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追思郑和的一件事
安焕然
2009年的圣诞夜,孤寂地随手抽起书架上Harold R.Issacs于1975年所撰述的《族群》。像是阅读一本预言般的历史书,书中写着:“人类的科技越来越全球化,政治却越来越部落化;人类的传播系统越来越普及化,对于该传播哪些东西却知道得越来越少;人类离其它的行星越来越近,对自己这颗行星上的同类却越来越不能容忍。
“族群意识可以建立一个国家,也可以撕裂一个国家。”
让人背脊发凉的历史预言,彷佛一一都残酷地活现在我们当今社会。全球化的信息快速流动,潜藏着的民族主义、种族主义幽灵不仅难以消除,反而更让人为之执迷。不仅仅是“一个马来西亚”的迷思,同时也是世界性的问题,是族群意识自我认同的迷思。Harold R.Issacs问:如果说,所有的族群都要求,在社会中享有某种程度的平等,如何才能满足这个要求?
甚么样的新政治,甚么样的新制度,甚么样的新多元主义,才能满足这个需求?
可惜的是,时至今日,“人民当家作主”的口号,常常沦为煽动家用来讨好大多数人以换取权力和私利的工具,许下了太多种下族群祸根的政治投机承诺。说穿了,这个问题,终究还是权力争夺的问题。回顾2009年,又是纷纷扰扰的一年。
“一个马来西亚”的口号之下,仍是拥有太多太多的“族群”执迷。甚么是“一个”?甚么是“多元”?仍然缺乏最基本的共识。我们何曾真正意识到,如何要在充满族群意识之中,对本民族文化存在差异和冲突的文化现象、风俗习惯等有充份正确的认识,从而以包容的态度予以接受与适应?
朋友发短讯来,感叹我们都忘了追思600年前郑和下西洋的一件事。迄今600年前的永乐七年,亦即1409年,郑和以特使身份,代表明朝中国皇帝正式为马六甲拜里米苏拉举行封王仪式;也在这同一年的2月,郑和在斯里兰卡赠送了一面镌刻着布施恭谒三大宗教的“三语文碑”。
这块碑文的正面刻有汉文、淡米尔文和波斯文3种文字。其汉文部份主要是颂扬佛世尊的功德,陈叙郑和出使锡兰山国,祈求佛祖保佑的心愿。然而,在同块碑文上,其淡米尔文所刻的内容虽与汉文内容大同小异,但崇奉的对象不是佛世尊,而是淡米尔族普遍信奉的兴都教保护神维什努,求祂保佑郑和使团在远航途中万事吉祥如意。
此外,该碑另一文字波斯文已残缺不全,其大意却是向伊斯兰教的真主替郑和使团求福,写着对真主阿拉和伊斯兰教圣人的颂扬。此“三语文碑”的意义,体现的诚乃郑和“跨文化”包容的胸襟。
600年前,明成祖选择了一位他身边亲信的伊斯兰教徒来负责下西洋的重任,是认知到中国欲与海外世界友好,需熟悉于不同的文化、宗教,尤其是要了解伊斯兰文化,并应该与伊斯兰世界结盟的重要性;而郑和远航之所以能成功的完成任务,其中一项重要的文化元素,则是它延续了“和而不同”的思想。尊重多元,包容异质,郑和展现出跨文化领导者的典范。读史鉴今,若有所悟,若有所失。怎么2009年大家都忘了追思纪念郑和下西洋的这一件事?
星洲日报/言路‧作者:安焕然‧2009.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