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政策应以农民利益为重
黄孟祚
导言
现代化的发展神话视新科技与工艺为万能匙，决策者认为社会基层人民是落后与无知的，把由上而下的发展政策，强施在人民的身上，结果原为发展主体的乡民，被当作发展的工具。如果把这种决策说为现代的“不流血暴力”，未尝不可。它一方面把传统的文化与及环境生态破坏无遗，另一方面又制造了财富集中于少数社会上层人士的不义现象。世界银行和金融机构，由于支援这类型的“现代化发展”，正受到愈来愈多的指责，甚至被视为富国奴化穷国的帮凶。
发展中的国家，包括我国的政治领袖，虽然一方面谴责先进国的不公平交易，但另一方面却又大量采用西方的发展模式。三十多年前加入成为大马之一州的砂劳越，近年来正大力推动土地发展的工作，并全面否定小园主与传统农业的贡献。
土地平民主义(Agrarian Populism)的概念
美国的传统农业学者保罗.利察在研究西非洲的生态与粮食生产中深深体会农业工作与发展计划，必须是为乡区(Pro-Rural)和以农民为先(Pro-Peasant)的，不是去取代，而是去支持当地人民的自发行动。他在《传统农业的革命》一书中，主张平民主义是最有效的资源管理与生物技能裁培的方法。非洲的农业革命可能会基此而生。利察也罗列许多数据说明，许多政府的政策与科学的应用，经常未能带来所预测的结果。
夏威夷东西方中心的环境与策略学会以及东南亚大学农业生态研究网之科学家的研究结论，也指出农业生态制度，必须要配合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也就是说农业发展不能单靠农艺科技，必须要了解人的因素。农业生态的发展是全面的、整体的，包括农作物、土地、水源、科技、决策、传统知识、劳力、市场自供需要、农业服务与当地社群。
以上两项研究一致认为：热带雨林的丰富多样化的品种，在传统的农耕制度下，保持其一定的生产力和稳定、持续性与伸缩性的表现。二者皆指出传统农业生态制度并不是简单与落后的科技。传统农业的耕作法，乃当地人民按其能力所及，发挥及利用各种农作物的经济效应。耕植多样化的品种、提供多种的粮食需求，及分配在不同的时间里收成各种农作物，这种农耕制度不但是一种繁复的智慧表现，也是能保持生态平衡的。
因此科学研究的策略，应开始注重传统的知识与技能，以便进一步地发展与改良传统的农业。正如利察氏所言：“平民主义或人民的科学(People's Science)是好的科学。”
征用土著习俗地运动
本州的原住民对当局所提倡的油棕、可可等园丘发展计划，并不表兴趣。当然现有官方或半官方机构所推动的园丘发展计划，没有惠及原来的参加者，是令人蜘躅不前的主要原因。更严重的是这种取代传统农耕的土地发展，对长屋人民来说，是一种为他们带来文化与社会反面冲击又完全生疏的农业。难怪有许多当初相信甜美诺言的园丘计划参与者，在忍受不下去时，大表后悔，并集体退出该计划。例如美里土地发展局的油棕园在80年代中期有整千家的参与者退出，而且他们至今还在上诉当局毁约。
目前当局正致力于说服土著社群接受商业化的园丘计划，把他们的习俗地让出来。政府有意到公元2000年时，把50万公顷的土地发展为商业化的园丘。过去20年来，政府的机构如砂土地复兴局（SALCRA）、砂土地发展局（SLDB）、联邦土地发展局（FELDA）、联邦土地复兴局（FELCRA）和土地监守发展局（LCDA）等，在乡区的政府地与习俗地上，推行园丘计划。还有一些西马的私人园丘企业，也开始在北砂地区展开其业务。
当局认为本州有150万公顷的习俗地是荒置的。这样的观点其实显示出对传统农耕法的欠缺了解。休耕期的田地，绝不是荒置，而是让本州这表面浅薄贫脊的土地，在耕用一两年之后，再恢复肥沃生机。
目前有关当局除了在舆论上，大力攻击传统农耕的落后与破坏性，指土著乡民无知又顽固，不愿与政府合作，并将他们的习俗地非法地让给非土著等；还在各计划区召集社群领袖与长屋代表集会，劝服彼等接受这项计划。9月10日在加那逸民众会堂召开的千人集会就是个例子。
同时，当局还委任发展意识协会（AZAM）协助推动发展计划，如举办土地发展研讨会等。该组织发言人曾声称将于明年设立砂劳越发展意识学会，以协助解决发展习俗地所面对的问题。
显然，砂州的发展政策，并未把过去本身及别人（国）的失败经验当借镜。政府智囊团，如州计划单位（SPU）似乎也没有参考学术界对社会与科学发展所作的建议，一味推行由上而下的政策。
土著人民的反应
原住民对土地具有深远的感情，因为土地(包括森林河川)是彼等生存的基础。由社区以外引进的发展计划，对他们来说不但生疏，也令他们担忧失去土地的主权。因此，他们的拒绝大园丘的发展概念，是可以理解的。自90年代初以来，好些长屋人民向当局提呈备忘录，以表明他们的意愿。就以一些诗巫省加那逸县及南蛮副县和泗里奎省巴干县的居民于1990年10月及1991年8月的备忘录为例，就可以知道他们的感受。其内容要点如下：
(1) 我们要保留我们的习俗地，作为我们本身及下一代耕作之用。这些土地是我们生存与文化的根。它是我们祖先传留下来的遗产，而将传留给我们的儿女及我们儿女的儿女。
(2) 我们十分明了，若将我们的土地交给大园丘发展计划,我们将沦为农业劳工，以及丧失我们的土地权利。
(3) 我们要您们(部长、代议士、省长、县长)以您们尊贵的身份，劝告有关的发展机构，勿强迫我们的同胞,交出我们的土地。适当的谘询与正确的资讯是民主政府应采用的做法。在我们不识字及缺乏资讯的情况下，收取我们的土地，是不道德的。
(4) 我们希望当局能够协助我们实行小型发展，使乡区贫苦的人民受惠。
(以上备忘录由343户家长代表签名或打母指印。)
还有，1992年9月曾有来自诗巫省、泗里奎省、加帛省及古晋省的伊班、肯雅、比达友族的代表，在诗巫召开新闻发布会,呼吁当局和发展商如伐木公司等，尊重他们的习俗土地权益。勿一味在他们进行和平抗议行动时，引用刑事法来提控他们。
今年9月，又有202户的加那逸居民提呈备忘录给有关当局，申明他们不愿接受土地复兴局所推行的油棕园丘计划，并要政府协助发展小型的计划，使他们获得实惠。
结语
政府辩称备忘录上的签名是伪造的，说200多户的反对声，实际只有2座长屋的人民不愿参与园丘计划。
与其漫天指责，不如严肃看待这问题，与人民作真诚的对话。最重要的不是要说服人民接受由上而来的政策，而是要诚恳地聆听人民的心声。
（03-11-1994《诗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