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裔可考虑接受回教党
陈应德
你见群山而以为都是固定的,其实群山都像行云逝去。
《古兰经》第27章,奈木勒
先从巴东得腊(Padang Terap)说起。
1985年1月巴东得腊举行补选。回教党与巫统经过剧烈的拉票战之后,结果是巫统的候选人中选,成绩如下:
巫统得:18,262票
马回得:12,560票
让我们回顾1982年大选之成绩:
巫统得:18,637票
马回得:12,329票
巴东得腊的选民以马来人为主,可是还有华人、暹罗人的选民。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是:非回教徒向来都差不多100%将选票投给巫统,不会投给马回。
这样看来,马回两次都是失败在非回教徒的手上。
巴东得腊补选之后,回教党开始在吉隆坡、芙蓉、太平、怡保等地和华人对话,解释回教党政治斗争的目的。这种对话,得到华裔社会非常热烈的反应。到笔者写这篇文章时,回教党还计划到其他地方和华人对话。
除了对话以外,回教党还派人到海外和居留在海外富有的马来西亚华裔接触,希望这些华人能和马回合作,发展国家的经济。
马回最高理事会成员之一的苏基拉狄夫(Haji Subky Latiff)说:我党认为是政府的政策使到富有的华人移居海外。因此我们到海外去向他们解释,使他们了解我们的政策是完全不同。在公平的回教法律之下,人人都有其应有的权利,我们需要他们帮助我们来发展国家的经济。(请参阅1985年10月3日《星报》Zainal Epi “Pas, New Strategy A Threat To The BN”)。
可见马回和华社对话,不但在国内举行,在国外也同样在进行中。
沈慕羽先生说:现在有人伸手要救我们,为什么不跟他们谈呢?(请参阅《南洋商报》1985年10月3日新闻。)
其实,就是人家没有“伸手要救我们”,也一样可以“跟他谈”。
回教党要救我们?
也许。可是巴东得腊补选之前,为什么一向都不来救我们,到了巴东得腊补选失败之后,忽然“伸手要救我们”了?
马华公会及巫统的领袖们说:回教党的目的是要争取华人的选票。
可是,巫统、马华公会不要争取华人的选票吗?争取华人的选票,只要不是用欺骗的手段,只要是用民主的方法,有何不可?
郭洙镇先生说:回教党与董总代表对话时,其副主席纳凯依所发表语文政策的言论已“缩水”。(参阅《星洲日报》1985年10月14日新闻)
我不明白郭先生的高论。
我知道郭先生也就是诗人高青。可是写诗与论政不同。写诗可以用写实派的技巧,也可以用现代派的技巧,写出来的东西,人家看得懂也可以,人家看不懂也可以。例如新加坡的名诗人陈瑞献先生(笔名牧羚奴),他的大作,很少人看得懂,可是大多数现代派的朋友们说陈先生是文学界的“巨人”,而张瑞星先生(也是一位现代派的写作人)甚至说陈先生是新马诗人之中最了不起的一位。
可是,论政不是论诗。郭先生还是要清清楚楚地说明何谓:回教党语文政策和言论已“缩水”,因为我们华裔同胞们一定有很多好像笔者一样不明白郭先生诗的语言。
许光道先生说:回教党现在已经不再是主张建立回教国。回教党现在不再主张建立回教国?
根据《南洋商报》1985年10月13日新闻报道:回教党中央宣传局委员邢福庄先生指出,回教党如果有机会上台执政,将拟定一部回教宪法以取代目前的宪法。
回教党现在不再主张建立回教国?!
笔者以后除了正视回教党的动向之外,也要“正视”许光道先生的高论。
霹雳华校董联会主席胡万铎先生说:30年来,回教党一直被宣传为“种族主义者”、“宗教狂”等等,但事实上,我们看不到这些事实。30年来,华人社会一直戴着别人所赐的有色眼镜,跟着别人唱黑白不分的高调。到了今天,我们应该除下有色眼镜,是白的说白,是黑的说黑。
不应该戴着有色眼镜看回教党的原则是对的。国阵已经控制了很多大众媒介,那么我们人民要客观地了解回教党,参加对话是一种很直接的方法。
当我们看到事物的真象时,是白的说白,是黑的说黑这原则也是对的。可是有几项要点我们也要记住。第一,对事物的真象要细心的观察,研究,最好不要遽下断语。我们千万要小心,不可患上色盲症,世界上的东西,除了黑、白之外,还有其他的颜色,不可将天下所有的东西都分成黑、白两色而已。
这就使我想起,在我们未“正视”回教党的动向之前,我们应该先正视华社中一种非常严重的弊病。这种弊病心理学家称之为幼稚病(Infantilism)。
这种幼稚病表现在本地的文学作品、华人对表演艺术的看法、言论、政治行为等等。
现在只举几个表现在华人政论及政治行为的幼稚病的例子。
我们通常将政治人物或是政党分为两类:其一是绝对好,其二是绝对坏。有的人从前就将回教党列为绝对不好的政党:现在又有人将回教党列为绝对好的政党。
过去我们为了这种绝对二分法的幼稚病付出的代价是那么大,如果现在还不后悔,不知何年何日才会醒悟呢?
再举一个例子。华社自从70年代开始便日夜在盼望会出现一个“救星”。起先就出现了一位“华人救星”,可是结果这位“救星”连自己的政治地位都救不了。于是出现了商业奇才、精英分子,结果这些奇才、精英连自己的政党都救不了。可是华社还是继续盼望救星出现。有人就说:我们还有“知识分子”。看样子好像“知识分子”将会成为华社的救星了。谁知道我们还未请知识分子来救我们,回教党便不请自来,要救我们了。
知识分子和回教党救得了我们吗?我感到怀疑。犹太人有这么多先知来“救”他们,可是到今天,他们还是有很多问题,区区的“知识分子”和回教党又怎能救得了我们?
所以我提议我们死了盼望救星出现这条心,大家想办法来自己求突破困境。
我们华人过去可说是“一招武功走天涯”。这一招是什么呢?美国的白人称之为“支那人的哲学”(Chinaman’s Philosophy)。读者们不要因为有“哲学”两个字而沾沾自喜。因为说穿来非常不好意思。所谓支那人的哲学就是:逆来顺受,无能怕事。(对这种观念有兴趣的朋友可参阅美国文学名著《欲望街车》,也就是“A Streetcar Named Desire”,作者为Tennesee Williams)。
过去,华人就以这一招走遍天下,沾沾自喜曰:凡海水到处,就有华裔。可惜时代变了,而且变得太厉害了。你越“顺受”就越多“困境”;你越怕事,就越多事。
以不变应万变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在这80年代复杂的社会,我们华裔应该以万变应万变。这才是我们求生存之道。
现在让我们来讨论回教党与华社的关系。过去华社的确不大了解回教党。今后,我们应该客观地观察回教党,多和该党对话以便更加了解回教党。
回教党方面,无可否认的,过去它曾发表过不少种族性的言论。所以对目前非马来人的困境,回教党也要负一部分的责任。
谈到目前的动向,有关语言、文化、教育、各族地位、商业等等政策,回教党是比巫统开明、民主、公平。可是要注意的是:这只是一种政论而已,还未列入回教党的党章。如果回教党能够将开明、民主、公平的政策列入党章或是大选的竞选宣言,那么华裔社会就可以考虑支持回教党了。
可是,回教党的政治斗争的目标是要以回教宪法来治理国家。这一个目标我们非回教徒是不能同意的。
回教党如果要修改目前的宪法,它不但要执政,而且还要在下议院有三份之二的代表。所以回教党如果不肯放弃以回教宪法来管理国家这一个政治斗争的目标,我们华裔就只能帮它成为一个强大的反对党,让它为民主、公平而斗争。就是它能执政的话,我们华裔也不能给它足够的代表来修改宪法。
这样看来,只要不盲从,不情绪化,我们华裔是可以考虑谨慎地和回教党合作的!
(21-22/10/1985《南洋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