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经济政策的角度谈我国的病态社会
陈凯希
新经济政策（NEP）的目标堂而皇哉
即通过“重组社会”及“不分种族消灭贫穷”，以纠正经济上的不平衡，达致国家稳定和全民团结的目标。它计划把土著的企业拥有权，由1970年的2.4%提高到1990年的至少30%。
NEP强调社会重组是建立在经济成长（每年8%）的基础之上，而非采取“劫甲济乙”的手段，也就是国家财富的重新分配，必须基于一定的国家经济成长率才能进行。它预期20年后（1990年），国民团结将获得加强，而非削弱。
NEP推行的结果及其所产生的问题
17年来，NEP的执行经成为越来越具争论性的问题。近年来国家经济的大衰退，弱化了NEP的“经济基础”，所谓“扩大的经济蛋糕”未见扩大，反而出现诸多难题，引起行政或执行偏差以及社会分化等方面的批评。
•首先，在经济成长方面，东南亚各国均预期今年将取得相当的增长率，即新加坡5.6%、泰国6%-8.5%、南韩8.5%、台湾10%、印尼与菲律宾3%。然而，拥有丰富天然资源的我国，却预期只有1.5%的增长，远远落在他国的后头。
•在没有经济成长的情况下，仍然硬性执行NEP有关公司股权、就业、升学等方面的目标，导致恶性的种族极化与社会不安，损害政治稳定与国民团结。
•一方面喊出“不分种族消灭贫穷”的口号，事实上却是贫穷的华印人想获得廉价屋、土地、执照、奖学金、升学及就业的机会却极其有限。这种既声明所有贫穷的各族人民都会受到帮助，又同时表示其中一些人没有权利分享国家经济成长的果实现状，正好说明了NEP的“重组社会”目标与“不分种族消灭贫穷”的目标，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的论调。
•在种族主义者的包庇下，NEP执行过程中所出现的偏差始终存在着，甚至蓄意制造偏差，歪曲NEP的原则，为彼等的个人及政治目的服务。而国家财富则在巧取豪夺和巧立名目的情况下，日益和迅速地集中在为数不多的马来权贵、NEP决策者和管理者，以及既得利益集团手里。
•在新的企业方面，政府为推引“土著利益至上”政策而采用的主要方法之一，乃规定一系列的企业项目领取各别的执照，并控制新执照的颁发。其中规定只发给“土著公司”的工商业，包括伐木业、锯木业、印刷业、汽油站，及较吃香等级的巴士、罗里及的士车辆运输业、信贷公司、保险业、船务代理及报关行等，更不必说到有利可图的马航空、船务、船坞、集装箱等执照。
•我国近年来入不敷出，主要是由于政府利用权力，建立许多预算案外机构的新子公司，注入资本，以及支付日韩等国庞大的建筑费用所致。我国负债累累（去年底的外债总额高达500多亿元），也是由于举国债来协助土著建业，特别是大规模动用国家资金去造就一个土著商人集团。
•在NEP下，政府大量举债以便在公开市场收购外国人在大马的园丘。目前，我国的大园丘股权已有超过60%落入马来族手中。它们其实是国营的公司，但是被定为私有财产。另一方面，在重组社会计划下，我国的土地被分割给联邦土地发展局、联土地统一及复兴局，以及树胶业小园主发展局的新面积，至1984年为止，共达75万多公顷或185万英亩，其中95%以上是分割给马来族。政府不但把这些土地通过州政府的行政分割给马来族，而且还举贷国债来加以发展为油棕园、可可园、椰子园及树胶园。就这样，一方面政府以高度技巧化的手法，暗地里把我们国家的主要财产——土地，静悄悄地转移给单一种族。而另一方面，所有的这些国债，则须由我们的子子孙孙来偿还。
•在NEP下，我国的金融制度极不健全，层出不穷的金融丑闻和贪污舞弊行为充分说明了这点。其中急待调查的若干重大事件包括25亿元土著金融丑闻、合作社问题、政府涉足锡市事件、雇员公积金局股票投资事件、财长达因合众银行股票买卖事件、马友乃德工程标得34亿元南北大道工程事件，以及私营化计划和外债等问题。
•行政权力过大，庞大的公务员人数（约占我国就业人数的四分之一），足以控制整个国家机器，左右国家政策。这些行政人员已近乎清一色单元种族化，势力雄厚，有尾巴大过头的现象，形成我国的一大负担，也充当了推行新经济政策的尖兵。
•从重组就业机会方面来看，造成种族关系紧张的根源与商业活动，有着密切的关系，尤其是在销售业和企业管理领域。这也必然会牵涉到股权拥有和控制的问题。而专业职位又和训练与教育问题有关。那么由这方面所造成的种族紧张关系多是教育与训练机会、就业机会、升级机会、经商便利与机会等问题有关便是不足为奇的。简单的说，NEP下的教育、就业、升级与商业机会，经成为种族之间竞争与摩擦的根源之一。
•虽然，NEP实施以来，马来族经取得相当大的成果。然而，它在马来社会内潜在着危机。因为马来资本虽已大量膨胀，但却只集中在极少数马来权贵和暴发户手里，马来社会的贫富距离日益扩大，大多数乡区马来人的生活水平仍然在贫穷线下，贫穷问题并没有消除。这也从另一个方面反映了NEP的实质与决策者的本意。
问题该如何解决
•NEP正处于关键性时刻，特别是在国家经济日益恶化的今天。应继续选择以大规模的贫穷（贫穷是不分种族的），来换取财富的高度集中和坚持“土著至上”种族经济主义？还是要争取一个更公平合理的经济分配，及在社会公正基础上容纳更广泛的竞争以使大家得益？
面对着这个问题，我们的任务，已不仅停留在大酒店的冷气会议室里寻求机会发泄你我的精神苦闷，而是要设法解决问题，为我国广大同胞摆脱深重困境的正确途径。
•NEP草拟者之一阿古斯沙林博士曾经指出：“如果在实行NEP时使各方面产生憎恶，则应加以检讨。万一它成了争论的焦点，那就是某些方面一定出现严重错误。”他也说：“政策并非神圣不可侵犯，它可以及必须作出调整，以符合时间及情况的需求。我们不能将某个政策搞到荒谬不合理，新经济政策的目的是要加强国民团结，而非加以削弱。”显然，他的话是中肯的。
我们都是马来西亚人，既然付出同样的血汗，为何不应获得均等的报酬而要沦为二等公民？事实将证明，NEP给某一族所带来的一切专利，都弥补不了它所促成的种族两极化的损失。这个代价对于这么一个年轻的国家实在太大了。
从上面的资料显示，NEP实质上乃是一项种族政策，它的政治成份比经济因素强。因此，要解决由它引起的问题，主要的还是得从政治上去解决。
面对现实，解决问题
今天，华族在当前政治狂飙和经济风暴的猛袭下，前途是何其不稳定。比起马来兄弟来，有人比喻华人社会有如在汹涌急流中漂荡着的一块朽木，丧失了自我控制的本能，茫茫然失去了目标与方向。事实果然是这么糟糕吗？
在苦闷和困境中，我们但见不少华人，宁可成天泡在电视剧里，而把现实社会中较重大的事件抛诸脑后，或是视若无睹、麻木不仁。这不可不说是华社处境江河日下的原因之一。
另一些人则为了攫取权力地位，或为了贪婪地牟取暴利而抄捷径，不择手段地给华社带来无穷的祸害。欺骗和诈取，加上营私舞弊，卖族求荣，似乎已成了这些人的生活方式。
在新经济问题上，我们强调，我们支持全民团结，但那是在平等、公正、同样的权利与义务基础上来谈全民团结。
我们支持重组社会，那是要更好地发挥“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地尽其利”的生产性的功能，而不是劫甲济乙，削足适履。
我们支持消灭贫穷，那必须是在不分种族、出身、宗教的基础上来进行，使大多数人受惠，而非一小撮权贵。
面对当前种种不公平的社会现象，面对着民族基本权益和民族地位受到严重侵犯，以及下一代的前途失去保障，我们每一个华裔同胞岂能置之度外，不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和责任？岂可明哲保身，满足现状，只顾吃喝玩乐？就算我们不能挑起大梁，起码的，除了洁身自爱之外，我们还应多多关心社会，关心国家大事，关心下一代的前途，努力地使自己成为一个对华社有用的人。
目前是一个大变动的时期，变动本身提供了挑战和机会，有胆识、有勇气、有远见的人，如果能够联合起来，是可以众志成城，在这种艰苦复杂的局面底下，创出一个新局面来的。
让我们采取积极的态度，面对现实，振作起来，为华社的前途作出最大的努力！
（09/1987《文道月刊》第7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