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在实施怎样的儿童教育
吴映清
中国名作家巴金先生在他的近着《随想录》中有3篇文字记述他的外孙女端端在儿童时代接受“填鸭式”教育情形，深切指出此种教育的弊病，认为不但不能让儿童有充分运用脑筋去思考、去解答问题的机会，反而使儿童因为刻板的教学而失去学习的兴趣，觉得学习是一项苦的差使。巴金说，这种“填鸭式”的教育，他在80多年前的私塾读书时，已饱尝其苦味了，如今又亲眼看见外孙女接受同样方式的教育，真使他无限感叹。
同时，端端的父母及家庭里其他的长辈对她的期望：小学毕业后一定要考入“重点学校”(也好像我国教育部保留予小六检定试优秀生就读的中学)给她心理上很大的压力。因此，她这个年仅11岁就读5年级的儿童，每天清晨5时就要起床，赶做学校的功课，并复习课本；放学回到家里，休息不到半小时，又埋头用功，一直到晚上8、9点钟。她坐在写字台的时间，竟比她的外公写作的时间还要多。即使如此，端端除了外公予以同情，她也不会得到家人的体恤的，因为她的考试成绩如果在80分以下，就得遭受父母严厉的责骂。这样沉重的心理负担，令年纪小小的端端也会这样自言自语地发牢骚：“活下去真没劲！”
读了巴金的文字，不禁使我想起了许多儿童教育问题。我觉得目前国内的儿童，接受教育的情形和端端并没有两样：每天上学，书包里挤满了厚厚的课本，以及一大迭的补充作业簿，里面有非常多等待着被“填”进脑子里去的“知识”；不管儿童能否理解、能否吸收、能否消化，老师一定要把它“输进”儿童的脑子里去的。
然而儿童小小的脑子并非计算机的胶卷，它能“装”得了那么多的“资料”吗？
这实在是一个应该检讨的教育问题，究竟我们在给年幼无知的儿童实施怎样的教育？我们真正的教育目标，是在为国家培养整体的普通国民呢，还是只为国家训练少许的领袖人材？
事实上，我国现行的小学教育制度，是很有系统的。国家对于全国各民族儿童，不分聪明或驽钝、贫穷或富有，一律施以免费教育，一律平等对待。政府每年开销庞大的教育费，训练师资人材，以推行3M教育。根据“小学新课程纲要”所订定，在小学第一阶段课程修完之后，如果儿童之学习能力尚未能达致目标，必须予以“特别辅导”以补救之，由教育局所委派之辅导教师负责指导。由此可见，我国的教育目标，不是偏重于领袖人材的培养。
那么，为什么家长们会有一种心理倾向，期望子女成功进入“保留中学”呢？
这自然是做家长的人十个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变成“龙凤”，成为出类拨萃的人物。家长们有这种期望，照理是很好的，可是有许多家长并没有深切了解到孩子的个性、资质、兴趣和学习能力，就强迫孩子日夜用功，去实现父母对他们的期望。于是一堆堆的课外作业簿、一本本厚厚的参考书和学校课本，摆在孩子面前，监督着他们去啃，去吞、去消化；让体力弱小的孩子背着比大人还要沉重的负担，做着比大人还要忙碌的事。这样的儿童教育，对儿童是不是一种虐待？
在家长们不合逻辑的请求之下，学校的教育无形中也走了样：校方要提高会考及格百分率以争取家长的称誉，老师们就得费尽心思，疲于奔命去训练班上的优等生；于是，素质差、成绩劣等的学生，因为追赶不上，便被撇弃一旁，无暇兼顾。
这难道又是我们实施儿童教育的原则吗？
有识之士，谁都不会同意教育工作者那么做的。天资聪颖的儿童固然要培养，因为他们将来或许是国家社会的领导者；但是天资驽钝的儿童也不能歧视，因为他们才是组成国家社会的骨干，支持国家社会的力量。我们可以不希望国家社会有太多的“领导人”在施发号令，但不能不希望国家社会有足够的力量在支撑其生命！
老作家巴金先生主张对儿童施以引导和启发方式的教育，让他们多运用脑筋去思考，自动自发地去求知，去学习，才能使儿童对学习产生兴趣。这是很好的见解。因为时代的巨轮不断地向前推进，世上一切的事物都在变革，创新，我们不能强迫下一代去接受我们这一代的思想，也不能强迫他们去接受我们童年时代陈腐落后的教育，他们的未来，应该比现在的我们更进步，更创新！
教育部自1982年起，在全国各民族小学实施“3M教育制度”，迄今已整整10年，在这10年里，我们获得满意的效果吗？为什么施行了整整10年的教育制度，至今还是有那么多的儿童在升入初级中学之后，仍然不能充分掌握“读、写、算”的技能？是不是我们在实施教育时确曾犯下一些错误，好像：编纂不合儿童程度和趣味的教材，施行违反儿童心理的教学，忽略低能儿童的辅导等等问题，都是应该提出讨论的问题。
日前教育部长拿督苏来曼道医生指出：“小学新课程纲要”巳实施整10年，教育部正在研究其弱点，希望家长、教师及社会人士协助检讨，密切关注此间题。部长也透露：为了特别照顾课业软弱的学生，教育部计划在每一所学校特派一位辅导教师。
为此，笔者希望全国各民族教师团体、校长职工会、家教协会及教育专家们，能够对此问题集中力量讨论，深入研究。并把3M制度的缺点，提呈报告予教育部，以备日后政府修订教育制度时作为参考。
如果说“教育”是属于建国的一环，那么“儿童教育”便是这一环里最重要的一节。盖儿童心智的发展，是和身体的发展与日渐进的。一切错误的引导和灌输，终必妨害儿童心智的发展。因此，在实施正确的儿童教育方面，家长和教师应该扮演重要的角色。
(02-03-1992《光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