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这一条路
《回忆片片录》与《风雨十八年》
陆庭谕
林连玉先生的遗书《风雨十八年》出版了半年多，不但没有洛阳纸贵，简直是无人问津地可怜兮兮，销不上两千本！
说来令人难以置信，那么多人在追问林先生的禁书《回忆片片录》，却又让林先生的《风雨十八年》任由它束之高阁，於书局的书架上，失之交臂，岂非粗心大意，缺乏联想力！
《回忆片片录》是林先生记事之作。《风雨十八年》也就是它的姐妹作，都是从1946年到1964年间的华校风雨大事，记实之作。更确切地说，《回忆片片录》是涵盖在《风雨十八年》之中的故事云尔。（当然它不能收在此书中，免干法纪。）原来，被禁的《回忆片片录》，内容是：
（1） 教育遴选委员会谒见记
（2） 副钦差大臣谒见记
（3） 数学比赛比不成
（4） 不要欢送邓普勒
（5） 华校新薪津制交涉记
（6） 华校会考沧桑记
（7） 华文中学教育会议
（8） 火炬运动
（9） 非津贴班问题
（10）告别教总同仁
（11）我为什么非常失望？
《回忆片片录》单行本被禁，殃及原有登载《回忆片片录》的九期《教师杂志》，一并禁止印刷、出版、发行、售卖及拥有。于是《回忆片片录》便成绝响了。想窥全豹者，唯有到外国大学图书馆去拜读了。那就是香港大学、香港中文大学、新加坡大学和台湾大学的图书馆，当年教总都有寄赠，应该有迹可寻。
所以说，要看《回忆片片录》的读者而不看《风雨十八年》，真是“走宝”！不过，还来得及，即使存著出售罄，还可再版，但，可别再“无花空折枝”了。
俗语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身为华校教师，华教工作者，热爱华教人士，对于华教史实，前辈节衣缩食兴办华校，前仆后继地维护华教的种种艰辛，种种困境，没有充份认识，是美中不足的。当然，从《教总33年》也看到没有华校教总，就没有华文教育。华文学校是华校教总救起来的。1952年教育法令通过之后，不能执行，饮差大臣面告林连玉先生：这是因为华校教总的反对！华校教总就是林先生领导的机构，可见，林先生与华教的命运是分不开的。当然，这绝对是全体华人的力量，才保存了华教，但也要有领导人呀！
《教总33年》所记载的史实与成果，都有一段重要的策划与过程，林先生以当事人的身份，娓娓道来，如话家常，读其文，如闻其声，如见其人，更明白当时错综复杂的背景与人事，这是第一手资料，成功或失败的背后，没有林先生的记述，是不容易理解的。
其实，读过《回忆片片录》和《风雨十八年》的人，都知道那是充满智慧的书。摆事实讲道理，以理服人一林先生曾经说过，他有家学渊源，虽属旧制中学，再经“五四”新文学运动的洗礼，却已打下新旧学的根柢。经过集美师范的教育，再涉猎大学的师范课程，熟读教育理论，谈起教育课题，真是得心应手呢！他更说，有三个人给他很大的启示。那就是梁启超，梁任公浩瀚如海，气势磅礴的文章，令他一新耳目。胡适的分析事理，一二三点,条理分明的论著，他也得益不浅。再来则是鲁迅投枪式文字的深刻。他说鲁迅骂人是很刻薄的，他也深受鲁迅杂文的影响。他对我一开始与人争论是非之时，告诫我说：“摆事实，讲道理；讲积极的话，不讲消极的话；讲正面的话，不讲反面的话。”这些话，我受用至今。
林先生不止一次地说，英国实行的是“开明专制”，“进三步，退两步，还是进一步”的政策。虽然那时是殖民地统治势力衰微的时刻，也可以说是准备退出的时刻，不想兴大狱，对华社有了忍让的态度，否则，以强硬著称的邓普勒将军，还是可以施展其铁腕威力的。还有一点，就是，当时殖民地高级官员，还是相当讲理的。讲得有道理，他们是服从真理的。但是不等于他们放弃了原则与主张，只是处理得比较缓和而己。例如“数学比赛比不成”是提学司认输，不了了之。“火炬运动”英校招生彻底失败，殖民部官员认输，不过，却搞个“非津贴班的问题”来刁难。因为1952年教育法令是邓普勒手上通过的，所以林先生喊出“不要欢送邓普勒”！教育部官员还要来求情呢！还有一些林先生津津乐道的事实，就是他用罗素这个英国哲学大师压服了华校总监侯士，侯士被林先生的渊博的教育理论慑伏，不得不一反倨傲之气而求教。另一宗则是提学司便士口沫横飞地力陈英文教育的出路好，林先生却对他哈哈一笑，便士问林先生笑什么？林先生说“笑你乱讲话，信口开河！”“为什么？”“我们现在谈的是小学教育，我问你，英文小学生就是医生、律师、工程师了？”“……便士面红耳赤，……。还有一项便是地理博士路易士指定要林先生给“地理”科下个定义，林先生说“地理乃是研究人和地的关系。”路易士博士想了好一会只好点头。这正如林先生向我提过，什么叫政治？“政治者，是这一小撮人要管那一大撮人之争也。”真是上语中的。以上这些趣事，存在于《回忆片片录》中。
《风雨十八年》里面更是反映了豺狼当道，牛鬼蛇神，奴颜婢膝，读了令人发指。也有更多针锋相对，火辣辣的场面，唇枪舌剑，各展辩才。还有的是鬼喊害人，相反的却是侠义云天。更重要的是当时的波谪云诡，林先生的押阖纵横，指挥若定，稳住华教，与各民族合作促进团结与争取独立等等，其苦心孤诣，没有这些“资料”，怎能体会其中的辛酸苦辣？原来一切都不是偶然的。林先生在《八十书感》中说：
八十韶华转眼过，方知岁月易蹉跄。
脱胎换骨那能尔，石火电光可奈何。
已觉长江腾后浪，不愁暴雨阻前途。
平生著作分明在，历劫还新应不磨。
在这林先生八十九岁的冥寿前夕，最深的关怀应该是多读他的遗作，尤其是《风雨十八年》！兹将《风雨十八年》的目录列后，以飨读者。
1. 冒牌的视学大员
2. 华桥复校辅导委员会
3. 尊孔中学被包围
4. 改编华校教科书
5. 全国华校董教代表第一次大会
6. 谁泄漏1952年教育法令的秘密
7. 马华教育中央委员会的真相
8. 马华公会教育政策订立的经过
9. 向联合国大会主席呈送备忘录
10.粉碎教育白皮书
11.马六甲会谈
12.消弭一场可怕的气氛
13.与钦差大臣一席谈
14.各民族校长会议
15. 课程委员会杂掇
(一)参加课程委员会的经过
(二)皮肤白的就是专家
(三)历史纲要问题
(四)歪曲的记录
(五)拍马屁，触霉头
(六)偷改议决案
(七)心不学无术的语文院长
(八)我说NO就是NO
16.出卖华文教育罪魁汪永年
17.情报失实两则
18.超龄生的问题
19.全国性的学潮
20.教师之友一一宋哲湘（还有很多珍贵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