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小生直升中一问题面面观
邓日才
教育部长拿督斯里纳吉在10月7日宣布：从下学年起华小及淡小毕业生可直升中一，不强制就读预备班。教育部较后宣布：凡考获小六检定考试(UPSR)国文二科C等者，都可直升中一。其余学生则须读预备班一年，始准升入中一。
教育部自1991年开始，强制规定，只有考获UPSR“4A2C”成绩者，始准直升中一，条件十分严峻。新宣布的办法，宽松何止十倍。
副教育部长冯镇安博士说，今年有94,930名华小六年级学生参加检试，预料有60%至70%人数，可符合条件直升中一。若按过去之录取标准(4A2C)，则只有5%学生可直升中一。(见9.11.95各报新闻)。
过去华社一直非议4A2C之限制，不合教育原理。乃因华小生要参加小学国文试卷，所考非所学，条件也十分苛刻。且华文科也要考到A等，更不符合实际需求。
现在，条件一下子放得这么宽，这究竟对华小及其他方面有些什么影响，实在值得深究。
达立报告书建议
中学预备班(Remove Class/Tingkatan Peralihan)，是在达立报告书(1960)第273节之建议下实施的。至今已历30余年。
其原意是要让华小及淡小，甚至当时的小学学生，在转入英文中学或巫文中学时，有一年学习英/巫文的过渡时间。
“Remove/Peralihan'，二词，原意是转换、迁移。译为“预备”，甚为贴切。意义更为具体而可取。
在转换教学媒介前，作好准备升入更高一个学段的功夫，用意甚美。
华小生在转入英中/巫中前，先打好英/巫文基础，的确是十分必要的。
只是预备班的办理，一直都不甚成功。先是课程不实际，教学松懈。近几年着重教(国语)(B.M.)(13节)及(实用国语)(AMALAN
B.M.)(14节)二主科，教材形成大拼盘。教学上，多讲少做，练习不足。数学又未单独成科，只读些名词，作用不大。结果资优生，上课睡觉，白白浪费一年；资常生及资弱生，又学不到什么东西，根本没做好升中一的准备。
转换教学媒介
由一个学段升入另一个更高的学段学习，学生原本就面对新环境、新老师，新教材、新教法、新友伴等问题的困扰。需要一段3至6个月的适应过渡期。过渡得顺畅者，此后学习必定顺利；反之，学习往往失败。
华小生在升入国中后，除了遭遇到一般升中学的种种困扰之外，还面对最大的难题：教学媒介语文的转换----突然由华语华文转为国语国文。听、说、读、写及思考，全用一种基础十分薄弱的语文来应付。这不啻是一种“震荡”，实在是一个大挑战与大考验。没有做好准备者，往往一开始就失败，结果，年年失败，失败到底，难怪华小生在国中就读，半途辍学者很多，一经中三会考，半数被淘汰。能幸存升入大专者，往往只占小六生总数之3%而已，(独中生升入大专者，约占小六升入初一生总数之20%)。
世界教育通例，小学升中学，教学媒介语不转换。因为，小学生语文基础太薄弱，心智太幼嫩，不足以应付转换后之语文学习困难。
我国华小生升入国中，转换媒介语文，可说是教育上的“特例”，并非通例。故有需要一个良好的特别过渡，以做好学习的准备。
现在，直升中一，准备工作在哪里？谁来负责？
不能直升中一的30至40%学生，又何去何从？
从学生方面看
能直升中一者，初入学时会有喜孜孜的心理，但一经接触中一教材，面临新的老师和教法，很快会被中一国文课业压得转喜为忧。在与小学源流学生相比，难免会有自卑心理。可以预料，中途辍学率将会增加，学校纪律会出问题，社会少年犯罪会恶化、华社人力资源的培训也会失衡。
只有少数10%左右的资优生，可在半年内顺利过渡，克服学习上的困扰， 那些不能直升中一，仍须就读预备班者，自卑心理必然会更重，原本预备班就办不好，现在老师要教这一批资弱生，倍加困难。很可能会被一些国中当作“放牛班”来看待。纪律与辍学问题会更加恶化。这一批后进生，可能被糟蹋，人力资源白白被浪费掉。
从家长方面看
一般家长会心里感到高兴：既满足了虚荣心，也觉得可省回一年的时间与金饯。
但能真正高兴的，大概只有那区区10%资优生家长。其余的家长，将十分困扰，不知如何为孩子的过渡做好准备。稍有疏忽，将使直升中一孩子首一年遭遇失败，此后一直失败下去。到恶果出现时才警觉，那时已太晚了！
有的家长正面临抉择，不知要让有资格的孩子直升中一，还是就读预备班或独中，左右为难，犹豫不决。
那些仍须读预备班的学生家长，会有无可奈何的感觉。但若能好好开导、协助孩子，仍可弥补心理上的缺失。
那些直升中一，半年后赶不上，打回头的学生的家长，与学生本身一样，挫折感很重。但若能面对现实，设法补救，孩子的学业前途仍有所作为。
孩子直升中一也好，读预备班也好，半年后打回头也好，家长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如今，责任大部分落在家长身上。家长有必要认真监督，辅导孩子，设法加以补救，做好一年半载的过渡工作。
这是关键性的一年，成败在此一举，千万不可大意。
从国中方面看
从学校行政方面看，国中当局将面对一些困难。这包括班级人数的编配、教师的调配、课本的短缺、以及设备的使用等。
其中最大的问题，恐怕是管与教的困难。在无甚妥善准备的情况下，忽然增加了6、70%中一生，训辅上将因学生的学习困扰，产生许多纪律问题。
教学上也随之产生不知如何为这批学生过渡的难题。中一课本若放下不教，先行过渡，将不能完成规定的课程进度；照教中一课本，学生鸭子听雷，程度赶不上。如此情况，教师与校长都感到十分为难。
我们可预见，一些国中不负责的行政人员及教师，将不理会华小直升中一学生的过渡及衔接困扰，照章行事，致使学生的学习及行为都出了大问题。
也有教师会让预备班学生“放牛”去！
当然，负责任的教师仍不少。但须付出更多的爱心，才能辅导这些学生走上正轨。
那些试读中一半年，赶不上，倒回预备班的学生，有必要特别予以辅导。我们不希望看到受挫折的孩子被弃之不顾。
从独中方面看
独中受影响最直接：新学年开始，许多独中新生减少。
能直升中一者，纷纷就读国中。只有那些对独中价值有认识，经济能力做得到的家长，才会坚持将子弟送入独中。
但不能直升中一、须读预备班的学生家长，倒会将子弟送入独中，这一来，独中可能又会重临6、70年代小学会考C等生涌入的局面。
独中办学将面临严峻的考验和挑战，也必须与国中展开管教绩效的竞争；单靠民族感情及华文招牌已不足够。
独中只有以管教工作做得好，学生出路广阔，科流选择多取胜。
“强作强教，弱作弱教”，要因材施教，也要因材评量。独中有必要做出一番大调整，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世界教育通例，私办教育，各国都有生存发展的广大空间，也已办出了成绩。“学有特点，办有特色”，独中有必要走出自己的道路来。
也许目前这种情势，会逼使独中重新定位，开创一个新局面，这未始不是一件好事。
从华小方面看
过去，UPSR是决定是否直升中一的唯一标准。
现在，只要考得国文二科C等者，都可直升中一。70%学生都办得到。换言之，中上程度学生都可过关。
这一来，UPSR将失去决定直升中一的主要作用，考试的功能忽然间大减。考试恶补将消失于无形。在消除考试积弊上说，正可使被扭曲的教学恢复正常。
但华小教学一向以考试为导向，忽然间失去方向感，又无新的指南来导航。将可预见，除重视国文一科之外，师生之教与学将会松懈下来，家长也不会太重视检试。小学国文科也少有学生会报考。
一向来，在比较上，华小管教优于其他源流小学；这种表现今后是否仍能保持？
正常教学，异于准备考试，华小如何“办有特色”？这值得我们深究，也值得我们为华文教育重新“定位”，拿捏办学宗旨，摆正管教方向。
从学制方面看
华小生升入国中就读，全部学程是“1+5+2”(预备班1年，中学5年，先修班2年)，共需8年，才得进入大专深造，总年数比其他源流小学生多了1年。如今，减少1年，这是达立报告书所建议的学制，实施后第一次更动，正符合目前政府使我国学生“学龄年轻化”的措施，有提早输送人力资源进入职场的积极意义，也可弥补人力短缺的需要。
只是，华小生转入不同媒介语文的国中，却是学习方面的“转轨”，而不是学段间的“接轨”。转轨不妥，必然“出轨”，发生灾祸。
华小生直升中一，在学制上可取，但管教实质效果堪疑。
谁救众生
预备班原是华小生渡河、跨海、登山，越谷的桥梁，慈航普渡，救众生无数。如今，众生将苦海浮沉，谁来搭救？
是华小开办预备班，先为每年应届毕业生做好升中一准备；还是国中在中一那一年，调整教学进行准备？
没人说得准；该怎么办！
目前预备班课程与教学又如何改善？教专已提出了建议；希望教育部有所回应。(见9.11.95各报新闻)
预备班已办下30余年，绩效欠理想。对华小生帮助不太大，但也聊胜于无。如今，教育部轻率宣布“半取消”预备班，令人忧喜参半。一方面表示4A2C办法不妥当，另方面也表示预备班办理欠妥善，但教育部并未对华小生升中一之过渡做出安排，也未宣布要如何改善现有预备班教学。
其实，教育部有必要对整个学制进行整体的规划，全盘考虑，并深究中小学接轨的设施，以消除目前所引起的种种负面影响。而不宜想到做到，未作长期策划，即行宣布新措施，以致引起不必要的不良后果。
(07-12-1995《南洋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