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文西阿都拉──深入私会党虎穴
1824年某一天,殖民地时代的马来文豪文西阿都拉听到风声,驻扎新加坡内地的天地会党徒将突袭市区,人数有8千之众(编按:人数可能有误,因为英政府当时统计,新加坡人口只约5千人),令他感到很担忧!
身为开埠人莱佛士私人秘书的文西阿都拉,不惜冒险混入天地会的森林巢穴,发现了许多天地会不为人知的秘密,例如把拒绝入会的同胞处死及突袭市区的意图。
文西阿都拉在《阿都拉自传》中清楚交待这次深入虎穴的经历。他是在一位华人朋友的带领下进入新加坡市郊东陵的天地会要塞,后者是马六甲天地会领袖。
当时是新加坡开埠第5年,到处发生抢劫事件,而新加坡天地会是在槟榔屿及马六甲天地会的控制下活动。这位华人朋友向文西阿都拉证实,天地会的确打算突袭新加坡市区,不过后来计划被搁置下来。
文西阿都拉在自传中指出:“这些天地会党徒有一部份以种植胡椒与甘蜜为业,不过绝大部份进行偷窃、抢劫和杀人的勾当,他们几乎都染上抽鸦片与赌博的恶习。”
“他们由一位首领管辖,首领之下有4个主干,还有村长及几十个爪牙。他们以各种手段抓人,然后强迫被抓者歃血为盟入会,拒绝的人将饱受折磨,被殴打后再被监禁起来,若再不服从,就会面对被处死的命运。”
他笔下的天地会巢穴是这样的:“我大约在下午4时到达那个地方,进入眼帘的是3座大棚,棚内的人好像虫一样聚集在一起,接近大棚的时候,约有20只狗冲向我们狂吠,我感到害怕。一名华人向棚内的人呼唤,他们于是出来叫狗群安静下来。大棚入口处有一条大沟,桥板已经竖立起来不能通行。有3个人出来把桥放下让我们通过。大沟的对岸有3个大坑,洞口以枯枝及干香蕉叶及泥土掩饰,如果不是有人带路,相信路过的人会掉进坑里。”
“当我来到里面时,看到大多数人都在抽鸦片,棚外周围到处放置削尖了的木棍,棚内陈列着数百种武器,另有盾牌和刀散乱的放置在地上,也有一些长长的木棍,一端被削得尖尖的,好像标枪一样,成束的倚在墙上。”他说。
“他们押一个手脚被绳子绑着的人进来,来到主脑面前被令下脆,那人不遵从,结果被人用竹竿击打一二十下。主脑问那人:‘你愿加入这个会吗?’那人默不作声,又被迫问,一连问了三四次,那人只是一味的说不要。主脑以眼示意持刀的部下,后者挥刀作势要砍那人的颈项。我想那人一定没命了,在紧急的关头,主脑突然喝止,再次问那人,那人还是不愿意。首脑于是下令推倒那人,令两人用竹竿打那人,那人痛得大声呼叫。这时有一个人来到那人面前问同样的问题,那人坚持不要。主脑最后下令:‘明早把他带去杀掉!’当晚那人被囚禁起来,隔天就被杀害了。”
文西阿都拉的记述显示,新加坡开端口的第5年,私会党的组织就已经很庞大,俨然是华人社会的“地下政府”。
英国学者皮尔逊(H.F.PEARSON)在他所著的《新加坡通俗史》说:“这些私会党转移到殖民地之后,已经堕落成为搞阴谋、怂恿械斗、勒索财物和破坏法制的团体。华人把他们对中国政府的藐视态度带到新加坡,他们通过私会党同样的藐视新加坡的东印度公司政府。”
“私会党逐步的发展,终于成为法律和社会秩序的威胁。在市镇里,他们招收新移民充实力量,强迫商家、小贩、妓女等交保护费,谋杀敌对份子,阻止警方搜捕罪犯。在丛林里,他们游手好闲,到处游荡。据说,有个私会堂于1831年在内地(新加坡)有1千多名会员,总部是一个设防的碉堡。他们往往出动50至100人,涂黑脸孔,手持长矛、棍棒、斧头等武器,从丛林的巢穴到市区袭击欧洲人及其他亚洲人的屋子,得手后退回丛林。”
新加坡有史以来首次的暴动发生于1824年,也就是上述文西阿都拉深入虎穴的年份。鉴于私会党向来牢牢控制南洋的华人社会,有关暴动与私会党有莫大的关系。这时期的英殖民地政府对私会党活动,尚是犹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他们甚至认为有关暴动与私会党无关,直到1831年才提及私会党的存在。
曾任马来亚英殖民地政府情报局主任的巴素博士在他的著作《马来亚华侨史》说:“1831年,布克莱(C.B.BUCKLEY)告诉我们,新加坡是一个极混乱的地方,每周有数宗谋杀案发生。当局并不搜查涉及者,同时没有保障市郊人民生命与财产的适当措施。”
“市镇(新加坡)背后山岭以外的地带人迹少见,除了森林和少数垦殖区甚么都没有。有一次,一批华裔犯人在公路上工作,森林里突然跑出许多华人,持刀砍断犯人的枷锁,救走10名犯人。当局于是召集18名警察,捕回5名犯人。据说,华人在森林内建立私会党营寨,拥有党徒超过1千人,并设有武装堡垒。”他在书上说。
“这似乎是布克莱首次提到新加坡私会党(时1831年)。20年后,华人发动第二次暴动,由1851至1854年之间,暴动连绵不绝。”
“1851年的暴动是这样发生的,私会党发觉许多新加坡华人因为信仰耶稣而得到教会的庇护,遂怀恨在心,对市区的华人基督徒发动总攻击,动乱达一周之久。当局最先派遣印裔囚犯驱散华裔暴民,镇压失败之后始调派军队维持治安。当时因为暴动而丧生的华人达500人以上,包括许多富裕的基督徒垦殖者。”
“1851年2月,新加坡高级陪审官直斥,‘各阶层华人对私会党深所畏惧,私会党最近破坏无数华人基督徒的房舍,及攻击武吉智马警察的暴行,显示它是威胁社会治安的极端危险组织。’”
1854年新加坡暴发空前大暴动,达10日之久,全岛成为私会党械斗的战场,导致400名华人丧生。
这一年的5月5日中午,一名福建人与一名广东人为了购买区区5斤米的芝麻小事吵架,竟然一发不可收拾,导致街上来自这两个省份的华人发生群殴。当消息传出之后,两方人马迅速各自结集了几百人加入战围。他们使用刀棍互相厮杀,有些人自窗户内向敌人抛掷石块,厮杀的场面进一步扩大之后,街上开始出现大批冲入商店洗劫的暴民。
事发当天,当时新加坡的警察总监丹曼宣布警方对镇压暴动已经无能为力,最后还是靠军队驱散暴民。可是两方人马偃旗息鼓之后,第二天暴动像野火燎原般的在全市暴发开来。
岛上的欧籍人士认为事态严重,许多自愿担任特别警察协助镇压暴民,当局的行动使暴动由市区转入郊外,两方人马转移阵地之后,仍然四处发生凶杀、纵火及掠夺财物的事件,直到5月13日才告平熄。
被巴素博士形容为享受英国统治的利益却藐视任何妨碍他们利益的法律之华人私会党,的确已经利用本身强大的力量建立了“政府中的政府”(借英国人口语IMPERIUM
IN IMPERIO)或无法无天的地下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