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寇在龙引屠杀实记

柔佛华侨殉难义烈史全辑

日寇在龙引屠杀实记

张存平述 流电记

 

张君云:

 

此事发生于194237日晨8时在柔佛龙引埠。我原避难于离龙引埠约4英里之一山芭里居住,及日寇进驻该埠后,曾扬言凡是在该市内居住而避难到山芭去的商民,若不在37日前迁回原地址继续营业,被捕时一概格杀勿论。

 

是时我以为军令不可违,乃于37日晨与其他一般龙引商民一样,一同迁返市内金福发号居住,不意此乃是日寇举行大屠杀的诡计。当他们眼见着自己引用的诱惑手段告成时,遂于是晨8时,起动大批兽军,把整个龙队市前后包围得水泄不通,将市内善良商民,不论妇孺老幼,均被驻往集中于市区市场内。当我被驱去集中时,市场内已挤满了人,及后又继续搜捕许多人进来,整个龙引的市场,几乎无立锥之地了。那时我算也算不清这市场内到底被挤上了多少人,但最低限有120余人。(这是以后从尸首中计算的。)将近11时光景,我等遂被驱上停留在市场边的17辆车车上,如此就一直驶向文律路而去。当时和我同车的约30余人,龙引筹会正主席欧阳瑞君亦在其中。我们中谁也不明白我等被捕何事,及将捉往何地,于是众人在车上纷纷猜测,大概是被捉去筑路吧?抑或替蝗军做其他杂工呢?谁也解答不出当时内心的疑惑。我更眼见着坐在我左边的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姐,低声哭泣着,还有坐在我右边的一位老妇人,则口里喃喃自语,祈祷神仙降临解救,其他的同车者,则默坐无声。17辆军车,接连笔直的驶行,在抵文律埠广合记号店口时,军车忽又转变方向,在该号店口转了一个弯,折返宋溪勿刹,当抵宋溪勿刹后,17辆军车立刻停下,我等遂被驱下车来,长跪于马路上,等待兽军砍斩权皮当绳子,把我们两手向背捆绑起来,同时并把我等每60余人分为二队,再解赴路旁的一椰园内,但我们的二队中,立刻又被命令分开了,有被押的这一队是稍离该椰园而靠左边过一小桥的河旁,大家遂被命跪在那儿。是时天雨倾盆,为该埠有史以来所罕见,我等长跪不动,受雨洒淋。约过半句钟,及雨将停时,兽军遂呼唤双溪勿刹巫人“彭古鲁”前来指证。该区长抵步后,在我等面前巡视了一周,仅在我们这一队60多人中,指出一个筹会主席欧振瑞君为善良的老百姓,故当时欧君得以侥幸被释放。其余我等则被诬为抗日份子,反动派,不是善良百姓。长跪几点钟后,一直等到从株巴辖来一位长刀长靴的军官,此人从脸孔上看起来,约有50余岁,矮胖身材,两手红润有泽,是否当时株巴辖军官特野中尉其人,则不敢断定。他抵步后,即对监押我等的军官有所训示,遂又匆忙驱车返株。于是这幕凄绝人大屠杀遂开始。当时的东京钟是6时。(这是从一个兽兵的手表上偷看见的)大屠杀的手续是这样的,因我当时是被命跪在最前列的一个人,所以听也听得清楚,看也看的明白。起先是听得军号呜呜不断的长呜,及后则听见一声步枪声,继则为按放在我前面的机关枪接连发出拍拍的响,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等皆倒卧于地。

 

我并没有被机关枪或步枪射击而死。机关枪声停止后,我发觉我的背上已被刺三刀,二刀是落在右边腰部上,另一刀是落在臀部上,那时也许是我因受惊过度,全身肌血起了麻库作用,故并不感觉痛苦,我当时犹能清楚听到刚才跪在我身旁的人,均告被刺而毙命,而一二个未立刻绝气者犹能在低弱痛苦中呻吟。过后几个负责逻验尸的兽军,似乎发觉我还未中要害,即再加添二刀,一从正背刺穿肺叶直透前胸,一在左边腰部刺入,此二刀最为要害,几乎是我的致命伤,于是我立刻昏倒。及至天将模糊黑暗,我始苏醒过来,那时我的知觉已感觉是许多椰子叶所盖没,我仅能举起无力的手,将椰叶拉开,模糊的可看见我身旁的其他许多尸体,也同样是在椰叶遮没中。

 

于是我辗转爬起,勉强匍匐向前数步,从前头一些说话声音中,我知道有几个马来人,意欲前来在这许多尸首中揩一笔油。(如搜摸现款,脱衣裳等)于是我即发声哀求他们救我回龙引,并答应给他们叻币400元。这几个马来人到底是受了隐心所驱使,抑或为了金钱所迷,我不得而知,然而他们总算动手前来扶我至该处的一间空着无人居的同侨小商店,踢门而入。最感奇怪的,是该店内四壁空无所有,惟尚留有一张帆布床,这也许就是我的救星,他们便把我安卧在那张布床上,并声言夜深人静,无法把我送至龙引市,须待天明始可设法。是夜我昏迷的孤卧在那漆黑无灯的小店内,辗转呻吟以至天明。

 

当第二天天刚黎明,我又从门缝发现一批兽兵重复前来,把昨夜屠杀的尸体逐一拖抛入河中。在这样要待尸体手续完毕及兽兵离去后,那数位马来人始又再前来看我,并愁锁着脸诉我没有办法可以安全送我回龙引,何况这是件极危险的事情呢?然而经我再作数度的哀求,并且贡献给他们一个较为安全的办法,那就是化装为马来人,这样做他们结果同意了。遂由他们借给我一顶马来帽和一条沙笼,匆忙中把我用自由车载出离去危险地带约一英里处,在同侨欧西朝处歇下,欧君对我不幸的遭遇,和死里余生的经过,除表示愤怒和给我安慰外,并紧急替我敷裹创口,复留我暂住3天。这3天的过程中,我因血流太多,神志是在昏迷


中挨过,及后我的挚友苏子英君闻讯,急托其岳父张景尧君带来药品及金钱前来接济。并且雇了一艘小船,记得船夫名字是叫张红记,由水路把我送来龙引,然后又设法护送至苏子英君家中。苏君立刻前往觅西医一位到来诊治,那时什么医药都没有,医生只吩咐了只可喝淡盐水,而伤口则用浓盐水洗涤及敷裹。如此果然天不绝人命,我的伤口遵医命用盐水洗涤及敷裹以至痊愈,但时间已花去了3个多月的静养。伤口痊愈后,因龙引环境不可久住,乃化名张铃避难于逻罗干冬。

 

查龙引埠当时被检去之同侨,共有120余人,除我自己死里余生外,尚有卢天乞、李文梨两君,其余皆惨遭屠杀而做了刀下鬼。

 

(此篇见194671517日吉隆坡民声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