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检局剪不断，理还乱
黄家伟
现有的落伍电检及电影分级制度有必要重新检讨，把集中在一些官僚手中的检审权力，交给民间的专业人士，从而制定一套契合时代精神的专业电影检审及分类标准。
上周谈到本地电影检审局的“黑箱作业”，以及影片检审标准的杂乱无章，其实仅道出了电影检审制度的冰山一角，经常与电检局打交道的电影业者，当更明了其中的荒谬尺度，以及电检制度极度官僚化的流弊。
大部分国家都有本身的电影检审制度，以达到其“寓教育于娱乐”的目标；不幸的是：电影检审制度永远与观众的观赏权利、电影制作人的芝术创作自由，以及片商的经济利益有冲突。没有人愿意将观赏何种电影、拍摄何种电影、要在电影中传达某些讯息的权力交给他人审核，或是删剪。
电影公司可上诉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公正、透明、专业及负责的电影检审机构，便不可或缺。了解这个主宰马来西亚2千200万人观赏影片权利及观赏乐趣的机构，将能提高我们对电检制度的认识，而不致于对它产生莫名的恐惧，或是美丽的误会。
一般读者或以为，电检局既然主管电影芝术及教育的审查工作，应属于文化、艺术及旅游部，或是新闻部，然而，它却隶属内政部。而且，28名电检人员，绝大部分是退休公务员，分别来自警界、军方、教育及福利部门，担任公职的服务年资至少25年。
他们是根据1952年（注意：当时大马仍未独立，属英殖民地时期）影片审查法令，以及72年、74年及80年的修正法令执行任务。凡是影片内容涉及种族、宗教、色情、暴力及不良意识的影片（色情及敏感的定义，由官员决定；影片业者无法取得一套既定的准则），都会遭到禁映或被删剪的命运。不过，有所不满的电影发行公司，可向该局设立的内部上诉组织上诉。
从电检局的既定结构来看。它无疑是典型的保守官僚机构。它的主要功能，是协助政府清除及过滤一切“不良的意识型态”，使到进入观众眼帘的，皆是符合官方意识型态。或其所能容忍的影片或讯息，进而达到“净化社会”的终极目标。它是政府的意识型态清道夫，而不是电影艺术或娱乐的倡导者。
检审标准已落伍
一些极权专制国家的影片检审局，甚至还负有政治教育的“使命”，俨然是主宰人民意识型态的政治作战机构，而不仅是看管人民看甚么电影的检审单位。马来西亚的电影审查局当然不至于沦落至此，但是，它仍未放弃以1952年电检法令来作为检审标准，便足证意识底下，仍然存有类似落后遗风。
电检局之所以保守因循，无疑与当时的政治局势，如共产党意识和反殖民运动的崛起，息息相关；然而，事过47年，一个昂然要迈向下一个干嬉年，独立自主的马来西亚，电检制度却仍沿袭英殖民地的过时法令（期间虽作出修正，但意图控制人民意识型态的“古风”却未稍减。），这与我们继承英国普通法中的落伍条文几乎如出一辙，这是必须受到批判的。
而且，全国2千万人的影片观赏权利，全由28名退休官僚来定夺，特别是30岁以下的观众要看甚么，若说其中不存有意识型态的冲突、年龄的代沟、艺术品味的迥异、价值观念的分歧、以至生活品味的南辕北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换句话说，这其中有太多家长式的监督与“关爱”，就看阁下能否消受。
内政部几年前制定的电影分级制。严格来说，只说是电影分类制，它并没有放松电检尺度。之前的电检程序，是“剪了再放（映）”；现有的尺度，则是“分了（级）再剪”。而且。18SX（只18岁以上者观赏，可能含有色情及敏感成分）及U级（老少皆宜）影片的分类，往往十分紊乱，教人无所适从；电影院放映一部只宜18岁以上年龄群才可观赏的影片，往往也有不少中学生和末足龄的青少年，大摇大摆的走入观赏。
少年买色情影碟
因此，电影分级制实际上并没有发挥任何把关的作用，它仅是机械式的按照旧有的规则及意识型态，进行电影分类工作。更严重的是：电检制度在资讯工艺大跃进时代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只消按着电脑滑鼠进入网际网络、或是直接到人潮拥挤的夜市场，逛逛翻版影碟摊位或到一些录影中心，便明白电检局筑起的“防火墙”，在如水银泻地的资讯冲击下，完全瓦解崩溃。政府越想禁止的某些资讯，却又无孔不入的飞入寻常百姓家。
更讽刺的是，有些贩买色情影碟的摊贩，就在警察局邻近公然摆摊营业。如果一名“乳臭未乾”的小子可以轻易在“众所周知”的市场，买到色情影碟，而专司侦察治安工作的执法人员却浑然不觉，更是匪夷所思。
作为一个关心电影的评论员，我并不否定电检局的功能，所有在本国放映的影片，都应该进行分级，以界定它适合哪些年龄层的观众欣赏，一些不适合儿童观赏的影片，家长及电影院经营者有必要紧守把关，不让儿童接触这些影片，以免影响其心智发展；不过，与此同时，这不应作为剥削成年观众观赏儿童不宜，但具有高度艺术价值影片的藉口。
政府在先天上的“失调”，导致电检制度严重与时代脱节，忽略了新时代公民（观众）的需求；后天的“不足”，又在目前盗版影片近乎汜滥的情况下，以致青少年涉及色情犯罪行为的事件日増。
事实上，我们有必要重新检讨现有的落伍电检及电影分级制度，把集中在一些官僚手中的检审权力，交给民间的专业人±,包括电影学者、制作人、社会学家、宗教家、影评人、艺术家、文化工作者、国会议员、专业电影组织、非政府组织以及社会上德高望重之士，从而制定一套契合时代精神的专业电影检审及分类标准。
如此才能捍卫本国观众观赏优秀电影的权力；也保护未足龄的观众，不会在紊乱无序的电检及分级制度下成为受害人。新加坡的电检尺度处在亚洲价值视的夹缝中，仍然成功的模拟出一套可行的标准，值得我国参考。
马来西亚既然要迈向下一个千稽年，要发扬资讯工艺、建立多媒体走廊，成为先进国，人民需要更广阔的文化视野，容纳不同价值观念的胸襟。过去的电检制度如果不能再发挥作用，甚至成为阻碍进步的力量，便应将它改革。
（01-11-1999《南洋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