世界体系后,马来社会开始步上其现代化历程。马来亚独立后更进一步推动这倾向西方的资本主义发展模式,1971年新经济政策实行后,则取得长足进展,培养马来资产阶级的社会工程如火如荼地发展,至今一个崭新的现代化之马来工商社会已形成。马来新兴资产阶级(Malay New Bourgeoisie)的出现,已改变了过去农村、文教、宗教色彩浓厚的传统马来社会,这样的社会变迁将给大马的政治结构带来何种冲激?是否另一场政治变迁,正悄悄地在马来西亚上演?这是蛮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

 

资产阶级出现是政治民主化的前提

 

在政治民主化的理论研究中,一个重要的看法是:资产阶级的出现是政治民主化的前提,没有资产阶级是不会有民主政治之发展的。Barrington Moore的名言“No Bourgeoisie, No Democracy(没有资产阶级就没有民主),正说明了政治民主化的核心要点。这是经济发展被视为民主政治先决条件之理论的进一步分析。因此,马克思学派就指出,西方的民主政治是资产阶级的民主,不是真正的民主或人民的民主。这固然是一种意识形态为前提的辩驳,在此当然无法进一步讨论,但已点出了资产阶级和当前民主政治是有密切的联系。这是可以接受的论点。

 

但是,是否有了资产阶级就必然导致民主化的开展呢?这点显然不会如此简单。一些助因,如社会结构多元化、宽容异议的文化、国际因素等亦有作用。单就资产阶级而言,一个比较自主性的资产阶级(Autonomy Bourgeoisie)才可能促进政治民主化运动的推展。美国哈佛大学教授S. P. Huntington更进一步指出,一个小国家里的自立性资产阶级并不一定会导致政治民主化,大国家里自主性资产阶级才会推展政治民主化运动。这点以新加坡作为例子似乎有其道理。

 

依赖国家机关发展经济方面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里就涉及到政治经济(Political Economy)的分析。一个大国家的自主性资产阶级会比较有能力及机会发展其经济力量和财势,而小国家的自主性资产阶级相对来说则多半要依赖国家机关(The State)的扶持才能发展其力量,因此后者相对於大国家的自主性资产阶级来的弱。难怪乎新加坡的许多商业集团皆以国家机关作为后盾或根本就是国营企业。这样的依赖於国家机关当然不太可能促进国家本身的政治民主化。

 

现在回头来谈马来新兴资产阶级。这些新权贵们是如何起家的?如果我们熟悉新经济政策的社会工程之推动方法,那么我们会清楚知道马来新兴资产阶级几乎大部份是靠国家(机关)的力量扶持和培养的。他们不是得利於国家的优惠及拨款支持,就是获得政府许多的工程、建设、发展之合约,因此这些新兴资产阶级是巫统推动国家资本主义(State Capitalism)的产物,他们绝大部份依靠国家机关的扶持而生存和发展的。

 

这类的资产阶级是怎样的一群人呢?他们可说是皆和政治挂钩的政治商人阶级(Political Business-Class),其资产阶极的自主性极其脆弱,因此他们不算是自主性的资产阶级;他们可被归类为马大教授K. S. Jomo所说的国家资产阶级(State Bourgeoisie)式官僚资产阶级(Bureacretic Bourgeoisie)。一份调查显示大部份商业集团或挂牌公司的马来董事皆和政治有关系,尤其有巫统的背景和渊源。

 

87年巫统党争,主要争夺经济资源分配

 

1985年和1986年经济衰退时,这些依赖国家扶持的马来新兴资产阶级就深受打击,因此巫统当时的内部斗争的恶化和激化,和这些新权贵争夺分配经济资源有其密切的关系,甚至是主要的导因。这就是为什么87年东姑拉沙里和慕沙大部份以经济管理的失败为理由挑战马哈迪,当然他们三人之间的仕途升迁及个人恩怨也是重要的因素。但是马来新兴资产阶级的属性,使到控制国家机关(亦即掌握国家领导权)是分配经济资源和财富的必要手段,因此巫统的内斗尤其激烈和不能妥协。这可说是大马国家资产阶级争夺国家机关的写真集了!

 

当巫统内斗分裂并催生了46精神党,而后者又在90年大选的大好形势中失去控制国家领导权之机会后,这些马哈迪的反叛者於是又逐一演凤还巢。此点以马来新兴资产阶级依赖国家机关的情况来分析,可说毫不奇怪。只有那些真正具有自主性的资产阶级才有能力继续对抗马哈迪,像东姑拉沙里的财势和丹州皇室之财富,其生存斗争之空间是存在的。但是其他比较弱者,或财务拖累太多者,只好回到巫统控制的国家机关来继续“接受保护和扶持

 

马来资产阶级缺乏自主性

 

从这样的分析来看,马来新兴资产阶级在推动大马的政治民主化方面还是有其局限。只有待这些马来新兴资产阶级成长到更有自主性时,大马的政治民主化才会有可能进一步推展。换个角度来说,目前46精神党的生存空间极为艰难,其提起一些种族课题及其保皇立场,显然有其内在之弱点,她希望以此获得更多的马来群众的支持。然而,恐怕46精神党要等待马来新兴资产阶级更自主性时,她才有机会挑战现有的巫统之领导权。而这些我们只有等待时间去说明了!

 

政治民主化肯定是社会经济发展的结果,而如今马来族群也发生了社会变迁,只是其资产阶级是属於国家资产阶级,自主性还相当弱,因此大马的经济发展虽然已到达民主化之门槛,但是因为主导大马政治变迁的马来资产阶级之特殊结构,我们似乎要多等待一些时日才能看到大马的政治民主化之开展了!

 

15-09-1993《新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