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娘惹文化


星洲日报2013.04.28
小镇的娘惹文化
文:廖宏强

    大马的峇峇与娘惹大多定居在马六甲或槟城一带,并且发展出一种延续中华民族古老传统文化,带点少许西洋文化情怀,又加人了当地马来文化特色的峇峇娘惹文化,是马新一带独树一格的文化。娘惹文化涵盖了服饰、家具、建筑、语言、美食。这其中,美食又以娘惹糕点最广为人知。

    居銮是个华巫混合的小镇,必定有华巫通婚的个案,然而却没像马六甲的峇峇与娘惹般扩散群聚成特殊的小区,即使如此,小山城还是开了间以娘惹糕点为卖点的咖啡店——“芬新”咖啡店。

    “荃新”咖啡店创立于2005年,店址坐落在南吝街上,创始人为张致衔及吴奕燕两夫妇,店内以娘惹糕点当卖点,糕点的制作师承张妈妈。张妈妈是客家人,不是娘惹,早年割胶维生,工作之余自学一手娘惹糕点制作的好手艺,从木歪南下居銮后在巴刹以批发自制的娘惹糕点维生,传承至张致衔手上而发扬光大,2009年在新居銮市开设了第一间分店。

    这些古老的建筑与巴罗“岭南茶室”现今所在的早期建筑物相似,也是目前居銮大街老店保持比较完整,颇富历史价值的建筑。

    屋顶上方漆有建造的不同年份,比如“1939”、“1928”,以及住户主人家原乡的堂号,比如“鲁国”、“西河”、“清河”等。

    老店如果卖的还是炒米粉面加咖啡乌,其实也没多大的卖点。因此,“荃新”以娘惹糕点当卖点,也使小镇带有了一丝娘惹文化的味道。

    娘惹糕点特色和传统中国的糕点风味和种类不一样,看起来和马来糕点没两样,使很多人以为娘惹糕点就是马来糕点,其实两者还是有些许的差异。

    娘惹糕点最大的特点就是原料上大量采用椰浆、糯米粉、椰糖以及木薯,并且多以蓝花、香兰叶及拉米叶给糕点上色,糕点带着天然材料的香味,色泽上也比较自然。

    赏心悦目之余,尝起美食的心情也格外不同。

居銮人的乡愁

    居銮人有谁没到过火车站咖啡店喝过冲泡咖啡、吃牛油加Kaya碳烤面包外加两粒半生熟蛋?这间咖啡店创立于1938年,创办人是已故海南先贤林銮熙。林銮熙从中国南来落脚淡边,初始以衣物洗涤为业,之后南下居銮,当时铁道局的火车上餐饮及车站的餐厅都是海南人独占的事业,林氏在同乡介绍下接手经营居銮火车站餐厅(Kluang Railway Canteen),目前已是第三代经营者林日长,并且在2006年时改名为居銮火车站咖啡店(Kluang Rail Coffee)。

    火车站咖啡店初始只是火车站员工餐厅,现在除了火车站旁的创始老店之外,也在居銮市区和往峇株方向的交通圈旁花园店屋富湖湾各开了一间以现代化模式经营的分店,尽管如此,创始老店如今还是保留厂当初小包装的本地美食,而且随意摆放在餐桌上任君选择,目的就是让消费者都能尝到不同的美食。

    传统咖啡店最大的困扰就是面临接班无人的窘境,火车站咖啡店在林日长的手上开始转型成为现代咖啡店,经营模式釆现代化的管理,却坚持保留了传统冲泡咖啡及茶饮的方式,并且强调员工和顾客的互动,老客人一坐下来,平日爱喝的咖啡就已经送到眼前。

    居銮人为何对火车站咖啡店情有独种?泡得醇香的咖啡?甜而不腻的kaya牛油面包?火候拿捏神准的半生熟蛋?怀旧的南洋风味摆设?还是地道的椰浆饭、炒米粉?我想这些都是次要的,你必须先了解居銮人对火车站带有的那股不舍的情感。

    居銮是个小镇,大多数年轻人都往外谋生,以前如此,现在亦然,往后也可能一样。当年离开小镇的人,除了搭巴士,大部分还是选择搭火车。二十几年过去,居銮的火车站几乎还是那个老样子,木头、砖块和铁丝网围绕的火车站咖啡店营造出一种钢筋水泥无法呈现的沉重朴实感。

    异乡生活的游子,每次回到居銮都搭火车,上下车的瞬间,你才真正感受到身为游子那种长年在外讨生活,近乡情怯却又忍不住把满腹辛酸完全吐出来解放与释然的痛快感。这种送往迎来的车站人生才是居銮人真正品尝的味道,也是居銮人永远挥不去,抹不掉的乡愁,情感投射反映在火车站咖啡店,就算是走味的一杯咖啡,也会流下一滴思乡念亲的眼泪,这就是为什么居銮人独钟火车站咖啡店的原因,一段情,一分爱,终究是缘分。

大象的微笑

    我从台湾返回大马考获医师执照后,有两年的强制服务是在丰盛港卫生局完成,每两个星期就会返回居銮老家一次。当时来往居銮及丰盛港的是条九拐十八弯的路,间中还有许多看样子随时会崩塌的木桥,两旁多是未经开发的原始丛林—,沿路经常都会见到成群猴子追逐嬉闹,罕无人烟的路上,除了警告驾驶人小心开车的告示牌,也会看到一些以往从未见过的奇怪警示牌,比如小心大象、牛……。撞死山猪、牛羊、狗猫,以及其他野生动物的新闻时有所见,倒是真的没听说有撞到大象的事,然而有关大象的事却不只是如此而已。

    “当时一群大象踩垮围篱到新村撒野,结果第二天的村民委员会就决定把这个新村命名为大象村。”

    1948年紧急法令实施时,现今丰盛港路距居銮约8英里处也被围起带刺的篱笆而形成了一个约54亩大小的新村,是为8英里新村,1952年新村委员会成立,同年殖民政府通令所有新村必须有个名字,佳雅新村(俗称大象村Kampung Gajah)就这样得名,虽说有点戏剧化,也可见大象真的是许多新村人记忆深刻的事,尤其是上了年纪的村民。这段往事,高龄76岁的前地方议会老主席姚金安还记得一清二楚,喝完咖啡后还带我们绕了一圈大象村。

    我中学就读居銮唯一的华文独立中学——銮中,当时市区外围的小镇新村学子如果要念独中,必定会来銮中报到,我也因此认识了好多不同区的同学。

    与我同班的是阿Pok及阿Kiat。阿Pok和我同年赴台深造念台大,阿Kiat因为转商科再到私立学院念一年而慢了一年赴台留学考进政治大学,是我赴台后唯一有书信往来的同学,好像都是些勉励啦、鼓舞之类等等哕哩八嗦的话,阿Kiat说都弄丢了。还好都不见,要不然看到当年自己像个青年导师般说教,还真不知道脸该摆在哪里。而今毕业多年,大学同学都变了个样,高中同窗的情谊还是依旧,或许大家还保有一颗单纯年轻的心,并没因为在社会打滚多年而变了个样,虽然有了点年纪,多年不见,彼此情谊依旧,见了面很快就如回到中学时期那段玩闹时的热络,这是中学同窗情谊难能可贵之处。

大象村,过夜最多的地方

    高中毕业后我们这一班几乎都出国,大多选择到台湾,那年代也没什么选择,而学成归来回到居銮的没一人,阿Kiat也是今年才回到家乡,我想也是家庭的因素,这也应该是我们这一代出国留学的独中生回“家”的主要考虑,也因此让我有机会体验一下大象村的咖啡。

    姚爸爸听到有朋自远方来,一早就起身,视力虽然不好,记忆力却是惊人,尤其是对数字年份的精准,对于大象村的来历叙述得一清二楚,目前有多少户人家,包括马来人、印度人,甚至原住民的住家也可一一数出来,不愧是当了25年的老主席,当年县议员期间的事迹也如数家珍,仿如当年窝在他经营的杂货店里头听他讲故事的情景历历在目,一晃已30年过去。

    我对大象村的回忆几乎还停留在中学的时候,第一次到那里是高中一的班上刁曼岛之旅。丰盛港是往刁曼岛必经的转运站,而大象村正好是沿路的一个小站,因为路况不佳,当年要到丰盛港外岛游玩的都会在夜半开车,清晨赶到海边或是码头,正好可以看日出,班上来自不同区的学生一堆,只好窝在阿Pok及阿Kiat的家等巴士绕过来载节省等待的时间。我因为喜欢到海边游玩,所以经常都会借宿阿Pok的家,也和阿Pok的妹妹阿年混得很熟,大象村也成了我在外过夜最多的地方。到了结婚时也在大象村的一间庙堂完成见证的仪式,而我非大象村居民,太太是马六甲人,我也忘了怎会跑到大象村去注册,而这次阿Kiat约我在“兴荣茶室”见面,这间茶室的创办人还是我证婚人魏学山的父亲,一时间有点回到从前的感觉,也注定了我与大象村的缘分。

    茶宽采用居銮著名的“电视机”牌咖啡粉冲泡咖啡,传统咖啡店的烤面包、半生熟蛋、小包装饮食及糕点应有尽有,最特别的是家传“炒面”。饱餐一顿后,姚爸爸领着我们绕了一圈大象村。大象村很小,约百来户人家,多是独栋大院。当年有许多回忆的阿Pok老家已成荒野一片,这也是居銮外围新村的普遍情况,人口外流,守着家园的多是务农的传统人家。沿路可见许多开得茂密的花丛以及结果累累的果树,每户人家都知道彼此,寂静的路上满是浓浓新村特有的憨厚人情味,也让我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晨光沐浴之下的外围树丛还会有大象吗?至于家传“炒面”的滋味,那是一种说不出来,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的“古早味”,我很难用文字来形容,恐怕得自己亲自尝过才能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