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个帝国首富,他非要以身相许》南七月 墨时聿

 



第1章 京城首富墨时聿

  京城。

  第四人民精神病院。

  “欢迎乘坐520列车。”

  “列车快要开启了,要上车的旅客请带好自己的行李,牵好别人的老婆孩子一起上车。”

  “本次列车是安全列车,请您带好易燃易爆物品,最好在人多的地方一次性点燃。”

  “本次列车是文明列车,你可以把痰吐在他脸上,他可以把痰吐进你嘴里。”

  “……”

  大厅入口。

  许特助与沈南风并肩站着,对于眼前这一幕,两人都大跌眼镜。

  厅内聚集了一大群精神病患者。

  为首的是站在讲台上,穿着白蓝色病服,扎着小高马尾,神采奕奕讲故事的女人。约莫二十岁,模样生得精致,就是脑子不好。

  沈南风咂舌,眉心蹙得死紧。饶是他行医多年见过多名精神病患,但也没见过这么疯的:“许助,你确定这位小姐是一个月前在荒无人烟的郊区搭救聿哥的人吗?”

  几分钟前许特助是确定的。

  此时。

  他犹豫了。

  许特助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从行车记录仪中打印出来的模糊人像截图,举至半空中,与远处大厅讲台上的女孩做对比。

  许特助:“身型轮廓是一样的呀。”

  沈南风:“真的吗?”

  许特助迟疑了,再开口:“好像是一样的吧?”

  厅内忽地爆发出尖锐的鸣叫,坐在桌前进行无实物“打麻将”活动的其中一人开始阴暗爬行,因为对家碰了他的三筒,毁了他的清一色。

  南七月跳下讲台去劝阻。

  下一秒钟,她就在桌前坐下了,开始新的一轮精神麻将。

  “幺鸡。”

  “我胡了!”

  “幺鸡你也胡,太饥渴了吧!”

  “……”

  门口的许特助已经汗流浃背,他拿着照片的手颤了颤,缓缓将手撤了回来,默默将照片放回兜里。

  沈南风去了趟护士站,刚折返回来:“怎么了?”

  许特助深吸了口气:“找错了!这不是先生的救命恩人,不是。”

  “不是说跟照片很像吗?”

  “你看——”

  许特助朝他示意,沈南风皱了皱眉,转过头往某个方向望了过去。就看见南七月怒而拍桌,指着胡牌的对家桌面,吼道:“你诈胡!”

  对家也拍桌,力争:“哪、哪诈胡了?”

  “四张幺鸡都在我手上,你从哪摸来的幺鸡?”

  “我、我诈胡了吗?我呜呜呜——”

  一张空桌子。

  四个方位坐了四个人。

  此刻,前后两面的对家正在掰扯诈胡问题,左右两家昂着脑袋听着,周围的人瞬间涌了过去,纷纷对着牌桌指点。

  这边。

  沈南风摇了摇头,头一次见到这类盛况,他茫然了:“许助,你说那张空桌子上是不是真的有麻将?只是我们看不见?”

  “许特助你怎么不说话?”

  “你是不是——”

  沈南风偏头,身旁的位置空了,再抬眸望去,只见许特助快步离开医院的背影,他一边走还一边打电话汇报:“抱歉先生,是我信息查找有误,找错人了。请您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将正常的恩人小姐带到您面前。”

  -

  南七月在病房里换了衣服。

  熟练地从洗手间窗户翻了出去,跑出精神病院时被护士发现了。对方追不上她,只能一边叫保安一边喊:“南小姐您病还没好不能走,您走了我们怎么向南家交代啊!”

  她没理。

  钻进街边早已停好的车,开车呼啸驶离。

  南七月拨了个电话,道:“把拍卖会的地点发过来,我现在过去。”

  “发到你邮箱啦老大。”

  “你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吗?你怎么又被南家的人送进精神病院了呀?”

  “一个月前你被南家的人认回去,我还以为你可以做公主享福呢,没想到进精神病院享福了。”

  南七月在中控屏幕打开对方发来的地点。

  高德导航。

  对于好友的话,南七月:“如果实在没话说可以不说。”

  “好嘟。”

  “老大,那你注意安全,开车开慢点儿。不要总是急刹急停,在拐弯处还加速了,上次坐你的车我都吐了。”

  南七月:“挂了。”

  那头:“好嘟。”

  通话结束,南七月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车轮飞速旋转带过油柏路上的落叶,叶子再度飘落回路面时,长街已经不见车影。

  -

  拍卖会地点在京郊。

  距离市区远。

  南七月开了近三个小时的车,抵达酒庄天色已晚。她下了车,迈开大步朝里头走,从南家偷来的请柬让她顺利进入私人庄园。

  她穿过熙攘的人群。

  走了好几条长廊,进入嘈杂的拍卖会大厅。

  主持人正在叫号拍卖翡翠藏品,还未到她要的东西,南七月找了个偏僻人少的位置,倚着墙壁等待。

  “下面这件物品是盛元时期出产的青花瓷,被誉为青花瓷器鼻祖。自1983年被神秘买家买走后,已经消失长达四十年。”

  “起拍价五千万。”

  “8号南小姐出价六千万,还有比六千万更高的吗?”

  南七月握着举牌号码。

  神情焦灼。

  很明显,她很需要这件瓷器。预估过价格,也准备好了足够的金钱,特意赶过来就是为了买下它。

  期间有人加了价,南七月一一加上。

  “13号韩先生出价七千五百万——”

  “8号南小姐再次出价一个亿!还有比一亿更高的吗?”

  这个价已经是高于这件瓷器的市场价,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再继续加价。南七月直起身,打算去后台签合同了。

  就在她迈出步子那刻,忽然有个服务生跑上台,与主持人说了句什么。南七月有个不好的念头,果然,下一秒主持人宣布:“二楼神秘买家出价两个亿,酒庄的规矩,高于市场价两倍出价即可获得拍卖品,这件青花瓷器归属二楼的先生。”

  南七月蓦地抬头。

  二楼有个窗口,布帘挡住了里头的景象,她看不见那人。

  神经病吧。

  有钱没地方花了?

  有看客路过,好心宽慰了句:“二楼那位是墨爷,京城首富,你抢不过他很正常。”

  “墨爷?”

  “墨时聿呀,你没听说过?你是京城的人吗?”

  对方上下扫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南七月站在原地,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不太清楚。毕竟她才回京城一个月,其中半个月都在精神病院。

  就在这时,她手机响了。

  好友打来的电话:“老大,我刚刚接到一个大单耶。有人出资两百万,请你去修复一件古文物,说若是修好了,额外再给。”

  南七月没拍到瓷器,心情不好:“哪家老板?”

  “对方很神秘,没表明具体的身份,只说姓许。”

  南七月抬头狠瞪了一眼二楼窗格,转过身大步离开:“这个单我不接。”

  “两百万都不接吗?”

  “不接,除非他出价两个亿。”


第2章 睚眦必报南七月

  楼上。

  许特助接完电话进了门,走到墨时聿跟前,恭谨道:“先生,联系到孟秋文物修复师了。对方拒绝了这一单,提出的要求是咱们这边支付两亿聘用金。”

  许特助声音越说越小。

  他在电话里听到这个要求也震惊了,觉得对方狮子大开口,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这两年“孟秋”在文物修复界是无人能替代的存在,能力强,办事效率高,但也还达不到聘金两个亿的程度。

  墨时聿:“给她加十倍。”

  许特助点头:“好的先生,我会再以两千万的价格与孟秋那边的人联系。”

  两千万该满意了。

  近段时间孟秋非常缺钱,像是要买什么,到处接单筹钱,许多十来万的小单子她都接了,两千万她不接?

  除非她有病。

  被定义成有病的南七月刚出酒庄大门,就被一大群保镖围住了。南管家从人群中走出来,径直走向七月:“小姐,对于您不配合康复医院治疗且跑出四医院的行为,老爷非常生气。请您跟我回南家,不要做无谓的反抗,我怕这些保镖出手没个轻重,伤到您。”

  -

  南家宅院。

  灯火通明的豪华府邸,对于 七月来说就是囚牢。她是犯人,此刻坐在大厅欧式沙发上的人则是审讯官。

  他们打量着她。

  眼神各异。

  相同的部分就是:“鄙夷与嘲弄,觉得她丢了南家的脸。”

  坐在中央的南振华沉着脸,紧盯着面前这没规矩没教养的人,呵斥道:“我们南家在京城也是排得上号的家庭,你就非得在外丢人现眼吗!”

  “爸爸您别生气,七月找回来了就好,人平安就好。这件事也都怪我,倘若那天七月持刀对我行凶,我胆子再大一点,没有吓得尖叫就好了。”

  “这样家里的人就不会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查出七月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更不会送她去四医院做康复治疗,今晚她也就不会逃出去还跑到了私人酒庄胡闹。”

  “爸爸您罚我吧,不要与七月置气了。是我这个姐姐做得不够好,没教好她。七月在外流落二十年,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也没学习过豪门礼仪,做出这些出格的事也不怪她的。”

  女人嗓音轻软。

  每一个字都是用心编排好的。

  旁人听着只觉得她端庄懂事,大度有礼。殊不知,站在七月的角度,南柔这番话就像屎,一坨接着一坨朝她砸来,将她抹得滂臭。

  是的。

  七月也没想到,小说里写烂的真假千金套路会套进自己身上。

  一个月前她还在青县某山窝窝里掏鸟蛋,村里开进来好几辆价值不菲的车,当时就是南管家去接的她,对方像个机器人,对她微笑:“尊贵的小姐,请您跟我回家。”

  她和南柔出生当天被抱错了。

  作为南家的真千金,她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假千金南柔,则在南氏夫妇的疼爱下,两个哥哥一个弟弟的保护下,享尽荣华富贵,成为如今京圈里人人称赞的豪门名媛典范。

  七月站在原地。

  看了眼楚楚可怜向南振华撒娇的南柔,又瞥了眼摸着南柔脑袋,一脸疼惜的南振华。

  七月低着头扣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老夫少妻。”

  南振华蓦地拍桌:“南七月你大逆不道!”

  南柔连忙抱住男人的手臂,温柔宽慰:“爸爸您消消气,不要跟七月一般见识。她没上过什么学,没文化的。”

  “七月,你快跟爸爸道歉,承认你的错误。爸爸是很关心你的,只要你诚心认错,他会原谅你的。”

  七月没搭理。

  她沉了沉气,偏头注视着南振华,开门见山道:“南氏集团作为华中地区最大的房地产企业,2015年之后地产经济萧条,企业也快支撑不住了。”

  “公司新推出的“幸福地产”项目,是你们的救命稻草。项目需要热度,我就是这个热度。你之所以接我回来,是为了举办认亲宴会,用“找回失散二十年的女儿”话题来博取巨大的流量。”

  南振华怔住了。

  眼前这个从乡里来的土包子怎么会懂这么多。

  七月道:“进你书房偷酒庄拍卖会邀请函的时候,把你公司的机密文件看完了。”

  闻言,南振华一股血直冲脑门。

  差点厥了过去。

  没等他动怒骂人,七月先一步说:“我可以去参加下个月的认亲晚宴,也可以配合出演父慈女孝的戏码。前提条件是,她必须跪下向我道歉,承认那天晚上我并没有持刀伤她,她在污蔑我。”

  南柔顿时坐直,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七月你怎么能颠倒黑白呢!我都已经不计较你出手伤我,你却还想着害我。被抱错也不是我想的,你回京后我已经尽所能地补偿你了呜呜呜,你怎么就是不能接受我,非要为难我呢?”

  七月盯着她:“我真的拿刀伤你了吗?”

  南柔扑进南振华怀里,哭诉着:“佣人亲眼所见,你还要狡辩。七月,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抢走了原本属于你的公主人生,可我也没办法呀,我——”

  下一幕装进眼睛里,南柔的声音都被吓没了。

  见七月箭步冲到茶几前,动作极快地抽上盘中的水果刀,南振华也慌了。他本能要去护怀里的南柔,怎奈七月速度过快,一把扼住南柔的胳膊直接将人狠拽了出来。

  在南振华的注视下,七月握住刀柄利索地在南柔胳膊上划了一刀。


第3章 我老公要生孩子了

  “啊——”

  伴随着女人尖叫的是刀落下的声音。

  南七月将她甩在地上,双目盯着南振华的眼睛,道:“记得把下个月认亲晚宴的台词给我,我提前背一下,不然我不确定我是否会在宴会厅胡说八道,到时候又要丢你们南家的脸。”

  南振华气得面色铁青。

  胸口剧烈起伏,好几次到嘴边的话都说不出来。

  七月不再与他多说,转过身,刚迈开步子,倒在自己脚边的南柔吓得抱住脑袋,收缩身子本能往后躲。

  她低头,冷眸扫了下面的人一眼,随后抬起脚从南柔身上 迈了过去,离开了客厅。走的时候恰好逢着管家领着宅院安保进来,乌泱泱一大群人。

  厅内。

  南管家赶了进来,见到这画面,整个人都惊了。他连忙跑上前,扶起南柔的同时吩咐保安:“送大小姐去医院,快点!”

  南柔晕了过去。

  吓晕的。

  保安抱着她跑出宅院,送她就医。人离开不久,南管家走到南振华身旁,看了眼残留在地毯上触目惊心的血迹,道:“老爷,咱们要不要报警啊?”

  “报什么?”

  “报警啊老爷!”

  南振华抬头,狠瞪了他一眼:“报警把南七月抓了,在拘留室关一周,然后报纸上刊登出她这些破事儿,那我南家下个月的认亲晚宴还要不要办?南氏的幸福地产项目还要不要上市?”

  “我不是让你看着她吗?关进精神病院还能让她跑出来!这点小事都完成不了,你索性辞职,我另聘请个管家!”

  “老爷这真不是我失误……是夫人。她不相信南七月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也不信南七月会持刀伤害阿柔小姐,就下令不准我派人过去精神病院管教南七月,才导致南七月跑了出来。”

  “我不是让你把南七月进精神病院的消息封锁吗?”

  “封锁了,但是……我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知道的。夫人今天已经提前结束在南山拜佛的行程,要回京城了。”

  南振华深吸了口气。

  这是自己结发三十载的妻子,两人感情深厚。南七月摆明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乡下悍匪,没教养也没半点素质,要不是为了公司,他也不会让管家去接她。

  家里有小柔就够了。

  多一个南七月简直侮辱了南家的门楣。

  可是,妻子不这么觉得。南七月明明犯了那么多错,妻子依然偏护她,觉得她本性不坏。若真是不坏,又怎么可能几次出手伤害小柔?

  今晚更是当着他的面割伤了小柔!

  南振华站起身,沉着脸往别墅外走:“备车,去医院!小柔最怕疼,那么长一道口子不知道又会掉多少眼泪。”

  楼上。

  七月的房间门窗紧闭。

  她坐在电脑面前,百度百科搜索了“墨时聿”、“京城墨家”等关键词。这是个低调神秘的家族,网上能查到的信息很少。

  从这仅有的微量信息里,七月看到的满满是金钱。

  好多钱啊。

  祖上就是大官,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墨家是捅了钱篓子代代都富。

  民国时期国内第一批下海出国经商的是墨家人,21世纪初期,赶上互联网经济的第一批人依然是墨家人,这让本就富得流油的墨家富上加富。

  难怪。

  今天晚上那个姓墨的,能眼睛不眨地用两个亿买下市场价不足1亿的青花瓷器,跟有那个什么大病一样。

  现在瓷器到了这位不差钱的墨爷手里,百分百拿不回来了。七月叹了口气,不免失落,她这几个月不分昼夜地拼命接单,眼睛都快熬瞎了,加上20年积攒的所有积蓄以及变卖的各类瓷器珠宝,才勉强筹集到了1个亿。

  想把那件青花瓷拍下来,送给老头儿(七月的师傅)做七十大寿的生日礼物,老头儿做了一辈子的文物修复工作,这件青花瓷是他最喜欢的。

  真烦呐。

  这种没本事拿回想要的东西的无力感真让人想死。

  忽地想到什么——

  七月坐直身子,想起一个多月前,南管家接她从青县回京城,路程有两天,走到地区交界处的时候走散了,她刚好又遇上了歹徒。

  南柔做的。

  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好在她身手不错,顺利地躲过了歹徒。夜里她迷路了,行走在某段国道公路上,见到远处有辆车起了大火,里头竟然还有个人。

  她不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年少流离失所吃了太多苦头,七月向来不多管闲事。她很自私,怕被连累受到伤害。

  这个人她却出手救了。

  原因一是:他很惨,衣服都破了,脸上满是鲜血,连五官都看不清。但他很坚强,吊着一口气也要活下去。

  有那么一刻,她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她在冰冷的冬天睡桥洞。

  在饿得要死的时候偷偷钻进寺庙,躲在供桌底下,等没有人的时候,小心翼翼摸一个果子吃。

  好不容易遇上一对心善的夫妇收养她,给她一个家。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夫妇二人破了产还欠了巨债,双双跳楼,那些收高利贷的就闯进家里擒了她。

  差点被打死。

  她用尽力气爬出居民楼,努力睁开眼睛,即便鲜血模糊了视线,她也不敢闭眼,怕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她抬着手。

  费力地张着嘴唇求救。

  天降甘霖,她喝了雨水,喘了几口气的同时有人为她撑了伞。老头儿把她捡走了,他说:“我救你,你认我做师傅,给我养老送终。”

  七月在那个濒临死亡的男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她出手相救了。

  至于第二个原因,说出来有点不太好意思。那就是:“他是个有钱人。”

  起大火的那辆车是宾利,他身上的西装虽然满是污渍也被血浸染,但依然能看出是高定款,他右手戴着一块百达翡丽的名表,那样式她只在奢侈品历史书上看过。

  这么有钱。

  她要是救了他,他报个恩,随意从手指缝里抠出那么一小点儿,就够她吃一辈子了。七月就是这么物质,她只想让自己的存款厚一点,再厚一点,厚到能吃穿不愁,安心地过完这辈子。

  所以,在把他从车里拉出来,给他做了心肺复苏,见他开始喘气,七月便留下了一个私人物件,等他报恩送钱。

  这都一个多月了。

  怎么还没消息?

  该不会是想赖账,不愿意送钱报恩吧?

  “叮——”

  七月回过神,点开好友长生传来的简讯。长生:“老大,许先生又联系我了,说是愿意用十倍的价格,2000万聘请您为他修复一件文物。”

  七月:“不接。”

  长生:“为什么呀?”

  七月:“你就回他说我老公生孩子,我们家九代单传,就看我老公这一胎了,我要陪产,暂停接单。要么他加价到两个亿,要么他替我老公生。”

  长生:“……”


第4章 惹南七月,你算是踢到钢板了

  与此同时。

  京城寸土寸金的别墅地段,御园。

  许特助收到这条回讯,脑子嗡嗡的。他将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着重看了句子里的“老公”两个字。

  外面的世界发展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高新科技吗?

  还是对方打错字了?

  许特助收起手机,敲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黑白单一的冷色调。入目是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他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斯文矜贵,疏离冷漠。

  许特助走上前,汇报着:“先生,我再次联系了孟秋。对方说ta老婆生孩子,ta家九代单传,就看ta老婆这一胎了。ta要陪产所以暂停接单,要么咱们这边加价到两亿,要么让您——”

  让您去生。

  这几个字许特助实在没胆子说出口。

  墨时聿对着电脑处理工作,听到这番话,他敲动键盘的动作稍停,“陪产?”

  许特助:“是呀,还说九代单传,可能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房间里静了半晌。

  只能听见键盘偶尔敲动发出的声响。

  墨时聿继续办公,没抬头:“两个亿聘请,告诉对方只能修好。”

  “好的先生。”

  “那个女人有消息了吗?”

  “抱歉先生,是我办事不力,暂时还未找到。由于车子烧毁程度高,行车记录仪拍下的画面太模糊,打印出来也只能看见她的身形轮廓,无法精准找到。”

  他找了近一个月。

  京城流动的人口被他查了一遍又一遍。

  最终将人物锁定到仅有的几千个人里头,他又亲自实地去看。白天在四医院看到的那位小姐是轮廓和身型最像的,可是对方脑子不正常,不可能是那天晚上将先生从鬼门关救出来的女英雄。

  墨时聿拉开抽屉,拿出一块玉制的吊牌。

  许特助走上前,拾了起来。这是那位小姐落下的物件,玉质温润,是一块上乘的美玉呀,背后还刻了个字。

  许特助仔细看了看。

  是个“柔”字。

  -

  翌日。

  七月是被楼下的声音吵醒的。

  她抱着被子坐起身,下床穿上拖鞋,走到窗边掀开帘子,望了一眼还未完全亮的天,林荫道上多出来的三辆车子倒是亮堂。

  其中有一辆尾灯还没关。

  看来是刚赶回来。

  “砰砰砰!”

  “砰砰!”

  砸门声剧烈响起的下一秒,一道充满愤怒的少年音涌了进来:“南七月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啊南七月!有本事伤柔柔姐,你有本事开门啊!”

  “柔柔姐是我们南家的公主,是我们南家人捧在手掌上的明珠!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欺负她!南七月你竟然用刀割伤了她,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要你付出——”

  门忽然从里头被打开。

  眼睛里蓦地装入七月冷淡的脸,南丞顿时懵了。他杵在原地仿若打了霜的黄瓜,没了几秒钟前嚣张的气焰,停留在唇边还未说完的话也没吐出来。

  七月朝前迈了半步。

  南丞立马往后退了半米,下意识偏头躲避,心虚胆怯地眨巴眨巴眼睛:“你、你想干什么南七月?”

  女人不语。

  抬起脚,做了一个迈步的动作。南丞立马退出一米远,胆子小小的,声音大大的:“南七月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打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七月掀开眼帘看他。

  小子穿着校服,畏畏缩缩的样子像个鹌鹑蛋。南丞读的封闭式私立贵族高中,只有放月假的时候回来,上次回来刚好赶上七月第一次被南柔冤枉关进精神病院。

  司机刚好要送南丞去学校。

  顺道把她送去四医院。

  路上这家伙唠唠叨叨不停地哔哔,柔柔姐长柔柔姐短的,七月就趁着司机去加油站买水的几分钟时间,把他揍了一顿。

  被打了也不敢对外说。

  一是自尊心强,南家的小少爷要面子。二是聪明,知道对外说了会被再打一顿。

  七月倚在门边的墙壁上,双手环绕抱胸:“我瞧瞧,你要怎么让我吃不了兜着走?你又要怎么样才能让我付出代价?嗯?”

  南丞抬起眼睛看她。

  只一眼。

  立马把头低下。

  知道柔柔姐受伤的消息太生气了,不管不顾就冲了上来。应该带几个保安上来的,他有点怕南七月怎么办?

  他有点害怕——

  南丞左右偷瞄,瞥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拔腿就跑了过去。躲到男人身后,他壮了胆子,伸长脖子就喊:“二哥,南七月伤害柔柔姐,咱们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必须惩罚她,让爸把她关进我们学校,扔500套卷子给她做!”

  走廊上多了一个人。

  七月抬眸,目光定格在面前瘦高的男人身上。他是近几年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影帝,南清宴的粉丝都说他是人间妄想,长相儒雅,说话温柔。

  放屁。

  她与他见面次数不多,每次见到,南清宴都是一副轻蔑冷漠的样子。

  南清宴紧盯着她:“南七月,谁允许你伤害小柔了?他是我从小呵护到大的妹妹,儿时放风筝摔倒,磕破一块皮她都会疼哭,你竟然拿刀划伤她,你真该死!”

  七月默声不语。

  “你少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爸是公司董事长,大哥是执行总裁,他们为了公司而迁就你,助长了你的脾气,但我不一样!”

  “今天你无论如何都得跟我去医院,我要你跪在小柔面前向她道歉!要你把她受到的疼痛全部还回来!”

  “小丞,去备车,我把她押去医院!”

  躲在后方的南丞认真点头,转身跑去一楼的时候,还朝七月抬了抬下巴,仿佛在说:“我收拾不了你,总有人能收拾你,让你猖狂!”

  南丞没跑多少步就停下了。

  母亲回来了。

  妇人进了大厅,视线第一时间定在他身上,质问道:“南丞,今天并没有放月假,凌晨五点半你不在学校睡觉,跑家里来做什么?”

  “妈……”

  “你上楼闹七月了是不是?”

  “妈妈我没有,是二哥……”察觉到自己说快了,南丞立马捂住嘴:“不是不是,二哥没在家,我也不在家,妈妈我马上消失。”

  听到这句话,韩秀雅更来气了。

  妇人没了平日里的端庄,立马大步往楼上去:“清宴这么大的人,竟然天没亮就回家找自己亲妹妹的麻烦?小柔的事还没确定因果,你们就把罪定在七月身上。我去南山礼佛,真当我是死了!”

  “我倒要看看这个家到底是谁说了算!”韩秀雅一边大步往楼上赶,一边仰头喊:“南清宴,你要是敢动七月半根手指头,我让你见不到半小时后初升的太阳!”

  “南清宴你听到没有!”

  “南清——”

  “砰!”

  一声巨响。

  响彻整个别墅。

  韩秀雅心里咯噔一下,愈发加快了步子,赶到二楼楼梯口,见到眼前的景象,她差点原地晕厥,好在赶来看热闹的小儿子南丞扶住了:“妈您没事吧,您——”

  南丞抬眸。

  顿时也吓得说不出话。

  走廊上狼藉一片,大花瓶摔碎了,碎片散了一地,南七月倒在地上,她的睡裙上有明显的血迹。南清宴站在距离她半米外的地方,他抬头看向楼梯口的二人,没等他开口,南丞惊呼:“二哥,你为了给柔柔姐出气,把南七月打成这样?!”


第5章 墨爷:抱歉,听见了

  -

  京城医院。

  急救室的门打开,护士走了出来摘了口罩:“南七月的家属。”

  韩秀雅步子都没站稳,立马跑上前:“我,是我,我是她的妈妈。我女儿怎么样了?严不严重,请您一定要尽力救助,她才二十岁,多少钱我都可以出——”

  “病人性命无忧。”护士打断她的话,理解她作为母亲的担忧:“身上有多处外伤,是瓷器刺穿皮肤导致的。好在伤口不深,按时擦药会痊愈。”

  “但是病人迟迟没醒,初步估计是受伤时遭遇了太大的精神刺激,等她醒来,您作为家属要好好陪护,尽量安抚,减少她的心灵创伤。”

  护士这话一出。

  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南清宴,即刻感受到那道尖锐如利剑的目光。如果韩女士的眼神能杀人的话,他此刻已经被五马分尸。

  急救室的门完全敞开。

  医护人员推着还未苏醒的七月出来,见着女儿,韩秀雅当即跑了过去,紧紧握着病床的栏杆,随着一同去了VIP病房。

  众人身影消失,走廊上也静了下来。

  南丞走到南清宴身旁,蹲下身去扶他,弱弱道:“二哥,虽然我也很讨厌南七月,想让她去给柔柔姐道歉,想让她滚出南家……可是,咱们也不能打死她,你这次下手真的太重了。”

  “不是我!”

  “我知道啊,你说是她自己撞碎了花瓶,自己倒进碎片里的。但是二哥,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能往死里打她。”

  “我都说了不是我!”

  “好好好,二哥你别生气,我知道了不是你。不过二哥,我依然觉得咱们往死里打她这种极端做法不太正确。”

  南清宴:“……”

  他现在不止膝盖疼,肺也疼,全身上下器官都疼。

  -

  -

  午后。

  南母陪同七月做完检查,便跟着主治医生进了办公室。

  七月在门外等。

  走廊安静,她穿着病服坐在长椅上。手机震了震,扫到屏幕上的内容,南七月左右看了两眼,随后起身去了左侧的拐角。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在那。

  见七月过来,对方即刻迎了上去,故友重逢笑道:“两三年没见了,今早收到你的信息,我还以为是电信诈骗。”

  说话的人叫林浅。

  京城医院外科部门的主治医师,也是七月的好友,两人相识多年。今早天还没亮,南丞南清宴便赶回南家,听到那汽车轰鸣声,七月就知道对方来势汹汹。

  于是。

  她摆了南清宴一道。

  还提前与林浅通了气,让对方率先打点好医院,把病情报严重些。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南家的人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还好,你妈妈非常关心你,在南家你还有亲人可以依靠。”

  母亲怀胎十月。

  对儿女的情感比常人都要深很多。

  南母疼爱她,这一点七月都看在眼里。她向来拎得清,是个明事理的人,谁对她好,她便会同等地好回去。

  “七月,我和梁医生打好招呼了,他会做个假的病历本,让你在医院多住几天。”

  “谢了。”

  “咱俩客气什么?”林浅凑近她,低声道:“你是故意想整你那二哥?你伤得越重,他得到的惩罚就越重吧?”

  南七月没说话。

  睚眦必报是她的性格,用这件事扇南清宴一巴掌只是其次,她要的是南清宴手里那张ERT慈善晚宴的邀请函。

  这时。

  林浅接了个电话,匆忙离开:“七月,有台手术等着我去做,你有任何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南七月:“嗯,你先忙。”

  待女人身影消失在绿色通道入口,南七月才将视线收回来。

  师傅有个小孙女,多年前被人贩子拐了,被拐来的孩子装箱卖去了东南亚。

  她得到消息,有位从事国际商贸的李总接手过这批集装箱,对方或许知道些事情。李总受邀去了ERT晚宴,所以她得拿到邀请函,亲自去一趟温哥华。

  思索之际——

  南七月忽地感受到某道冷冽的目光。

  她警惕性地偏头望去,见一陌生男人站在不远处的走廊拐角处。他穿着休闲,简单的白色衬衫,却难掩那股带有上位者压迫感的气场。

  七月定睛细看。

  视线里的男人身材颀长,宽肩窄腰,目测一米八五以上。

  五官轮廓优越,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衬衫的扣子,小到手腕的腕扣都系得工整有序,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斯文冷漠,矜贵又疏离。

  南七月视线下移。

  落在他手臂处搭着的白大褂,褂上夹着一块工牌,上面写着:外科副主任医师 沈南风。

  这一刻。

  七月大脑里的某根弦骤然绷紧了。

  她不禁想起半分钟前自己与林浅在走廊上的对话,这边很安静,林浅的声音不小,这人若是之前就在拐角处,那她和林浅的话他肯定全听见了!

  南七月动了动唇,正准备说点什么,墨时聿磁性悦耳的嗓音便传了过来:“嗯,我都听见了,抱歉。”

  南七月:“……”


第5章 他说她很有意思

  说他有礼貌吧,他又偷听人家讲话。

  说他没礼貌吧,他又礼貌地说一声抱歉。

  南七月顿了半拍,再次看了眼他手中白大褂上的工牌,随后才将目光落至他那张生得好看的脸上,她坦然道:“你会拆穿我吗?”

  “不会。”

  “你还挺没有医生的职业操守的。”

  “你希望我拆穿你?”

  南七月翻了个白眼,扬了个敷衍的笑容冲对方说:“谢谢你。”

  他也很会接话:“不客气。”

  七月总觉得这人有点危险,属于不好对付的那一挂。避免引火上身,走为上策。她没再多说,转身快步离开了这条静谧的走廊。

  过了拐角。

  确定背后没有人,七月才拿出手机给林浅发了条简讯:“小浅,跟你同科室的那位副主任医师沈南风听到了我们俩的对话,你提防他一些,我觉得他不是个善茬。”

  与此同时。

  墨时聿还站在走廊上。

  女人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许久,他却迟迟没收回视线。直至几米外电梯声响,沈南风从里头出来,走到他身旁,墨时聿才把目光收回来。

  “聿哥,看什么呢?”

  “一个挺有意思的人。”

  “谁啊?”

  沈南风很是好奇,墨爷是个很没趣的人,他自己寡淡无趣,看待人和事也觉得无趣,能被他夸一句有意思,非常难得。

  听不到对方的回答,沈南风也没再追问。他接过墨时聿递来的白大褂,一边穿一边说:“聿哥,我跟医院的团队商量了老夫人的病情,西医能开的药,能做的治疗都做到了极致,没有办法再进一步治疗了。”

  “我询问了我的老同学,对方说老夫人的病或许可以让中医瞧瞧。古医生是享誉国内外的中医,被他接手的病人都治好了。”

  “就是有一点,古医生脾气怪,他年纪大了救人不在乎金钱,只看心情。而且他行踪不定,据可靠消息说他会参加下周在温哥华举行的ERT慈善晚宴。聿哥,我帮你跑一趟温哥华,看看能不能见到古医生吧?”

  墨时聿:“不用,我亲自去。”

  墨老夫人是墨时聿的外婆。

  墨总幼年丧母,父亲不详,打小就是外婆带大的,对老夫人可谓是孝顺至极。上次酒庄拍卖会,他花两个亿拍下那件青瓷器,就是为了送给老夫人。

  另外。

  他还花了两个亿请那位“孟秋”去修复瓷器,也是为了赶在老夫人寿辰之前,能将老人家最喜欢的那件修复好,寿辰之日送出去博老人一笑。

  “聿哥,老夫人做完检查了,人正在贵宾室休息。”

  “嗯。”

  墨时聿应了一声,进了电梯。

  沈南风没跟着过去,他半小时后还有一台手术,得先去看一下流程。男人转身正准备走,迎面撞上了神色匆忙的许特助。

  “沈医生,先生没跟您在一块儿吗?”

  “聿哥去贵宾室照顾老夫人了。”沈南风朝他走近,上下打量了他数眼:“你这是熬了多少个大夜,黑眼圈这么重?”

  许特助叹气。

  如今虽说是高新科技发展期,但找人也难,犹如大海捞针。

  “救聿哥的那位恩人还没找到呢?”

  “没呢!”

  “聿哥不是又额外给了你一块玉制的吊坠?说是那位恩人小姐落下的物品,这吊坠没发挥用处吗?”

  “还真没有。”许特助也麻了,道:“一般的玉制品都会有出处,先生给的这一块真查不到出处,更别说买家信息了。”

  许特助说着,拿出手机点开拍摄的吊坠的照片。

  举高手机给沈南风看。

  “只能知道这吊坠背后刻了一个柔字,其他的都查不到。现在我是毫无头绪,明天又要接受先生的批评了。”

  “大男人的挨两句骂要什么紧?”

  “挨骂不要紧,最要紧的是扣钱,扣我的奖金。沈医生您是不知道,为了找这位恩人,我已经被扣了三次奖金了。”

  沈南风:“……”

  他倒是忘了,许特助什么都不爱,唯独最爱钱。

  估计是钱罐子精投胎的。

  沈南风仔细看了看屏幕里的照片,他猜测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枚玉制吊坠的主人,也就是那位恩人小姐的姓名里带有柔这个字?”

  许特助:“是吗?”

  沈南风:“玉通常是用来保平安的,刻字也会刻自己的名字。难不成你买一块玉坠随身佩戴,上边刻我的名字?”

  这话说得在理。

  许特助觉得挺对的。

  他点了点头,收起手机:“我现在就去查全国姓名中带柔字的,再缩小范围,圈定上个月前往过青县与京城交界处的人,这次应该能找到了。谢谢你的提醒沈医生,这次若是顺利找到了先生的恩人,我请你吃饭!”

  没等沈南风回话,就只看见许特助快速离开的身影。

  光是看背影,都能看得出他的焦急。


第7章 七月墨爷又一次相遇

  -

  周日。

  温哥华市中心。

  作为“受伤”的补偿,南七月顺利从南清宴手里拿到了邀请函。

  ERT慈善晚宴在一幢私人庄园里举行,作为全球豪华宴会,前来赴宴的宾客繁多且身份不凡。

  在一众名门望族里,京城南家并不算高门显贵,加上这十来年房地产经济萧条,南家走了多年下坡路,地位早已不同往日。

  南七月又是被认回来不久的南家小姐,入场的宾客没有人认识她。这也让她偷了清闲,少了官腔问候,不用去客套迎合。

  出示完邀请函,七月独自沿着鹅卵石小道朝侧方的花园方向走。没走多远,嘈杂的吵闹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寻声望去。

  只见庄园入口停了一辆黑色的古斯特,有人下了车,原本分散的宾客群体瞬间迎了上去,乌泱泱一群人,她看不见被簇拥在中间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此人不同寻常。

  估计是宴会的座上宾,不然也不会引起一众宾客的谄媚恭维。

  南七月对这些社交没兴趣,她带着目的来的,只想尽快找到那位从事国际商贸的李斯总经理,向对方询问多年前集装箱运输的事。

  另一边。

  ERT晚宴负责人专程出来接待了墨时聿,恭敬地领着人进了宴会厅。

  酒过三巡,古医生迟迟没有现身,没有人能确定他今晚是否能抵达庄园。许特助接了个电话,匆忙走来,走到墨时聿身旁,道:“先生,古医生到了,就在A区摘星阁总统套房里。”

  闻言。

  墨时聿起身,客气朝众人道了声抱歉,先一步离开了晚宴会场。

  这幢私人庄园占地面积大。

  中西结合的设计风格,尤其是A区传统的中式套房布置,房间都很相似,第一次来的人很容易摸不着头脑。

  南七月就摸错了。

  她在庄园转了两个多小时,全程都在打听李总的消息,终于在十分钟前,听说李斯总经理人在A区的总统套房,于是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套房私隐性很高。

  从入口开始到此刻的长廊,一个服务生都没有。A区套房有好几间,李总具体在哪一间尚未可知。

  南七月打算挨个敲门试试。

  她顺着走廊往前走,就近抵达第一间“摘星阁”套房。刚要敲门,就察觉到这扇铝合金门是虚掩着的。

  人多聚会的时候通常不关门。

  很正常。

  南七月将门推开,玄关处并未开灯,屋内光线不足,仅有卧室方向有些许亮光。四周很安静,不像有人的样子。

  她继续往前走了十几步。

  走到卧室门口,视线里装入大床上妩媚妖娆的一幕,南七月顿时大脑宕机,整个人愣了半秒钟。

  暧昧的熏香。

  烈焰的红色玫瑰花瓣铺满整张床。

  床褥中央躺着一个性感的美女,女人穿着开叉的包臀裙,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她勾动自己的双腿,从南七月的角度,就只看见昏暗光线里她那双纤细白皙的腿,相互摩挲,每一下都勾人心弦。

  这才是女人。

  相比而言,南七月觉得自己只是个每月会流血的张飞。

  南七月眯了眯眼睛,定格视线多看了几眼。反应过来的瞬间,立马转身大步离开了套房。

  走错房间了。

  南七月走到客厅,迎面撞上一个男人。这人先前在京城医院见过,是外科副主任医师,好像叫沈南风。

  他还听到了她与林浅的对话。

  答应不拆穿她。

  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南七月住院这些天,他的确信守承诺没有拆穿。念着这一点,南七月路过他的同时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胳膊,将人拉出了套房。

  墨时聿:“……”

  走廊上。

  关上套房的房门,南七月左右环视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才舒了口气,与身旁的男人说:“这间房应该是给某位大佬安排的,里面的女人也是给大佬准备的。你我都是普通人,别冲撞了大资本家,咱们得罪不起。”


第8章 你不知道京城首富墨总吗?

  她是南家刚认回来的小姐。

  这人是医院的医生。

  在这场比拼家世背景的豪华宴会里,他们俩就是比不过会场那些皇家贵族子弟。七月打小就混迹在社会里,最懂得趋利避害,最大程度保护自己。

  没听见对方回话,七月抬起头。眼睛里倒映进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尤其是他这双眼睛,隔着玻璃镜片,也无法削弱眼眸的神韵美感。

  标准的桃花眼。

  就只是这么单纯地注视着,都能生出被他深爱的错觉。这样一双天生用来爱人的眼睛,长在一个看着就不会爱人的人身上。

  暴殄天物。

  南七月错开视线,回到正题:“你来A区找人?”

  墨时聿注视着她,许是觉得她有趣,便顺应地“嗯”了一声。

  “我也是来找人的,没曾想走错了房间。”南七月绕过他,率先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张望左右,絮叨着:“A区有好几间套房,也不知道李斯总经理在哪一间。等会儿若是再走错,打扰到贵人的好事,会惹麻烦。”

  墨时聿跟上她的步子。

  七月余光瞥到他的衣角,今晚的他与那日在医院见着不同,医院那天他穿着休闲,看着有些慵懒,今晚他身着工整的西装,扣子都严谨地系着,贵气逼人,像极了旧京派的儒雅公子。

  她抬头往后看他:“你不是来找人的么?跟着我干嘛?”

  墨时聿:“不找了。”

  七月:“没找到?”

  墨时聿:“嗯。”

  南七月并未怀疑他的说辞,准确来说她是没把注意力放他身上。她专注于自己的事,走了五六分钟抵达下一个套房,她敲了门走了进去。

  墨时聿站在走廊上。

  男人侧了眸子,冷眸往不远处拐角扫了一眼。下一秒钟,许特助灰溜溜走了出来,低着头走上前认罚:“抱歉先生,是老夫人吩咐的。”

  这一点墨时聿想到了。

  进入摘星阁套房,撞见那个有点意思的女人时就想到了。

  几日前在京城医院,沈南风提到ERT晚宴,杜撰出这位名叫古医生的中医,想必也是墨老太太授意。

  老太太年岁大了,这几年又时常生病。她为墨时聿的终身大事发愁,总念叨着外孙二十七岁了没有女朋友,从小到大连女孩手都没摸过,担心他孤寡一辈子。

  所以弄了这么一出。

  墨时聿理解老太太的想法,但不赞同她的方式。

  这边。

  许特助能感受到男人无形中的愠气,他低着头,小心翼翼道:“先生,我会把唐小姐平安送回京城。”

  京城唐家是书香门第。

  唐小姐温婉大气。

  老太太这几年生病期间,她时常去探望,颇得老人家喜欢。也因如此,老太太这次搞这么一出,挑了她作为女主角。

  “先生,您现在要返回宴会厅吗?美联邦银行长还在厅里等您。”

  “暂时不回。”

  “好的,那我先去处理唐小姐的事。”

  “李斯在哪个套房?”墨时聿问。

  “从事国际商贸的那位李总吗?”许特助不知他为何提到这人,但还是恭敬地回:“李总半小时前离开A区,同一些老总去了庄园南侧的私人俱乐部了。”

  两三分钟后。

  南七月从“揽月阁”套房出来,随手关了房门。她扫了眼站在几步外的男人,没等她开口说话,对方率先将目光落到她手里捏着的名片上。

  察觉到他的视线,南七月将名片举起给他看了几眼:“我在套房里捡的,估计是哪位老总喝醉了酒掉了。”

  “捡这做什么?”

  “你是京城人吗?”南七月打量着他,用着先前去酒庄拍卖会场,某个宾客打量她的眼神:“墨时聿,京城墨家现任家主,墨氏集团的执行长,京城的首富呀。”


第9章 七月:我是墨时聿的朋友

  “一看你就是个书呆子,从小只知道读书,估计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读完研究生就分配到医院参加工作,没吃过社会的苦。”

  “想要混得好,就要懂得左右逢源,会看人脸色,必要的时候还要会演戏。”南七月将名片揣进兜里,补充道:“任何东西都会发挥作用,别小看一张名片。”

  墨时聿没说话。

  瞧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南七月不愿多说。她转身要走,后方的男人喊了她:“你找李斯?”

  南七月脚步骤然停下:“你认识?”

  墨时聿:“他助理一分钟前路过。”

  七月:“他在哪?”

  墨时聿:“庄园南侧私人俱乐部。”

  听到这个地点,南七月快步离开。眨眼间的功夫,身影便消失在走廊上。这身体素质挺好,个子不算高,挺敏捷的。

  像过年期间小孩子玩的那种冲天炮。

  嗖地一下没影了。

  墨时聿再次见到她,是十分钟后,在庄园的南部。他穿过假山石的小径往俱乐部入口方向走,周围没有人,很安静,前方不远处南七月与门口保安的对话声音也就更加清晰。

  女人站在台阶下。

  两名安保站在高两级的大门入口。

  她仰着头,注意力都在谈判上,并未留意到后方来了人。她好像是累了,应该是跟安保交涉了许久,对方却迟迟没同意她进门。

  她叉着腰。

  低下脑袋深吸了几口气,不知道又在动什么小心思。

  下一秒,只见南七月从兜里掏出那张带有“墨时聿”介绍的名片,她再次开口,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我是墨总的朋友,他托我过来办件事。你们也知道,墨总脾气不好,耽误了他的事,他生气起来你们承担得起吗?”

  几米外的墨时聿:“?”

  他自认性格比较孤僻,沉默寡言,但外婆(墨老太太)打小的教导以及他受过的高等教育,都让他有着不错的素质教养,对外不似沈南风那般热情似火,但也总归是客套礼貌的。

  他发火,脾气不好?

  他自己都不知道。

  墨时聿眸底晦暗,他沉了沉气,往前走了两步。门口的安保眼尖地注意到了他,对视的片刻中,他朝对方点了一下头,无声示意:“嗯,朋友。”

  这边。

  处在背光处的南七月并未察觉到安保的神色,她话音刚落,对方就往两边退开,让出了中间的路:“小姐,您请进。耽搁了您的时间,实在抱歉。”

  南七月抿了抿唇。

  她下意识将手里的名片捏紧了,随后阔步往俱乐部里头走。一面走,一面将名片仔细地收进兜里。

  有钱人的名片都这么好使。

  这名片是捡对了。

  望着女人倩影进入俱乐部,墨时聿抬脚刚准备跟上,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外婆。”

  他没第一时间接通,而是率先与门口的安保吩咐道:“跟着她,让她安全待到晚宴结束。”

  说完,墨时聿转身离开。

  同一时刻接了电话。

  手机刚放到耳旁,那头老人的声音不间断地砸过来。待对方生完气,墨时聿才放缓嗓音回:“嗯,我即刻回京城。”

  -

  俱乐部内嘈杂非常。

  五颜六色的灯光,台上性感的男女模正在辣舞。

  南七月绕过人多拥挤的地方,快速穿过人群,进入侧边的走廊,往服务生所指的包厢方向走。

  她敲了三下门。

  推门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荒乱无度的画面,满屋子烟酒味儿,到处都是香槟红酒,沙发上的老总们喝得醉醺醺,一人怀里抱着一个衣衫凌乱的性感女子。

  南七月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李斯,并不是因为对方长得多特别,而是这人冲上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喝了不少酒。

  抓住七月的同时就要往她身上摸,话音出口臭气熏天:“新来的?头一次见,衣服穿得多看不出身材,但这脸是真漂亮,我亲几口——”

  男人俯身压来。

  过于强烈的侵犯感令南七月生出防卫的本能,下意识将胳膊从他手里抽出的同时,另一只手扬起来便狠狠朝对方脸上扇去。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在包厢每一个角落。

  被打的李斯愣住了。

  屋子里其他人同样怔了神。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好几秒钟,在李斯低头摸了到自己开裂唇角处渗出来的血时,沙发上的老总摔杯子,怒而起身:“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间包厢里叫嚣,还敢对李总动手!”

  七月心里咯噔一下。

  局势不妙。

  从小养成的保命习惯,令南七月忘了自己来ERT晚宴的目的,本能转身逃离这个会危害到她人身安全的包厢。

  她动作极快。

  屋内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门口就没了她的身影。

  李斯又石化了半分钟,随后捂着脸喊着:“人都去哪了!赶紧的,把那小贱人给我抓回来,竟然敢打老子——”

  其余老总也愤愤不平。

  纷纷扬言要打碎南七月全身的骨头,让她死在温哥华,让她知道这块地盘谁说了算,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要命了!

  包厢房门从外边打开。

  没有安保。

  进来的是俱乐部的负责经理,他关闭了屋内喧闹的背景音乐,随后朝狼狈的李斯走过去,用着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道:“李总,那位小姐是墨爷的人。”


第10章 前后判若两人

  门外。

  南七月一口气跑到后花园。

  早春的温哥华夜里凉,冷风拂面,才让她稍微冷静下来。七月缓下步伐,这才意识到自己正事没办。

  太惜命了。

  也可以说是她太害怕受伤与死亡。

  一碰上危及她人身安全的事,大脑就会驱动身体本能避险。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跑了这么远。

  不行。

  她特意来温哥华参加ERT晚宴,就是为了见李总,从他那问到一部分关于拐卖人口的消息。若是能得到有用信息,师傅就有望找到失散已久的孙女了。

  师傅年岁已高。

  如今就只有这么一个愿望:“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小孙女。”

  师傅待她好,没有师傅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七月了。南七月深吸了口气,望了眼身后金碧辉煌的俱乐部建筑,迈开步子折返回去。

  李斯是个商人,想要从他嘴里探听到有用的消息,势必得拿出对等的利益。另外,包厢里的场面淫靡混乱,在打听消息的同时她也得做好防护工作。

  思及此。

  南七月路过杂物间,顺手摸了把小刀揣进兜里。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越靠近包厢越是安静。

  有点不对劲。

  按理说,李总那伙人玩得那么嗨,不该这么静。

  七月抿了抿唇,黑色的瞳仁微缩,眸光定格在远处那扇包厢大门上。她抬起脚继续往前走,走至大门外,先是礼貌敲了三下门,随后才握住门把手将门打开。

  “咔哒!”

  大门完全敞开。

  屋内景象装入南七月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间,她愣住了。

  杂乱无章的厢房变得井然有序,桌上没有打翻的酒瓶,地毯上没有凌乱的衣服,五颜六色的暧昧灯都关闭了,只亮着一盏白色的照明灯。

  舞女和模特都不见了。

  五位老总从左至右有序站在沙发前,脸上带着醉酒的红晕,却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各个毕恭毕敬。

  经理领着一众安保候在旁侧。

  这一眼扫过去,有种进错包厢的强烈错觉。南七月后退至包厢门口,看了眼103包间,这个号码没有错,先前进的就是这个。

  可是这环境、这人——

  没等南七月开口,为首的李斯率先走上前,在距她半米的位置停下,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对于我几分钟前对您说的话,我感到万分抱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您别跟我计较。”

  李斯弯着腰。

  伸手指向沙发中央的位置,点头哈腰道:“您坐。”

  七月以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

  摆鸿门宴了?

  变脸速度忒快了?

  她离开的这短短五分钟发生了什么?还是说,她扇了李斯一巴掌,这厮连同俱乐部经理准备收拾她?

  可这阵仗也不太像——

  南七月狐疑之际,李斯又说:“我们是喝酒喝多了,不知道您是墨爷的朋友。若是知道,给我们一万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冒犯您呀!”

  闻言。

  七月眉心突突跳了跳。

  她移动视线,将四周环视了一圈。目光所到之处,都是谄媚又恭敬的人,尤其是这几位老总,与几分钟前的态度截然不同,此刻各个都在赔笑,恭谨得不像话。

  这个私人俱乐部她是进不来的。

  安保拦了她许久,直到她拿出墨时聿的名片,胡说八道了几句,对方便信了,放她进了俱乐部。

  那这些人——

  想必也以为她真的是京城首富墨时聿的朋友。

  南七月轻咳了声,暗自收拾好情绪,故作镇定道:“李总,我有件事要问你。”

  “一定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斯笑着,请南七月往沙发上坐:“您叫我小李就好,您别客气。”

  七月:“……”


第11章 七月说墨总有病

  待的时间越久,被拆穿的风险就越大。

  南七月不敢多待。

  她坐下沙发的同时,即刻问道:“大概六年前,你管理的东亚商贸,用集装箱装货走海运去了东南亚,有印象吗?”

  李斯站在跟前。

  双手交叠紧握着,认真听着问题,仔细思考,不敢有半点马虎。他看向南七月,回:“我公司与东南亚的企业来往频繁,很多批货物都是用集装箱装好运输过去,您具体是指什么货呀?”

  南七月:“人口。”

  李斯脸部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牵强笑着:“您说笑了,我公司是正经买卖,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你只需要告诉我,六年前,运输往东南亚的那群孩子里面,有没有一个15岁,混血的长相,金色头发的女孩子?”

  包厢里静了几秒钟。

  谁都没说话。

  南七月紧紧盯着面前的李斯,对方喝了不少酒,即便打起精神也有点恍惚。如此,她便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仓皇神色。

  这显然是心虚。

  是紧张。

  这些大公司私底下干一些黑色产业来盈利,大家都心知肚明,都不戳破。南七月站起身:“我是来找人,不是找你的麻烦。李总,到底有没有?”

  李斯斜眸看了眼旁边的好友。

  大家都在用眼神示意让他配合,这位小姐是墨爷的人,得罪不起。李斯深吸了口气,点头:“确实有这么一个女孩子,我对她印象很深,因为她是最上等的货,长得既漂亮又有特色。”

  “她目前人在哪?”

  “这我就不知道了呀,我只负责运输,集装箱抵达东南亚海港,那边的人会接货。我不清楚她的买家,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

  这一点李斯没说谎。

  这种交易都进行得隐秘,集装箱出了海,那些被拐卖的孩子几乎都找不到了。

  线索断了。

  她今晚特意来这一趟,岂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李斯讨好道:“小姐,要不您留一个您的联系方式?我明日要去东南亚办事,顺便帮您去查一下那个女孩子的踪迹。一旦有发现,我立马给您打电话。”

  南七月点头:“行。”

  -

  南七月离开了ERT宴会庄园。

  抵达温哥华国际机场,安检后在登机口候机,她给好友长生发了一条简讯:“我把你的号码给了李斯,到时若有师傅小孙女的消息,他会告知你。”

  长生:“好。”

  七月:“吃饭没吃饱?情绪不高啊。”

  长生:“老大……老大呜呜呜,那位许先生派人找我麻烦。说你猖狂,两百万不接单,加到两千万也不接,给你两个亿才接。还说你拿钱不办事儿,收了两个亿,瓷器现在都还没修复好。”

  “老大,他派了一大群保镖在楼道里堵住了我,吓得我从二楼滚到一楼。膝盖都嗑秃噜皮,额头也嗑伤了,我都破相了呜呜呜——”

  南七月瞳孔紧缩。

  她蓦地坐直,眸底顿时冷了下来。十年前她救了长生,他们俩一起睡过桥洞,一起饿过肚子,即便日子过得再艰难,她也没让他受过惊吓挨过打。

  他们俩相依为命。

  没有血缘关系,却是彼此在世间最亲的人。

  七月:“距离交货日期还有五天,我并未逾期,他们凭什么找麻烦?”

  长生:“可能是要价这方面,许先生觉得你嚣张。保镖说今天只是警告,让我告诉你尽快把瓷器修复好。”

  有病。

  真的有病。

  第一,她没有强买强卖,两个亿的要价对方不想出,完全可以不出,不聘请她这个文物修复师。对方偏偏又出了这个价,事后却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第二,她并未失信,交货日期还有五天。对方却以“警告”的名义找上门,吓唬了长生!

  她倒要看看,对方是个什么牛马!

  七月:“你今晚就搬走,去澳洲住一段时间。等京城这边的事处理完了,生活环境平稳安全了再回来。”

  长生:“好嘟o(╥﹏╥)o”

  七月:“五天后瓷器修复好,你不用派人去我工作室拿货。”

  长生:“老大,你要亲自去交货吗?”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本人,谁都不可以欺负长生。对方都派人跑上门欺负她家小孩了,她能咽下这口气?


第12章 好巧啊,又见面了

  另一边。

  墨时聿从VIP通道进行安检,随后进入候机大厅。在前往登机口的路上,许特助打来了电话:“先生,突发临时状况,温哥华的几架私人飞机暂时不能使用。您看是明早搭乘私人飞机回国,还是我现在去订最近一趟国际航班机票呢?”

  余光瞥到某个身影。

  墨时聿先一步侧了黑眸,往远处的D13登机口方向望去。空旷的候机室里,南七月坐在那,她低着头在跟人发短信,似乎是心情不好,隔得远,他都能瞧出她的暴躁。

  迟迟没听见他的回话,许特助有些忐忑。先生是绝对的精利主义者,对时间有着极端的把控,一秒一秒都不会耽误。

  飞机没安排好是他的失误。

  许特助试探开口,再次喊了一遍:“先生?”

  墨时聿没收回视线,嗓音冷淡道:“今晚回国。”

  “那我给您去订国际航班的机票。”

  “订HU7885次。”

  “好的。”

  结束通话。

  不出半分钟,机场乘务人员便走到墨时聿跟前,恭敬道:“墨先生,您乘坐的7895次航班还有半小时才登机,我领您去头等舱休息室。”

  “不用。”墨时聿说。

  他目光定格在远处的南七月身上。

  留意到她敲字的动作减缓,伸手拿了摆放在座椅上的矿泉水,仰头喝了几口。瓶子快要见底,没水了。

  墨时聿走向自动贩卖机。

  买了一瓶百岁山。

  他迈开步子朝候机室走去,在距离南七月还有三五米远的时候,女人便警觉地抬了头,眼睛里装入他的身影,她又松了口气:“沈医生好巧啊。”

  沈医生?

  她是把他当成沈南风了。

  墨时聿并未说破,点头应道:“嗯,挺巧。”

  他朝她走近,看了眼她身旁的空位。南七月懂了他的意思,客气说:“你随便坐,哪都可以。”

  墨时聿坐在她旁侧的位置,两人中间隔了一个空位。这个距离不会让女性觉得冒犯,也不会显得疏远。

  他拿着两瓶百岁山,递了一瓶给她。七月犹豫了一下,礼貌接了过来:“谢了。”

  墨时聿没说话。

  看得出来,她并没有要喝的意思。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他倒是有些好奇她生活的环境。究竟是哪样的环境,能造就她这样强的警戒心。

  “沈医生不参加完ERT晚宴吗?”南七月问。

  “家里长辈有事。”

  “你还挺孝顺。”

  “只有这一个亲人。”墨时聿回。

  闻言,七月抿了抿唇,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有一个亲人,要么是单亲家庭,要么就是父母都不在的孤儿,总之都是有残缺的家庭。

  跟她一样。

  她的人生从未圆满过。

  从记事开始,到如今二十岁,一直都挺破碎。好在她心态好,破一块就补一块,缝缝补补总有一天会完满的。

  墨时聿注意到了她细微的神情转变,他问:“心情不好?”

  七月回过神。

  她转头看他,许是人对漂亮的事物会本能降低防备心,又或许是他绅士斯文的行为举止让她很舒服,南七月说了些私事:“我家里人被人欺负了,正生气呢。”

  “想报仇?”

  “有这个想法,但是对方有权有势,应该不太好惹。”南七月抬眸,问他:“如果是你,你会不计代价去争这口气吗?”

  “会。”

  “对方神秘莫测,实力强你数百倍,也会?”

  “分人。”墨时聿注视着她漂亮的眼睛,嗓音温润:“我在乎的人,自然会不计代价,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南七月向来行事果断。

  摸爬滚打多年,受过太多伤,遭遇过几次生死,才让她变得犹豫。因为她想平安活着,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此刻。

  他的话挑起了她深埋在身体里野性的弦,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行了。不止可以收拾那个许先生,还能把许先生的上司一块儿收拾了!


第13章 我找到了合适的婚配对象

  虽然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是,忍一时只会越来越气。

  南七月深吸了口气,转过头认真看着身旁的男人:“沈医生,你不做外科副主任,换部门去做心理医师也很不错,很有潜力。”

  墨时聿道:“嗯,有机会我学一下。”

  机场广播响了。

  温哥华飞京城首都机场的HU7885次航班开始登机。

  南七月站起身,正要与旁边的人道声再见,就看见他一道起了身。她稍顿,笑道:“你也是这趟?”

  墨时聿:“嗯。”

  七月:“经济舱还是其他舱,哪个位置啊?”

  两人一起往登机口方向走,墨时聿走在她后方。他低头,便看见她微翘的睫毛,小巧的鼻子,还有说话时开合的红唇。

  他见过许多长得漂亮的女人,她并不算最出挑的,但却最合他的眼缘。

  墨时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在排队过检票口,扫到她手中拿着的登机牌,看到她的机舱和具体位置后,他才说:“经济舱,53K.”

  南七月:“我在51K,那我们坐在同一排,中间隔了个位置。”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机舱。

  乘务员得到示意,待他俩走后,礼貌拦下了经济舱53K位置的乘客:“王小姐您好,航班今日做活动,您中奖了,免费为您升舱。您跟我来,我带您前往独立空间的头等舱。”

  -

  温哥华飞京城约莫十个小时。

  飞机滑翔落地。

  京城当地时间是凌晨两点。

  繁华的大都市是一座不夜城,街边霓虹灯长亮,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墨时聿同南七月一块儿从机场出来,行至街头。

  七月拦了辆的士车,进了后车座:“沈医生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墨时聿点头。

  望着车子驶入街心,墨时聿才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交代道:“跟着车牌京A220EX出租车,看着她安全到家。”

  挂了电话。

  一辆黑色的古斯特从不远处驶来,在墨时聿面前停下。许特助下了车,小跑到这边开了后车座的门。

  车子驶离机场。

  半小时后抵达墨家府邸。

  古典东方建筑的宅院即便历经百年,依然巍峨挺拔。院内灯火通明,墨时聿下了车,沿着大理石铺就的小径往院子里走。

  许特助跟在他身后,小声提醒:“先生,对于您把唐小姐送回京城这事儿,老夫人很生气,血压都高了几度。”

  平日里早睡早起的老太太,今晚凌晨两点还坐在大厅檀木椅上。

  看得出。

  她确实生气。

  墨时聿换了鞋,脱了外套交给佣人。在老人的注视下,徐徐往厅里走,明知故问:“外婆,还没休息吗?”

  “我倒是想睡,有人让我无法安眠。”

  “吃块蛋糕?”

  听到甜点零食的字样,老太太眼睛顿时亮了。愣了几秒钟她反应过来,收起脸上的表情,挤出严肃的神态再次望向面前的人。

  她瞪了墨时聿几眼,道:“你不要转移话题,我现在在跟你说晚宴的事。唐家是京城百年的书香世家,唐小姐是京圈里出了名的名门闺秀,学识渊博又端庄优雅,年龄也与你相配。”

  “人家都愿意放下身段来迎合你,你怎么能不给她面子,去了温哥华见都没见她一面,直接让许特助把她送回京城?”

  怕她话说多了口干,墨时聿先倒了杯茶,才走去老人跟前。

  放下茶杯。

  等老太太说完了,他才回:“我与唐小姐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哪里不合适了?阿聿,你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按虚岁来算已经二十九马上就三十了,你外公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孩子都好几个了。”

  “现在让你追上你外公的步伐已经来不及了,但你也不要落后太远呀。我已经七十多岁了,这几年身体又不好,没准再过两年就去底下找你外公团圆了。”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啊,就当是为了外婆,你跟唐小姐相处一段时间试试。外婆可以跟你保证,放眼全国的名门望族,唐小姐是年轻一辈里最出色的名媛小姐,你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了。”

  “外婆。”

  “你别想打断我,我知道我脑子转得没有你快,说话的逻辑也没有你强,前几次就是被你带偏了轻易放过了你,这次可不能——”

  墨时聿:“我找到了合适的婚配对象。”


第14章 墨时聿也会有喜欢的人吗?

  音落。

  偌大的府宅骤然安静。

  老太太顿住良久,以为自己幻听了,望着面前的外孙一眼又一眼,而后转过头看向管家,小声道:“我眼瞎了,没听清他说什么。”

  墨管家满脸笑容,道:“老夫人,少爷说他找到合适的婚配对象了。他有了结婚的人选,他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老太太眨巴眼睛。

  还是不相信。

  她缓缓地转过头,再次将视线定在墨时聿身上。孩子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出生就没有父亲,幼时又丧母,导致他性格孤僻。

  他没有喜欢的东西。

  一般来说,人都会有偏爱的物件,独特的喜好,比方说玫瑰花、手办玩偶、钢琴古玩等等,墨时聿没有。

  他什么都可以。

  又好像什么都不可以。

  总而言之,身为他外婆的墨老夫人,这二十七年里,都没见他有喜欢的人或事。所以她才格外担心他的终身大事,担心有朝一日她去世了,这庞大的墨家府邸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老太太被这个惊喜乐昏了头。

  迟迟没回过神。

  等她反应过来,厅里已经没了墨时聿的身影。她望了一圈,问:“阿聿人呢?”

  管家给她重新倒了杯温水,笑道:“老夫人,少爷已经回房间了。他走的时候喊了您,您是太开心了没听见他说话。他让您早些休息,并且以已故大小姐(墨时聿的妈妈)的名义向您保证,他不是在糊弄您。水到渠成那日,他会带那位小姐来家里见您的。”

  “哪位小姐?京圈里面的还是国外的?我认识吗?”

  “少爷没有说。”

  老太太急得拍手。

  见许特助从门外走过,老人立马喊住了他:“小许你进来,我有事问你。你天天跟着阿聿跑,知不知道他喜欢哪家的小姐?心上人是谁?”

  许特助:“?”

  先生有心上人了?

  他怎么不知道?

  许特助木了好几秒钟,整个人都有点懵,他能直接说他是这一刻听老太太说起,才知道先生有喜欢的人了吗?

  可是。

  先生竟然会喜欢人?

  匪夷所思。

  在许特助的观念里,墨时聿是一位对待工作极致严谨的上司,也是一位对自己人护短的大佬靠山,先生是没有感情的。

  就连那些可爱的猫猫狗狗,先生都不会多看一眼。

  所以,先生怎么会有喜欢的人呢?

  是谁啊?

  许特助本人也很好奇。

  -

  几天后。

  南七月这几日一直在工作室修复瓷器,认真细致地进行复原工作。哪怕有一点点微小的瑕疵,她都要重做一遍。

  她就是要交一件让人挑不出刺的货品。

  这样的话。

  收拾那位许先生也就更自信些。

  南七月将修复好的古瓷器小心翼翼装入黑匣子里,她带着物品离开工作室。昨日就让长生与许先生联系过,定下了交货的地址。

  125号茶馆01包厢。

  七月搭乘网约车抵达茶馆,提着匣子往里走。她礼貌敲了门,听到里头的回声,握住门把手打开。

  屋内安静。

  环视过去只看见一个人。

  他坐在茶椅上,穿着一件利落的美式冲锋衣,黑色工装裤,蹬着双运动鞋,给人一种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感觉。

  长生说许先生有工作忙没来。

  来的是比许先生高一级的,应该就是许先生的上司。

  这人,无论南七月怎么看,也不太像手握权势,能呼风唤雨的财阀大佬。不管像不像,反正是他下令去找长生的麻烦,这口气她得替长生出了!

  就像沈医生说的:

  对她在乎的人,如果她都做不到为对方撑腰的话,那她存在有什么意义?

  听到开门的动静,沈南风抬头望去。女人身影映入眼帘,她戴着口罩和墨镜,看不见面容长相。

  许特助出差了没在京城。

  原本是打算派人过来取这件瓷器,他听说“孟秋”要亲自来送货,便毛遂自荐过来跑一趟,他就是好奇,想看看这位名噪一时的文物修复师长什么样。

  她这裹得也忒严实了。

  估计连她妈都认不出来。

  沈南风放下手里煮茶的工具,从椅子上起身,开口道:“孟小姐,久仰大名!去年看到你把国家博物馆那件商朝的青铜器修复好了,我近距离观摩过那件文物,完全看不出修复的痕迹,技术真牛。”

  南七月没理他。

  在他的话语声中,女人徐徐走近,把手里的匣子放到旁侧的桌椅上。

  这边。

  沈南风伸出手,打算与对方握手示意:“孟小姐,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啊——”

  短促的一声尖叫瞬间变成闷哼。

  沈南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看着孟秋伸出手,下一秒就扼住了他的手骨,狠踹上他的小腿,她的动作来得太快,他压根儿没来得及反应就脸朝下被压在了沙发上。

  吃疼令他尖叫。

  声音刚出口,对方不知从哪摸来一块布塞进了他嘴里。

  沈南风:“……”

  十五分钟后。

  救护车到达茶馆大门口,沈南风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的同时,还不死心地抖着手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群聊微信视频电话。

  群内三人都接了。

  第一个开口的是许特助:“我草(一种植物)”

  傅砚辞:“桃花债欠的太多,被群殴了?”

  许特助:“我去,那得是多少个女孩子一起打,才能把一张圆脸打成方脸?”

  沈南风急眼了,想怒吼又吼不出来,他只能尽全力喊着:“我帮聿哥来茶馆拿修复好的瓷器,那个叫孟秋的文物修复师一上来二话不说就把我打了!她把我打了!”

  被打固然可恨。

  被女人打让人生气。

  被女人压着打,毫无还手的能力才最是伤自尊!

  傅砚辞:“她是你前女友?”

  沈南风气得吐血:“聿哥,你得替我讨回公道,一定要狠狠地教训她一顿!打人不打脸,你看她给我揍的!”

  得到墨时聿的眼神示意,许特助:“放心吧沈少,只要孟秋再接单,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她。太嚣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文物修复师不止她一个。

  即便她技术强,那又怎么样?不听话,使唤不动的人就可以除掉。从她不知天高地厚开口要价两个亿那刻起,京城就没有她存活的余地了。

  墨家盘踞京城数百年。

  谁都得礼让三分。

  她非得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知好歹地挑战权威,那就只好让她消失了。区区一个文物修复师,对付起来容易得很。


第15章 八字还没一撇

  傅砚辞这时说:“时聿,我听墨管家说你有结婚的打算,且有心仪结婚对象了?”

  沈南风骤然瞪大了眼睛:“什么?”

  墨时聿:“嗯。”

  沈南风愈发瞪圆:“啊?”

  傅砚辞:“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墨老夫人吧?她老人家催你催得厉害。另一部分,你应该也是看中女方了,不然不会松口。”

  作为墨总多年好友,傅砚辞了解他的脾性。

  他是孝顺老太太,但绝不会愚孝。只要他不愿意的事,即便是老太太强塞给他,他也不会接受。

  这倒是让傅砚辞好奇,对方是何方神圣,能引得墨爷的注意。

  墨时聿道:“她确实与旁人不同。”

  傅砚辞:“近期要把她带回家见老夫人吗?若是近期见家长,我律师事务所的事再忙也回京城。”

  墨时聿:“待定。”

  傅砚辞懂了:“八字还没一撇,你看中了人家,对方还未对你表态?”

  沈南风听着八卦,身上的伤都不疼了。他全神贯注:“原来还没有追到手,聿哥要不要我帮你出主意?我追人可有一套了!”

  墨时聿退出视频通话。

  沈南风:“?”

  什么意思?

  不相信他?

  傅砚辞笑了:“时聿是个传统的人,你的方法不正经,他理都不想理。”

  沈南风:“我哪不正经了?每段恋情我都沉浸式投入,每个女友我都用金钱去呵护,还要怎么正经?谈的多是因为我长得帅,我长得帅能怪我吗?”

  傅砚辞退出视频通话。

  没等沈南风开口,许特助也连忙退出了通话。沈南风:“……”

  -

  彼时。

  京城某条街尾小巷。

  避开所有街道的摄像头,南七月快步至此。她摘了墨镜和口罩,脱了外衫,半分钟的功夫换好装,随后从容地走进河畔步道,往主路方向去。

  她走到街边。

  抬手拦了一辆的士车。

  说了目的地南宅后,低头打开了手机。进入某加密的网页,关闭了“孟秋”文物修复师接单的通道。

  最近要避避风头。

  她在茶馆下手不轻,那厮肯定会报复的。只要她不接单,对方掘地三尺也找不出她。目前不缺钱,单也不急着接。

  “叮!”

  新的未读讯息。

  长生发来的:“老大,李总跟我联系了。他在东南亚找到了你师傅小孙女的踪迹,说是辗转了好几个地方,去年被国内一位大导演带走了。”

  七月:“娱乐圈的导演?”

  长生:“是的,李总是这么说的。因为买家不公开消息,是私下交易。所以不能确定具体是国内哪一位导演,据说是个大导演,挺有名气的。”

  南七月不关注内娱动态。

  但是,娱乐圈有名望的大导演不多,就那么两三个。查这些名导的私生活并不容易,最起码得先接近他。

  如何接近?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在娱乐圈里找个工作,有个正当职位。

  -

  翌日。

  南清宴罚跪祠堂的惩罚已结束,昨晚回了MS娱乐公司跑他的通告。早餐过后,七月让佣人做了一份糕点,说是想去探南清宴的班,缓和一下兄妹的关系。

  她的举动令南母很是欣慰。

  有这样懂事的女儿是整个南家的福气。

  半小时后。

  南七月进入MS传媒写字楼。

  她与前台接待员沟通完,提着装有糕点的盒子搭乘电梯去了21楼。昨晚她把近五年来娱乐圈的事情都仔细看了一遍,大致情况都掌握了。

  如今内娱最红的男艺人就是南清宴。

  最年轻的影帝。

  MS也因他赚得盆满钵满。

  这不,公司专门给了他一层楼,整个21层都是南影帝的私人区域。左侧的办公室,中间的娱乐室,右侧的休息室,应有尽有。

  配的助理也非常多。

  来往都是人。

  可就是这么多员工,都没有一个能搭理南七月。她上前询问,无人理睬,只说让她在门口等,等南影帝做完采访有空了就来见她。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南清宴迟迟没现身。

  来的路上七月就猜到会有这么个情况,那厮记仇呢,时时刻刻都想报复她,今儿她过来送糕点,正好给了他出气的机会。

  如此。

  七月并不着急。

  她在门口的长椅上又坐了几分钟,随后起了身。糕点放在椅子上,人朝着过道尽头的洗手间方向去了。

  休息室里。

  助理敲门进来,与躺在沙发上的南清宴说:“宴哥,那个女人离开了。”

  南清宴冷哼:“才一个小时就耐不住了。”

  助理:“她没走,是去了洗手间。”

  南清宴眉心轻跳,这南七月当真是诚心来求和的?呵,求和又怎么样?就算她跪下向他道歉,他也不会原谅,更不会承认她这个妹妹!

  南清宴给了助理一个眼神。

  助理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

  走完长廊正要往洗手间内走的南七月,忽地听见背后一阵嘈杂声。她转过头,就看见乌泱泱一群人往这边挤来。

  全都是女员工。

  都是来上洗手间的。

  看到这一幕,南七月翻了个白眼:“……”

  南清宴二十五岁的人了,真幼稚。七月利索转身去了绿色通道,下楼梯去了就近的20楼,懒得搭理他,这趟过来本来就只是借着给他送糕点的幌子,顺利进入MS传媒公司,看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工作。

  MS传媒是国内最强的娱乐公司。

  旗下艺人多。

  资源丰厚,接触的名导也多。

  若是能入职MS公司,就有机会见到内娱那三位有名望的大导演,也就能顺藤摸瓜地去查师傅的小孙女的消息。

  20楼似乎是办公层。

  南七月从洗手间出来,没第一时间折返楼上。她沿着过道往前走,路过一间正在开会的会议室,门只关了一扇,里头的嘈杂讨论声传了出来。

  会议参与度很高。

  大家都踊跃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正因如此,会议室里没人注意到某个阴暗的角落,一只油腻的大手正顺着某个女职员的大腿往她制服裙角里摸。


第15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女人应该是刚入职不久,很是胆怯。

  她察觉到了对方不法的侵犯,却咬着嘴唇不敢出声。只一味地躲避,轻轻挪动步伐,想把身上那只手给甩掉。

  南七月眼尖地捕捉到了这令人犯恶心的画面。

  她烟眉骤然拧起。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嗓音:“你是新入职的员工?”

  七月闻声转头。

  说话的女人穿着干练的工作制服,长而直的头发随意披散着,左胸口的领子前别着一块工作牌,上面写着:“公关部经理安夏。”

  20楼是MS公关部门。

  会议室里的也都是公关部门的员工。

  想到这,南七月稍微往旁侧挪了两步,领着安夏的视线朝会议室那处阴暗角落看去。那名女职员已经退无可退,男人不收手还得寸进尺。

  安夏:“我会处理好。”

  南七月:“辞退这个男员工吗?还是警告处分?”

  作为上司,头一次被反问,安夏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饶有兴趣:“你觉得该怎么做?我参考一下。”

  南七月:“公司有武打戏替身吗?”

  安夏点头。

  南七月又说:“请一位武打替身演员上来,最好是身型高大,腱子肉发达,五官长得粗犷原始一点的。”

  十五分钟后。

  会议室里突然传出一声惊愕的喊叫,所有人都停止了讨论,纷纷抬起头往喊声传来的方向去看。

  有个男人摔倒了。

  站在他身旁的武打替身演员要去扶他,没等对方伸出手,男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怎么了?”

  “阿伟你怎么回事?”

  “开着会呢,突然摔地上,还吓成这样?”

  “……”

  男人张着发白的嘴唇,试图解释什么。可是,这是件难以启齿的事,他总不能说他被那个武打替身演员摸了吧?

  下一秒。

  武打替身演员走上前,不顾男人的反抗,直接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他与会议室其他员工和善道:“我扶他去休息,你们继续工作。”

  “我……”

  “救、救命……”

  “还敢喊救命?”武打演员低头,伏到男人耳旁:“安夏经理调遣我来公关部做安保,以后咱们每天都可以见面。你这小身板真得劲儿,小腿摸起来真舒服。”

  男人呼吸急速。

  鼻孔急剧扩张,黑色的瞳仁都涣散了,整个人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没等武打演员拎着他多走两步,男人便晕了过去。

  走廊上。

  得到安夏的眼神示意,武打演员点了点头,提着昏过去的男人离开了楼层。待人走后,安夏才重新看向面前的南七月,道:“有时间去我办公室坐会儿吗?”

  南七月点头。

  两人并肩朝前走去。

  安夏说:“职场骚扰是个无法根治的问题,以前出现过,现在正在发生,未来也会持续存在。你今天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是我从来没想到的方法,怎么会想到这样做?你是名牌大学工管专业毕业的吗?感觉你管理人很有一套。”

  七月如实道:“我没上过学。”

  她不是名牌大学毕业,甚至连高中都没读过。颠沛流离,辗转过许多地方,读书已经成为奢望,能吃得饱穿得暖,平安活着就很不错了。

  对于安夏说的工管专业,管理人有一套等等,南七月都不懂。

  她只知道,一报还一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加害人亲身感受到受害人所遭受的身体与精神上的创伤。

  譬如:骚扰。

  不止职场,那些在公交车上猥亵女性的案例比比皆是。女性遭受了惊吓,精神上变得紧张惶恐,实施侵犯的男人得到的惩罚不过是拘留或是罚款。

  用处大吗?

  南七月觉得不算大。

  一定要让他等同地承受一遍,让一个比他更加魁梧彪悍的男人去摸他,他才能百分百感受到恐惧与慌张,今后也就不敢再犯了。

  -

  安夏的办公室同她这个人一样干净整洁。

  桌上放着两盆多肉。

  看着挺有生机。

  南七月在沙发处坐下,安夏给她倒了杯水。两人隔着一张茶几相对坐着,安夏道:“你年龄看着不大,今天来MS是来应聘求职的吗?”

  “投了简历,被拒了。”

  “我们这的HR是比较看重学历的,但其实要我来说,我还是更看重一个人的处事能力和为人品德。”

  七月没说话。

  哪里是MS的招聘官拒绝的?是南清宴!

  昨天晚上她与南母谈话,说自己回京城一个多月也适应了,该找份工作,天天待在家里也不太行。

  她没上过学没有学历,娱乐圈比较合适。

  门槛低。

  对学历没有硬性要求。

  母亲支持她的每一个决定,帮她一起写好简介,筛选传媒公司和职位,最后投了MS传媒的艺人助理这个岗位。

  她今早醒来就收到拒绝信,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南清宴做的。那厮看她不顺眼,已经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扣扣!”

  有人敲门走了进来。

  他走到安夏跟前,汇报道:“安经理,我是人事部的小陆。您部门那位名叫李伟的员工因惊吓过度被送去医院,十分钟前他打来辞职电话,说创伤太严重无法再回公司上班,恳请您批准他的辞职申请。”

  安夏点头:“行。”

  “公关部门最近缺人,这临时又走了一个。安经理您放心,我会交代人事部的HR,让他们加快办事进度,尽快给您招到人。”

  “不用。”安夏示意对面的南七月,道:“她挺好的,就用我的资格破例录用她进入公司,做我的助理。薪酬方面,按行业最高标准给。”

  说完。

  安夏看向南七月,询问她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七月点头:“我都可以的。”

  安夏:“那你现在就跟小陆去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明天就能正式上班了。”

  南七月:“好的。”

  MS传媒入职手续有些繁琐。

  南七月填完资料表已经到了中午,人事部的员工打印好劳动合同朝她走来,与她示意了签字的位置。

  她简单浏览了一遍合同。

  打开中性笔的笔盖,正准备在最末页签署自己姓名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忽地从外边被打开。

  见到来的人。

  屋内所有人都立马起了身。

  站在南七月身旁的小陆也转过了头,认真恭敬地问候了声:“宴哥。”


第17章 刻意刁难

  南清宴作为MS公司的摇钱树,且他具有一定的身份背景,除了总公司的大老板,其余的员工都给捧着他敬着他。

  “她入职MS传媒?”

  “谁把她招聘进来的?又是谁准许她入职的?”南清宴一连三问,办公室里的人各个低着头,不敢说话。

  七月抬眸。

  视线里装入男人的身影。

  两人对视,他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知道的人明白他们俩是血亲的兄妹,不知道的人,光是看南清宴这冰冷的眼神,会觉得两人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

  南清宴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轮廓将她完全笼罩。他冷眸扫了她一眼,俯身将她手边的劳动合同抢了过来,撕成两半扔在地上。

  他低下头。

  双眸紧紧盯着下方女人这张讨人厌的脸,一字一句厉声道:“只要有我在MS,你永远没有入职的可能!赶紧滚,看见你就倒胃口——”

  下一秒。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有人问候了一句:“安经理。”

  话音刚出,南七月明显看见南清宴脸上的阴鸷神色全然消失。他的眉宇温柔起来,眼眸仿佛化了冰的山川,涌现出几分别样的光亮色彩。

  安夏趁着午休空闲,特意来看一下南七月的入职情况。

  不曾想一进门就看到这场景。

  她看了眼被撕烂扔在地上的劳动合同,随后将目光落到南七月身上:“发生什么事了?你的入职手续没办理成功?被上面驳回了吗?”

  “小陆,我不是跟你说,直接开通我的资格通道破格录取她吗?既然是走我的资格,她的入职申请表就不需要递呈给副总进行审批,走完流程就可以签合同的。”

  小陆张了张嘴。

  想解释什么,却又不敢解释。

  他慌乱地看了眼安夏,又瞥了眼旁侧的南清宴,最后只能闭着嘴低下头,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

  这边。

  南七月侧眸扫了眼身前的南清宴,依着自己的猜想,试探地开口:“安经理,我是正常在走流程的,就快要签合同的时候,南影帝突然进了办公室,他——”

  “安夏!”南清宴即刻截断南七月的话,不准她开口,索性直接往左侧挪了一步,用自己的身体将她完全挡住,他注视着安夏,温柔笑道:“这是你新招进来的员工呀?之前王总说给我配几个生活助理,我趁着中午有时间过来人事部看一下。”

  他朝小陆招了招手,又说:“你带着她继续走入职流程,签完劳动合同就入职上班,别耽误安夏的工作。”

  小陆:“……”

  撕劳动合同的是您,现在吩咐去签合同的又是您。

  变脸真快。

  这些话小陆没敢说出口,只点着头走向南七月,带着她去到里头的打印室,重新打印一份劳动合同。

  待两人走远,南清宴才迈开步子往安夏那边走去。他低头看她,眼眸温软:“你吃午餐了吗?”

  “还没。”

  “我也还没吃,一起去吃吧?公司旁边新开了一家中餐厅,有你喜欢吃的家常菜,我前些天去尝了一次,味道挺不错的。”

  “抱歉,我工作还没做完。”

  “那我帮你去买,等会儿送你办公室去。就买白辣椒炒肉,蒜蓉茄子和西红柿鸡蛋怎么样?”

  “不麻烦你了。”

  “我空闲得很,今天的通告上午都跑完了。”

  安夏嫌他聒噪,没再搭理,转身拉开办公室的门便走了出去。南清宴二话不说跟了上去,跟在她身后:“你最近工作量好像又增多了,我下午和王总说一下,让他给你少安排些。”

  “你之前不是说我拍的那部刑侦剧挺好看吗?制作组那边正在筹拍第二部,我已经接下了男主的本子,继续拍给你看。”

  “后天王府井影院重映《泰坦尼克号》,这部电影是你最喜欢的,每年重映你都去看。我买了最佳席位的票,一起去看吧?”

  两人走远了。

  瞧着南清宴那不停开合的嘴,依稀都能听见他不间断的话音。

  绕在安夏的身周,仿佛动物园里开屏的孔雀。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南七月抱着劳动合同站在门内,双目注视着走远的两人。她的猜想果然没错,南清宴喜欢安夏。

  不过。

  安夏对他似乎没意思。

  小陆轻声说:“我入职MS三年了,从入职那天开始,宴哥就是这样追逐着安经理。听公司的老人说,五年前宴哥进入娱乐圈,就是因为安经理在内娱工作,他选择MS传媒,也是因为安经理跳槽来了MS.”

  南七月:“他还挺专情?”

  追了五年都没把人追到手,还坚持不懈追着。而且,他一看见安夏眼睛就放光,这般痴迷的模样,再继续追五年都不是问题。

  小陆:“专情也没有用,安经理压根儿不喜欢宴哥。安经理只爱工作,旁的事她一概不听也不过问,公司高层给她介绍精英人士,她都直接拒绝。”

  南七月挑眉。

  这叫做恶人自有天收,南清宴是踢到硬石头了,搬不起来又踢不碎。

  -

  南七月顺利入职了MS传媒公司。

  作为被安夏破格录用的人,她积极且认真地熟悉公司各项条款,仔细研读公关部的资料和任务,每件事都落到实处,细致严谨。

  这天下午。

  南七月前脚从MS写字楼离开,后脚便接到南母的电话:“七月,是不是路上堵车了呀?要快一点哦,妈妈在南山寺庙的上坡处等你。”

  什么南山寺庙?

  在她弄清原委的下一秒钟,七月跑到街边拦了辆的士车,前往南山寺。郊区车少,师傅看她着急便帮忙开快了些,半小时后她到了山脚,下车一路跑上去。

  尽力往上跑。

  跑得气喘吁吁,但还是耽误了吉时。

  南七月跑到上坡处,映入眼帘的便是站在几级台阶上的南家人。除了远在国外工作的南大少爷,其余人都在。

  南父:“身为南家的女儿,连祭祖的日子都能忘。为了等你一个人,耽误了选好的时辰,若是祖先责怪,你承担得起吗!”

  南柔附和着:“是呀七月,我昨天晚上特意去你的房间告诉过你,今日咱们全家要来南山祭祖,你怎么还是给忘了呀?”

  “也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在你今早出门去上班的时候再提醒你一遍。若是多与你说几遍,你就能把给祖先上香的事放在心上,就不会迟到,也不会耽误吉时了。”

  “对不起爸爸,您别怪七月,要怪就怪我。是我没有尽到姐姐的责任,七月才回南家不久,不把南家的事放在第一位也不是她的错。”

  “况且她入职了MS传媒公司,做小助理的工作。或许是琐碎的事太多,她太累了,也就空不出时间去记着南家的事。”


第85章 设计陷害

  南清宴冷笑:“一个连高中都没上过的草包,按照正规流程根本进不了MS。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能让安夏破格录用。”

  “小柔你就是太善良了,什么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南七月就是不把南家的事放心上,也不看重祭祖,她这摆明了是不想认祖归宗,你就别为她说话了。”

  南丞也点着头:“是呀柔柔姐,你胳膊的伤还没好都早早赶来了南山。她一天到晚没什么正事做都迟到,分明就是不诚心。”

  “好了!”

  南母呵斥了一声。

  谁都没再说话。

  台阶上的南父南柔等四人先走,南母快步走向南七月,妇人握住女儿的手,带着她往寺庙方向去:“工作忙,路上堵车了所以来迟了,没关系的七月。南家的祖先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怪你的。”

  南七月抬眸:“妈,如果我说——”

  视线里装入母亲鬓角露出来的几根白发,七月到嘴边的话止住了。母亲疼爱她,这一点她能看出来。但是,母亲也是疼南柔的。

  怎么说南柔都是母亲从小养大,养了二十年,付出了感情和心血。即便亲生女儿找回来,她也不可能对南柔弃之不顾。

  一周前的夜里。

  七月无意中路过南氏夫妇的主卧,听到两人在争吵。母亲认为南家亏欠她,所有人都该补偿她,吵到最后父亲吼了声:“那小柔受到的委屈谁来弥补!她也是你打小宠到大的女儿,你能割舍下吗?”

  母亲夹在中间很为难。

  几乎夜夜睡不好。

  这才两三周,她都长出白头发了。还怕被人发现,特意把白发藏起来。怎奈南七月眼尖,捕捉到了这几缕苍发。

  也正因为看见了,她到嘴边的那句:“妈,如果我说南柔昨晚并没告知我今天祭祖,她是故意让我迟到,您信吗?”

  南七月没说了。

  按照母亲对她的偏护和疼爱,母亲肯定会信的。她与南柔之间的摩擦矛盾,可以由她自己解决。

  这边。

  听到七月那半截话,南母温柔注视着她,“怎么不继续说啦?”

  南七月淡笑,换了词:“我是说,来的路上确实堵车了。您在上坡处的风口等了我很久,四月初的山腰风挺凉,冷不冷?”

  南母笑容愈发慈爱。

  她看着女儿,以哄小孩的口吻说:“不冷,妈妈最抗冻了。当年怀你那会儿,大雪天的嘴馋吃冰棍儿,一口气吃了好大一根,半点都不冷。”

  “注意脚下的台阶哦,南山寺建成的时间很久了,这台阶上很多青苔。昨晚山上又下了小雨,不留神就容易摔跤。”

  “我怀你怀到四个月的时候,胎像还是不稳固,医生说很大可能会流产。我和你爸第二日就来南山拜佛,他当时就在台阶上摔了一跤,脸都摔破相了。”

  “可能是佛祖被他感动了,回去之后胎像就稳了,也平安顺利地把你生了下来。怪医院疏忽,把你抱错了,让你在外面受了这么多苦。”

  “七月,妈妈会用余生来疼爱你,一定竭尽所能呵护你,不再让你受伤。”

  妇人嗓音温柔。

  眉眼慈爱。

  南七月抬起眸子望向她的脸,恰好这时候天边有一道金色的晚霞洒落下来,落在母亲脸边,给她镀上了一层光芒。

  -

  南山寺是距离京城最近的古寺。

  客流量大。

  正殿周围满是礼佛的香客,人群熙攘。

  南家作为捐赠香油钱的大户,住持亲自接待,领着他们去了安静宽敞的后殿。依照惯例,祭祖前需要焚香沐浴,抄写经文以示对祖宗的尊敬。

  抄经文这事向来都是南柔来做。

  她的毛笔字最漂亮。

  曾多次被住持夸赞,南家有南柔这位大方得体、优秀温婉的大小姐是祖上的庇荫,是南家人的福分。

  同往年一样,主持走到南柔面前,将需要抄写的经文递给她。

  南柔接了。

  却没有立马往抄写的书桌旁走。

  而是转过头,带着主持的视线一块儿看向不远处刚与南母一道进门的南七月。南柔故作和善道:“主持师傅,这是我的妹妹七月。承蒙祖上保佑,今年有幸将流落在外的她找了回来,一家人团圆。”

  “七月是第一次来祭祖,为了聊表她对南家列祖列宗的敬意,可以让她与我一起抄写经文吗?您之前也说了,手抄的经文供奉在祖先神龛上,就能得到祖宗们的庇佑。”

  “七月在外受了太多苦,我这个做姐姐的一想到这些事就心疼。所以我想让她手抄的经书也一起供奉在神龛上,请南家的祖宗多庇佑她一些。”

  后殿众人都被南柔的话感动了。

  纷纷感慨南小姐善良。

  主持点了点头,道:“南二小姐抄经文也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二小姐的字写得怎么样?佛门神圣地,拙劣的字迹递呈到祖宗面前,恐怕祖宗会生气。”

  听到这。

  南清宴都笑了:“她能写出什么好字?初中就辍了学,高中都没念过,估计连毛笔怎么提起来都不会。”

  南丞附和:“是呀,别让南七月丢咱们南家的脸了。我还想让祖宗保佑我期末考试及格呢,要是她抄了一本烂字经文供给祖先,祖先生气怪罪怎么办?”

  这些道理南柔也懂。

  非常懂。

  她就是想让南七月出丑,让别人知道,南七月比不上她。两份经书摆在一起,她的字娟秀,南七月的字丑陋,这高下不就立马显现了?

  且又是当着父母的面。

  尤其是母亲。

  只要南七月不堪的那一面露出得越多,母亲就会减少偏爱。那样的话,母亲就会像以前那般只疼爱她南柔一个了。


第19章 七月将计就计

  南柔装着大度,道:“二哥,丞丞,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七月呢?把经文分给七月一半让她抄写,一是让她表达对祖先的敬意,二是请祖宗庇佑她。字写得好坏并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诚心。”

  南柔转过头,隔空与南七月对视,补充道:“对不对呀七月?虽然你迟到了,耽误了祭祖的吉时。但是我知道,你的心还是向着南家,也会真心实意为南家的先祖抄写经文祈福的对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南七月若是不抄经文那就是不尊重祖宗,心也不向着南家。

  南柔这点小心思,旁人看不出,七月倒是看得明明白白。

  不就是想对比?

  用她南七月的失败,来衬托南柔的高贵?

  南父这时说:“小柔说的有道理,字写不好可以回家报班再练,但心必须诚恳。今年祭祖的经文,就由小柔和南七月一人一半进行抄写。”

  南母要站出来说话。

  七月先一步伸手阻止了,她偏头往后看向母亲,轻声淡笑示意:“妈,您先随着主持去偏殿焚香沐浴,我和南柔留在这抄写经文。不用担心,我是您生的,身体里有您的基因,您字写得好,我不会差到哪去。”

  南母还是担心。

  忧愁的神色爬满了整张脸。

  小柔是她从小培养的,她深知对方的毛笔功底。两姐妹一起为祖先抄写经文是好事,她就是怕到时候两本经书摆在台面上,七月与小柔差距太大,她怕打击七月的自信心,毕竟女儿才回来不久,她不愿意她再受到伤害。

  几番说劝,南母还是同意了。

  妇人前往偏殿焚香沐浴前,还拍了拍南七月的手,叮嘱道:“就是单纯抄一份经文,心诚就好,不要想太多。七月在妈妈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众人陆续离开后殿。

  南七月能感受到南清宴和南丞的目光,带着浓浓的不屑与轻蔑,仿佛在说:“等着看笑话,南七月也配跟小柔比?一个天上月,一个脚下泥 ,完全没有可比性。”

  随着他们的离开,后殿安静下来。

  偌大的殿堂,只有南七月和南柔两个人。两张桌子摆在东西两个方位,中间隔了很远,桌上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两人先后走去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南柔很是自信。

  她翻开经文的书本,没有了在人前的温柔,一边翻页一边轻笑:“我打小上的培训班,比你吃的饭还多。毛笔字里,行书与楷书两种字体,我都获得过全国冠军。”

  “南七月,你若是此刻跪下来求我,磕几个响头道歉,我可以适当地让一让,让你等会儿出的丑小一点,不至于被我比得没脸见人。”

  迟迟没听见对方回话。

  南柔抬头。

  瞥了眼对面的南七月,只见她端正坐在桌前,右手提着毛笔,左手按压着白纸,照着经书抄写着。

  呵,还挺努力?

  知道自己毛笔字不行,写得慢,所以这么攒劲地写?

  没用的。

  就算她勉强抄完了,那一手烂字也无法递呈到祖宗神龛上,只会变成一个大笑话,让人知道这南家的真千金是个不学无术的土包子!

  南家的小姐只有她南柔一个。

  只有她南柔才能为南家争光,才能让父母自豪。她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主,南七月这个从乡下来的草包,连跟她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这。

  南柔心情更好了。

  仿佛已经预见到一个钟头后,她与南七月捧着抄好的经书拿给所有人看,大家对她浓烈的夸赞。

  彼时。

  偏殿大厅。

  南父站在大罗神佛佛像前,点燃手中的檀香,给身旁的妻子递了三根:“等会儿去了后殿,小柔的经文抄得好,你可不能再偏袒南七月。”

  南母怔了半拍。

  她偏过头,注视着丈夫的侧脸,眉心狠蹙:“你是故意的?”

  “是又如何?”

  “你怎么能这样做?明知道七月读书少,她对毛笔字这些一窍不通,你怎么能为难她。难道,看她当众出丑,伤害女儿的自尊心,你很开心吗?”

  “这是对南七月的管教!”南父很少与妻子争吵,自从南七月回来,夫妻二人便争执不休:“她态度嚣张当着我的面用刀划伤小柔在前,迟到耽误祭祖吉时,不尊重祖先在后,只是让她抄经文认清自己,已经算是对她最轻的处罚了!”

  “秀雅,我真的搞不懂你。小柔和南七月,一个是咱们俩栽培多年的豪门大小姐,一个是放养在乡下没规矩没教养的丫头,明眼人都会选择小柔。”

  “你是怎么回事?放着小柔这样好的女儿不要,非得一心袒护着那个大逆不道的南七月,我看你是真糊涂了。”

  “今天的事我也是想让你看清楚,南七月与小柔没有可比性,她连小柔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等会儿你就看着,看看南七月那个丫头有多不中用!”

  南母被气得沉默。

  她却找不到词来反驳,丈夫说的没有错,七月无论是学历还是能力都比不上小柔,等会儿两份手抄的经文摆出来,就能最直接地看到差距。

  可是。

  这能怪七月吗?

  这不是七月的错,这是她身为母亲的错。当年若是没抱错孩子,七月也能在豪门里长大,用金钱培育、用父母弟兄的宠爱浇灌出来的七月只会比小柔更好。

  南父没再与妻子争辩,离开偏殿的时候最后说了一句:“老婆,你还是认清现实。咱们俩继续宠着小柔,给南七月一点金钱补偿就可以了。南家的面子,还得靠小柔来赚,她可是咱俩引以为傲的女儿!”


第20章 南七月大获全胜

  丈夫推门离开。

  南母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

  她抬头看了眼殿堂上的大罗神仙,南家的面子是很重要,圈里众人夸耀她有南柔这个好女儿,她的脸上也确实很有光。

  七月是野性了点儿。

  脾气烈了些。

  不符合大众对于豪门闺秀的认知范围,带出门也许不会给南家长脸。

  可是那又如何?

  这是她怀胎十个月拼命生下来的孩子,丈夫不喜欢她,儿子们不疼她,作为母亲她就该更加爱她。

  南母走出偏殿大门,喊住门外的小和尚,道:“寺庙后山的茶花都开了吗?”

  “都开了。”

  “我可以去折一小束吗?付钱的。”

  “可以的南太太,我给您带路。不过,您拿茶花做什么呢?”

  “送给女儿。”南母回。

  她能猜到经文抄写的结局,无非就是小柔获胜了,大获全胜,赢得非常漂亮,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放在优秀的小柔身上。

  七月会输得很难看。

  没有关系。

  她会捧着最漂亮的山茶花送给七月,让女儿知道,妈妈永远都是她屹立不倒的靠山,是她能够依赖的港湾。

  -

  后殿。

  一炷香烧完。

  在主持的带领下,南家的人陆续进入殿内。映入视线里的,是坐在西侧桌椅处悠闲的南七月,以及东侧这边还在书写的南柔。

  南清宴嗤笑:“她这是知道自己不行,所以干脆没抄,在后殿里玩了一个小时?”

  南丞:“可能是不想输得太难看,毕竟柔柔姐的毛笔字写得太好啦。”

  南父这时顺势说:“住持师傅,我想了想,两份经文供奉给祖先还是不太合适。您等会儿两份都看一下,选最佳的那份放去神龛。”

  住持点头。

  约莫等了五六分钟,南柔抄完放下了毛笔。

  南丞跑了过去,扒在案桌上,仔细瞧抄写好的经文,惊讶道:“柔柔姐,你抄了两份呀?用行书和楷书两种不同的字体。太厉害了吧!不仅字写得漂亮,还这么快速。我一个小时抄一份都抄不来。”

  南柔站起身,温柔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丞丞你还小,以后姐姐多教你,你写得肯定比姐姐好。”

  南丞笑了。

  绕着南柔不停地夸姐姐厉害。

  南清宴这时开口:“小柔写完了,就让主持师傅查看两人手抄的经文吧。已经是午后了,别耽误太长时间,不然晚上得走夜路下山,不安全。”

  住持应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走到南柔面前,拾起桌上的手抄经文。一边翻阅,一边点着头笑着称赞。

  与往年一样。

  水平保持得很好。

  住持随后朝西侧南七月所在的位置走去,走上前,刚拿起桌上的经文,黑色的瞳仁便惊讶地紧缩。

  “随便看一下就可以了主持师傅。”

  “她那一手烂字不值得您费那么多心神,直接把小柔抄写的经文放去神龛,然后我们——”

  “不是的!”住持打断南清宴的话。

  沉稳的主持有些失态。

  大家不免疑惑。

  拿着茶花刚进门的南母也注意到了,以为是南七月犯了什么忌讳,快步跑上前解释:“住持师傅,七月年纪小,第一次来南山寺,如果有什么地方冒犯了,请您别跟她计较。”

  住持还沉浸在惊讶之中。

  他陆续拿起桌上其余的手抄经文,看了几遍后,才转过头与南家人说:“二小姐的毛笔功底深厚,师出名门吧?”

  “二小姐的楷书字体端正有力,可见基本功夯实。行书则飘逸中带着些工整,艺术观赏价值很高啊。”

  “还有这瘦金体,我在南山寺做了二十年主持,做过国内外不少书法大赛的评委,也参观过无数名家的书法展览会,二小姐这瘦金体实在是高,我个人觉得可以媲美目前国内最负盛名的燕老了。”

  住持前两句话还没那么炸裂。

  这最后一句,尤其是“媲美燕老”这几个词,犹如晴天的一道滚雷,将殿堂里所有人都狠劈了一番。

  燕老谁不知道?

  近九十岁高龄,是国内瘦金体书法集大成者,是无数人敬仰的大神。

  南七月不过区区乡下来的土包子。

  也敢跟燕老相提并论?

  南清宴第一个不信,率先冲上前,将其中一份手抄经文拿了过来。字体映入眼帘的那一瞬间,男人手都有些颤。

  他不可思议地注视着手里的纸张,抬头看了眼身旁的主持,随后将目光放到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南七月身上:“南七月你搞什么鬼?差使谁给你写了这些经文?”

  其余人纷纷走了过来。

  南丞也震惊了:“这是南七月写的?”

  南父抿唇没有说话。

  作为一个书法迷,他最喜欢收藏名家书作,在拍卖会场买下的作品数不胜数。都不需要细看,就能看出这三份行书、楷书、瘦金体的手抄经文是难得一见的绝佳书法作品。

  这样一比。

  南柔的那两份行书、楷书的经文就太逊色了。

  另一边的南柔看着事情不对劲,即刻走了过来。她推开面前的南丞,低头望了眼住持手中抄写的经文。

  不可能。

  南七月怎么写得出来?

  行书和楷书先放一边,就说这瘦金体,很明显师从燕老。可是,燕老十年前就退隐,谁都不知道他的行踪,且燕老早已不收徒弟了。

  南柔强装镇定,道:“七月,抄写经文要的是诚心。自己亲手抄写,才能彰显对祖先的敬重。没有必要为了赢,使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呀。”

  南清宴:“对啊,这一看就不是你写的。乡下来的土包子,高中都没读过,能写得出这么一手技艺高超的毛笔字?你是提早准备好了,从哪位名家那买来的吧?”

  住持摇头,否认了南清宴的话:“笔墨的墨水还未完全干,说明这些字就是在一炷香内写上去的。南山寺距离市区远,就算有人从山脚送东西上来,没有一炷香也达到不了后殿。”

  “另外,后殿周围都有人把守。殿内大小姐也在,二小姐是否离开过后殿,大小姐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

  “再不济咱们寺庙今年安装了全方位的监控,可以去调监控,这样就能知道二小姐有没有全程待在后殿厅里抄写经文了。”

  “咯噔!”

  南柔心底一沉。

  这一炷香的时间里,她与南七月同在后殿。她没离开过,同样南七月也不曾离开过。所以这三份经文,真的是南七月亲手写出来的。

  可是。

  这怎么可能呢?

  南七月只是个乡下来的丫头片子,怎么可能!


第21章 不会说话就挨巴掌

  “南先生南太太,从我个人角度来看,二小姐这三份经文都写得非常漂亮,比大小姐好得多。所以我建议,将二小姐抄写的经文递呈到南家祖宗神龛上。”

  “这——”

  “这是七月写的经文吗?”南母打断南父的话,将他一把拽开,喜出望外地握上七月的手:“可以的,递呈七月抄写的经文可以的。”

  南柔脸色白了。

  在父兄投来目光那刻,她敛下眼底的阴翳,装出柔弱小白花的样子,眨着眼睛,眼眶很快就红了。

  南父连忙说:“小柔写的也很不错,两份一起送去神龛。”

  住持这下愣了。

  他年纪是有点大了,但不至于老年痴呆。他明明记得十分钟前,南先生吩咐了,说是递呈两份不合适,二选其一选最佳的那份即可。

  现在又要递呈两份了?

  搞什么?

  变来变去的。

  住持心里吐槽,嘴上不敢说。他点着头,小心翼翼收好南七月那三份绝佳的书法作品,随后让人又去把南柔的经文拿了过来。

  众人陆续离开后殿。

  往供奉着南家祖先牌位的堂屋走去。

  南母同南七月走在前,母亲脸上满是笑容,握着七月的手紧了又紧。踏出后殿的门槛,南七月瞥了眼后方的景象。

  南柔哭哭啼啼。

  那父子三人都围着她转,耐心又温柔地哄着。南父说要给她买她最爱的高定系列珠宝首饰,南清宴说给她买Chanel春季款的包,南丞则表示把自己所有零花钱都给她。

  名副其实的南家公主。

  任凭谁看了都会感慨一句羡慕,命好。

  南七月收回视线,她从来都不关心别人的眼光与态度,只关心自己在乎的人。比如,眼里内心有她的母亲。

  南七月抱牢了怀中的新鲜山茶花。

  她低头,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母亲笑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从后殿到堂屋十几分钟的路程,母亲的夸赞就没有停过。

  在写出这三份经文的时候,南七月就组织好了理由。

  母亲问她在哪学的?

  她想好了借口去回答。

  可是,这个借口并没有说出口。因为母亲并未问过这个问题,母亲无比信任她,根本不会产生任何猜疑。

  母亲只知道:“我家七月很棒,多吃一口饭都很厉害,更别说写这么漂亮的书法字啦。”

  -

  傍晚。

  寺庙准备了斋饭,南氏夫妇吃完后随着住持去了后殿。父母身影消失,南清宴便伸出筷子抢先夹走了南七月刚要夹的青菜。

  南七月不跟他计较。

  换了盘菜。

  对方又抢了。

  紧接着三四次,不管她夹什么,南清宴都会抢走。她索性放下筷子,拿起水杯喝水,一旁的南丞直接打翻了她的杯子。

  水洒了一地。

  南七月冷眸斜了南丞一眼,少年本能惧怕地缩了一下脖子。想起有南清宴在,南丞又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我就是故意打翻你的杯子,谁让你欺负柔柔姐!”

  南丞这家伙该说不说,脸蛋长得还蛮有趣的。

  像那个呆比恐龙。

  【插图】

  南七月盯着他多看了两秒钟,道:“抄经文是谁该做的事?”

  南丞不懂她的意思,老实回:“柔柔姐。”

  七月:“谁提出让我一起抄经文?”

  南丞:“柔柔姐。”

  七月:“我有开口争辩或者拒绝反驳?”

  南丞摇头:“没有。”

  七月:“我在一炷香里按时抄完了?”

  南丞:“嗯嗯,抄完了。”

  南七月盯着他,换了只手撑着下巴,又问:“所以,我怎么欺负南柔了?”

  南丞顿时哑了:“……”

  他左思右考,语塞了老半天,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答。最后只能站起身跑到餐桌对面的南清宴身前,问:“二哥二哥,南七月是怎么欺负柔柔姐来着?”

  他的脑子不够用了。

  怎么感觉南七月并没有欺负柔柔姐,反而是柔柔姐非要南七月一起抄经文,然后柔柔姐就哭了?

  怎么回事?

  大脑CPU都要烧了。

  南清宴将南丞拉到身后,他站起身,俯视着面前的南七月:“小丞智商低脑子不好,你少在这花言巧语拐着弯地诱骗他。”

  南丞顿时:“?”

  不给南丞说话的机会,南清宴又说:“南七月,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歪门邪道,整了那三份经文出来。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除了母亲,南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你,我们都不欢迎你。”

  “你拿着那三份不是你写的经文沾沾自喜,你有什么资格炫耀?要不是你用刀划伤了小柔的胳膊,影响了她的发挥,你能比得过她?”

  “你这次赢了又怎么样?我们全家人的关注点都在小柔身上。母亲是夸了你,但她也去耐心哄了小柔,安慰她给她新买一套海景别墅。”

  “你依然什么都不是,就算赢了,光环也不在你身上,你天生就没有公主命也没有女主光环,你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穷酸货!”

  南七月笑了。

  她点了点头,从椅子上起身。抬起头,注视着面前这个趾高气扬的少爷,南七月笑容愈发灿烂。

  南清宴皱眉。

  以为她是被骂傻了。

  两人对视半晌,南七月站上旁边的一个矮椅,达到了与南清宴相同的身高高度。她倾过身子朝他靠近,做着要与他说悄悄话的手势。

  南清宴狐疑地扫了她一眼,信以为真地让她凑近。就在他准备竖起耳朵听她说话那刻,下一秒,一阵凌厉的风扫过他脸庞,下了狠劲儿的巴掌当即落到了他脸上。

  他躲都没地方躲。

  硬生生挨了南七月这个巴掌。

  清脆的响声传荡在厅堂每一个角落,旁边的南丞瞪圆了眼睛,整个人仿若石化。被打的南清宴也怔了,他本能伸手捂住辣痛的右脸,双眸猩红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南七月你疯了!”


第22章 你竟然追杀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人前是万千人追捧的超级影帝。

  人后是京圈南家的二少爷。

  从小锦衣玉食,圈子里同辈的人都要礼貌喊他一句南少,内娱无论是名导还是艺人对他也毕恭毕敬。

  从小到大,他重话都没听人说过,更别说挨打!

  南七月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打他!南清宴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就要扇回来。

  “你打我我就报警。”

  “报了警咱俩一起进局子留案底,成为京圈的笑话。不对,你会成为全国家喻户晓的笑话,第二天头版头条是南影帝被打。”

  闻言。

  南清宴扬起的手臂停滞在半空。

  他气得牙痒痒,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南七月,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是吗!”

  南七月:“你当然敢。”

  “被人当笑话有什么关系?把被打的仇报回来心里才舒服。”

  “但是,你敢拿南家的未来做赌注吗?报了警,事情闹大了,下个月南家作为东道主举办的“认亲宴”怎么办?”

  “我是认亲宴的主角,南氏最新的项目“幸福地产”还得靠这场宴会来增添热度。如果你搞砸了,项目垮了,你那常年奔波在外出差工作的大哥,还有你爸,他们俩的心血付诸东流的同时,你也很快就不是南家的二少爷,因为南家要破产了。”

  视线里,南清宴的脸色白了。

  他犹豫了。

  扬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下。

  南清宴狠剜了七月一眼,压低嗓音道:“南七月你给我等着,下个月认亲宴结束,公司幸福地产顺利上市,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男人转身离开了厅堂。

  砰地一声将门拉开,光是看背影,都能看出他气得不轻。不过,他生气与南七月有什么关系,反正被气着的又不是她。

  南七月不慢不急地从矮椅下来。

  她偏头,就跟站在几步外的南丞对上了视线。少年火速低下头,完全不敢看她。厅里只有他们两人,南丞想逃,却不敢逃。

  好家伙。

  二哥都被她揍了。

  南七月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就差直接去打老爸了吧!

  南七月故作轻咳,听到她的声音,南丞顿时挺直腰背打起精神。他抬起脑袋,缓缓扬起唇角,挤出一个生硬又礼貌的笑容:“七月姐姐。”

  男人必须要有自尊。

  但是。

  必要的时候也应该能屈能伸。

  南七月瞥了他一眼,迈开步子径直走了。走时吩咐道:“打翻的杯子收拾好,地上撒的水弄干净。”

  南丞:“好的七月姐姐!”

  -

  南山寺占地面积大。

  七月从就餐的厅堂出来,没往人多的正殿方向去,而是走了安静人少的青石巷。沿着长巷走了许久,穿过两道拱门,路过一方人工养鱼的莲花池,来到一个幽静的处所。

  不同于寺庙其他殿堂表面上富丽堂皇。

  这个小宫殿很低调。

  极简的精致。

  往细了看,能看见木制镂空窗户上精雕细琢的窗花。窗户往上,悬挂着一块黑檀木牌匾,上面写着:“云水堂。”

  这应该是某位有钱人建造的私人殿堂。

  南七月在廊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就在这时,寺庙的看护人员快步朝她走来,礼貌地请她离开:“不好意思小姐,这边属于私人领地,不对外开放的。”

  “嗯,我就走。”

  “谢谢您的配合,门在那边,我领您过去。”

  “……”

  彼时。

  听到熟悉的嗓音,墨时聿黑眸微侧。不远处落了晚霞的窗户上,倒映着走廊上南七月的身影。

  方丈见他分神,便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道:“南家是咱们寺庙的老香客了,早些年将先祖的牌位都迁了过来供奉,今日他们专程来祭祖的。门外那位是南家的二小姐,据说是幼时走丢,今年才找回来。”

  墨时聿:“您认识她?”

  方丈:“午后抄写佛经,这位二小姐与南家大小姐各自抄了几份。二小姐写得一手好毛笔字,短短半日功夫消息便传遍了。”

  闻言。

  墨时聿深邃的眸光稍动。

  他知道南七月的背景,南家才找回来不久的女儿。接触了几次,觉得她性格不错,挺有意思。

  如今看来,她那副不大的身板里还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技能。她学历不高,流落在外二十年,在哪学到的本领?

  令人好奇。

  许特助从侧门进来,走到墨时聿跟前,汇报道:“先生,查到孟秋今日与她的助手通讯。她的IP地址就在南山寺,我们——”

  墨时聿扫了他一眼。

  许特助闭上嘴。

  这里是云水堂,是先生特意命人打造的神佛殿堂,供奉着先生最亲近的人的牌位。在这里只有纯与白的美好,不适合言说那些黑暗的东西。

  许特助颔首弯腰:“先生,我会把这件事办好的。”

  踏出云水堂的大门,许特助才拨通底下人的电话,吩咐道:“继续追踪孟秋的具体位置,我会跟寺庙联系,十五分钟先生下山后,停掉庙宇通往山脚的缆车,所有人只能徒步下山。全部人蹲守在下山的路上,今天必须抓到孟秋!”

  在京城地界。

  没有人敢公然叫板墨家,更加没有人能在墨爷面前嚣张。

  孟秋这个小小的文物修复师很大胆,从两百万到两千万再是两个亿,挑衅戏弄在先,殴打沈少在后,ta需要为ta的大胆买单。

  活捉ta.

  ta若是识时务,愿意一辈子为墨家效劳,先生也就会放ta一条生路,给予一定的薪资报酬。

  ta若是不识时务,不死也得要ta半条命!


第35章 一报还一报

  -

  南七月走回正殿。

  太阳已经落山,夜幕逐渐降临,寺庙的香客也在陆续下山,殿前没有上午来时那么熙攘拥挤了。

  山顶缆车的地方排起了长队。

  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全都是台阶,得走三个小时。只有非常虔诚的人才会徒步下山,99%的人都选择坐缆车。

  南七月也坐缆车。

  她绕过正殿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一眼便望见屋檐下神色匆忙的南清宴叮嘱南丞:“老妈的风湿病发作了,爸半小时前带她先下山去了医院。我公司有急事,得立马回市区。”

  “小柔手机没电了,人还在禅房里休息,你过去叫她,同她一起搭乘缆车下山。住持跟我说,今日寺庙电路出了故障,缆车只运营到7点。你抓紧时间去叫小柔,要不然赶不上缆车,就只能走几万级台阶下山了。”

  “二哥——”

  南丞话还没说完,南清宴便戴牢了口罩和墨镜,低着头混入了人群里,眨眼的功夫就不见身影。

  南丞垂头。

  他花了个把小时才把就餐的屋子收拾好,本来就很累了,现在还得去禅房叫柔柔姐。大殿离禅房好远的,小跑过去也要二十多分钟。

  呜呜呜。

  脏活累活怎么老是落他头上?

  两人的对话悉数落入不远处的南七月耳内,她注视着南丞,光是看这家伙脸上丧气的表情,都能猜出他心里的不情愿。

  七月迈开步子朝前走。

  她多绕了点路,刚好挡住了南丞前行的路。对方愣了一下,南七月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率先开口:“你去哪?不下山?”

  南丞瘪嘴。

  整个人像只泄了气的气球。

  他双手捧脸托腮,好苦涩:“柔柔姐在禅房休息,她手机没电打不了电话,所以我得回去叫她。”

  南七月:“那你得换个方向,绕后殿走。”

  南丞:“为啥呀?”

  七月:“寺庙发生电路故障,大殿这边的入口已经关闭了,不能通行。”

  南丞秒变缩水的小苦瓜,完全蔫了,“那不是得走更远了?跑过去都得半个多小时吧!”

  “我替你去?”

  听到这句话,南丞双眼亮了,他昂起脑袋望向南七月,扬起笑容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七月姐姐,这样会不会累着你呀?”

  “你不是今天要返校吗?八点前得到校,现在不赶紧下山回京城市区,去学校迟到了会挨罚吧?”

  “对对对!”南丞连忙点头。

  有惩罚吗?

  没有。

  他们这种封闭式的贵族私立学校,学生的地位比老师还高,谁敢骂一句,明天那些资本家家长们就能把学校屋顶都掀了。

  南七月是从乡下来的,没读过什么书,这些道理她当然不知道。

  南丞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的七月姐姐,我们班主任可凶了。今晚返校要是迟到了,我会受到很多惩罚的!那就麻烦你替我跑一趟禅房了,我先去搭缆车下山了哦。”

  “嗯,去吧。”七月点头。

  南丞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了。转入屋檐拐角时,他偏头望了眼还站在原处的南七月,没文化的小土包子真好骗,几句话的功夫就能骗她去跑腿。

  嘻嘻嘻。

  太好骗啦。

  南七月看着他身影消失在拐角,随后转身往所谓的“大殿封闭入口”走去。一刻钟后她走到禅房外,透过糊着宣纸的窗户望了眼里头的南柔。

  抄写经文时落了下风。

  南柔为了赢回面子,便当着南氏夫妇的面,善解人意地说下午祭拜完祖先她就回禅房抄写《心经》,以求南家人平安。

  她抄了一个下午。

  晚饭都没吃。

  南父走到哪逢人便夸她懂事,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确实是“好孩子”,在禅房躺了一下午,雇了一个小和尚帮她抄。

  住持从远处门外走过。

  南七月连忙追过去,从后方喊住他:“住持师傅!”

  “二小姐您还没下山吗?再有二十分钟缆车就要停运了,走台阶下山会很累的。”

  “是这样的住持师傅。”南七月扬唇,笑容平易:“我来禅房叫姐姐,她的《心经》还未抄写完,让我先行下山。”

  “她还说,她要走几万级台阶下山,不愿意搭乘缆车。说是这样更诚心,更能让佛祖保佑我们南家的人。”

  “我很感动,也自愧不如。咱们南山寺的安全工作做得很好,但我还是不放心姐姐抄完经文一个人下山。所以我想请住持师傅您进禅房,陪姐姐把剩下的《心经》抄完,再找几个人护送她走台阶下山可以吗?”

  听言。

  住持师傅大为震惊。

  来烧香拜佛的年轻人很少有这么虔诚的,尤其是豪门名媛公子哥,他们养尊处优惯了,吃不起劳动力的苦。

  南柔竟然能为了家人做到如此地步,真让人惊讶。

  住持师傅即刻应了:“南大小姐的诚心也感动到了老衲,二小姐您放心,我一定会陪着大小姐抄完《心经》,并且我会亲自护送大小姐下山。”

  南七月:“师傅,您若是有空,也可以跟我父母说一下。姐姐的善心不能只有我们俩知道,我也想让爸妈知道,回家后嘉奖姐姐。”

  “这是当然!我自会跟南太太南先生通话,如实叙述大小姐礼佛的诚心。”

  “麻烦师傅了。”

  “……”

  住持走向禅房,敲门走了进去。

  南七月站在远处的门后,约莫过了两三分钟,那个帮南柔抄经文的小和尚偷偷摸摸从侧门溜了出来。

  挺好。

  这下南柔只能自己手抄《心经》,估计得抄到明天去了。

  明日抄完再走台阶下山。

  南七月不是惹事的人,同样的她也不允许旁人设计欺负她。南柔故意陷害,令她没准时抵达南山脚下,错过了所谓的吉时。如此,她自然也得回报一下。

  “叮!”

  收到一条新的远洋简讯。

  南七月转身离开的同时打开手机,看到好友长生发来的讯息内容:“老大,自从你打了许先生的上司,京城那边便不停地在查你。我刚刚破了对方的程序密码,发现许先生的人都聚集在南山寺附近,他们在抓你!”

  南七月:“?”


第24章 狼狈的时候总能碰到墨时聿

  长生:“对不起老大,是我的疏忽。我没想到许先生的人会在我的通讯设备里植入了跟踪器,以至于我今天跟你发消息,暴露了你的IP地点。”

  南七月:“那你还给我发?!”

  长生:“……”

  长生:“我现在立马退出,隐藏你的IP位置。”

  南七月无语。

  有时候真的很想报警,想直接从手机这头钻过去,顺着网线爬到澳洲去把那个只知道吃的家伙揍一顿。

  南七月加快步伐往前走。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降低了温度,她快速将SIM卡从卡槽里抽了出来,连同手机一起扔进了下水道。

  “机器显示对方在禅房周围。”

  “孟秋应该就在这里了,以禅房为中心,方圆三公里内必有ta的身影!”

  南七月对声音敏锐度很高。

  几乎是在听见对话的那一瞬间,她立马调转方向走了另一侧的禅房。趁着香客出门扔垃圾,她溜了进去,再出来已经换了身行头。

  松开了高马尾。

  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

  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披着一件不合身的牛仔外套,拉着帽檐微微低着头,绕过前方的监控摄像头,与拿着电子定位仪器正往禅房来的四五个人擦肩而过。

  就在她以为躲过这些人的下一秒钟。

  另一侧长廊又涌入一大群人。

  这架势。

  这是派了多少人来抓她?

  南七月抬头望了眼禅房的高墙,没这个身手,爬不上去更加翻不过去。女人余光瞥向小巷木制窗,箭步冲上前推开窗户——

  嘶!

  有点高。

  约莫三层楼的高度。

  底下是寺庙种植大白菜的沙土地,可以起到缓冲的作用,跳下去应该不会摔得太严重,应该不会断胳膊断腿。

  这样心理暗示着自己,听着远处拐角愈发清晰的脚步声,南七月没有犹豫,爬上窗户纵身跳了下去。

  “砰!”

  脚顿了一下。

  没崴着。

  南七月原地停留了三五秒钟,爬起身的同时立马翻出菜园子,朝山顶缆车的方向跑。7点钟缆车就会停运,按照对方抓人这来势汹汹的气势,通往山下的几万级台阶路肯定布满了他们的人。

  她走台阶风险太大。

  很容易被抓。

  必须赶在7点之前抵达缆车搭乘点。

  南七月从来没跑这么快,被师傅收养之后,她过了好几年安稳平安的日子,已经很久没体验过被死神追赶的紧迫滋味儿了。

  缆车收费点空无一人。

  停止售票了。

  没买到票的香客纷纷折返,去走步梯了。

  南七月看了眼身后涌动的人群,又望向远处缆车停车区,那里明明还有一趟车,最后一趟下山的缆车。

  女人心一横,翻过人工设置的路障牌,拔腿往前冲。工作人员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去追,一边追一边喊:“缆车已经停运了!不能再搭乘缆车!”

  这边。

  缆车停靠在起点。

  南七月一口气跑过来,却被面前三五个保镖挡住了。她耗费太多体力,已然冲破不了面前这层人工屏障。

  后方的工作人员也追了上来。

  男人喘着粗气,双手扶着腰快断气了。见墨时聿从隔壁快速通道(VIP)方向过来,工作人员张了张嘴,没等他开口,就听见面前的南七月道:“沈医生?”

  沈医生?

  什么沈医生?

  这个女人不仅闯了闸机冲进缆车起点,冲撞了墨爷,还对着墨爷喊别人的名字?她知道这是谁吗?京城首富家族,墨氏集团的掌舵人!

  惹了这位爷不悦,她几条命都赔不起!

  担心受到牵连,工作人员即刻将南七月拉到一旁,朝墨时聿心慌解释道:“先生实在抱歉,这位小姐突然跑了进来,她跑得太快了,我追不上也喊不住她——”

  “没事。”

  “……”工作人员愣了,茫然抬起头:“您的意思是让她同您一起搭乘缆车下山吗?”

  墨时聿“嗯”了一声。

  得到吩咐,挡在护栏前的保镖打开了栏杆,并往两边退,让出了中间的路。南七月也没谦让推脱,走过护栏径直走向开着门的缆车。

  墨时聿随后进入。

  待两人坐下,工作人员操控机器合上车门。缆车缓缓开动,稳稳地朝山下驶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

  暮色将整座山林笼罩,缆车外只能看见零碎的步梯路灯。南七月收回视线,她转过头,借着车内的照明灯光看向坐在旁侧的男人。

  缆车四个方位都有长椅。

  她坐在正对们的位置,墨时聿则坐在她左手方。两个人的距离不是太远,但也不会太近,是社交距离中让人最舒服的礼貌距离。

  南七月发现了。

  从她第一次见他开始,他有些神秘,但言语的行为中处处彰显着绅士与教养。他应该出生在一个很有钱的家庭里,但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像南七月见过的那些有钱少爷身上那股纨绔的铜臭味儿。

  他就像旧京派的公子哥,疏离冷漠却斯文,矜贵优雅且克制。

  南七月注视他许久,直至对方开口,磁性悦耳的嗓音落入她耳内:“南山寺客流量大,其中不乏图谋不轨的贼匪,你是不是被抢劫了?”

  七月回过神。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

  沾了泥土的衣服,她的双手也灰扑扑,看起来确实像被抢了。南七月故作镇定,解释道:“我家小弟告诉我,缆车7点钟停运。当时我人还在禅房休息,听到消息便赶来缆车站点,跑的过程中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这个人比较懒,通往山下的步梯实在太长了,我不想徒步走,所以就拼命踩点来追缆车。幸好遇到沈医生你了,不然我还是得走步梯。”

  墨时聿没回话。

  目光落到她纤细的双手处,她的掌心有干了的泥土,还擦破了皮。

  注意到他的视线,南七月即刻蜷缩了手掌,将双手背到身后。她红唇轻动正要说话,就听见他说:“我的车在山下,车上有医药箱。”

  “不用了——”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本分,要么我没见过你,要么你得拿药。”

  南七月:“……”


第25章 墨总谈恋爱很有一套嘛

  十几分钟后。

  缆车顺利抵达终点。

  与先前一样,墨时聿走在南七月后方,同她一起离开。从缆车站到山脚有五分钟的路程,两人全程没有交流,一路走到山下。

  山下的私家车很多。

  南七月环视一圈,不知道哪台是他的。正准备问,就见他继续迈开了步伐,沿着油柏路往正街大马路方向走,墨时聿说:“还在前面。”

  她没吭声。

  抬脚跟上。

  路上来往都是车辆,还有部分行人,不算安静。这条油柏路有点长,走了十来分钟才走到正街。

  路边停靠着一辆保时捷帕拉梅拉。

  车尾灯亮了。

  他解了锁。

  南七月上下扫了几眼这车,是前年22款2.9T发动机的Panamera,落地价大概100万。这样看来,这人应该只是京城中产阶层家庭。

  就像南家。

  南清宴没进娱乐圈时就开保时捷,也差不多100来万。如果是京城顶级豪门家庭,比方说首富墨家,那开的基本上都是千万级的豪车。

  不夸张。

  她曾经跟着师傅来过京城,前往过墨家。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宏伟庞大的府邸宅院,便偷摸摸地在宅子里转了一晚上,溜到了墨家的车库。

  可谓是眼花缭乱。

  车子一辆比一辆豪横,亮瞎她的眼。

  壕到什么程度呢?

  她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上手摸,生怕蹭掉一点油漆,师傅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咔哒!”

  后车座车门被人打开。

  南七月回过神,侧眸便看见墨时聿弯腰从车内提了一个药箱出来。他开了箱子,用棉签蘸了酒精。见这,七月即刻走上前,伸手要去接棉签:“沈医生我自己来,不麻烦你了。”

  “没事。”

  “做多了,习惯了。”他又补充了句。

  南七月顿了半秒钟,想来也是,他是外科副主任,给病人上药的次数比她吃的饭还多。医生是不是看见有人受伤,就会条件反射地帮忙处理伤口?

  旁人不知道。

  但眼前这位是这样。

  他低着头,细致地用酒精棉清洗她擦破皮的口子。动作轻柔缓慢,棉签落到她的肌肤上,仿佛有细细的电流蔓延而过。

  南七月抬眸。

  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立体的山根鼻梁,以及金丝框眼镜之下那双天生有着爱人神色的桃花眼。

  清理好伤口。

  墨时聿拿了几个防水创口贴,依次给她贴好。粘好最后一个,南七月收回手,抬动手腕那刻,指尖无意识摩擦到他的掌心。

  温热的触感。

  还有清晰的纹路。

  南七月葱白的手指蓦地蜷缩,她本能收回手的同时往后退了小半步,客气道:“谢谢你了沈医生,等你有空的时候我请你吃饭。”

  “我这周都比较空闲。”

  “?”

  南七月沉默了。

  国人擅于礼貌的恭维,比方说请你吃饭,改天来你家玩,下次去哪等等,这都是客气的场面话,不能当真。

  可是。

  他好像当真了。

  南七月唇角抽了抽,维持好神情,微笑点着头:“好嘞,等我结束工作,周末双休的时候,有机会请你吃饭。”

  墨时聿:“嗯。”

  南七月注视着他,手指了指街边的出租车:“那我就先打车走了哈。”

  墨时聿拿出手机,道:“加个微信,你周末双休订好餐厅随时联系我。”

  南七月:“……”

  这么喜欢吃饭?

  要不是他长得好看,表情又一本正经,她还真会以为她被讹上了。

  南七月扫了眼他的手机,他已经点开了微信,就等扫二维码添加好友了。可她的手机,拔了SIM卡扔寺庙下水道了。

  “我手机没电了,我把手机号码告诉你,你输入号码添加我的微信。等我回到家充了电,第一时间通过可以不?”

  “可以。”

  “155****8577.”

  “嗯,加好了,等待你的通过。”墨时聿道。

  “好的!”南七月点头,当即伸手拦了辆过路的车,打开后车座门钻了进去,“沈医生,开车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她走得很快。

  片刻的功夫身影进了车,车子也呼啸驶入了街心。

  墨时聿原地站了会儿,才绕过车身进了保时捷驾驶座。他启动车子,朝京城市区方向开。他的手机具有信息自动朗读的功能,此刻AI语音正在播放群聊消息。

  沈南风:“聿哥,我那辆保时捷你想开多久开多久,不着急还我的。”

  傅砚辞:“他用库里南跟你换,你当然开心。被孟秋打得下不了病床,得知库里南开到你家地库了,都得连夜爬起来回家开,谁能开得过你?”

  沈南风:“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傅砚辞:“我听说墨总吩咐人把车从寺庙山脚开到主路上,是觉得人家女孩子出于安全考虑,大晚上的不会上你的车,又担心她一个人走那么长的油柏路,所以特意把车开去主路,陪她走完那段夜路?”

  沈南风:“聿哥谈恋爱有一手啊!在哪学的?”

  听到这句话,正在开车的墨时聿扫了眼群聊的文字消息。

  这些东西需要学吗?

  不清楚。

  他接受的高等教育里也没有这么一章内容。

  他只知道,南七月警惕性很高,她不会轻易上外人的车,送她回家显然是不能够。恰好天又黑了,南山寺的油柏路并不好走,他就在乘坐缆车的时候给底下的人发了条信息,将车开去正街路边。

  如此。

  他们俩可以一起走去正街,她擦完了药,就可以在他视线范围里打到车。看着她安全离开,他也放心些。

  他没有向南七月坦白身份,继续以她的猜想“沈医生”的身份与她接触,也是觉得她警惕性太高。

  她可以和医生接触。

  但若是换成墨氏集团总裁、墨家的家主,任意一个身份,她都会避而远之。


第25章 互骂可还行

  就在这时——

  许特助的语音忽地播放了出来:“对不起先生,我们的人跟丢了。孟秋今日在南山寺,是我没用,我没抓到ta.”

  傅砚辞:“作为特助行业的精英,许助头一次承认自己没用。可想而知,那位文物修复师有点东西。”

  沈南风:“ta没点东西能把我打成这样?”

  许特助:“抱歉先生,底下的人通过卫星跟踪器定位孟秋的位置。追到一半ta忽然消失了,应该是从步梯逃走了。”

  “我个人觉得孟秋应该学习过与反侦察相关的知识,ta的敏锐度太高,一般的抓捕完全抓不到ta.”

  “ta还把我们的卫星网络系统给黑了,页面瘫痪了将近半小时,还故意做了一个程序扔进咱们的系统,几台通讯设备报废了。”

  傅砚辞:“这么说的话,你们没在南山寺抓到ta,日后应该挺难再查到ta的踪迹。时聿行军千里,第一次马失前蹄了,栽在一个小文物修复师的手里。”

  墨时聿没有发表意见。

  许特助跟在他身边多年,熟知老板的想法。他的沉默就表示:“不惜一切代价将孟秋找到,不是招安,而是要让对方吃尽苦头继而求饶,主动为墨家效力。”

  另一边。

  出租车驶入繁华的京城街道。

  璀璨的霓虹灯光映入车内,落在南七月脸庞。十分钟前路过联通营业厅,她去补办了一张电话卡,又买了台手机,此刻刚把SIM卡插好开了机。

  她进入网页。

  输入加密的网址,进到了私人创建的聊天室。

  见她进来,长生弹了条消息:“老大,原谅我的疏忽,以后绝不会再犯!”

  七月:“你上次被许先生的人逮到也是这么说的。”

  长生:“呜呜。”

  长生:“事不过三,绝不再犯!”

  这小孩是个被抛弃的孤儿,南七月捡到他的时候,他才五六岁吧。面黄肌瘦,骨瘦嶙峋,蜷缩在桥底下发抖。

  那天起。

  他就像一条小尾巴,跟在七月身后。无论挨饿还是受冻,他都紧紧地牵着她的衣角。她也将能给的好东西都给他,带着他去偷学技能,比如他目前擅长的网络技术。

  他有天分又能吃苦。

  学得非常好。

  在外网也是一名神秘且优秀的小黑客呢。

  就是年龄小,今年才刚满十五岁。孩子气未褪,幼稚又浮躁,所以接连两次掉进了许先生的坑里。

  长生:“老大,我给你报仇啦!我把他们的卫星网络黑掉了,还搞废了他们几台通讯设备,嘻嘻嘻。”

  南七月盯着弹出来的这条新信息。

  看。

  这就是少年的风发意气。

  还没经过社会的毒打和人心险恶,不懂隐藏锋芒。做了点事儿,便像那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哈士奇一样,摇着尾巴咧着嘴来向她邀功,想得到夸奖。

  七月是很宠他的。

  他们俩无血缘,却更胜有血缘,是彼此选择的家人。

  南七月:“是,你的电脑技术又提高了。我看到外网的黑客排名,你已经上升到第三名了,非常厉害。”

  长生:“开心(转圈圈)”

  七月:“从今天开始,你乖乖待在澳洲,不准再接触京城的事,更加不准同许先生的人打交道。”

  长生:“我用的外网,人也在澳洲,他们查不到我的。而且我也隐藏了你的踪迹,再也不会给他们机会顺着我的网线摸到你了老大。”

  南七月:“我说不准就不准!”

  长生:“知道噜。”

  这小孩儿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身处澳洲就没危险,还去黑人家的卫星网络。他没头脑,南七月不能不多加考虑。

  越是财力雄厚的资本家,背后的势力就越难以捉摸。

  也就越恐怖。

  一不小心就会死。

  像他们这些没背景没权势的人,就是社会的小虾米,有钱人碾死他们很简单。师傅教导过她多次,远离豪门,尤其是年代久远的贵族世家。

  水太深,她玩不起。

  南七月谨记着,且一直将这些叮嘱当成行事的原则。回京城南家已有数月,她就从来没参加过京圈里的豪门宴会,也不去接触名媛公子。

  她只想平安活着。

  长命百岁。

  如今的目标就是:“帮师傅找到走失的小孙女。”

  长生的信息又弹了出来:“老大,许先生的人把整个南山寺都围住了,围得水泄不通,你是怎么脱困的?”

  南七月回过神。

  敲字回复:“遇到了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人。”

  寺庙追捕这一遭,属实是运气好,得到了老天的庇佑。冲进缆车起点站,撞见了那位沈医生,搭乘最后一班缆车下了山。要不然,许先生带了那么多人,她很难逃脱。

  长生:“谁呀?”

  南七月:“一位医生。”

  长生:“是你上次说的,在医院听到了你和朋友谈话的医生吗?”

  南七月:“嗯。”

  长生:“长得怎么样?高不高,帅不帅,有钱吗!”

  南七月仔细回忆了一下,回:“长得很好看,五官立体又硬朗。挺高的,我刚过他的肩膀。钱的话,在京城排不上号,应该是个小资家庭,父母上着班,他在医院做编制医生,靠薪水过日子。”

  长生:“听着还不错耶,比那许先生效忠的神秘上司强多了。”

  南七月:“确实。”

  这位“沈医生”虽然没那么有钱,但品行端正,性格斯文绅士。许先生的上司权势滔天,万贯家产,心肠却极坏,黑心的资本家。


第27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

  翌日。

  南七月入职MS传媒成为了正式员工,需要按时上班。

  她早起换了套休闲装,下楼前往餐厅。

  刚走到一楼,就看见管家扶着南柔进门。女人身上穿的还是昨日那套春季白裙,此刻裙摆都皱了,裙摆沾了不少泥土,她头发也凌乱,嘴唇干涸脸色蜡白,是抄了一晚上的经文,又徒步走了三小时步梯,累得虚脱。

  不过,她还有力气瞪南七月。

  两人对视着。

  南柔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撕碎,眸底阴冷,使不上力气的双手也因过度动怒而紧攥着:“小丞说你替他来禅房叫我,南七月你根本没有——”

  听到楼上的脚步声。

  南父下楼了。

  南七月利索打断她的话,道:“小丞他急着返校,他恳求我,我便答应帮他跑一趟。我去了禅房,在房间外遇到了主持师傅。”

  “主持夸你是个孝顺的好女儿,手抄一本《心经》为家人祈福还不够,还要徒步走下南山寺的步梯。”

  “我当时就觉得自愧不如,便垂着头离开了禅房。姐姐,南家有你是南家的福气,我日后定会多多向你学习。”

  南柔面色骤然铁青。

  气炸了。

  她推开管家的手,冲上前就想扇死南七月这个阴阳怪气的绿茶。没等她扬起手,楼梯那边就传来南父的声音:“小柔一向都是这么懂事,事事为父母弟兄考虑。昨日主持师傅打电话过来阐述这些事,我是自豪又庆幸,能够拥有一个这样好女儿。”

  听到父亲的声音。

  南柔立马收回即将扬起的手。

  她敛下眼底的阴冷,抬起眸子看向父母时,变成平日里那副端庄无辜的模样。她笑着,说:“爸爸,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南父走上前。

  疼爱地牵上南柔的手,带着女儿去餐厅:“抄经书又徒步下山,人都憔悴了。佛祖见你这样心诚,肯定会保佑我们南家。咱们先去吃饭,佣人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南柔点着头。

  故作大方挤出来的笑容有点牵强。

  从南七月身旁路过时,南父瞥了她一眼,冷声说:“你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懂得虚心向小柔学习也算是进步了。作为嘉奖,给小柔的50万零用钱储蓄卡,今天也同样给你一张。”

  闻言。

  南柔强行挤出来挂在唇边的笑容终于崩了,脸部肌肉抽搐了好几下,费力装也装不出温婉得体的样子。她死死地蜷着手,让长指甲扎入掌心血肉,试图用疼痛感来压制自己心底快要扭曲的怒火。

  相较于南柔的火气,南七月则喜上眉梢。她先是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学着南柔的茶言茶语做派,乖巧地点头甜笑:“谢谢爸爸。”

  人都是在进步的。

  一开始的南七月由着自己性格硬碰硬,到此刻的扭捏做派,都是学习得来的成果。当着南父的面划伤南柔是很爽,但比起拿50万的卡,七月选择后者。

  她爱钱。

  非常非常爱。

  -

  早餐后。

  南七月先去了一趟京城医院,看望风湿病发作的母亲。确定母亲身体无恙,她才离开医院前往MS传媒。

  MS不愧是国内顶尖的娱乐公司。

  每日前来公司谈合作的导演很多,七月入职时间不算长,跟在公关部经理安夏后边见了不下二十位导演。

  她已经缩小了目标范围。

  筛掉了两个。

  只剩导演徐青,买下师傅孙女的人,应该就是他。

  南七月从电梯里出来,听到不远处的动静,她关闭手机抬头望去,就看见南清宴与MS传媒的副总裁在交谈。

  准确来说是争吵。

  南清宴单方面的争吵:“王总,您不是说过,将祁礼调去H国MS传媒的分部工作,至少让他待在H国三年,怎么他才去了半年就回来了?”

  王总被他吵烦了。

  人都蔫了。

  可是,对于这位小爷,公司的摇钱树,他又不敢得罪,只能再次耐心解释:“公司的人员调动,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安经理工作需要,她主动向公司申请把祁礼调回京城总部。”

  “安夏在MS五六年了,能力出众,是公司的骨干。不但是我,就是总裁来了,也得给她几分面子呀。她申请的事是一桩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公司没有理由拒绝。”

  “祁礼是安夏的助理,安夏入职开始就同他一起做事了。加上祁礼在H国分公司的确没有要紧的工作需要做,那于情于理他都该回总部了。”

  不知是哪个词戳到南影帝的肺管子了,他顿时黑了脸:“你也知道他从安夏入职开始就粘着安夏,也知道他们俩是上司和助理的关系,经常同频出现,那难道你看不出来祁礼对安夏有所图谋,他意图不轨吗?”

  王总:“……”

  南影帝什么都好。

  有点背景,走红迅速,出道五年问鼎巅峰归来还是刚入圈时的心态,待人接物都很和善,从来不摆架子,工作也积极,颇受公司上下员工爱戴。

  唯一有一点不好:“恋爱脑。”

  有些人脑子里装的都是钱,有些人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南清宴则满脑子都是安夏,只要事关安夏,他就毫无理智。

  顾及这是办公楼层,王总将他拉到一旁,小声与他说:“且不说祁礼是咱们国内最高学府京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学历高能力强,就说他入职公司五年的表现,最佳员工奖,勤奋奖,创新奖等等,凡是公司设置的奖项,他五年里都拿了个遍。”

  “抛开这些不谈,单单只说祁礼的性格,那叫一个温柔似水,棉花做的,重话都不会说一句,总是一副笑脸,真诚得要命。”

  “能力出众,品行又绝佳,这样的人怎么会对安经理图谋不轨?你说是吧清宴?你昨晚连夜从南山寺回到京城,没睡好所以有些浮躁。”

  “这样吧,我跟你经纪人说一下,把你今天的行程往后延迟,放你一天假。你回公寓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南清宴:“你不信我?”

  王总:“……”

  “信,怎么会不信呢?整个公司我最信赖的人就是你,但是呢……”王总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放到耳边,假装接电话:“……好,我马上来会议室。”

  “那个,大BOSS找我们开会了,我先去办正事。等我开完会,时间还早的话,咱们再坐下来慢慢商量这件事。”

  “我先走了哈。”

  “王总!”

  “清宴你也回自己的休息室休息。”

  “王总您——”

  “不用送,我自己进电梯。”

  南清宴话还在嘴边,王总已经快速溜进了电梯里,马不停蹄地按了关门键。南清宴站在原地,气了又气。


第25章 现在懂被冤枉的感受了吗

  他收回视线。

  余光瞥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被他发现了,南七月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从拐角处出来。在他的注视下,从他跟前走过,朝远处的办公室走。

  南清宴即刻跟上。

  他低头去看面前的女人,想请她帮忙,又想到往日种种,有点开不了口。南清宴纠结了几番,还是开了口:“南七月,你现在是安夏的助理,你帮我盯着祁礼,一旦发现他对安夏不轨,立马告诉我。”

  旁边好像有狗在叫。

  南七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把噪音拍出去。

  “南七月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你是故意装着听不见,还是刻意不理睬?”

  “我知道,你回京城之后我对你态度不是很好,但那都是因为你欺负小柔。只要你答应帮我这个忙,从今天起我便认你这个妹妹。”

  办公室门口。

  南七月骤然停了脚步,后方的男人也紧跟着刹了车。她抬起头,微凉的眸光落在对方脸上:“我稀罕认你?”

  “南七月你别太嚣张了!”

  “我已经退步,给了你台阶。这个台阶你现在不走,以后再也不会有!”

  “别以为母亲偏护你你就能得意,父母总会老,你后半辈子能依靠的还是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你到时遇到困难找的还是我!”

  南七月以看傻子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翻了个白眼:“神经。”

  南清宴顿时炸了。

  自诩圈内脾气最好的他,总能被南七月几个眼神,几句话气得肺疼。他先一步绕到她身前,挡住她进门的路:“南七月你再说一遍?”

  敢骂他?

  长这么大他就没被人骂过!

  吵架之势愈演愈烈,眼看着就要动手。千钧一发之际,安夏的高跟鞋声离近,她询问了句:“站在门口做什么?”

  安夏的声音犹如冬日里的暖阳,令南清宴瞬间变了脸色。

  扬起笑容。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南七月率先开口:“南影帝过来说祁连调任的事,他似乎跟祁连有过节,想再次把祁连调离总部。我与他解释了,员工调任都是公司统一安排,咱们部门没有权利随意改。”

  “安夏不是这样,你别听她胡说——”

  “南影帝不听,非抓着我不放要问个明白。”南七月截断他的话,又说:“我只是个刚入职的新人,第一次遭受职场霸凌,我很无措。”

  南清宴:“?”

  安夏深吸了一口气。

  她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南七月,道:“祁连在小会议室,你过去先与他讨论策划案的内容,我稍后就来。”

  “好的。”

  南七月应着。

  接了文件,径直从南清宴身旁走过,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不远处的电梯。南清宴气得拳头梆硬,要说什么,转过头看见安夏动气的脸,他立马低了头,闭着嘴不敢吭声。

  “祁连又怎么惹你了?”

  “他——”

  “说不出理由?”安夏仰头盯着他,道:“半年前你针对他,让公司领导把他调去H国。顾及着我们之间的同学情份,我没发表意见,由着你把他调走了。”

  “他昨天刚被调回来,面都没跟你见着,根本没有机会惹到你。所以,你到底还要针对他到什么时候?”

  南清宴试图解释。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僵持了片刻,安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的目光在他左边微红的脸上落了几秒钟,擦了粉做了修饰,还是能瞧出巴掌印:“你被人打了?”

  “嗯。”

  “谁打的?”

  “我妹。”南清宴说。

  “南柔打的?”安夏有些吃惊,她见过南柔,印象里那是个很温柔的女孩,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善良的很。

  “是个凶悍的泼妇!她怎么配跟小柔相提并论。”

  闻言。

  安夏眉心稍蹙。

  她注视着他,觉得他说的话不妥当:“既然是你妹妹,无论是表妹还是亲妹,你作为哥哥都应该呵护她。她打你,多半是你自找的。”

  南清宴:“……”

  安夏没再与他多说,转身要去会议厅。南清宴跟上她:“安夏,这周末母校生日,我打算回学校看望老师们,你一起去吗?”

  “我去不了。”

  “王总不是给你放了五天假,从明天开始到下二吗?”

  “临时定下的行程。”安夏一边走,一边看手机讯息,“七月是个好苗子,又积极好学,正好这周末影视圈名导徐青在三亚设宴,我带她去转一圈,拓宽圈子。”

  南七月!又是南七月!怎么哪里都是南七月!

  烦得很!

  -

  周日。

  晚上七点半。

  三亚海棠湾某私人别墅内。

  今晚前来赴宴的人很多,娱乐圈艺人占了大半。导演同资方老总在别墅里饮酒交谈,屋外的沙滩摆满了香槟红酒,钢琴声悠扬,人声嘈杂鼎沸。

  南七月去了趟洗手间。

  返回沙滩时,见南清宴换了一套运动装,进入沙滩的排球场地。这家伙是半小时前来的,空降别墅,这会儿又要去打沙排了?

  侧眸。

  瞥见白色网线对面的祁连,南七月懂了。

  祁连擅长打沙排,他们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友谊赛,许多人看了他的排球技术,数一数二的存在,全场最佳,没人能赢他。

  看热闹的人好心提了个醒:“南影帝,对面那人排球技术非常好。你就当活动一下筋骨,点到为止,不要对结果太上心。”

  众人纷纷附和。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南七月站在一棵椰树底下,倚着树干,望着远处的热闹画面。其实,南清宴的排球也打得很好,她在家里看到了他的奖杯,好大一橱柜呢。

  他很少对外显露自己的长处。

  所以大家都不知道。

  沙滩场地被中间网线一分为二,左右各两名成员。左边南清宴领队,右边祁连领队,二人低声交谈了句什么,下一秒便开启了战况。

  祁连显然是轻敌了。

  也可以说,他没料到南清宴沙排会打得这样好。他从一开始的胸有成竹,渐渐力不从心,甚至在第一轮结束的最后几秒钟,被南清宴来了一个漂亮的扣杀,他连接球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就在这时。

  围观的群众忽地引发骚动,有人大声喊着:“祁连受伤了,快叫别墅的私人医生!”

  南七月快步走上前,她挤进熙攘的人堆里,就看见祁连倒在地上,安夏不知何时来的,正弯着腰将摔倒的祁连扶起来,搀着人离开,往别墅里走。

  四周喧闹唏嘘。

  南七月抬头,见南清宴仿若雕塑站在原地。他双目注视着安夏祁连离开的方向,眼神有些空洞。


第29章 懂了,他知道错了

  别墅里。

  医生检查了祁连的伤,脚扭到了,好在没伤到骨头。

  擦伤的部分看着有点严重。

  出了不少血。

  安夏给医生递了棉签和碘伏,她转过头,冷眸扫了眼旁边的南清宴:“旁人不知道你的排球能力,作为你的大学同班同学,我清楚。学校体育部一级运动员都打不过你,祁连是个业余的,你下这么重的手是想让他残废吗?”

  南清宴沉默。

  他的确想赢,也知道自己肯定会赢。但他没料到,祁连会摔倒。他最后一个球力道很足,但还不至于直接击倒一个一米八的成年男性。

  只有一个可能。

  祁连是装的。

  这厮是瞧着安夏去了沙滩,故意受的伤。

  南清宴解释:“是他邀请的我。”

  安夏:“他邀请你一起玩沙排,是把你当朋友。你却将他当死敌,下最重的手,我真的不太理解你对祁连为何敌意这么大,他这么好的一个人,你非要针对他。”

  南清宴还想说点什么。

  张了嘴,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就被祁连抢先了:“安夏姐,你别为了我跟南影帝争吵,你们是大学同窗,又在同一个公司工作多年,情谊深厚的,不要因为我这一点小事伤了你们的感情。”

  “南影帝是公众人物,围观比赛的人太多了,他可能就是太想赢,所以下手没了轻重。我皮厚,这点伤不算什么,回京城休息几日就会好的。”

  “其实我邀请南影帝的本意是想向他示好,讨他高兴,减少他对我的敌意,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在中间为难。是我不好安夏姐,我的好心办了坏事,我搞砸了。”

  “祁连你——”

  “请你出去。”安夏及时挡在祁连身前,仰头望着南清宴愠怒的脸,重申道:“南清宴,作为多年朋友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不要仗着自己红了就飘,仗着公司领导对你的谦让就肆意打压同事。”

  南清宴气笑了。

  他看了眼面前冷着脸的安夏,又扫了眼躲在她身后受着伤可怜兮兮的祁连,气得直接笑出了声。

  最后。

  气到沉默。

  气得转身箭步离开了房间。

  安夏随即看向另一旁始终没作声的南七月,喊道:“七月,你去跟着他,别让他在外面胡闹,若是被有心人拍了照片或视频传到网上,影响他的前途。”

  南七月跟了出去。

  她穿过走廊,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倚靠在栏杆处的南清宴。对方以为追出来的人是安夏,期待地抬了头,见到南七月的脸,南清宴眼里的光亮顷刻间散了。

  南七月被他逗笑了。

  真幼稚。

  二十五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跟人吵架了,生气出门还不走远,特意在门外的阳台等着,等安夏出来追他。

  南七月朝他走近,说:“我知道你是被动参加沙排比赛,被祁连刺激了。所以换上了运动服,打了这场沙排。”

  南清宴眸光狠晃。

  他偏过头,迎上南七月的视线,又听见她说:“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刚好祁连和他朋友也在。他们的对话我听见了,祁连排球打得好,故意让你入局,原本是打算当着安经理的面,漂亮地赢你一回。”

  “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你的排球技术比他更好。他赢不了你了,所以临场发挥改了主意,直接摔倒受伤博取到了最大的同情。”

  南清宴的眉心全然皱紧。

  他眼内闪过一丝惊喜,是认同感。终于有人明白他受的冤屈,也明白祁连是个白莲绿茶图谋不轨的小人。

  南七月:“你心态不好。”

  这话南清宴不乐意了,反驳道:“换做是你你能忍?你没穿过我的鞋子走过我的路,没站在我的角度看过问题,你无法感同身受!你也不懂被一个小人栽赃陷害的憋闷感!”

  “我怎么不懂?”

  “你哪里懂了?”

  “是吗?”南七月反问,她盯着他,模仿他在南山寺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道:“南清宴,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歪门邪道,打沙排赢了祁连。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在安经理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你拿着沙排比赛获胜的名号沾沾自喜,你没有炫耀的资格。要不是祁连地位不如你,他怕你试压,你能赢得过他?”

  “你这次赢了又怎么样?安经理的关注点都在祁连身上,她会日日关心祁连直至对方康复。你依然什么都不是,就算赢了,光环也不在你身上。”

  “你天生没有光环,也没有男主角的命——”

  视线里。

  南清宴脸色白了。

  他抿了抿唇,眼眸中浮现的情绪有些复杂。他错开视线,没再与南七月对视。男人喉结微动,吞咽了几番。

  这些话,是他在南山寺对南七月说的。

  南七月与小柔一起抄写经文,所有人都认为上不了台面的土包子会输得难看,不曾想她的毛笔字写得极好,将小柔衬得一文不值。

  那天的局面仿若重现。

  那日的南七月,就好像今晚的他。

  他从未觉得自己对南七月说的话不妥当,在他的意识里,他只是在维护疼爱自己的妹妹南柔,而南七月是个乡下来的野痞泼妇,她只会闹事,即便侥幸赢了小柔,那也是靠不正当手段得来的。

  就像他与安夏。

  无论他做什么,在安夏眼里他都是孩子气、喜欢胡闹、难管的明星艺人。而祁连,则是稳重细心,体贴又默契的同伴。

  人对人的偏见真的会左右人的思想。

  原来。

  在他讨厌被安夏戴着有色眼镜看待的同时,他也正戴着有色眼镜对待南七月。不管南七月做什么,在他眼里都粗鄙不堪。

  只要小柔受委屈,他的第一想法就是去找南七月的麻烦,认定是南七月动的手。就像祁连受伤,安夏给他定罪一样。

  南清宴沉默了许久。

  他几次抬眸去看身旁的女人,看了几番都没说话。踌躇了好半天,他才磨磨唧唧开口:“你会帮我跟安夏解释吗?”

  两人对视。

  借着莹白的月光,南清宴清晰地看见了南七月眼中的无语。她扬了一下红唇,笑意不达眼底:“你觉得呢?”

  南清宴:“你不会。”

  七月:“那你在问什么?”

  南清宴再次沉默,七月没再搭理他,转身离开阳台进入别墅。他顿了几秒钟,往前追了两步,对着她的背影道:“南七月,那一巴掌是我该受的。”


第30章 道歉

  南七月脚步停了一下。

  短暂的半秒钟。

  她没回头,也没回应他的话,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了。望着女人单薄的倩影走远,慢慢消失,南清宴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他是个男人。

  按理说承受能力比感性的女人要高一些。

  可是,面对今晚的情况,被男绿茶栽赃陷害,被自己喜欢多年的女人责怪,他尚且憋闷到气血倒流,整个人气到沉默,那南七月又该有多委屈?

  她才回京城两个多月。

  全家上下只有母亲一个人善待她,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还要承受冷言冷语的打击。他先前不该对她说那么重的话,说得那么难听,态度那样差。

  他可能。

  应该要跟南七月道声歉。

  照她那野性未驯的臭脾气来看,百分百不会原谅,且还会以看笑话的眼神瞥他几眼——

  “叮!”

  手机响了一声。

  南清宴拿了出来,就看见祁连发来的微信图片,是安夏给他擦药的图。画面中的女人是那么细致,那么的温柔。

  下一秒。

  图片被撤回了。

  祁连的头像再次弹出来:“不好意思南影帝,我手误发错了,你没看见吧?”

  南清宴险些将手机给砸了。

  他胸口起伏,再一次被气得胸闷。缓了半分钟,他收拾好情绪,迈开大步往别墅里走,每走一步就更加加深了他要给南七月道歉的决心。

  这个歉必须要道!

  -

  安夏提前离开了三亚。

  她带着受了伤的祁连搭乘最近的一趟航班,返回了京城。没有安夏领路,南七月见不到导演徐青,也进不了徐青的圈子。

  今晚的聚餐宴会。

  一场“意外”的沙滩排球比赛,搅乱了七月的计划,没让她接触到导演徐青。安夏过几日要出差,一个月后才能回来。通过安夏去接触徐青行不通,得另外想办法。

  夜色渐深。

  酒店里。

  南七月捧着平板正在看导演徐青拍摄的《走进华国大美青瓷器》纪录片,第三次听到敲门声,她黑着脸从沙发上爬起来,径直走去房门口,拉开门就是一顿嚷:“南清宴你有完没完!”

  她不需要他的道歉。

  不用他捧着一些有的没的过来示好。

  除了觉得吵和烦,南七月没有其他感觉,更加不会生出感动之情,也不存在原谅与不原谅。

  被接回京城。

  南家那一窝子人枪口一致对准她,以轻蔑不屑的目光盯着她,将她关进精神病院起,她就没打算认这些人。

  父亲、哥哥、姐姐、弟弟

  不存在的。

  在南家,她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母亲。其他人,无关紧要。她不在乎他们,自然就不会被他们恶劣的言行态度刺伤,也就不需要道歉。

  门外。

  南清宴捧着果篮,里头满是切好装盘的水果。他礼貌地敲了门,面带微笑准备送礼,听到房门“咔哒”打开的那一瞬间,女人冲击力十足的话音猛地砸在他脸上,砸得他脸上的笑容都歪了。

  一个女孩子。

  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孩子,怎么能这么凶?

  南清宴保持笑容,将手中的果篮递过去,注视着女孩的冷脸,他笑道:“三亚的热带水果很香甜,我挑了一些,七月你尝尝。”

  “你有病?”

  “我没有。”

  “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晚上十点二十三。”南清宴看了眼手表,抬头又说:“你习惯早睡吗七月?那我送完这个果篮,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拿着,吃不完明早继续吃。”

  南七月翻白眼:“神经。”

  被骂了南清宴也没生气,乐呵地将果篮递上前,对方不接,他笑了笑,弯腰把篮子放进门内,摆在她脚边的玄关架子上。

  不知从哪又摸出来一瓶新鲜椰汁。

  也一并放了上去。

  做完这些,南清宴低头看了她几眼,再次笑了笑:“那我就先回房间了,七月你也早点休息,有事随时叫我,哥哥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为你待机。”

  南七月:“……”

  神经。

  真的神经。

  改天她要问一下沈医生,看看京城医院有没有医术高超的精神科主任,必须给南清宴看看脑子。

  南七月半个眼风都没给他,退回房间就准备关门。想到什么,她拉开门喊住他:“南清宴,有件事我想问你。”

  闻言。

  刚走了两步的男人即刻停了下来,折返回去,体贴道:“别说一件事,就是一万件事,只要你想知道且我知道的事,我都会知无不言全部告诉你。”

  七月:“……”

  她甚至都不想去看他。

  听到这话,就觉得浑身不舒服,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南七月轻咳了声,忍住想动手扇他的冲动,道:“我看了徐青导演拍的那部《走进华国大美青瓷器》的纪录片,觉得拍得非常好。”

  “前几日部门开会,商量给你的新作品做宣传和公关,我看到你下周的行程表,你要作为主推官去录制《大美青瓷器》的幕后访谈,我记得,主推官具有带一位素人一同录制的资格。”

  南清宴点头:“对的,我有这个资格。”

  南七月:“可以带我去吗?”

  “这个……”

  “不乐意?觉得我是从乡下来的,上不了台面?”

  “我没有这个意思。”南清宴连忙否认,他先前就不该说这些混账话:“七月,不是我不想带你一起去参加徐导的影片录制,而是小柔要去。”

  这话一出,南七月就懂了。

  近几年国内陆续出了很多文化底蕴深厚的节目,有华国古代服饰主题的,也有华国古琴主题的,还有像徐导这部播的正火的青瓷器主题的。

  无论是哪一类,南柔都会出镜。

  南父和南清宴积极给她获取资源,让她以素人身份出镜,在节目上背诵那些提前准备好的台词,塑造温婉端庄、学识渊博的大小姐形象。

  也因如此。

  京圈里的人都说她是名门闺秀的典范。

  网友对她也是一致好评,纷纷称赞这是别人家的孩子,美貌与才华集一身。

  南七月面不改色,试图和他商量:“你成为《大美青瓷器》主推官是前几天刚定下来的事,南柔还不知道吧?我比她先一步询问你,率先争取这个机会,你看——”

  “不行。”

  “你不是醒悟了么?”

  南清宴知道她在说什么。

  今晚的沙滩排球,让他感同身受,明白自己对南七月的态度有多差,决定从今晚开始做改变,善待并呵护自己的亲妹妹。

  但是。

  这两件事不完全一样。

  他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南七月,对七月恶语相向,毫无疑问是他的错。这与小柔没关系,小柔没有错。

  他与小柔一起长大。

  小柔听话懂事,体贴又温柔,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小柔更单纯无害了。小柔不是祁连那种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白莲绿茶,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第31章 他还是一样的偏心

  作为哥哥,他依然会像以前一样疼爱小柔。

  南清宴自知对不起南七月,他错开视线没去看面前的人:“七月,不管小柔知不知道《大美青瓷器》的主推官定了我,素人嘉宾的位置都是留给她的。”

  “我知道你和小柔之间有误会,你不太喜欢她。但是,她与祁连不一样,她胆小无辜跟只小雏鸟似的需要人保护。”

  “你不能因为讨厌她,就往她身上泼脏水。我说这话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是想说,其他的事你尽管开口,我都可以为你去办。但是《大美青瓷器》私人嘉宾的机会你就别和小柔争了。”

  南七月被他整乐了。

  盯着他半晌,迟迟没有说话。

  这件事不怪南清宴,是她自己想多了。以为南清宴够聪明,能通过今晚沙排比赛的事举一反三撕破南柔的面具。

  事实证明。

  南清宴的确不聪明,空有一副勾引粉丝的皮囊,绣花枕头一个。

  约莫过了几秒钟,南七月收回视线,她转身往房间里走:“我不该对你抱有期待。”

  闻言。

  男人眸光蓦地一滞。

  他抬起眼眸,女孩穿着睡衣、纤瘦单薄的身影映入他眼帘。南清宴以为她这句话是在自嘲,用“素人嘉宾”这个机会来试探他,结果他选了南柔。

  南清宴连忙解释:“七月,我并没有厚此薄彼。你和小柔都是我的妹妹,你们两个人我都很关心。我心里这杆天平是平等的,你与小柔占据了同样的份量。”

  不对。

  这样说不对。

  若是真的占据同样的份量,为什么他会本能地将好东西优先给到南柔?

  所以,这架天平就是不对等的。

  意识到这一点,南清宴犹豫了半秒钟,坦诚地改了口:“抱歉,小柔跟我在一块的时间更长。她从出生开始到如今二十岁,都是我一点一点看着的。”

  “我承认我会下意识偏心她,就像这个“素人嘉宾”的位置,我没给你而给了她。但是七月我向你保证,给我一些时间,我会一视同仁的。”

  “砰!”

  房间门被甩上。

  凌厉的风与震耳的响声拍在南清宴脸上。

  他到嘴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硬生打断,下一秒,房门又打开了,南清宴眸光一亮,正准备继续解释,就看见南七月面无表情地将东西扔出来。

  刚送到的果篮。

  半小时前送来的小蛋糕和奶茶。

  一个小时前送来的鲜花、长裙和当地的风情首饰。

  一部分砸到他身上,一部分落在他脚边,所有东西堆积在一起乱七八糟。南七月站在门后,只露出脸。她冷眸扫了他一眼:“滚远点!”

  房门关上。

  与门外人隔绝,南七月心情都好多了。

  神经病。

  谁在意他心里的那架天平了?

  她只是说不该对他的智商抱有期待,他便一股脑地整后面那些煽情的东西给谁看呢?影帝奖杯拿完了,今年改行要去拿感动华国十大人物了?

  南七月懒得搭理他。

  她走回沙发,拾起茶几上的平板,继续看还没看完的《大美青瓷器》片子。

  这个纪录片之所以爆火,源于创新。不同于严肃刻板的纪录片,这档节目由三个板块构成,一是严肃题材的历史实物记录,二是明星与素人嘉宾现场观摩展出的瓷器,三是挑选演员出演一个以青瓷器为主题的舞台剧。

  合三为一。

  既得到国家对节目内容的认可,又吸引到了倾向娱乐化的年轻群体。

  一这部分外人是接触不到的。

  全都是节目组去拍摄。

  二这部分也行不通,南柔要出镜,南清宴把机会给了南柔。既然如此,就只剩下第三项了。

  南七月不需要舞台剧女主的位置,女七女八都用不着。她本意就是想利用节目,见到徐青导演。

  只要能进入节目组,进入后台,她可以去做舞台上举着梅花当背景板、不露脸的工具人。

  想到这。

  南七月点开《大美青瓷器》舞台剧海选官网,简单填写自己的资料,应征了几乎没人报名的:“背景板。”

  -

  两天后。

  仲春的早晨起了雾,院子里的绿植挂满了水珠。

  南宅的厨房乒乒乓乓响了一个清早,南父下楼听到声音眉心就蹙了起来,听管家说二少爷在做早餐,更是震惊得眼睛都睁大了。

  南家比不上首富墨家。

  但也是京城豪门中的一个,儿女的物质生活都是极好的。别说做饭,就连吃水果,南清宴打小都没自己削果皮。

  向来是佣人洗干净切好端上来。

  少爷只管吃就行。

  刚刚管家说他在做早餐?这比南氏股票下跌还让人愕然。南父径直朝厨房走去,走廊上站了六七个佣人,都是专门做饭的,全都被遣了出来。

  行至门口。

  透过推拉玻璃门看见厨房里的场景,南父久久没回过神。

  里头的男人系着围裙,奔波忙碌在灶台前,又是去水池洗白菜,又是去消毒柜拿碗弄调料,再是对着满是水蒸气的锅捣腾,动作笨拙。

  南父担忧道:“清宴这是怎么了?”

  脑子坏了?

  管家站在后方,小声说:“二少爷昨天下午从三亚回来就不对劲了,他先是联系各大奢侈品牌订购了很多首饰衣服,然后又让人买了很多精致的糕点,夜里还亲自下楼热牛奶,端着去了楼上。”

  这些事很对劲啊。

  不奇怪。

  南家上下都是这样宠着小柔的。

  像是猜到南父的想法,管家皱起了脸,道:“先生您想错了,二少爷订的衣服首饰,买的精致糕点都是给南七月的。亲自下楼热了牛奶,也是端去了南七月的房间。”

  “什么?”

  “是真的先生,二少爷昨晚还吩咐,让我把三楼最宽敞的那间有星空顶的房间收拾出来。重新装修一番,让南七月住进去。”

  “先生,您说二少爷是不是中邪了啊?南七月这趟也去了三亚,她会不会暗中对二少爷做了什么?”

  “应该不会吧?”

  “那二少爷怎么忽然就这样了?您昨晚在医院陪太太,我就没第一时间把这些事告诉您。我也想着,二少爷会不会是刚工作回来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没曾想,他睡了一觉起来更加严重了,他要给南七月做早餐。”


第32章 嫉妒

  听到这,南父彻底怔了。

  且不说南清宴从未下过厨,根本不会做饭。就说儿子出生到现在二十五年,他作为父亲,没吃过他亲手做的东西,一次都没有。

  他第一次下厨。

  不为父母,不为伴侣爱人,而是为了南七月?

  “爸爸?您站在厨房门口做什么?佣人们不做早餐,怎么都在走廊上?”南柔一边问,一边朝里走,走到南父身旁,也看见了厨房里的一幕:“二哥下厨?!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二哥这是要给我做早餐吗?果然还是二哥最疼我——”

  十五分钟后。

  南柔穿着睡衣坐在餐位上,她拿热毛巾擦了擦手。听到厨房门打开,见南清宴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出来,满怀期待地注视着他。

  眼看着他越来越近。

  下一秒。

  这碗面没有摆到她面前,而是摆在对面的空位桌上,南七月的位子。

  南柔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旁边的南父察觉到女儿不高兴,打圆场与儿子说教:“清宴,你既然下厨做面,要做就多做几份,再不济也得做两碗。你给南七月做了早餐,小柔呢?”

  面碗烫手。

  南清宴小心翼翼把碗筷摆好,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随后把煎的略难看的鸡蛋放上去,摆弄了好几下,摆出自己满意的造型。

  做完这些,南清宴才回话:“爸,我是第一次下厨,很不熟练。花了两个小时才勉强做出这碗面,不是我不想做第二碗,而是我能力不足。”

  “等我多练习一段时间,厨艺长进了,不仅给小柔做,给您和老妈也做。今日就只这一份给七月了,小柔听话又懂事,不会生二哥的气对吗?”

  南柔注视着那碗面。

  桌下。

  她双手紧攥在一起,指甲扣弄着掌心。面上,她扬起笑容,乖顺地点了点头,通情达理:“七月来家里不久,咱们做哥哥姐姐的是该让着她宠着她。二哥你放心,我不会跟七月争这些小事的。”

  恰逢这时南七月进了餐厅。

  她似乎听见南柔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们又在私底下编排她了?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在乎。

  南七月往里走,没走几步,就看见自己餐位的桌面上摆着一碗热腾腾的葱油面,面上还摆着一个丑不拉几的煎蛋。

  母亲风湿病还在医院住院。

  这些人趁着母亲没在家,开始在吃的方面来亏待她了?

  不至于吧。

  她最近没得罪他们吧。

  南七月拧眉之际,就看见南清宴帮她拉开了椅子,他说:“七月,这是我亲手做的早餐,专门为你做的,快尝尝味道!”

  南七月:“?”

  管家帮腔道:“二少爷今早六点多钟就起来了,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久才做出这碗面,这份心意弥足珍贵呀!”

  南柔:“是呀,爸爸都没吃过二哥亲手做的面呢。”

  南父沉着脸没吭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南七月身上,好像这碗面是金子,她若是不感恩戴德地去吃,就犯了滔天大罪一样。

  七月是饿过肚子的。

  对于食物,她看一眼成色,闻一下味道就能大致知道好不好吃。

  这面很难吃。

  非常。

  无比难吃。

  南七月扫了眼刚说话的南柔,她径直走去消毒柜前,拿了两副干净的碗筷,折返回餐桌前,利索地把这碗面一分为二,煎蛋也分成两份,挨个放进碗里。

  一碗递给南柔。

  一碗给了始终没出声的南父。

  南七月直起身,拍了拍手里的灰尘,故作乖巧道:“二哥第一次下厨,自然要给父亲和姐姐吃。”

  “七月,这是我做给——”

  “二哥,下次我再吃你做的。心意我收到了,但于情于理都该父亲和姐姐吃。”

  南父挺欣慰,抬眸看了眼说话的人:“你进步很多了。”

  南七月点头:“姐姐教得好。”

  这边。

  南柔对上南七月的视线,无声的交锋。她拿起筷子,很给面子地夹起几根面条,以一贯的口吻夸赞道:“二哥虽是第一次下厨,这面条煮得却极好,闻着也很香呢,一定很好吃。”

  说完。

  她张嘴吃了这几根面。

  入口的那一瞬间,南柔唇角的笑容就僵硬了。这是什么怪味儿,有股街边下水道里齁酸的臭味儿。

  蛋也煎焦了。

  浸泡在面汤里,汤也有了糊味儿。

  南柔正要吐出来,就听见南七月幽然的声音:“二哥这么优秀,做的面肯定也是极好的。姐姐,你说对不对?这面是不是很好吃?”

  南柔抬眸。

  余光瞥见南清宴注视的目光,她强忍着面上的不适,硬生生将嘴里那口难吃到极点的面吞了下去。

  她点了点头,缓了好几秒钟才找回平时温柔的嗓音:“二哥你手艺挺好的,第一次能做得这样好,比99%的人都要厉害。”

  “真的?”

  “嗯,千真万确。”

  “那姐姐要捧场吃完哦,这样才不算辜负了二哥的心意。”南七月即刻接话。

  南柔脸上的表情控制不住了。

  很想撕烂南七月。

  佣人这时端着吐司面包进来,陆续工整摆在桌上。南七月随意拿了个三明治,转身走了:“我先出门。”

  南清宴:“七月我送你。”

  听到这话,南柔站起身:“二哥,我今天要去京大,我每次去学校你都亲自送我的,今天你不送我了吗?”

  “小柔,今天司机送你。哥今天工作有点多,等你换好衣服再送你去学校,我那边就来不及了。七月跟我同在MS公司,我送她也是顺路。”

  “她要去医院看望妈妈。”

  并不是直接去MS.

  南清宴:“我也去医院,妈风湿病住院几天了我还没去看望过。”

  望着南清宴追上去的身影,南柔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昨天开始,二哥对南七月的态度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二哥是接受南七月了吗?

  不止是接受。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二哥是在千方百计地哄着南七月,他在讨好南七月。他真的把南七月当亲妹妹了,他心里的那架天平正主动往南七月那边倾斜!

  怎么可以?

  她才是南家的公主,是南家人捧在掌心里的大小姐!

  南七月凭什么分走她的宠爱!


第33章 打脸

  -

  南清宴在院子里追上七月。

  他走在她身后,沿着大理石铺就的长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发现你变了。”

  南七月知道他的意思。

  不外乎就是说,她变得大度,懂得谦让了。不像刚来那会儿那么野性,谁惹她不悦,她便立马报复回来,能动手绝不动嘴。

  确实是变了。

  但,这叫随机应变。

  面对不同的人,就要采取不同的方法。这一点还是南柔教她的呢,如今她学着南柔的做派应付南家的人,轻松的同时还能赚到钱。

  整挺好。

  这边。

  完全不知道南七月想法的南清宴,再次开口:“我觉得你变胆小了。”

  南七月:“?”

  她拧眉抬头,对上南清宴的眼睛,就又听见他说:“这也怪我,你刚回来那会儿我不该针对你。若是能像妈那样关心你爱护你,就不会让你孤立无援,以至于你现在变得畏畏缩缩。连我给你煮的面,你都怕爸生气,小心翼翼端给爸和小柔吃。”

  南七月眉头拧得更紧。

  联想公司不聘请南清宴去上班,浪费了人才。这联想能力忒足了,一天到晚的不知道在瞎捣鼓什么。

  南七月没搭理他。

  继续往前走。

  林荫道上停着两辆车,一辆是南家家用的,司机开。还有一辆是南清宴个人的,新款的宝马M8.

  “七月,坐我的车。”

  “不麻烦你。”

  “今天没吃到我做的面你生气了?我保证明早再下厨给你做,以后每天都给你做。”

  南七月瞳孔地震。

  卖相和品相都差的早餐,没吃到才是走运。谁想明天再吃?还每天吃?

  吃了折寿。

  她的震惊落在南清宴眼里就是惊喜,他朝她走近,笑道:“我说过,日后会一视同仁,待你和小柔一样好。不必感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南七月:“……”神经。

  她脚下的步伐原本不快,听到他这些话,七月箭步冲向家用车,吩咐司机开车的同时拉开后车座的门钻了进去。

  南清宴及时挡住了门。

  没让她关上。

  “真的生气了?那我现在再去做一份餐点,然后带去公司,你当午餐吃好不好?”

  “跟早餐没关系!”

  “我懂,女孩子都是口是心非,嘴上说没关系,心里在意得很。”

  南七月深吸气:“……”

  一大清早的她并不想动手。

  她闭了闭眼,用着最后一点耐心与他说:“我不想今天坐你的车,明早上头版头条。”

  她是顶流影帝,粉丝数量庞大,跟踪的狗仔多。

  与他同框出现,必定成为舆论圈中心。

  南清宴:“这没事,被拍到我就公开向大家介绍你是我的妹妹。就像小柔,我的粉丝都很喜欢她。”

  听到这话,南七月面无表情。

  她拿出手机,翻到好些天前录下的东西,加大音量播放。音频中南清宴的声音无比清晰:“我只有小柔一个妹妹,永远都不可能认你!”

  起了微风。

  林荫道落叶沙沙作响。

  声音入耳那一瞬间,南清宴仿若被抽干了力气,挡着车门的那只手蓦地松了下来。他动了动唇,试图解释什么,话到了喉咙又卡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砰!”

  南七月关了车门。

  车子呼啸驶走。

  等南清宴反应过来,抬眸去看的时候,只看见扬长而去的车影。他喉头哽了哽,久久没收回视线。

  -

  临近中午。

  MS传媒写字大楼,公关部。

  安夏午后就要出差,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她同南七月一起出了办公室,朝电梯方向走:“我不在公司这两周,很多事情需要你多盯着。”

  “我会仔细的安经理。”

  “对了,我半小时前看了眼《大美青瓷器》舞台剧聘用名单,看到了你的名字,你去应聘临时演员,演背景板?”

  “嗯。”

  “你最近很缺钱吗?”安夏关切道。

  “有点。”南七月抿唇答。

  “我让财务给你预支下个月的薪水,再额外发你一份员工补贴和奖金。如果还是有困难,及时跟我说,我可以帮你。”

  两人相处时间不长。

  南七月对安夏了解不多,但能感受到,安夏对女员工很好。她深知目前的职场环境对女性的歧视太多,便尽可能地提拔女下属,给予她们崭露头角的机会。

  电梯开了门。

  两人先后走了进去。

  按了楼层,刚要关门的时候,南清宴钻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份宫膳坊的中餐,径直走向南七月:“我听说公关部在小会议室开会,就过去找你。却发现会议开完了你不在,我又接着去了你的工位,还是没看到你。”

  “打你的电话你没接,发信息也没回。我买了一份中餐,你拿着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若是喜欢吃,我直接给你订餐,让宫膳坊的人每日送来公司。”

  “我刚听到你和安夏说话,你缺钱是不是?”南清宴说着,将手里的保温盒换了个手提,然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这是我的副卡,不限额的,你拿着随便刷。”

  电梯下行至15楼。

  南清宴将保温盒和银行卡一并塞给南七月,道:“你应聘《大美青瓷器》舞台剧成功了,下午要去广电中心报道吧?我作为节目主推官早一天晚一天都得去,就今天陪你一起去了。”

  “王总和经纪人找我有事商量,我就先走了。饭记得吃,多吃一点你太瘦了。我谈完工作就给你打电话,手机记得开声音。”

  电梯开了又关。

  眨眼的功夫,男人身影快速消失在视线里,南七月连回话的机会都没有。

  密闭的空间静了数秒钟。

  安夏偏过头,道:“七月,你和清宴在谈恋爱吗?你们俩是情侣关系?”

  “不是!”

  “在我面前不用隐藏,我作为公关部经理,清宴是公司最红的艺人,我会全方位地保护他的隐私,维持他在公众面前的形象。”

  女人语气淡然。

  公事公办的样子令南七月有些好奇:“安经理,你不知道南影帝喜欢你吗?”


第35章 她喜欢的是你的钱不是你的人

  安夏笑了。

  她绝对理性冷静的脸上,浮现情感色彩,眉眼有了弧度:“我刚入职公司那会儿是个新人,也遭受过骚扰。清宴出道即巅峰,两个月时间便红遍了大江南北。”

  “他在公司有话语权,有地位,念着我们俩大学同窗的情份,他在公司演了出戏,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心悦我,正努力地追求我。”

  “我很感谢他的,没有他这些举动,我的职场晋升之路也不会这么顺畅。清宴性子直率,人很好,就是不够稳重,容易冲动。不过,也因为他这股洒脱的孩子气,他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再怎么被影响也不会变坏。”

  “所以,如果你们俩是真心喜欢对方的话。我觉得你可以等他三五年,等他完全转型,粉丝群体都沉淀下来,舆论压力小了,你们就可以公开恋情,光明正大走在一起。他这个人,值得等待的。”

  “叮!”

  电梯到了一楼。

  南七月走了出去,里头的人与她道了声再见,便关了门去了车库。恰好这时南清宴的信息发了过来:“饭菜好吃吗?”

  饭好不好吃她不知道。

  但她可以确认,南清宴的明恋要化为海上泡沫了。安夏似乎对他没有意思,不然也不会那么平静地做分析,跟分析工作一样。

  南七月:“别烦我。”

  南清宴秒回:“懂了懂了,我之后不擅自去买东西给你了。京城上流圈子各大会所我都给你开了VIP,商场的奢侈品牌也开了。以后缺钱一定要跟我说,咱们是亲兄妹,哥的钱就是你的钱,别跟哥客气。”

  南七月:“(一段20秒的音频)”

  南清宴:“……”

  这丫头到底录了多少段音频,不会把他之前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录下来了吧?

  不管三七二十一,道歉为上。

  南清宴:“对不起。”

  你发起了一笔转账:yen20000

  他盯着屏幕,看不见南七月回话,她不乐意搭理他。但是,转账送达的下一秒,屏幕便跳出来一行字:yen20000已收款。

  南清宴随即又发起了两个转账。

  在红包1上备注:“3点钟结束工作,我们3点半出发京城广电中心见《大美青瓷器》节目组和导演组可以吗?”

  红包2:“坐我的车吧?”

  对方收了第一个转账。

  第二个没收。

  南清宴注视着屏幕,有些失落,更多的还是后悔。七月还是不愿意原谅他,她甚至不承认他这个哥哥,不想对外公开他们的兄妹关系。

  恰好这时王总进了办公室。

  瞥到了他的手机屏幕。

  王总打趣道:“现在年轻的聊天方式都这么特别了?”

  用红包来聊天?

  头一次见。

  南清宴回:“她不喜欢跟我说话,不搭理我。还好能发红包,采用问她问题的形式,她领了就说明她同意。”

  王总愣住了。

  他转头注视着南清宴,目光复杂地端详着:“清宴,跟女孩子接触,不能一味地投入金钱。到时候就算她理你了,她看重的也是你的钱,而不是你这个人。”

  南清宴沉思。

  想了片刻,他抬头与王总说:“再给我接两个商务广告。”

  王总以为他悟了,打算一门心思搞事业,笑道:“这样才对,男人要以前途为重,赚钱才是王道。”

  南清宴点头:“嗯,多赚钱,每天多发几个红包。”

  王总:“什么?”

  “不是您说的,只要持续不断地转账,总有一天她会理我。”

  “啊,不是——”

  “我觉得您说得挺对,只要我有钱,而她对钱还感兴趣,我就有机会修复好与她的关系。”

  在王总瞪大眼睛的注视下,南清宴又给七月转了两万,上面备注着一行字:“晚上一起吃晚餐可以吗?我定沁园春中餐厅最好的位置。”

  等了三五秒钟。

  对方没收款。

  南清宴又转了账:“好吧,你不想跟我一起吃饭。”

  转账送达。

  对方秒收了这两万块。

  站在后方目睹微信界面全过程的王总:“……”无语了,得亏南清宴是大影帝,赚钱能力足,要不然就他这个脑子,十个亿都不够他花的。

  -

  入夜。

  灯火通明的南家宅院静谧无声。

  南柔坐在客厅沙发上,女人盯着LED上的电视屏幕,眼底犹如寒潭,阴翳非常。她心情不好,早上开始到现在。

  管家看得出来。

  是因为二少爷。

  平日里先生在家,还能哄一哄柔小姐。今晚先生去了医院照顾风湿病痛的太太,家里冷清,柔小姐心情就更不好了。

  “叮!”

  有人按响门铃。

  佣人紧跟着来了客厅,与管家说:“南叔,Chanel品牌的人送来首饰和包。”

  闻言,管家转头看向南柔,宠女儿的口吻笑道:“这一定是二少爷买的,买来送给您的。柔小姐您放宽心,南七月再怎么也比不过您,家里所有人都是最爱您的,您才是南家的掌上明珠呀!”

  Chanel的工作人员陆续进了别墅。

  一个接着一个。

  捧着几十套不同的珠宝首饰,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四只高定的包,只在拍卖行的画册里见过,价格不菲。

  南清宴经常会给南柔买衣服首饰,但从来没买过这么多,这么昂贵。

  思及此。

  南柔脸上有了笑容。

  二哥果然还是最疼她的,买这么多奢侈品来哄她。南柔朝工作人员招了招手,道:“大晚上的劳烦你们跑一趟,东西放在客厅就行。”

  为首的经理走上前。

  热忱且恭敬地将手里的收货单据递到南柔面前,道:“七月小姐,请您查看一下物品,确认无误的话在这里签名就可以了。”

  闻言。

  南柔扬在嘴边的笑容蓦地僵硬了,一旁的管家也怔住了。

  她低下头,视线落向经理手中的单据,第一行字里写明了收货人“南七月”三个字。这些东西并不是买给她的!

  管家绕过沙发跑过来,拉开经理的同时接了单子:“我是宅院的管家,二小姐暂时还没回来,我来签收。”

  签了字。

  Chanel的工作人员有序离开。

  送走他们,管家折返客厅,刚走进去,就听见“砰”地一声巨响,南柔将茶几上的花瓶甩了出去,瓶子顿时四分五裂。


第35章 阴谋

  南管家:“柔小姐您别生气。”

  “许是二少爷觉得南七月可怜,他同情那个没文化的土丫头。您知道的,二少爷心地善良,路边的蚂蚁搬家遇上下大雨,他都要给人家去撑着伞。”

  “您是他从小宠到大的,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外边,他最关心的人就是您呀。您不用担心,南七月根本取代不了您的位置。”

  南柔气得发抖,喃喃道:“取代不了吗?”

  “当然!您是天之骄女,京圈里人人夸赞的名门闺秀,她只是一个乡野丫头,无论是眼界还是内涵,远远比不上您。”

  是啊。

  她与南七月一个天一个地,完全没有可比性。

  即便这样,为何家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对南七月好?尤其是南清宴,他的变化最为明显,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已经把南七月当亲妹妹了!

  “爸爸现在看见南七月,都开始夸她懂事,还给了她与我一样的零花钱。妈妈更不用说,从一开始就疼爱南七月。”

  “南七月没回来之前,我只要出门,二哥都会亲自送我。今天早上,他不仅只为南七月下厨做早餐,还扔下了我,选择送南七月出门。”

  “他说他有事忙,忙什么呢?忙着带南七月去广电中心见《大美青瓷器》的制作组和导演组,他是在为南七月积攒人脉吗?”

  “还有这屋子里的奢侈品,全都是送给南七月的。二哥以前只会给我买东西,他只会把最好的给我。”

  现在不同了。

  他还会对南七月好。

  他怎么能对南七月好呢?怎么能把原本应该属于她南柔的东西给南七月呢?

  管家不知该怎么劝她,试探地宽慰:“就算二少爷是带南七月去见世面拓展人脉,但南七月只是出演《大美青瓷器》舞台剧的背景板,脸都露不了。不像您,您是参与录制的嘉宾,是网友们夸赞的京圈大小姐。”

  “同一档节目,您是耀眼夺目的鲜花,她就是无人在意的尘埃。所有人的目光都只会在您身上,根本没有人会看她。”

  南柔沉默了。

  她紧攥着沙发坐垫,阴翳的眼底满是不甘与愤恨。管家有句话她听进去了,她与南七月参加了同一档节目。

  古青瓷器的节目。

  这一回,她要让南七月在节目上闯大祸,闯一个连南清宴都无法收拾残局的大祸。让大家都知道,南七月就是个不学无术,只会败家的土包子!

  这样的话,所有人都会继续爱她。

  她还是众星捧月的南大小姐,南七月就抢不走她的一切了。

  -

  翌日。

  天阴沉沉,风声鹤唳,瞧着是要下大暴雨了。

  忙完手头上的事,南七月离开MS传媒,打车前往京城广电中心。舞台剧的演员正在化妆,南七月是背景板,她不用做妆造,只要在上场前换个衣服,蹲在舞台一角举着塑料假花枝。

  所以,她很空闲。

  闲着没事,去了隔壁录影棚。工作人员都忙活着,总控监视机前的位置空着,导演徐青没在。

  舞台上的人正在走剧本。

  有专业的古瓷器老师,节目主推官南清宴,以及素人代表南柔。南柔一袭古风的衣裙,盘着头发,戴着精致的发簪首饰,正端庄典雅地对着摄影机,背诵着展览出的那款青瓷器的由来与典故。

  当她念到:“黑胎青瓷是由瓷石与少量紫金土配制而成,今日展出的这款龙泉窑黑胎青瓷,是南宋时期瓷器中最独特的代表——”

  南七月拧眉。

  下意识“啧”了一声。

  路过的工作人员听到了她这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道:“你是广电的实习生?怎么,你对南大小姐有意见?还是说,你嫉妒人家优雅高贵?”

  南七月本来不打算搭理他。

  怎奈古玩物是她吃饭的家伙,又是师傅的信仰,她便解释了句:“黑胎青瓷之所以颜色特别,那是因为大量的紫金土使胎内的铝铁元素大幅度提高,从而烧制出具有油润感的青瓷新品种。”

  “台上的人说错了,节目录好播出去那就是事故。轻则丢节目组的脸,重则丢华国的脸。毕竟你们这节目出口海外,华国是古瓷器大国,还是仔细点的好。”

  工作人员扯了扯唇。

  见南七月着装简单,就是个刚入社会的小喽啰,轻蔑道:“你懂什么?这些台词都是南大小姐和徐导——”

  话音被打断。

  南七月闻声警觉转头,先工作人员一步看见了从后方走来的导演徐青。小何打起十二分精神:“徐导。”

  徐青四十多岁。

  国字脸,人比较清瘦,没有啤酒肚也不抽烟,看着挺随和。他朝南七月走近,礼貌道:“南大小姐的台词剧本是我写的,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写错了。小何,录制中断,你上去跟南大小姐说一声,让她重新录一遍,后期把她说错的那几句剪掉。”

  “好的徐导。”

  小何领了吩咐便走了。

  徐青走到南七月身旁,与她并肩站在台下,望着前方的录制现场:“你很年轻,但是听你说话感觉你对古瓷器了解很深。大学学的古瓷器专业,还是家里从事瓷器买卖?”

  南七月:“感兴趣,看了很多杂书。”

  徐青:“你很适合做我们节目的素人代表,可惜我得给南影帝几分面子,只能让他的妹妹参与录制。”

  助理过来喊了徐青。

  说是这场录完了,可以准备一下继续录下一场。徐青拒绝了,道:“通知各部门下班吧,台上的瓷器仔细收起来,放保险柜,明天录完下一场,再一并送回京城博物馆。”

  徐青离开了影棚。

  大家听着吩咐陆续收东西,有人好奇地问:“徐导这么早就下班了吗?”

  “一看你就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徐导二十年如一日准点下班,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他都会在傍晚5点之前到家。”

  “这是徐太太定下的规矩,徐导一直遵守着。前几年徐导四十岁大寿,我们都去赴宴祝寿,在酒店见到了他太太,两人可恩爱了,一点都不像结婚二十年的夫妻,就跟那新婚不久的小年轻一样甜蜜。”

  “徐导是真的爱他老婆,不抽烟不喝酒,徐太太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这就是网络上说的老婆奴。徐太太人也非常好,说话轻声细语,温柔似水。”

  “我听说徐导和他太太是从校服穿到婚纱,两人上中学那会儿就认识了。徐导年轻的时候很穷,徐太太一路陪着他走到如今的高位。”


第35章 栽赃南七月偷文物

  南七月站在原地。

  目光还停留在徐青离开的方向,耳边尽是众人私语窃谈。

  她报名通过之后,加上今天已经来过三次《大美青瓷器》的录制现场,次次也都见着了徐青,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爱老婆的好先生。”

  他与妻子非常恩爱。

  准点下班。

  二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

  他工作严谨,几乎不在工作时间聊别的事,手机也一直静音。他只接过两次电话,都是他妻子打来的。

  另外。

  几分钟前与他交谈,他给人的感觉也是温和有礼的。性格好、讲礼节且虚心接受批评与建议,又非常爱老婆的这样一个男人,会私底下买卖年轻女孩儿,在外乱搞吗?

  看这情形不太像。

  可是,从她搜集到的信息来看,目前就只有徐青与师傅孙女有关系。南七月还得更近一步地接触徐青,继续往下查。

  有脚步声靠近。

  南七月收回视线,侧眸瞥到了南柔那张脸,对方笑着喊她“七月,你也受邀来节目组了呀?是二哥安排你进来的吗?”

  昨晚在南家一起吃饭的时候还谈到了节目录制。

  知道她应聘了舞台剧的背景板。

  现在装什么呢?

  周围有十几名工作人员走过,南柔这时加大音量说:“我看见一直盯着台上展出的龙泉梅子青瓶,你很喜欢吧,是不是很想要?”

  “不过你不能拿哦,这是节目组从京城博物馆借的,明天要还回去呢。你若是实在喜欢,我可以帮你跟导演说一下,让你去保险柜隔着玻璃窗瞧一瞧。”

  周围路过的人离开了。

  南七月上下扫了眼故作温柔的南柔,也转身走了。后方的人继续说道:“你去隔壁影棚彩排舞台剧吧,彩排完换了戏服就来休息室哦,我和二哥在休息室等你,我们一起回家。”

  望着女人身影消失在门口。

  南柔脸上的笑容褪去,她拿出手机,给某人发了条信息:“南七月去彩排了,你手脚麻利一点,把事办好。”

  这一次,她要让南七月爬都爬不起来!

  身败名裂!

  彼时。

  在更衣室换好戏服的南七月,同其他舞台剧配角演员一起出来,将自己的私人衣服放到03号储物格里。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也一并放进去。

  要合上柜门的那一瞬间,她又想起十分钟前在隔壁大影棚里见到的南柔。那厮忽地走来她跟前,说了些不清不楚的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你干什么!”

  “这是我的储物格,你一个人占俩是什么意思!”

  “你的东西多关我什么事?仗着自己是舞台剧的女主角,是徐导的关系户,就这么嚣张吗?”

  “姜宁,他们怕你我可不怕!我不混娱乐圈,干完这一场领了工资我就走了,我不怕得罪你!”

  “赶紧的把你东西拿走,不然我全给你扔了!”

  有人吵架了。

  南七月抬头望过去,同她一起演背景板的临时演员正在与徐导的小姨子姜宁吵架。一个气得脸红脖子粗,一个傲慢不屑。

  围观的人都不敢出声。

  各个屏声敛气。

  南七月利索地将03号储物格里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朝姜宁吹了一下口哨:“放我这,我的给你用。”

  闻言。

  十几双眼睛都落向南七月。

  姜宁笑着抬了抬下巴,拿着东西朝这边走来:“讨好我,远比你们拍几百场舞台剧都有用,说不定我一开心,就去我姐夫那给你们要一个电影女配角的位置。”

  她把东西放了进去。

  砰地一下甩上门,挺胸抬头踩着猫步离开了更衣室。

  待她走远,聚在一块儿的众人顿时炸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有人还嘴了几句南七月,说她:“抱姜宁的大腿,跟狗腿子一样。”

  南七月没理。

  拿着自己的衣物离开更衣室,路过摄影组,她礼貌地喊住了一个正在实习的大学生,麻烦对方帮忙拿一下她的衣服和手机。

  大学生别的不行。

  最讲诚信。

  出门在外除了人民子弟兵,就是清澈的大学生最靠谱。他们可以把自己丢了,都不可能弄丢帮忙看顾的、别人的物件。

  -

  舞台剧排练时间不长。

  半小时结束。

  众人陆续下台,南七月放下手中的假花树枝,刚下了两级台阶,就看见有人火急火燎从门外冲进来:“副导不好了,龙泉梅子青瓶被偷了,不见了!”

  录影棚一阵哗然。

  包括演员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副导演更是直接扔了手里的对讲机,脸上的惶恐尽显:“怎么回事?录制结束后不是放去保险柜了吗?”

  “是啊,徐导让大家伙下班,瓷器就第一时间送去了仓库,放进了保险柜里。五分钟前南影帝说是想再参观一下瓷器,我便领着他与南大小姐过去,打开保险柜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副导演完全慌了。

  这可是京城博物馆的文物,且不说他们节目组一分一毫不敢让瓷器有划伤,就连灰尘都不敢让文物沾上,更别说瓷器丢失了!

  赔钱事小。

  违法进局子事大啊!

  副导演完全慌了,再开口声音都有点抖:“立、立马调监控,通知广电的安保人员,关闭所有大门,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给徐导打电话,快给徐导打电话,让他赶紧回广电中心。”

  文物失窃令所有人紧张。

  原地待命十五分钟后,影棚的气氛更加压抑凝重。这期间有人来回过话,说:“仓库附近的监控出故障了,没有拍到任何视频。”

  谁去了仓库。

  谁拿走了瓷器,统统没有记录。

  这显然是一场提前谋划好的偷窃,先是抹掉监控,再等着瓷器放入仓库,然后快速将文物偷走。

  到底是谁偷的?

  副导演承受不起这个责任,担惊受怕之际,他冲所有人喊道:“瓷器没找到,谁都不可以离开广电。若是一直找不到,在场所有人都要承担法律责任!”

  大家顿时慌了。

  你看我我看你嘈杂念叨着碎语。

  忽地,人群里爆发出一道尖锐的声音:“副导演,是她偷的,一定是她偷的!”

  男人抬着胳膊。

  手指着某个方向。

  他掷地有声,特别有底气,仿佛被他指中的那个人真的是小偷。众人往两边排开,空出的中间小道往前延展,瞬时的功夫,所有人的眼睛都定在南七月身上。


第37章 需要搜身

  “副导演,就是她!”

  “当时录制结束,我们收工了。抬着机器离开的时候,刚好听见南大小姐与她说话,她非常喜欢那件瓷器,很想要,站在台下盯着瓷器看了很久。”

  他这样一说。

  那时路过的十几名工作人员都后知后觉记起来了。

  “对,我也听见了。”

  “是的,我也听见她说非常想要那件瓷器。”

  “南大小姐还提醒她,瓷器是从博物馆里借来的,不可以拿。还说若是她实在是喜欢,可以拜托徐导让她去看一眼。”

  “副导演,肯定是这个临时招聘进来的背景板演员偷了瓷器。咱们节目做了这么多期,从来没出现过文物被盗的情况,这才刚把她招进来,瓷器就不见了,除了她还会有谁啊?”

  “如果真是她偷了瓷器,她会放在哪?”

  “隔壁大影棚录制完,舞台剧的演员就去换衣服,中间只隔了十几分钟。她绝对不可能把文物运出去,一定还藏在广电。”

  “搜她的储物格!一定藏在她的储物格里面!”

  副导演起了身。

  他扫了一眼背光处的南七月,便交代道:“舞台剧女演员全部跟我走,去更衣室接受搜查!”

  “不能查!”

  影棚大门被人推开,南清宴闯了进来。

  棚内众人的对话他都听见了,自然也知道所有人把矛头对准了南七月,怀疑七月偷了梅子青瓶瓷器。

  “南影帝,文物失窃非同小可,她是最大嫌疑人,我们搜一下她的储物格——”

  “你没有权利搜!”南清宴打断副导演的话,走上前挡住他的路,再一次重申:“没有警方的搜查令,你就不具备搜任何人的资格。且她是个女孩子,更衣室的储物格是她放置私人物品的地方,你搜她的储物格,跟当众侮辱她有什么区别!”

  “我这话就给你撂这了,今天只要我在,谁都不准擅自搜她的身,包括她的储物格。就凭几句对话,便把偷盗的锅扣在她头上,你们是看她年纪小好欺负!”

  副导演噎住了。

  他是想以最快的速度抓到小偷,找回丢失的文物,这样就不用承担责任。可是,面前的人是南清宴,有背景且自身又很火的当红顶流影帝,惹不起。

  就在这时。

  南柔进了影棚,她连忙从后方拉住南清宴的胳膊。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悄悄话,南柔便与副导说:“您带人过去搜吧。”

  闻言。

  副导演看了眼南清宴,对方好像也默认去搜。如此,副导给了安保几个眼神,舞台剧的女演员们全部被带离。

  南七月走在最后。

  她下了台阶,进入过道,路过南清宴南柔的时候,她瞥了南柔一眼,随后将目光放到南清宴身上,冷声道了句:“我差点又对你抱期待了。”

  “七月。”

  “二哥!”南柔及时拉住南清宴,没让他追上去,她小声说:“二哥,让副导演搜一下没事的。监控坏了,所有人都觉得是七月偷的,你若是拦着不让搜,七月的嫌疑就更大了呀。”

  “可当众搜身就是变相的侮辱,对人格的侮辱。七月又对我失望了,她刚刚看我的那个眼神充满了失落,她同我说的那句话,是我没保护好她。”

  南柔努力克制着心底的怒气。

  哥哥越是在乎南七月,她怒火越盛。她缓了半秒钟,才重新找回温柔的语气宽慰着:“二哥你换个角度想,若是七月真的没偷窃,那副导演去搜也搜不到东西,这样也就能还七月清白了。”

  “咱们往后日子还很长,你可以慢慢补偿七月。而且七月是个大度的人,她一定可以理解你的为难与苦心,她会体谅你的。”

  南清宴心里还是不好受。

  尤其七月那句“对你抱有期待”的话,不停地在他脑海里盘旋。他犹豫了好几番,最终还是推开了南柔的手,往大门方向追了出去。

  “二哥!”

  “二哥!”

  南柔喊不住他。

  女人气得原地跺了跺脚,随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

  走廊上。

  南七月跟着大部队往更衣室方向走。

  在影棚那会儿,南清宴冲进来,挡住了副导演的路,语气坚决地说了那番话,她当时真的差一点就对南清宴的智商抱有期待了。

  她以为他变聪明了。

  看出事情有端倪,察觉到了南柔的黑心思,所以想把事情压下来。这样的话,对外维持了南家的名声,对内也好自行清理门户,不至于让所有人看笑话。

  是她想多了。

  南清宴脑子里都是屎。

  走廊比较窄,同行的人多,为首的副导演等人已经到了更衣室,走在末尾的南七月还在上一条走廊的拐角。

  就在她踏入更衣室门槛的那一秒,有人喊道:“梅子青瓷器找到了!文物找到了!在03号储物格里!”

  众人唏嘘。

  现场一片哗然。

  “03号储物格就是她的柜子,果然是她偷的!”

  “直接报警吧!把她抓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她是又坏又蠢,竟然敢在节目录制后台盗取博物馆的文物,这不得吃十年牢饭?”

  安保小心翼翼把文物捧了出来。

  转手交给专家。

  放进玻璃橱柜中。

  副导演看了眼从03号储物格取出来的文物,松了口气的同时,沉下脸色转头朝后方吼道:“把那个临时演员拉过来,人赃并获,看她还有什么脸面来狡辩!”

  彼时。

  南清宴赶至更衣室,进入门口,就看见几位专家捧着装有文物的玻璃柜出来。

  “找到了?”

  “是的南影帝。”

  “在哪找到的?”南柔追上南清宴,紧跟着问:“谁的柜子里?”

  “03号储物格,就是那个叫南七月的临时演员的柜子。”

  “轰!”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令南清宴恍惚了数秒钟,他眉心紧紧蹙起,无意识往后踉跄了半步。南柔及时扶住他,安抚道:“二哥,你别生七月的气。她从小在乡下长大,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忽然看见那么精致的青花瓷,动了歪心思也情有可原。”


第38章 七月逆风翻盘

  “副导演!”

  “副导不好了!”

  “广电中心外来了好多家媒体,他们不知道从哪得知文物丢失的消息,一窝蜂堵在大门口要冲进来。”

  “门口的安保都拦不住了,咱们要不要报警啊?”

  “不能报警!”南清宴呵止了工作人员,他站直身子,头一次冷下神情,吩咐道:“所有的安保都去门口拦住媒体,警告他们,未经允许闯入广电将收到起诉传票!”

  “南影帝这——”

  “二哥,你别为难工作人员了。狗仔记者那么多,维护广电的治安是他们的职责,若是不报警发生了意外事故,他们会受罚的。”

  “小柔!”

  南清宴厉声打断南柔的话。

  南清宴打小是幽默风趣的性格,人很随和,没有架子,对南柔更是温柔到骨子里,事事宠着,句句有回应。第一次被他冷声呵斥,南柔整个人都愣住了。

  旋即。

  委屈从心底蔓延。

  鼻尖酸了,眼眶也忍不住泛起了红。如果换做平常,细心的南清宴会立马发觉她的小情绪,并讨好般地哄她。此刻却没有,他的心思都在“文物失窃”事件上,都在南七月身上。

  他非但没注意到南柔的表情,反而还跟她讲道理:“小柔,你应该知道的。一旦报了警,媒体随着警方全部涌入广电中心,七月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用等明天,今天晚上她就会上全国所有新闻的头版头条。网友们的记忆只有七秒钟,过个一两个月就会忘记,可是京圈里的人呢?”

  “七月会成为京圈里最大的笑话,圈子里的人都会嘲笑她。她会身败名裂,再也爬不起来了。所以小柔,不能报警,知道了吗?”

  “可是二哥,南七月她偷窃文物,她偷东西了!”

  南柔仰起头。

  冲着面前的南清宴就是一句嚷叫,没有了善解人意,也没有平日里的温柔端庄。她忍不住,指甲扎进血肉里疼得指尖发颤,都没能克制住上涨的怒火与不甘。

  “我觉得她没偷。”

  “二哥!”

  “小柔,你也跟那些人一样觉得七月偷东西了吗?”南清宴低头看她,又说:“七月是我们的妹妹,咱们应该同一战线。在家里可以小吵小闹说几句玩笑话,在外面就得互相扶持。如果连至亲都做不到彼此信任,无条件支持,那以后还能相信谁?”

  没给南柔说话的机会,南清宴箭步朝更衣室方向走。

  很快便消失在熙攘的人群里。

  南柔站在原地,唇角扯出一抹冷笑。二哥变了,他真真切切地开始向着南七月。先前她还可以骗自己说二哥只是同情南七月,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二哥就是偏护南七月!

  失窃的文物都在南七月的储物格里。

  他还不相信南七月是小偷。

  这只能说明,二哥偏袒南七月,偏护到没有底线的地步了!为什么啊,南七月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她的亲人都抢走!

  南柔眼底阴鸷无比。

  她喊住即将要走的工作人员,道:“立马报警。”

  “大小姐,可是南影帝他——”

  “不用管,我二哥那边我会交代。你们立马报警,让警方过来抓偷窃文物的贼。不然,贼跑了,到时候节目播出效果不佳,徐导怪下来,你们也得担责。”

  工作人员互相看了两眼。

  觉得她说的有理。

  为首的人便立马拨通了110,请了警察过来办案。

  “叮!”

  南柔手机响了一声,她低头查看信息:“南小姐,我是鑫桦娱乐记者美兰。我按照您的吩咐来了广电中心,各个侧门都关闭,大门很多安保拦着,刚刚还有工作人员出来警告说闯入广电就要吃官司,您看这事儿?”

  南柔左右看了一眼。

  往人少的地方走,一边走一边回:“不用担心,你从A区01号休息室那边进来。”

  记者:“有门吗?”

  南柔:“01是我的休息室,有窗户,你带着摄影师爬窗。放心,文物失窃这个头条你要是抢到了,你们公司今年的业绩冠军就是你。而且,我还额外付你十万块,你稳赚。”

  -

  更衣室里。

  南七月被安保带到室内,面对打开的03号储物格,以及怒发冲冠的副导演,她只问:“徐导来了吗?”

  副导演笑了。

  冷笑笑出了声。

  “你还有脸问徐导来了吗?看你年纪轻轻,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在节目组盗取博物馆的文物,我们一定会起诉你,让你知道做贼的下场!”

  “李副导。”

  南清宴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聚在门口的人让了路,副导闻声转头,见到南清宴便想起十几分钟前在舞台剧的录影棚,他站出来为这个小偷说话。

  副导抬了抬下巴,一副我明察秋毫,断案入神的样子,道:“南影帝你来得正好,梅子青瓶在03号,就是在她的储物格里找到。人证物证俱在,她是小偷,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南清宴看了眼旁边的南七月。

  证据都在。

  他无法为她辩解。

  他转回头,客气道:“李副导,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还没理清楚,关于起诉这一块,是不是应该再考虑一下?”

  李副导故作为难,实则语气坚决:“南影帝,我知道你性格好,对谁都很宽容。但是偷窃这种事,还是偷国家级的文物这种大事,绝不能姑息。徐导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马上到广电中心。”

  “等徐导到了,我会和他商量。咱们节目组会先报警,再向法院申请起诉。对于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只有蹲监狱才能让他们长记性!”

  南清宴还想说什么。

  没等他开口,倚在门边的南七月瞥了眼躲在不远处人堆里,神色慌张的姜宁,从容道:“报警起诉不是儿戏,一旦警方到场,事情就会闹大,03号储物格的使用者就会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姜宁蓦地瞪圆了眼睛。

  瞳孔紧缩。

  满脸都是惶恐。

  李副导听着南七月的话,笑容讽刺:“现在知道怕了?偷文物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呢?身败名裂都是轻的,进监狱才是你应得的结果。”


第39章 谁都别想算计她

  南七月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低头,理了理有点皱的衣袖,道:“副导,我记得你是徐导的徒弟,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全靠徐导提拔。你想晋升,挤入新生代名导行列,还得靠徐导的人脉。”

  “可以说,没有徐导,你不会有现在更不会有未来。所以,你真的不等徐导来了之后,再决定怎么处理这件事吗?”

  李副导扯了扯唇。

  对于面前这个年轻的丫头,他压根没放在眼里,不带怕的:“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徐导怎么了?就算徐导到了,你也得进警察局。别再白费力气,报警和起诉两件事没得商量,必须严肃对待!你就等着蹲监狱!”

  “要蹲监狱也不是七月蹲啊。”

  人群里。

  不知是谁冒出来这么一句。

  众人闻声望去,十几双眼睛都落在某个临时女演员身上。她没露怯,再次大声开口:“03号储物格是节目组分配给南七月的没有错,但是这个格子不是她在用,是姜宁在用,里头的东西都是姜宁的。”

  “梅子青瓶文物从03号储物格搜出来,那偷窃的人也该是徐导的小姨子姜宁啊,跟南七月有什么关系?”

  闻言。

  一直躲在角落的姜宁差点摔倒。

  她木了几秒钟,磕磕巴巴道:“我没偷东西,不是我偷的,我也不知道那文物怎么就出现在我的储物格……不对,出现在03号南七月的储物格里。”

  局面再度反转。

  这下,所有人的神情都复杂起来。

  有人暗地里去通风报信了,更多的人还是在看戏吃瓜。先前态度高傲嚣张的李副导顿时蔫了,整个人呆滞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03号储物格不是南七月在使用。

  是姜宁在用。

  丢失的文物在03号柜找到,最大的嫌疑人不是南七月,而是徐导的小姨子姜宁!他要报警抓徐导的小姨子?

  那他不用混了。

  直接可以被踢出导演圈。

  就在这时。

  挤在门口的人群有了骚动,朝两边排开,徐青走了进来。

  见到靠山,姜宁即刻小跑过去,哭诉道:“姐夫,我真没偷文物。那东西不知道怎么就跑去03储物格了,真不是我。”

  “姐夫,李副导说要报警,要向法院起诉,还说要我去蹲监狱。姐夫,你知道的,报了警起了诉,我被媒体拍到传到了网上,就算最后证明了我的清白,我的星途也全毁了,我就做不了大红大紫的明星了。”

  副导演:“!”

  李副导即刻给了助理一个眼神,勒令对方将所有的围观群众都带走。

  待众人散去。

  更衣室彻底安静。

  李副导才狗腿般蹿到徐青身旁,小心翼翼解释:“徐导,我事先并不知道03号储物格是姜宁小姐在用,我以为是这个临时演员的柜子,以为是她盗窃了文物。”

  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

  有人推门而入。

  为首的警察一身制服,亮出自己的工作证:“接到《大美青瓷器》节目组的报案,说是文物失窃,请相关人员跟我们走一趟。”

  徐青转过头。

  迎上对方沉下来的眼眸,李副导慌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连忙为自己辩解:“徐导,不是我报的案,我没报警啊徐导。”

  -

  派出所。

  南七月做完笔录从小房间出来,走到大厅,就看见李副导弯着腰跟在徐导身后,不停地道歉解释。

  来警局的路上他就在解释。

  就在刚刚。

  他用自己祖宗八代发誓,说这警要是他报,他便断子绝孙。这样一听,倒有了几分可信度。

  姜宁哭哭啼啼抹着脸,委屈着:“姐夫,到底是谁在背后暗算我?我还没正式出道,就这样设计我。是不是有人眼红我和你的关系,嫉妒我,所以才这样搞我?”

  李副导即刻附和:“是啊徐导,这个人好阴毒。不仅陷害姜宁小姐,还打算拉您导演的热门节目下水。”

  姜宁:“姐夫,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姐姐最疼我了,她要是知道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定会非常伤心的。”

  徐导是出了名的老婆奴。

  爱屋及乌,他对妻子这个亲妹妹也非常关切。今晚这件事,他直接下令联合警方封闭了广电中心,包括那些堆积在广电门口的记者媒体们,一并被“留”在大厦里。

  一只苍蝇都不放过。

  势必要查出背后的始作俑者。

  徐导这样大的阵仗,想必那位幕后黑手已经恐慌了。思及此,南七月偏过头,看向大厅另一侧,坐在长椅上的南清宴和南柔。

  南清宴率先看见了她。

  立马起了身,朝她小跑过来,很是关心的样子:“七月,警官没为难你吧?”

  南七月:“没有。”

  “先回家吧,今晚你受了不小的惊吓,还差点背了黑锅。二哥向你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以后定将你保护得很好。”

  南七月没搭理他。

  外头大雨冲刷着街道,商务车沿着街道往前开。车厢里安静,南清宴与经纪人的通话声格外清晰,没开免提都能听见。

  “清宴,你这几日可以休息,大美青瓷器的节目录制暂停了。”

  “暂停几天?”

  “不清楚,徐导放话了,不惜任何代价必须查清文物失窃事件,要给姜宁一个满意的交代。说来也奇怪,姜宁还没出道,谁跟她有这样大的仇恨,要整死她?”

  经纪人都开始吃瓜了。

  挺好奇的。

  “圈内人都知道姜宁是徐导的小姨子,但凡混圈的,想在娱乐圈继续生活的,都不敢得罪姜宁。这人倒好,挑了嘴硬的石头去踹,该说她大胆还是蠢呢?”

  “估计是蠢。”

  南清宴坐在前排的副驾驶。

  他这句话一出,南七月明显感受到身旁的南柔有了细微的肢体动作。南七月不动声色,佯装看了眼手机信息,惊叹道:“群里说徐导通知了国内上百家媒体,要直播文物失窃案。”

  闻言。

  电话那头的经纪人也惊了:“这是要让背后栽赃的那个人臭名远扬,彻底身败名裂。照这个势头下去,明后两天应该就能找出那人。”

  “咚!”

  突兀的砸响声传来。

  南柔弯腰捡起掉落的手机,强装镇定,牵强扬了扬唇角:“走神了。”


第40章 对峙

  回南宅的路上,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坐在车内,只听见雨刮器不停刷动,以及豆颗般的雨滴敲打车窗的嘈杂声。这些声音,使得内心本就烦闷的南柔更加焦虑忐忑。

  几乎是在车子驶入宅院,刚停稳那刻,她都没等佣人撑伞来接,便匆匆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冒着雨跑进别墅。

  南七月进到玄关。

  只看见南柔淋湿的背影,管家正带着她上楼,一边走一边心疼地给她擦身上的雨水:“二少爷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能让您淋雨呢。做哥哥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白长这么大了。”

  管家不停絮叨。

  言语间满是对南柔的溺爱。

  南七月站在原地,望着已经走到二楼楼梯口的主仆二人。下一秒,一道阴冷的目光投了过来。对视间,南柔剜了她一眼,无声的挑衅。

  -

  雨还在持续地下。

  闪电伴随着滚雷劈了下来,像是要将大地砸出一个窟窿。

  “咔哒!”

  房门被人从外边打开。

  南柔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笼络了二哥,你的目的达到了,二哥给你换了间新房,比你刚回京那会儿住的客房大了四五倍。”

  “衣帽间里有穿不完的新款衣服,戴不完的首饰和名牌包。我能看出来,你还在一步步攻略爸爸,南七月你真贪心,贪婪的嘴脸令人恶心。”

  南七月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打游戏。

  她低着头。

  注意力都在手机屏幕上,没抬头:“说起贪心,谁能比得过你?”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明白。”南七月手上的操作没停,又说:“在南家享福的二十年生活都是你偷来的,偷惯了别人的人生,贪婪地想继续偷,偷一辈子?”

  “南七月你胡说八道!”

  女人声音刺耳。

  吵得南七月游戏没发挥好,她关了手机,抬眸看向南柔气急败坏的脸,道:“这就破防了?我二十年的好日子都被你享受了,我回京城都没急着把你赶出南家,你急个什么劲儿?”

  “你想把我赶出南家?”南柔箭步冲上前,手指着自己:“我是南家的大小姐,京圈里大家公认的名门闺秀,是爸妈最宠爱的女儿!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我是你爹行了吧?”

  “你——”

  南柔被她气得发抖,身体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倒流,气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这边。

  南七月放下手机起身,她理了理衣服,随后朝南柔走去。她比南柔高半个头,走到女人面前,低眸俯视:“你们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城里人不是最相信现代医学?拿着我和你的DNA跟南振华(南父)去做亲子鉴定,当天做当天出结果,你就能知道你是什么东西,我是谁了。”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是不是从小缺钙,长大了就缺爱,现在缺心眼儿?女娲补天就补不上你缺的那块心眼子。干脆别做人,该做藕吧,满身都是心眼。”

  “我没工夫跟你废话,明天还得去派出所配合警方查文物失窃案。我去洗澡,你走的时候给我把门带上。”

  南七月绕过她。

  迈开步子,径直往浴室方向走。

  南柔气得脸色煞白,再精致的妆容都隐藏不住她阴鸷扭曲的脸。她快步追上去,喊道:“南七月,你故意给我下套是不是?你提前知道我会让人把梅子青瓶放进你的储物格,所以你将计就计,把03号储物格给了姜宁。令我引火上身,得罪了徐青!”

  她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七月不是神算子,也不会读心,不知道南柔会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用“盗窃文物”来罪名栽赃自家人。

  只能说她的警惕性比常人高。

  在外混了这么多年,南七月只是本能地保护自己。所以在察觉到细微不对劲时,会提前规避风险,比方说将自己的储物格送给关系户姜宁来用。

  若是没人害她,那就风平浪静。

  要是真有人挖坑陷害,那就让凶手自食恶果。

  没等南七月说话,南柔自言自语:“你就是在故意泼我脏水,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让别人知道,南家的大小姐是个心机深重的人,让爸妈和哥哥小丞讨厌我,这样你就能顺利取代我了。”

  “我告诉你南七月,你别做梦了!”

  “看到你房间的大门了吗?我的指纹,可以打开南家宅院里所有的房门,能随意进出所有人的屋子,因为这是我的家,我才是南家的掌上明珠。”

  “从小到大,不管我要什么,爸妈哥哥都会买来捧着送给我。无论我犯了什么错,他们都会无条件地原谅我顺着我。”

  “这件事就算爸妈知道了,他们知道我设计陷害你,他们也不会怪我。南七月,我要让你亲眼看看,到底谁才是爸妈的女儿,到底谁才能得到爸妈最大的偏护!”

  -

  下半夜。

  窗外雨势更加凶猛。

  凌晨两点多,南家别墅的灯光忽然全部亮起,南柔发高烧了。所有佣人忙上忙下,嘈杂的声响吵醒了入睡不久的南七月。

  她坐起身。

  下床拉开房门,见对面公主房开着,好几名私人医生赶了进去,南清宴也在屋子里急得焦头烂额。不一会儿,院外林荫道有车子停下。

  南七月偏头透过门窗望去。

  只见漆黑夜色的雨幕里,风湿病导致腿脚不便的南母下了车,同南父一起忙慌地往别墅里赶,妇人身子单薄,步伐踉跄,却半步都没耽搁。

  南母的风湿病是顽疾。

  两周前去祭祖复发,在京城医院住了七八天不见好,南父便带着她去了隔壁市,找了中医针灸。

  南氏夫妇两人今日是在隔壁海城的。

  下着暴雨的深夜赶回来,无需言语,足以证明南柔这个女儿在他们俩心中的地位。


第41章 来自墨爷的深夜安慰

  屋内。

  医生如实道: “大小姐是淋雨感冒才导致发烧,我给她服了药,也输好了液,两瓶退烧液打完应该能见效。”

  南氏夫妇连忙走到床边。

  床上的南柔烧得昏昏沉沉,脸都烧红了,整个人蔫蔫的,没有一点精神。南父心疼地握住女儿的手,朝周围候着的佣人喊道:“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能让小柔淋雨!小柔身体弱,吹点风都会咳嗽,你们还让她淋雨!”

  站在一旁的南清宴低着头:“爸,是我不好。从派出所回到家,我没给小柔打伞,让她淋了雨。”

  “南清宴你——”

  “爸爸。”

  床上的女人忽地开了口。

  她声音很轻,犹如飘浮在空中的棉花,仿佛轻轻一碰就碎了。听到她的声音,南父当即便转回头,满脸心疼。

  “爸爸,跟二哥没有关系,是我错了。”

  “爸爸对不起。”

  南柔艰难地坐起身,父母本能要扶她,却被她拒绝了。她掀开被子,拔掉手背上正在输液的注射针,用尽力气从床上下来,噗通一下跪在南氏夫妇面前。

  “小柔!”

  “这是做什么啊宝贝女儿?”

  南清宴与南父的声音一同响起,南母则关心她手背正在渗血的针孔,弯下腰扶她,南柔却哭着摇头:“爸妈,我辜负了您二位多年的养育和教导,我对不起你们。”

  “你们一定听说了徐青导演负责的《大美青瓷器》文物失窃的事,梅子青瓶出现在03号储物格,那个原本属于七月,却被姜宁拿去使用的私人储物柜。”

  “是我做的,这件事是我请人做的。我让人把文物暗地里放进了七月的储物格,意图让七月背上偷窃的罪名。”

  这话一出。

  偌大的卧室骤然安静。

  管家都惊了,反应过来之后立马遣散了屋内的佣人,做好保密工作。站在一旁的南清宴则是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印象里的小柔是那么温柔善良,世间的一切污秽与邪恶都与她沾不上边。可是她刚刚说什么?文物失窃案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她本人!

  她是故意陷害栽赃七月。

  阴差阳错让姜宁背了这口黑锅!

  南清宴径直走上前,注视着跪在地毯上的南柔,不可置信:“如果03号储物格真的是七月在用,她今晚就真的成了全国人民眼里的笑话,身败名裂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南柔声音满是哭腔,她抬起头,顶着一张布满泪痕的脸望着面前的南氏夫妇:“爸妈,我错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变成这样,我不想伤害七月的,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伤害她。”

  “七月刚回京那会儿割伤我,我没有怪她。她祭祖的时候迟到,不把南家的列祖列宗放在眼里,我也没与她说过一句重话。”

  “我这段时间总是失眠,不管是打开手机上网,还是去学校上专业课,亦或是走在街上偶然看见几则广告,内容都出奇的相似,都在讲血缘关系。”

  “爸爸,七月是您和妈妈亲生的。她的身体里流着与南家人同样的血,你们的DNA基因一致,是医学上认定的家人。我不一样,我只是运气好,阴差阳错进了南家,拥有了最好的爸妈和哥哥弟弟。”

  “我很害怕,我怕未来有一天你们会不要我。我怕我会像福利院的孤儿一样,没有了依靠,没有了遮风避雨的家。”

  “我糊涂,是我糊涂了!生出了歪心思,还差使人做了栽赃陷害的事。我对不起七月,更加对不起父母。”

  “我不想成为南家的耻辱,给南家抹黑。爸妈,我不治疗了,我辜负了你们的期待,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价值了,我——”

  她声音哽咽。

  情绪过于激动,话音提上来的那一刻蓦地失声,整个人犹如三魂没了七魄,双眸瞪大地注视着天花板数秒钟,闭眼昏厥了过去。

  南父吓得要命,冲上前就将女儿抱住:“叫医生,把医生叫进来!”

  他死死地搂着怀中的人。

  低下头,摸着南柔的脸,心都要疼碎了:“小柔,你是爸妈最疼爱的女儿。就算这次南七月真的身败名裂,真的被冠上了窃贼的罪名,爸爸也不会怪你。爸爸只会爱你,你不能有事,不可以有事!”

  几名私人医生相继赶了进来。

  房间里乱成了一锅粥。

  所有人围在床边,医生们在诊治,南氏夫妇则担忧地攥紧双手,注视着床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人。

  另一边。

  南清宴还站在衣柜旁边,他没有凑去床边。他脑子很乱,许是南柔二十年如一日的形象太根深蒂固,以至于知道她设计害人这些事实时,他无法接受。

  头很疼。

  沉闷的疼痛。

  南清宴捏了捏太阳穴,垂眸之际,余光瞥到房门外某个熟悉的身影。他即刻追了出去,在走廊上叫住了她:“七月!”

  她在门口多久了?

  听到了多少?

  爸说的那些话她有没有听见?

  转头对上南清宴复杂的眸光,南七月平静道:“听全了。”

  从南柔醒来跪到地上,从她开口坦白自己背地里使的那些见不得人的诡计时,南七月就在门外。

  听见了她的坦白。

  听见了她的诡辩和白莲花说辞。

  同样也听见了南父那句:“小柔,你是爸妈最疼爱的女儿。就算这次南七月真的身败名裂,真的被冠上了窃贼的罪名,爸爸也不会怪你,爸爸只会爱你。”

  她难过吗?

  一点都不难过,心里没有半分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她仅有的失落,是在窗边看见跛着脚冒着雨往别墅里赶的南母。在母亲心里,南柔的位置挺重的。

  可是这没办法。

  就算是小猫小狗,养了二十年也有深厚的感情,更何况南柔这个活生生的人?

  南七月可以理解母亲的举动。

  但架不住会吃醋,内心难免有点小情绪。

  南清宴:“七月,你别把爸的话放在心上。他是太担心了,所以说了那些不好听的话。你是爸妈的亲生女儿,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南家也是你的家——”

  没等他说完,南七月已经走了。

  片刻功夫。

  身影消失在长廊上。

  她进了房间,关了房门。回到卧室掀开被子躺上床,仰面望着天花板,迟迟没有入睡,没了睡意。

  不知躺了多久。

  手机响了。

  南七月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到屏幕上久违的备注名:“沈医生。”


第42章 你俩谈个恋爱吧!

  上次见面还是在南山寺,距今有半个多月了。她同意了他的微信好友申请,只客气地打了个“你好”的招呼,对方也礼貌回了一个,就没再聊天。

  不过。

  她发的朋友圈他倒是条条点赞。

  就连她偶尔发疯,发的一行简短文字,比如:“今天好晒”的朋友圈,他也第一时间点个赞。

  蛮好的。

  南七月就喜欢这种积极点赞的朋友。

  白色的屏幕光映照在女人巴掌大的脸上,她点开微信。沈医生发来:“南小姐,睡了吗?”

  【南七月】:“还没呢。”

  【南七月】:“凌晨三点十分了,你还没睡吗?”

  对方秒回:“刚做完手术。”

  盯着屏幕上弹出来的文字,七月抿了抿唇。医生这个职业还是挺辛苦的,大半夜还在手术台上。

  她关切了一句:“为人民服务的好医生(点赞)/表情包/”

  彼时。

  古斯特车厢里。

  许特助认真开着车,他抬眸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眼车后座的男人。先生原本是在外省出差,偶然听说南家大小姐病重,南氏夫妇赶回京城,便也搭乘最近一班飞机回了京城。

  说起南柔。

  许特助想起墨时聿交给他的任务:“寻找救命恩人。”

  他听从沈南风沈医生的建议,从那枚刻着“柔”字的玉坠子入手,筛选了几百遍,将人群精准定位在京城附近。

  南柔也有个柔字。

  许特助还不太确定,趁着先生结束出差工作回到京城,他这几天要加快速度筛查,着重调查一下南柔,说不定救命恩人就是她。

  许特助思考着。

  余光又瞥了眼后视镜,见身着西装的墨时聿正低眸看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发信息,神情专注又认真,往细了看,还能看出他眸中的温色与耐心。

  这边。

  南七月又发来了一条短信:“沈医生,你每天做着重复的工作,会不会觉得枯燥?”

  墨时聿:“不会的。”

  南七月:“也是,你性格好,温和儒雅。”

  墨时聿:“医院八卦很多。”

  华国人天生喜欢凑热闹听八卦,尤其是华国女人。几乎是看到“八卦”这个词,南七月秒问:“比如比如?”

  墨时聿修长的手指敲着字,发了过去:“前几日,一对年轻情侣来医院做婚前检查,两人是闪婚,头一天认识,次日做检查,准备明日领证。”

  南七月:“蛙趣,我洗个头都得自己哄自己三天,他们认识三天就结婚了?然后呢?有一方查出隐性的病?”

  墨时聿:“没病。”

  南七月:“噢。”

  墨时聿:“他们俩是兄妹。”

  南七月:“!!!”

  墨时聿:“在医学上被称为遗传性吸引,有血缘相近的两个人,通常会因为相似的外貌和兴趣喜好,产生聊不完的话题,从而加深对对方的信任与依赖。”

  “这说明,人类的基因是很特别的。无论过了多少年,期间有没有见面,只要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基因会牵引着他们彼此关心,互相关切。”

  “这就好比年幼时走失的孩童,长大后与亲生父母团聚,一开始会有点生疏,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能够顺利地融入家庭,成为父母疼爱的小孩。”

  手机安静了。

  那头的南七月久久没有回复。

  约莫等了四五分钟,她的新消息才发过来:“那我可能跟别人不太一样,如果打人不犯法的话,我想每天扇家里人几个大嘴巴子。”

  墨时聿无声笑了。

  瞧她这戏谑玩闹的语气,心情应该不差。两个小时前听说南柔病重,在外求医的南氏夫妇冒着大雨赶回京城,他便想起了南七月。

  他少时也经历过这些。

  看着高高在上的父亲偏爱他人,将他视如尘土。他那时还没餐桌高,昂着小脑袋望着父亲笑着与哥哥玩闹,那是他梦里都得不到的笑容。

  正因为遭受过。

  所以才更能体会到个中滋味。

  显然,南七月比他想象中更坚强,是一朵身世凄惨,长相漂亮,心态乐观积极开朗,警惕性很强的小白花。

  墨时聿:“我最近比较空闲,不知南小姐先前说的请客吃饭?”

  看到这条新消息。

  南七月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还真把这种华国人常挂在嘴边的客套话当真了?还记了这么久,提了两次。事不过三,南七月爽快应了:“你定餐厅吧,明后两天我都可以的。”

  屏幕上方有个红点亮了亮。

  南七月发完这条消息便退出微信,她进了某个加密网址,到了聊天室。看到长生发来的简讯:“老大,许先生那边的人依然还在追踪你的信息,你得多加注意哦。”

  神经。

  这么长时间还在追踪。

  她就是一个小小的文物修复师,有必要紧追不舍赶尽杀绝吗?那位许先生的上司到底是京城哪位资本大佬,这么横?

  俗话说:

  太横的人没有好下场,早点出意外,早点归西吧!

  另一边。

  刚关闭手机的墨时聿阖上眼,正打算闭目休憩。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忽地有点闷,好像背地里有人在骂他。不对,是咒他。

  -

  翌日。

  南七月换了套简单的休闲装,踩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对着镜子扎了一个高马尾,随后拿了个简易的小包下了楼。

  她沿着楼梯走了没几级。

  像是刻意卡着她下楼这个点,专程说给她听,底下客厅南柔的声音传来:“爸爸,徐导一定要给姜宁讨这个公道,他要把事情闹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可以不做南家大小姐,可以身败名裂,但是我不想给南家抹黑,让南家丢脸呜呜呜。”

  “爸爸知道,小柔最是为南家考虑,为爸妈考虑。你放心,爸爸已经让助理约了徐青,等会儿就出门和他吃饭。”

  “大不了免费给他几个项目,得了利益,他就会息事宁人。毕竟姜宁只是他小姨子,他断然不会为了一个亲戚,与咱们京圈的人发生冲突,他是个聪明人。”

  “谢谢爸爸!”

  南柔扑进父亲怀里。

  她坐在沙发上,脸正对着楼梯的方向。就是故意与南七月对视,朝南七月傲慢挑眉,无声地宣誓主权。


第43章 南七月反击

  南七月没理她。

  迈开步子继续往楼下走。

  没去餐厅,只在佣人那拿了个吐司面包,便往玄关方向走,打算出门。就在这时,南柔忽地喊了她:“七月,你不吃早餐就出门吗?你生我的气,你是不是在怪我,对不起七月,任凭你打骂我都不会还手,咳咳——”

  女人捂嘴咳嗽起来。

  咳的脸色通白。

  南父立马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小柔,你病还没好。这件事不怪你,你不需要向南七月道歉。都是秀雅(南母)的错,是她偏护南七月,才导致你没有安全感,动了不太好的心思。好在也没造成多严重的后果,你没有错,不要再自责了。”

  听到母亲的名字,七月的步伐骤然停了下来。

  她偏过头。

  迎上南柔挑衅的目光。

  就在这时,少年南丞捧着小蛋糕从餐厅那边跑过来,笑着捧给南柔吃。他挡在南柔身前,仇视般地白了远处的南七月一眼:“我们一家本来很温馨幸福的,就是来了这个多余的人,才变成这样。”

  “南丞,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爸,二哥凶我。”南丞躲到父亲身后,继续嘟囔:“我又没说错,南七月没回来之前,咱们家就是很和谐嘛,柔柔姐也没受这么多委屈。真讨厌,为什么要把南七月找回来?”

  他这番话说得南柔神清气爽。

  女人拉起他的手,温柔地摸摸他的脸蛋,尝了一口他捧来的蛋糕,夸赞道:“好甜呀,小丞切的蛋糕真好吃。”

  南清宴还想说什么。

  没等他张嘴,玄关那边已经没了人影,七月离开了别墅。南清宴鞋都没来得及换,拿起车钥匙便追了出去。

  望着二哥匆忙追人的身影,南柔眸色又冷了下来。

  心里不爽。

  可是,想到父亲答应用项目去跟徐导做交换,这般宠爱她,是南七月做梦都梦不到的偏心爱护,她就很高兴。

  这件事轻松翻了篇。

  她南柔依然还是京圈里最高贵的名媛小姐。

  -

  午后。

  墨时聿将用餐地点定在沁园春·中餐厅。

  这是会员制餐厅。

  位于京城市中心地段,IFS商贸大楼的四十层,可以俯瞰整座大都市,还能欣赏江景。

  南七月下了车。

  进了IFS商场。

  好巧不巧的,她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姜宁。对方与朋友一起来逛街,买了不少首饰和衣服,此刻刚走进COACH专柜。

  上午南七月去了趟广电中心,大厦内外已经解封,所有人可以自由出入。徐导没再追究这件事,不起诉幕后黑手,就连调查都撤掉了。

  南父动作很快,也够大方。

  南氏房地产本来就危机重重,在破产的边缘徘徊,他还能下这样大的血本,用项目去跟徐青讲和。

  难怪南柔这般肆无忌惮。

  有人兜底。

  有人无条件溺爱。

  不管犯下什么错,都有人为她摆平。南七月为人处事的观念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南柔既然敢挑衅,她就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南七月看了眼手机,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钟。她没往电梯方向走,而是掉了头去了COACH专柜。

  “宁姐,你真的撤诉了?不让警察调查那个栽赃陷害你的人了吗?”

  “那个人没被找出来,万一她下次再害你怎么办?”

  “是呀,好吓人。这次要不是在徐导的组里,没有徐导撑腰,你的罪名就坐实了,真要背这口黑锅了。”

  “徐导也是奇怪哎,昨天还大动干戈,一副要查到底的样子。今天上午忽然就变了主意,不查了。”

  姜宁也搞不清楚。

  也不敢问。

  毕竟她的未来还得靠姐夫,她不能忤逆姐夫的意思。姐夫同她说不查了,她就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好在姐夫大方。

  给了她一笔钱作为补偿。

  COACH的柜姐又正好给她打电话,说店里来了几款新的包包,可以让她优先挑选,她便第一时间赶来了商场。

  “姜小姐好巧,你也在这里逛街吗?”

  听到声音,姜宁转过头,就看见南七月进了店铺。这个女的姜宁不知道名字,但有印象,一是对方长得漂亮,饶是姜宁见多了内娱的明星,也发自内心地觉得她骨相生的极好。二是文物失窃案,03号储物格原本是她的。

  姜宁扫了她一眼,敷衍道:“有事啊?”

  南七月笑着,笑容娇憨:“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我上午去广电中心,看见节目组新招了几名舞台剧的女主演,正在面试呢。”

  “什么?女主不是宁姐吗?”

  “徐导要把宁姐换掉啊?”

  “你胡说什么?徐导的老婆是宁姐的亲姐姐,徐导看在妻子的份上也会大力扶持宁姐,怎么可能捧别人?”

  “你没听这个人说徐导在面试女主吗?那不就是要重新找个女主?毕竟发生文物失窃这些事,宁姐是最大的嫌疑人,徐导换掉宁姐也是正常的。”

  姜宁恍惚了:“姐夫要换掉我?”

  “宁姐,我觉得你不该撤诉,你就应该请警察彻查到底。警察不查了,你的清白就没了,你以后会一直背着“偷窃文物”的黑锅。日后你若是成了大明星,这些东西就是你的黑料,会影响你的星途的。”

  “徐导忽然下令不查,就说明他没把你的未来当一回事儿啊。没准他手底下已经有了好几个比你漂亮,实力比你强的女艺人,他不捧你了,改捧别人了。”

  话语间。

  姜宁的手机响了。

  她睫毛微颤,低头接通了《大美青瓷器》节目组领导打来的电话:“王制片,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姜宁是这样的,青瓷器这档节目的舞台剧你不用演了,徐导和我商量了,另外给你安排了一个剧——”

  后面的话姜宁没继续听。

  她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了,神情更加恍惚。

  “宁姐,制片人说什么了?”

  “宁姐你怎么了?”

  “宁姐?”

  “姐夫真的把我换了,姐夫不捧我了……”姜宁呢喃着,她一把推开面前的好友们,快步跑出店铺,一边跑一边打电话:“……姐姐,你在哪?我被人欺负了,姐姐你要帮我,你要帮我洗刷冤屈,还我清白,我没偷梅子青瓶文物呜呜呜。”


第44章 墨时聿暗中帮她

  姜宁的好友们也一窝蜂地追了出去。

  瞬间的功夫。

  偌大的专柜就只剩南七月一个人。

  她上午去了广电中心,的确也看见节目组新招的女演员在面试。但是,姜宁并不是被换掉,而是徐青特意给她另找了一部剧。

  那部剧虽然没有《大美青瓷器》舞台剧这么受关注,但也很热门。最主要的是,可以让姜宁打好基础的同时,隐去这段“盗窃”的黑料。

  可惜。

  姜宁连制片人后面的话都没听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姜宁笨吗?

  她不笨,相反的她有点小聪明,很会走捷径。旁人走一辈子都走不到的路,她开局就已经在康庄大道上了。

  为什么她会这么轻易中计,几句话的功夫就上套呢?

  追根究底:“自己没有实力。”

  她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徐导身上,仿若一只寄生虫,倚靠着徐青。只要徐导有一点点小动作,她就会失去理智,乱了阵脚。

  人生在世。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本事在自己身上,钱攥在自己手里,心里踏实,从而有了底气,才不容易受到外界影响,上当受骗。

  南七月离开COACH专柜。

  她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二分钟。她加快步伐,径直走向电梯间,按了40楼的按钮,往中餐厅去了。

  -

  楼上。

  餐厅大堂。

  作为沁园春·中餐厅的白金VIP,墨爷有自己的私人包间。今日不同,墨时聿只定了个大堂的餐位A01号。

  对此,经理都有点纳闷。

  知情人士许特助只是礼貌微笑,没多解释。

  从先生拒绝墨老夫人的包办婚姻开始,他就知道先生看中了一位小姐。许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接地气,拉近与那位小姐的距离,他顺势套用了沈医生的身份,还开着沈医生的车。

  先生保密工作做得还挺好。

  一直到今天,先生与那位小姐约着一起吃饭,许特助才知道那位小姐竟然是南家前几个月刚认回来的真千金。

  据说叫南七月。

  不清楚长相。

  她从未在圈子里露脸,圈内人得知她的消息,也是因为南氏企业发了无数张请柬,邀请宾客下个月参加认亲宴。

  许特助接完电话进了餐厅,走到墨时聿身旁,道:“先生,COACH专柜的店长打电话来,说姜宁等人已经走了,南小姐也刚离开店铺。”

  该说不说。

  先生对南小姐挺上心的。

  得知《大美青瓷器》文物失踪的事,猜到了个中原由,便故意吩咐COACH的柜姐给姜宁打电话,引姜宁来了商场,恰好就跟南小姐遇上了。

  南小姐若是想为自己出口气,势必要用到姜宁。

  先生顺水推舟帮了南小姐一把。

  墨时聿:“你先走吧。”

  许特助点头:“好的先生。”

  从中餐厅大门离开,许特助沿着过道往电梯间方向走。没走几步,一个曼妙的倩影装入他的视线里,高挑纤瘦,衣着简单,不需要过多修饰都能摄住人的心神。

  许助脚步停了。

  隔着栏杆,他注视着对面的女人,一直到经理给她领路,问她有没有预约,她回答:“我朋友定了位置,大堂餐厅A01号。”

  A01号。

  正是先生所在的餐位。

  许特助无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望着女人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口,他愣了老半天才把视线收回来。

  南二小姐,南七月。

  怪不得先生会心悦于她,确实长得好看,连他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挣大钱的人看了都觉得极佳。

  “叮!”

  手机铃声响了。

  许特助抽回思绪,走去电梯间的同时接了手下人打来的电话:“在澳洲追查到了他的踪迹也能把人跟丢?这次若是抓不到人,你们也不用回京城了!”

  查到了孟秋那个小跟班。

  眼看着要抓到人了,却又被那厮跑了!

  上次在南山寺没捉到孟秋,这次不能再跟丢那小跟班,不然他真的要被先生派去非洲挖煤了!

  许特助自认工作能力出众。

  入行到现在十几年了,从来就没有过失误。这几个月来,他是频频遭遇挫折。先是找不到救助先生的恩人,再是抓不到孟秋这个小小的文物修理师,现在连孟秋的跟班都抓不到!

  -

  京城一隅。

  饭店。

  接到妻子的电话,徐青匆忙结束了饭局。出了酒店大门,见到街边停靠的自家车,加快步伐跑去。

  开了后车座上了车。

  他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酒气,确认不太重,才伸手牵上妻子的手:“婉婉,怎么忽然来找我了?是不是等了很久?”

  “刚到。”

  “是我不好,临时来了这个饭局。下次这种没有提前约好的局,我都不参加了,免得你要找我的时候我不在。”

  两人年少相识。

  相爱相伴一路走到现在,有二十年了。丈夫从始至终都是这般温柔细心,姜婉抬头看他,嗓音轻柔:“老公,宁宁下午来家里找我,她哭得很伤心。她在你管控的节目里被人诬陷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你没有为她平反吗?”

  “是的,上午我让警方撤案了,没再查。”

  “为什么?”

  “南振华找到我,且不说对方放下身段拿着项目来找我求和,就说南家,怎么也是京城上流圈子里的,我就卖了他这个人情。”

  姜婉理解丈夫的考虑。

  他们两口子,她主内徐青主外,无论是以前徐青默默无闻,还是如今他成了国内名导地位超然,对于他的决定,她都是无条件支持且信赖的。

  但是。

  这件事不行。

  宁宁今天哭得太伤心,她自小父母双亡,与宁宁相依为命。她这个做姐姐的,必然要为妹妹站台撑腰,讨回公道。

  姜婉看着他,语气坚决:“老公,你知道我的,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我从小教导她与人为善,不动歪心思去害别人,但若是有人陷害她,我也不能让她受这个委屈。”

  “婉婉你别生气——”

  “南总送来的项目你原封不动还回去的同时,加一倍,作为咱们失信的赔偿。他女儿南柔做的事,必须付出代价。”

  “既然她专门请了媒体,想要宁宁身败名裂。那么,你就把国内上百家媒体都请过来,我要她当众给宁宁道歉,坦白她诬陷的事实。”

  “南家若是不肯,我们直接报案让警方彻查。将人证全部搜集起来,控告她盗窃文物并设计栽赃,让她留案底进监狱。”

  姜婉平日里脾气很好。

  温婉如水。

  此刻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显然是非常生气。徐青很是后悔,上午不该卖南振华这个面子,把妻子都弄生气了。

  徐青连忙搂住姜婉的肩膀,再三保证:“我会的,婉婉你放心,我马上差人去办这件事,会给姜宁一个交代。别生气,是我不好,我早该想到姜宁的事对你很重要,是我没顾全你的想法,不会有第二次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第45章 墨爷的恋爱技巧都是哪学的?

  -

  入夜。

  南家宅院。

  保时捷驶入林荫道,七月下了车。她站在车外,同里头的墨时聿挥了挥手,礼貌道了声:“谢谢你送我一趟。”

  墨时聿:“你请我吃了那么贵一顿饭,送你是应该的。”

  南七月:“……”

  进沁园春餐厅的时候,看环境和陈设以及餐厅员工的服务态度就知道不简单。果不其然,结账的时候刷爆了她一张卡。

  就是南父前段时间给她那张信用卡。

  五十万呢。

  一顿饭就没了。

  他一个带编制的医生,平日的生活应该也不太奢侈。所以,趁着有人请客,他就随心所欲点单,还点了瓶三十几万的红酒。

  呜呜呜。

  她都没舍得喝过这么贵的酒。

  没等南七月开口,车里的墨时聿又说:“我月底发工资,到时候请你吃饭。餐厅你来订,随你点。”

  闻言。

  南七月肉没那么痛了,她烟眉扬了扬:“你说的?”

  墨时聿:“当然。”

  目送车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南七月转身往别墅里走。等会儿就让长生搜一下京城的高奢餐厅,她要把这顿饭吃回来!

  彼时。

  驱车离开的墨时聿余光还落在车外后视镜上,见镜中的女孩进了院子,他才把视线收回来。

  他是沁园春中餐厅的会员。

  不用去前台结账。

  消费后直接从账户余额扣除。

  今日他提前与经理交代,不扣余额,让南七月结账。点的菜都是餐厅的招牌,花了大概六七万,吃饭过程中,他瞥到了南七月包里那张信用卡。

  圈子里的名媛公子哥们都有那张卡。

  一张就是50万。

  所以,他故意点了瓶近四十万的红酒,刚好能把她那张卡刷完。凭她的性格,她会在心里记仇,会生气。

  就是要让她记仇。

  让她记得他。

  要她生气,气头上的女孩感性远超理性,她的警惕就不会那么强,也就能顺利约她吃下一次的饭。

  墨时聿骨感的双手握着方向盘,在驶过前方十字路口后,他偏头看了眼身旁的副驾驶座,几分钟前她就坐在那。

  她一开始话不多。

  很安静。

  直至他们开过IFS高架桥下拥堵的路口,有人加塞过来,险些撞到了车。她那一瞬间就炸了,直接降下车窗冲隔壁的车一通教育。

  字字不带脏话。

  句句都说得那么动听。

  墨时聿还能想起她当时的表情,从他的角度只能瞥见她的侧脸,眼尾因情绪而上扬,表情十分灵动,挺可爱的。

  -

  南七月进了别墅。

  刚走到玄关换了鞋,就听见客厅那边传来的声音:“爸爸,他们出尔反尔,收了您的项目却反悔了。还要我当着数百家媒体的面,去向姜宁道歉,这不是直接打您的脸,把我的尊严放在地上踩吗?”

  “我不要去道歉,我是京圈里的名媛,南家的大小姐。姜宁是什么?不过是一个有点名气的导演的小姨子,若不是南家这些年生意差了,他们连见我的资格都没有。”

  “爸爸,我不要去,我不要……咳咳!”

  南柔咳了起来。

  高烧未愈的苍白脸色显露病态,又挂着那么两行泪,孱弱又无辜。男人见了只想好好疼爱她,半个字都舍不得责怪。

  南父便是如此。

  心疼地把柔弱的女儿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哄着。年纪小的南丞也在一旁端茶倒水,觉得他的柔柔姐真是可怜极了。

  往日这个时候,南清宴也该凑上去关心了。

  今晚他却一反常态。

  安静地坐在旁侧的单人沙发上,眼神复杂地注视着视线里的几个人。过了几秒钟,南清宴开了口:“徐青态度坚决,小柔若是不愿意登门道歉,他们那边就会继续报案并提起诉讼。栽赃他人是道德问题,顶多受人非议,窃取文物犯法,是要坐牢的!”

  “广电中心已经停了所有节目的录制,徐青来真的了。他动用了在京圈里的关系,请了刑警来查案。就我所知的,小柔雇佣的媒体、广电内部员工等几人已经被抓获,就在警察局接受盘问。”

  “不用等到明天,警方就能得知是谁提前损坏了监控,又是谁派人去偷了文物放进03号储物格。道歉只是丢了脸面,面子掉了以后可以凭自己的实力捡起来。若是真进了监狱留了案底,那就没有以后了。”

  南柔这下慌了。

  眼泪簌簌地往下掉,牢牢地握紧父亲的手。她眼巴巴地望着南父,“爸爸,你帮帮我。是我糊涂才做出这样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您帮我。”

  客厅里气氛凝重。

  没有退路了。

  目前就两条路,一是当着媒体的面道歉,并承认栽赃的罪行。二是不道歉,等着法院的传票,吃官司蹲牢狱。

  孰轻孰重,大家心里都有数。

  南柔不想坐牢,可她又放不下大小姐的尊严,不愿意登门道歉。看着姐姐这般可怜,南丞提议:“要不然让南七月去认罪?南七月当时和柔柔姐同在节目录制的后台,让南七月去自首。”

  “或者让南七月去道歉,反正她是从乡下来的,没什么文化脸皮也厚。替柔柔姐去道个歉也就几句话的功夫,对南七月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闻言。

  南柔顿时有了精神,像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含泪望着父亲,无声地撒娇与恳求:“爸爸。”

  南父有些为难:“可是你妈妈那边——”

  南丞道:“妈今天上午就被中医接去海城继续治疗风湿病了,医馆那边通讯封闭,而且要治一周。等妈回到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咱们私下再警告一下南七月,不许她去跟妈妈打小报告,妈妈就不会知道了。”

  南父已经被说动了。

  此时此刻,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南清宴心里更加复杂。注视着面前的几人,听着他们冷漠的话语,他都有点怀疑这真的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温馨家庭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

  记忆里温柔端庄的小妹,变得如此阴狠毒辣?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却不敢站出来承担,反而还要拉无辜的七月下水。其他人则无底线地偏袒纵容,简直没天理!


第45章 南柔身败名裂,害人终害己

  这一刹那。

  南清宴想起了很多事情。

  数月前,七月被寻回,回到南家。南柔前后两次受到惊吓,说七月持刀伤她。有残缺的监控作为证据,证明当时七月和南柔发生了冲突。

  也就是那一个画面。

  所有人都给七月定了罪,还将她关去了第四人民精神病院。

  之后的种种,他始终不愿承认南柔有那么狠心,即便自己感同身受了被冤枉的憋闷,他也还是偏护南柔。

  说到底。

  不是不愿承认,而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自己宠了二十年,捧在手掌心的妹妹,竟然是个心机深沉的恶魔。她的天真与单纯,胆怯与柔弱,都是装出来的。

  这一次,无论如何七月都不能成为替罪羔羊!

  南柔犯下的错。

  这些后果都需要她自己去承担。

  南清宴站起身,涌上心头的情绪变成话语正要说出,客厅门口便传来了脚步声,南七月清亮的嗓音传了过来:“妈今天不在家吗?”

  女人面色平平。

  语气自然。

  应该是刚回来,没有听见他们的话。

  南丞下意识的心虚,怕被打。他往父亲身后躲了躲,才磕绊地说:“妈去海城中医馆治疗腿上的风湿病,下周才回来。”

  厅内众人神色各异。

  南七月装着什么都看不懂的样子,她点了头,随后把目光放到南父身上:“爸,下个月认亲宴的台词我都背熟了。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细节,您记得提前和我说。您和大哥将这场宴会当成公司东山再起的关键点,我作为南家的一份子,必然也会尽全力帮忙。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上楼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说完。

  南七月转身离开客厅。

  女人脚步声走远,厅里再一次陷入寂静。南柔试探般地去拉父亲的衣角,几番拉扯却没得到父亲的回应,她有些急了:“爸爸。”

  南父重叹了口气。

  他将女儿的手从衣服上轻轻推开,转过头好声好气与她说:“小柔,咱们明天去登门道歉。没关系的,就说几句话,说完了就回家。”

  “您不是说让七月——”

  “不能让南七月替你顶罪,也不能让她代替你去道歉。认亲宴就是下个月,“幸福地产”的项目需要热度,南氏企业就靠这个项目翻身,南七月不能有任何差错。”

  “小柔,爸爸真的没有办法了。为了你的将来考虑,去道歉吧,咱们总不能真的被起诉进监狱。”

  “……”

  南七月行至二楼走廊。

  底下喧闹嘈杂。

  吵起来了,所有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混乱无比。南七月没闲工夫继续听,在她关上房门隔绝吵闹的前夕,只听见南柔尖锐的哭声:“爸爸,你也偏心南七月了,你不爱我了!”

  这场闹剧持续了一整晚。

  下半夜南柔又发烧了。

  这次的苦肉计没有上次那么好使,第二天的清晨,发着高烧的南柔还是出了家门,去给姜宁登门道歉。

  全国数百家媒体现场直播。

  片刻的功夫席卷全网。

  今天是周六,MS传媒休息日不上班,南七月睡了个懒觉。醒来时窗外大亮,她打开手机,所有新闻稿都是:

  #爆!京圈名媛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昔日才女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扒开温婉端庄的镜头人设,私底下的她竟如此#

  京圈里的人也在看热闹。

  甚至一些与南柔相熟的名媛小姐,在网上评论道:“我跟南柔是中学同学,她上学那会儿我就知道她心狠手辣了。当时班上来了个转校生,一个长得特别乖特别好看的女同学,几天的功夫吸引走了班上男同学全部的注意力。”

  “原本这些男生的目光都是放在南柔身上的,那位女同学一来就给抢走了。咱们南大小姐当时就不高兴了,让人在放学后把女同学堵在厕所里扒衣服还扯头发。”

  这条评论火了。

  好多人点赞。

  有人问:“这不是校园暴力吗?没人管吗?”

  帖主回复:“南柔是大小姐呀,普通人哪里是她的对手?敢反抗吗?敢跟老师说吗?就算上报教育局,南家也有的是办法把消息压下来。”

  还有人问:“受欺负的女同学怎么样了?”

  帖主回:“转学了。”

  南七月又往下翻了几十条评论,她闲着也是闲着,回了帖主一句:“那么,你当时在做什么?扒衣服扯头发的一员,还是在旁边拍照?”

  回完这条评论,南七月放下手机去了浴室。

  简单地洗漱。

  在衣帽间找了套复古的港风套装换上,折返卧室拿起手机,那条高赞的“南柔圈内朋友”的评论已经不见了。

  对方自己删除了。

  南七月收到了她发来的私信:“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当时我在拍照片?你是赵璐璐?我警告你,不准把当年的事对外说!”

  “你不是自爆了吗?还警告我?”

  “我那是——”

  “是幸灾乐祸,这些年南柔的名媛形象立得非常好,无论是京圈里还是国民眼中,她都是高贵典雅的,你嫉妒很久了。”

  对方没回复了。

  两秒钟后:“对方已将你拉黑。”

  十秒钟后:“对方的账号已经注销。”

  南七月没再多看,关闭手机之后离开房间下了楼。

  别墅很安静。

  她沿着楼梯往下走,无数双眼睛都往她这边看,眼神里有仇视也有轻蔑,仿佛南柔落得今日这个下场都是她南七月造成的。

  南家的佣人都挺忠心?

  护主。

  也显然,他们并未把南七月当成主人,没将她放在眼里。佣人们会有这样的胆子,还得是管家的功劳。

  南七月侧眸,对上从客厅里走出来的南管家的视线。

  两人对视了数秒钟,管家率先转了头。好像南七月是个什么脏东西,多看一眼都脏了他的眼睛。

  南七月回来已有数月。

  管家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先前还会维持一下面上的恭敬,如今是直接摆脸子了。他走到大厅,朝楼梯口的佣人说:“你等下拿艾叶水洒洒楼梯,去晦气。”

  楼梯刚扫过。

  干净得能照出人影子。

  就差摆明了说南七月走过的地方很脏,她这个人就是晦气,所以需要用艾叶沾水洒楼梯。


第47章 七月清理门户,让他们看清谁才是主人

  南七月面色不改,继续往下走。她一边下楼,一边喊住管家:“南管家,我房间浴室的花洒有点漏水,麻烦你更换一下。”

  “不好意思二小姐,我暂时没空。”

  “可以帮我去折几枝花房里的白玫瑰吗?插瓶放我房间就好。”

  “抱歉二小姐。”

  “给我倒杯水总可以吧?”

  南管家到嘴边的“二小姐”这个称呼还未出口,抬头就看见站在两级台阶上,正俯视着他的南七月。对视间,他窥见了她眼底的冷意,紧接着便见她红唇掀动:“花洒换不了,玫瑰折不了,倒杯水都要推三阻四,平日偷懒习惯了?”

  南管家蓦地往后退了几步。

  隔开了距离,男人才鼓足底气道:“二小姐你别空口白牙污蔑人,我来南家快十年了,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先生太太都是看在眼里的!”

  “那就是故意针对我了?”

  “……”管家语塞。

  他想说什么却迟迟没说,过激的情绪令他脸颊涨红,太阳穴的青筋也逐渐凸显。南七月注视着他,道:“今天是你在南家任职的最后一天,你马上就会被辞退。”

  此话一出。

  屋内人都怔了,一片哗然。

  佣人们凑堆挨在一起,窃窃私语。

  “南叔十年前就来南家了,深得先生太太信任,在南家地位很高的。”

  “先生很多时候都会听南叔的建议,南叔的话语权很重的。”

  “南叔怎么可能会被辞退?咱们这里谁走了,南叔都不会走的。”

  “……”

  南管家抬了抬下巴,再次转头看南七月,他冷笑了声:“一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穷酸丫头,连大小姐半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就凭你也想辞退我,你算什么——”

  “爸!”

  南父刚吃完早餐。

  见他过来,南七月喊了他一声。周围的佣人顿时闭了嘴,南管家也收起了那副尖酸刻薄样,恭敬地朝男主人那边走。

  因为南柔的事,南父一整夜都没睡。

  精神不好。

  人很疲惫。

  对于南七月的问候,他敷衍点了下头,随后吩咐:“小柔晕倒进了医院,我现在去医院看她。今天司机请假了,你等会儿送小丞去学校。”

  “好的。”南七月点头,走上前关切道:“爸,您为南家操碎了心,我看在眼里也很心疼。我会努力工作,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为南家添砖加瓦。”

  回来数月当真不太一样了。

  没了野性。

  看起来倒是乖巧了许多。

  南父正眼看了她几眼,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懂事了不少。”

  “我回京城这段日子,听蛮多人说起姐姐。说她以前高贵端庄,温柔贤淑,是您和妈妈的骄傲,是圈内名媛的典范。”

  “是啊,小柔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变成这样。”

  “会不会有人挑拨呢?”南七月双眸清澈,仰头望着父亲:“您和母亲都很优秀,尤其是您,白手起家做大一个公司,实力与人品是经过时间的检验的。您教育出来的子女,不说各个当总统高官,那也必然是人中龙凤呀。”

  这话说到南振华心里去了。

  南氏企业走了五六年下坡路,他从曾经人人尊敬三分的南总,成了现在需要去谄媚其他人的南老板,时过境迁,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夸他了。

  南七月又说:“爸,我觉得姐姐应该是被人教唆了,不然她不会变成这样的。一个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突然变坏呢?”

  南父开始冥想。

  七月带着他一边往客厅走,一边说话,期间还掏出手机,播了一段音频,正是南柔与监控录像厂家的对话。

  “小柔她……”

  “收到这段音频的时候,我也很震惊,不敢相信姐姐竟然在我刚回来的时候就冤枉我。在我印象里,姐姐不应该 这么坏的,她可是您培养的大家闺秀呀。”

  南父不敢相信。

  他拿了七月的手机,再一次播放音频。听了三五遍,他不得不信里头的声音确实是南柔的,养了女儿二十年,他不会听错。

  “爸,我不了解姐姐,但我知道您和妈妈都是很厉害的人。所以,我不相信由您培养出来的姐姐会做这些事。我查了一些东西,发现全部都跟南管家有关。”

  闻言。

  一旁的南管家瞳孔紧缩。

  他连忙跑上前,试图辩解:“先生,您别听二小姐胡说,我没有——”

  “您看。”南七月打断他的话,将手机里的证据一张一张翻给南父看,“二楼的监控本来是好的,是南管家拆了两个,才导致录像没录全。”

  “这是姐姐的通话记录,姐姐跟监控视频厂家通话前,先跟南管家通了电话。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南管家教唆姐姐做的。”

  “另外还有这次文物失窃事件,被姐姐雇佣的那几家媒体都承认了,是南管家先找到的他们,之后才是姐姐跟他们沟通。”

  “一件两件是巧合,三件就是蓄意图谋了。爸,您这几年忙着工作,妈妈疲于治疗风湿病,家里的事都交给南管家做,他一边教坏姐姐,一边掌控了家里所有佣人,南管家是想取代您吗?”

  南振华蓦地抬起头。

  冷如利剑的眸光直直地定在几步外的南管家身上,管家顿时跪了下来,整个人慌得不成样子:“先生,我没有,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爸,小丞年纪还不大,正是树立良好三观的时期。南管家目前只教唆了姐姐,没酿成太大的危害,他若是再留在南家,教坏小丞,尤其是教小丞跟您顶嘴,与您唱反调,忤逆您?”

  南七月语速放得更慢。

  她可以确定,在她说这番话的同时,南父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平时南丞叛逆调皮的具体画面了。

  南丞今年14岁。

  正值青春期,不反叛就怪了。

  南父垂在身前的手逐渐握紧,紧握成拳。他转过头,狠剜了眼地上的管家:“一年一次加薪都控制不了你的野心!”

  “先生……”

  “滚出南家!”南父勃然发怒,摔碎了手边的茶杯,他起身大步离开别墅,南七月跟着他走去玄关。

  为他递外套。

  为他准备雨伞。

  随后又贴心地宽慰:“爸,我会在业内官网上发布招聘内容,新的管家明日之前会来家里。您不用担心,这些家务琐事我会替您办好。”

  “嗯。”

  “您也要注意身体,看望了姐姐,去公司上班的时候多休息一会儿。我会让佣人炖好您每天喝的汤,准时送去公司的。”

  南振华出了家门。

  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转头注视着后方的南七月好几秒钟。最近的烦心事实在太多,这个女儿倒是变得贴心又乖顺了,还挺合他心意。


第48章 墨时聿:做我的未婚妻吧

  他抬起手。

  第一次摸了摸南七月的头,道:“我工作忙,不记得有没有给你零花钱了。下午我让助理给你一张50万的卡,你先用着,钱不够随时跟我说。”

  “谢谢爸!”

  望着男人身影消失在院内。

  关上大门。

  光线被遮挡,南七月站在背光处,扬在脸上的笑容全然消褪。她转过身,周围的佣人们顿时低下了脑袋,各个屏声敛气,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南七月走入客厅。

  瘫倒在地的管家费劲地撑起胳膊,仰头望向她。男人眼内满是仇恨与不甘,咬牙切齿:“南七月,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等大小姐回来,她一定会帮我报仇!”

  “保安。”

  不一会儿,两名安保从门外进来:“二小姐。”

  “南管家疯了,把他送去精神病院治疗。看他在南家工作十年的份上,治疗费由南家来承担。”

  “南七月你敢!”

  “本来只是想让你离开京城。”南七月低头,凝着男人铁青的脸:“你都说要报复我,为了自保,我只能让你永远没有还手的余地。”

  明知管家会变成炸弹。

  为了不让自己未来受到无妄之灾,她就必须提前让这颗炸弹没有爆炸的可能。

  安保将南管家带了出去。

  他嚷了一路,持续了半分钟,别墅才清静下来。南七月冷眸扫了眼他趴过的地板,招了个佣人来,正打算吩咐,像是想起什么,她改了主意:“你们所有人用艾叶沾水,把别墅每一寸地方都清理一遍,去去晦气。”

  听到这句话,佣人们的头低得更紧了。

  吓得要命。

  主人家就是主人家,即便她流落在外二十年,才回京城数月,他们这些做佣人的也没有资格给她脸色瞧。

  -

  南七月吃完早餐。

  上楼回房间,浴室里的花洒已经换了新的。高柜上也摆了花瓶,里头插着新鲜的白玫瑰。

  她洗了个头发。

  把南父摸过的位置多洗了两遍。

  再次下楼,佣人们毕恭毕敬地弯腰问好。南丞从餐厅过来,见满屋子佣人胆怯又恭谨的模样,他下意识往侧边挪了几步,隔出安全距离:“南七月你打人了?把他们全打了?”

  不然,这些佣人这么听话?

  南七月这人不咋样,但武力值太高,他一个人面对她的时候真的害怕。

  对于南丞的话,七月没搭理。她拿了佣人递来的车钥匙,道:“司机请假,我送你去学校。”

  南丞瞳孔地震。

  后背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不要”二字刚在嘴边成型,迎上南七月微凉的目光,他顿时萎了。耷拉脑袋,拿起椅子上的书包,屁颠跟在南七月后边出了家门。

  在送南丞去学校的路上,南七月去了趟京城医院。

  母亲腿疼是顽疾。

  医院聘了位名医,对治疗腿疾这方面很是拿手。开了问诊渠道后,挂号人数爆满,南七月排了一星期的队才约到今天。

  她下了车。

  拿着南母的病历本进了诊室。

  约莫半小时,南七月拿着一叠单据出来,医生开了一整套检查,抽血、CT等等,还开了一张超长的药品单,长到一张纸都没打印完。

  看病的实力南七月没看出来。

  坑钱倒是挺在行。

  不靠谱。

  南七月将那一摞单据塞回袋子里,提着东西走出门诊部。没走多远,视线里装入男人熟悉的身影,她看他的时候,墨时聿也正好在看她。

  两人隔着人群对视。

  墨时聿迈开步子率先朝她走来,他低头看她,目光落在在她提着的资料袋上:“来医院挂号,身体不舒服吗?”

  认识也有一段时间。

  一起吃过饭。

  也算半个朋友。

  加上他斯文儒雅的性格,绅士有礼的行为习惯,南七月对他放低了警惕性,在他面前挺放松的。

  她说:“我妈腿脚不好,治了许多年都没治愈。我听说京城医院聘了一位专家,排队挂号过来看了一下。”

  墨时聿:“问诊不太顺利?”

  南七月:“嗯,还不如之前给我妈看病的那个小医师。”

  墨时聿又说:“治疗腿疾,也许看中医会更合适。我知道有一位针灸医术不错的中医,经他手治好的病人很多,且病情不会再复发。”

  南七月美眸微亮:“可以推荐给我吗?”

  “他近期出国参加学术研讨会了,等他回来,我第一时间请他给你母亲问诊。”

  “谢谢,麻烦你了。”

  “南小姐,下次若是再遇上有关医院方面的事,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我这边有关系,能更快捷地找到你要的。”

  “其实我也想过的,但是我这个人一向不太喜欢麻烦别人。欠钱可以还,欠了人情就很难还清。”

  话语间。

  许特助匆忙从电梯方向过来。

  见南七月也在,他顿了半拍才汇报:“先生,老夫人她不配合医生。不愿意输液也不肯吃饭,还说今天见不到您,您不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她就病死在医院算了。”

  “要不然我去找一位跟您年纪相仿的小姐,或者花钱聘请一个演员,您带着去病房应付一下老夫人,她老人家得到这个答复,也就会听话地养病了。”

  南七月站在旁侧默不作声。

  原来是催婚啊。

  她抬眸,瞥了眼身旁俊朗的男人。他的外形条件这么优越,气质绝佳又颇有教养,工作高薪也体面,竟然还会被催婚?

  按理说。

  这样的优质男人早早就被人摘走了,不会流入相亲市场的。

  一定是他眼光太高了。

  寻常的女孩子他看不上。

  南七月正猜着,头顶上方忽地传来墨时聿磁性的嗓音,他说:“南小姐,我可以提前预支你的人情吗?”

  他为她找针灸的名医,在近期找到并安排对方去给南母看病。

  她就欠了他人情。

  名医今天还没请来,还没给南母看病,他却需要她还这份人情,所以叫提前预支。

  他还挺会做生意。

  脑子转得很快。

  南七月觉得,他若是不做医生,改行做商人经营公司,那么现阶段京城商业帝国墨氏集团就要改姓了。

  南七月抬头看他,微笑:“可以的,需要我做什么?”

  墨时聿:“做我的未婚妻。”

  VIP独栋病房。

  墨时聿牵着南七月的手进了房间,屋内的老人坐在床上,后背对着门口。听到脚步声,老太太没转头,只可怜叹气:“上次在家里说有心怡的女孩子,果然是骗我的。迟迟不带来见我,就说明压根儿没有这个女孩子的存在。”

  “隔壁芳莲的儿子, 人家都二婚了。这结婚不是好事的话,人家干嘛要结两次?就我的孙儿不争气,二十七岁了也没半点苗头,还要一个劲儿地敷衍我。”

  许特助:“……”

  这话他都听了不下二十遍。

  不敢想象先生听了多少次,想必耳朵都起茧子了。说实在的,先生对自己在乎的人是真的好,温柔包容且非常有耐心。

  老太太装病的手段使了很多次,先生次次都会主动上当。

  不生气。

  不黑脸。

  总是由着这老小孩胡闹。

  等老人说完,墨时聿才开口:“外婆。”

  墨老夫人不为所动。

  就在她组织着措辞,想着等会儿怎么说动墨时聿去相亲的时候,一道清亮悦耳的女声传了过来:“外婆。”

  老人蓦地转过身。

  见着眼前一幕,她怔了良久。目光定在南七月身上,看了一遍又一遍,憔悴的双眼顿时有了光。

  下一秒。

  老太太掀开被子,拔了手背的针头就下了床,忙不停地往南七月那边跑。这举动南七月都吓了一跳,本能上前去扶:“外婆您还在输液,那针——”

  “假的。”

  “没有针头。”

  “我骗人的捏。”

  墨老夫人率先握住南七月的手,在她耳畔快速说了这几句话,拉着人就往门外的客厅去了。

  南七月在病房里待了近一个小时。

  老太太很慈爱,没有半点架子,心态年轻,跟南七月的共同语言颇多。若不是从她病历本上看到她的年龄,七月都不相信她有七十岁了。

  两人互相加了微信。

  南七月走时,老太太送她到电梯间,依依不舍地紧攥着她的手:“七月,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外婆发个信息哦。”

  铝合金门合上。

  电梯下行。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墨时聿和南七月两人,她蜷了蜷手,掌心还有着被老人紧握之后留下来的余温:“你外婆慈眉善目,人蛮好。”

  “你喜欢她就好。”

  “什么?”

  “我的意思是,她是个老小孩,性格别扭,挚友和丈夫相继离世,脾气也变得古怪,家里的后辈怕她,没人跟她合得来。”

  “不会,我觉得老夫人真的很好。”

  跟她师傅一样。

  看着有点小严肃,但只要稍微接触,就能窥见他们内心的柔软。老人只是经历的事情多了,时间的沉淀让他们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上他们都是很可爱的人。

  电梯到了一楼。

  南七月礼貌示意让他留步,不用送了:“那我就先走了,咱们之后手机上联系。”

  “嗯,赵医师回国,我第一时间知会你。”

  “谢谢。”

  “不用跟我客气。”墨时聿说。

  她往前走了。

  身影消失在熙攘的大厅。

  墨时聿原地停留了数秒钟,目光还定格在她离开的方向。

  -

  彼时。

  楼上病房。

  墨管家站在客厅,仔细与老太太分析:“老夫人,南家近些年没落,南氏企业持续走下坡路,生意每况愈下,对比起来,南小姐的家世背景并不好。”

  墨老太太:“让阿聿去跟南氏企业谈合作,有墨氏集团入资帮扶,南氏企业重回昔日巅峰不难。”

  管家:“南小姐流落在外多年,前几个月才回到京城。她不具备豪门名媛该有的端庄气质,也不懂京圈里的礼仪规矩。”

  墨老太太:“规矩都是人定的,只要七月愿意嫁给阿聿,她就可以成为制定规矩的人,谁还敢说她不懂规矩?”

  管家:“南小姐学历不高,目前在MS传媒公司任职,看起来个人能力也欠缺,没什么长处,日后应该也帮不上少爷什么忙。”

  墨老太太:“工作上的事还要老婆帮忙?那阿聿他墨氏集团总裁的位置不用坐了,直接去天桥底下贴钢化膜。”

  管家擦汗:“……”

  “老夫人,您先前给少爷挑选相亲对象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家世背景、个人能力、相貌性格包括生辰八字,精确到每一样,但凡半点没达标,您都说不合适,不可以。”

  怎么到了南小姐这里,所有的不可以都变成了可以?

  底线没了。

  原则也没了。

  这已经不是双标,而是摆明了偏向南小姐。

  墨老太太滑动着平板的屏幕,她正在翻阅墨家仓库里的珍藏品,想给未来的孙媳妇挑个最好的礼物。听到管家这话,老人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道:“合适才需要精挑细选,喜欢就可以打破原则。阿聿喜欢她,她就是不可代替的存在。”

  -

  临近中午。

  南七月将南丞送到京城贵族私立中学。

  这是京圈大佬们合资创办的学校,在里面上学的也都是富家子弟。得先有关系,才有交钱的资格,而后入校。

  学习在这里并不算重要。

  重要的是圈子。

  是人脉。

  为日后继承家业打好基础。

  南七月送南丞到校门口,正准备走,一位老师匆忙追出来:“您好,请问是南丞同学的家长吗?我们这边有事需要您一起商谈。”

  闻言。

  七月侧眸扫了眼后方的南丞,几乎是在对上她视线的那一秒钟,少年即刻将脑袋低了下去,无比心虚。

  瞧这样,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南七月一语成谶,此刻她进入校领导办公室,先是看见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学生,随后便听到老师说:“南丞家长,我是南丞同学的班主任。让您过来是想跟您说一下,南丞同学在校期间殴打同年级同学的事。”

  “这位是咱们市区林局长的儿子林放,三天前南丞同学在寝室与林放同学起了冲突,两人动起手来。”

  “……”

  “南丞家长,您在这签个字,就可以领孩子走了。”

  听了二十多分钟的打架因果,终于可以走了,南七月才打起精神。她没看班主任递来的签字单,而是说:“我不是他家长,你们可以给他姐打电话。”

  “135****3525这个号码不是您的吗?”

  “不是。”

  这是南柔的号码。

  这小子跟南柔果然是姐弟情深,学校监护人都填写的南柔的号码。

  “那您——”

  “李老师,她是我家长,她是我二姐。”南丞蓦地开口,跑到南七月身旁,冲她使了好几个恳求的眼色,南七月不为所动,反而还离开了办公室。

  南丞立马追了出去。

  在楼道入口追上了她,喘着气拦在她面前,挡了她的去路:“南七月,你怎么不是我家长了?你是南家的二小姐,爸妈的亲生女儿,户口本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是我二姐!”

  南七月瞥了他一眼。

  她故作沉思,随后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音频:“柔柔姐,你放心我只认你一个姐姐,南七月是爸妈的亲生女儿也没有用,我不会认她的,而且她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根本比不上你。”

  她按了暂停键。

  手机里南丞的声音戛然而止。

  面前的南丞本人怔住了,双脚仿若灌了铅,整个人愣在原地。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吞吞吐吐好半天才憋出来几个字:“你、你偷听我和柔柔姐说话!”

  还录音。

  太没有道德了。

  这两句话南丞没说,七月猜到了。她冷眸扫了他一眼,道:“打电话让南柔过来签字,不然你就等着校方联系你爸。”

  “全网都是柔柔姐道歉的视频,她自顾不暇,而且她下午的飞机去M国,哪里能来学校处理我的事?不能被爸妈知道,不然我又要跪祠堂了。”

  “南七月你帮我一次吧,把电子户口本拿给李老师看,证明你是我二姐,然后在那张单子上签你的名字,签一个名字就好了。”

  “南柔要出国了?”

  “是呀,柔柔姐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要去国外。刚好大哥在M国,爸就说把她送去M国让大哥照顾一下。不对,现在不是说柔柔姐的事的时候,南七月你帮我这回,只要顺利把我从办公室带走,我保证以后对你恭恭敬敬的,把你当亲姐姐。”

  南七月思考着。

  她考虑了三五秒钟,食指与拇指互相摩挲了几下。南丞秒懂,掏了口袋又翻了书包,将身家都放进南七月手里。

  几张银行卡。

  数十张现金钞票。

  还有一块成色不错的机械表。

  “表是限定款的,我才戴了两个星期。这两张信用卡是爸刚给我的零花钱,这张是我自己的卡,里面的余额都是我攒的,攒了两三年。现在……都给你!”

  南七月将手里的东西收进口袋。

  她朝他点了一下头,示意让他先回办公室。南丞看她拿出手机滑动屏幕,以为她在调取电子户口本,便放心地往办公室去了。

  注视着少年的背影,南七月拨通了南氏企业秘书部的电话:“王助理,南丞在学校打了林市长的儿子。对方伤得挺严重呢,校方说需要爸立马过来签字领孩子。”

  说完。

  南七月挂了电话径直下了楼。

  另一边。

  南丞在办公室等了十几分钟,迟迟没见南七月来。他折返过道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南七月的人影。

  他发短信找。

  打电话找。

  对方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

  就在他急得快要跳脚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南振华(南父)的身影。南丞转过头,眼睛里倒映进父亲怒发冲冠的脸。

  少年顿时萎了。

  杵在原地像一颗被霜打了的茄子。

  -

  南七月从行政楼下来。

  这个点正值午休,广场上来来往往都是学生。东边大楼是小学部,楼下林荫道有几个孩子在打闹。

  几乎是第一眼。

  南七月便瞧见了那个穿着深蓝色背带裤的男孩,他与徐青长得像极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用去验DNA,光看脸都能猜到两人是父子关系。

  可是。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徐青没有子女,徐太太年轻时操劳过度大病了一场,病愈后就无法生育。夫妻二人这些年也做过体外试管,都失败了。

  如果这个男孩真是徐青的儿子,那肯定不是徐太太生的。

  外面的女人。

  情人。

  会不会是被拐卖的、师傅的孙女?

  视线里,背带裤男孩在玩闹过程中不小心摔在地上。南七月径直走上前,把人扶了起来。她瞥了眼他胸口戴着的校牌,上面写着:“一年级3班 徐洋。”

  姓徐!

  在南七月失神的片刻时间里,面前的男孩站稳了,没道谢,反而粗鲁地将她推开,便乐呵呵地跑去跟同学玩了。

  南七月回过神。

  侧眸再次看了眼跑到走廊外的徐洋,她蜷了蜷垂在身侧的手,掌心里握着几根徐洋的头发。

  -

  MS传媒写字楼。

  南七月刷了工牌进入大厦,搭乘电梯直奔25楼南清宴的私人楼层。

  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

  不应该啊。

  按理说,南柔道歉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南家大小姐的形象与名声尽毁。以南清宴对南柔的宠爱与偏护,他会动用MS所有的关系去压舆论。

  怎么会不在公司?

  南七月拨了南清宴的电话,对方秒接:“七月,这是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我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好惊喜!应该不是打错电话吧?是打给我的对吗?”

  他声音听起来确实挺高兴。

  好像没把“南柔名声尽毁”的事放在心上。

  南七月没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你不在公司?”

  “出外景了,在郁金香公园这边拍广告呢。”说完,南清宴又补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此刻应该在公司调用所有关系,去为南柔压舆论,维护她破裂的名门闺秀的形象?”

  “我从未想过她会去害人,更没想过她会使用这么下作的手法。她的所作所为,也让我怀疑自己宠了二十年的妹妹究竟是人还是鬼。”

  “我不会再纵着她,更加不会去帮她压制舆论。这些议论与纠纷都是她应该承受,犯了错就需要承担后果。”

  南七月没空听他啰嗦。

  他们兄妹之间关系如何她都不感兴趣。

  她打断他的话,只问:“你今天不是要跟徐导见面吗?地点和时间安排是什么?”

  “你要过来吗?”

  “嗯。”

  “那我联系一下徐导,把见面地点改成公司,这样你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行。”

  -

  南清宴以为七月是想争取《大美青瓷器》节目素人代表的位置,毕竟之前她开口问他要过,但他给了南柔。

  所以。

  这次他把这个位置留给了她。

  可是,南七月没要。

  在他与徐青的见面商谈结束之后,南七月只拿走了徐青喝过茶水的杯子。见她准备走,南清宴连忙追上:“七月,你还在怪我是吗?”

  怪他先前把机会给了南柔。

  如今南柔名声毁了,才把这个南柔用不到的机会给她。

  这两句话南清宴没说,七月猜到了。她扫了眼面前挡路的大高个,面无表情地从他身旁绕过,径直走了:“少自作多情。”

  她怎么会怪他?

  她压根就没把他当一回事儿。

  南家上下,除了母亲,其余人在南七月眼里就是无所谓的陌生人。

  南清宴往前追了两步,停了下来。望着女人身影消失在远处的电梯间,他深吸了口气,脸上愧疚之色尽显。

  他对不起七月。

  妹妹一时半会儿不原谅他也是应该的。


第49章 计划

  医院。

  亲子鉴定最快3小时出结果。

  在等待的时间里,南七月去了楼下餐馆,点了一碗牛肉粉。她边吃边刷手机,今日各大新闻头条都是有关南柔的。

  她可谓是:

  一夕之间家喻户晓,比顶流明星更火。

  南七月刷了几条视频便退了出去,她点开微信,进入【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半个小时前,大哥南夜发了言:“我已接到小柔,我会照顾好她。”

  人各有命。

  南柔是命好。

  从小过着公主般的生活,长大后无论做什么都有父兄兜底。不像她,事事需要自己扛,她不懂被人保护的滋味,因为从来没体会过。

  南七月是有一点点羡慕南柔的。

  这是实话。

  曾经,在每一个快要活不下去的瞬间,南七月都幻想过,如果她生来不是孤儿,如果她有父母家人,是不是就不会受到那么多欺负。

  受伤的时候,爸爸会给她撑腰,妈妈会为她擦药。

  会有人疼爱她。

  将她捧在手心里,视若宝贝。

  店内的新闻声音令南七月回过神,她抽回思绪,认真将碗里的米粉吃干净。随后起身结了账,折返医院。

  走路期间。

  南七月给长生发了一条简讯:“澳洲入秋了天气冷,你多穿点衣服别感冒。记得按时吃药,身体一旦有任何不舒服立马就医知道吗?”

  长生也是孤儿。

  她将他救下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

  命捡回来了,但身体差得很。所以,南七月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长生,希望他能平安健康长久地活下去。

  两人相依为命快十年,几乎没怎么分开过。这次若不是惹了许先生,得罪了背后的大资本家,她也不会让长生一个人去澳洲。

  等过段时间风平浪静了,还是得把他接回来。

  不然,南七月心里不安。

  “叮!”

  长生秒回了信息:“我知道啦老大。”

  南七月:“那位许先生还在查咱们吗?”

  长生:“还在查呢,不过没关系的老大,只要你不接单修文物,他们就查不到咱们。我把今天之前所有的有关咱俩的线索都抹掉了,许先生的人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查不到咱们俩。”

  南七月:“上次你被许先生的人警告,他们看见你的脸了吗?”

  长生:“没有没有。”

  南七月:“行,最迟下个月初我接你回来。”

  长生:“好耶!”

  进入医院,南七月关了手机。

  她搭乘电梯去了楼上,取到了亲子鉴定表。45岁的徐青与5岁的男孩徐洋,鉴定结果为:99.9%,父子关系。

  这个孩子果然是徐青的。

  徐青是当年买走燕柔(师傅的孙女)的人,这个孩子的母亲很大可能性就是燕柔!

  徐青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爱老婆的典范。

  他洁身自好。

  很少跟异性接触。

  所有人都知道他与徐太太青梅竹马,从校服穿到婚纱,携手走了近三十年。没有半点消息表露过徐导外面有人,足以看出他将自己的行踪隐藏得多好。

  要想找到这对母子,光凭南七月个人是办不到的。

  谁能办到呢?


第50章 鉴定结果

  “鉴定结果出来了,这孩子跟你老公没关系,你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你说你怎么总是这么疑神疑鬼?三天两头跑医院做鉴定,就这么担心你老公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啊?”

  “我能不担心吗?他隔三差五跟女明星搞绯闻,我只要打开手机,就看见他跟那些妖精搂搂抱抱的照片。”

  “怎么说呢,还是徐太太命好,有徐导这样的老公。在大染缸的娱乐圈里工作,做到国内顶尖名导的位置,狂蜂浪蝶那是一波接着一波,徐导却看都不看一眼,心里眼里只有徐太太。”

  “哪像我家这死男人,家里的饭菜再香他看都不看,外面的屎那么脏他都要图新鲜去吃几口。”

  “是呀,放眼望去这么多男人,还是徐导最好。徐太太和徐导结婚有二十年了吧?据说是从初中开始谈恋爱,一路相濡以沫走到现在,真是让人羡慕啊。”

  “徐导有一点最让人佩服,男人普遍都是想传宗接代的。可是,徐太太身体不好不能怀孕,他就真的不要孩子了。”

  “圈子里这么多有钱的男人,谁能做到像徐导这样将老婆放在第一位,对妻子事事有回应,句句能听从,还几十年如一日恩爱的呀?”

  “……”

  宽敞的走廊人不多。

  几位妇人的交谈声由远及近传过来。

  南七月闻声偏头,目光率先落到走在中间的贵妇人身上。她穿着一件酒红色中式古典旗袍,搭配着水墨风长款外套,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温婉端庄。”

  她是徐青的妻子姜婉。

  大家都喊她徐太太。

  面对几人的打趣,徐太太淡笑着,声音轻细柔和:“他的确待我很好,他对我的好,我也会同等地回应给他。”

  “徐导会跟你吵架吗?”

  “我们没吵过架。”

  “结婚二十年都没有红过脸,没有大声说过话吗?”

  “没有。”

  “天啊!太幸福了!”

  “徐太太,我听说当年你放弃了去常青藤名校深造的机会,还把自己在校获得的所有奖学金都拿给徐导支持他的导演梦想,徐导发达之后,你也没分过他的财产,你就不担心他哪一天变心,你人财两空吗?”

  这个问题徐太太几乎没犹豫,脱口而出:“不担心。”

  “为什么?”

  “他很爱我,他不会辜负我。”

  就在这时,徐太太的手机铃声响了,是专属于丈夫徐青的来电声音。她接了电话,那头男人温柔的嗓音传来:“婉婉,你在哪呢?我来接你。”

  “在医院。”

  “你身体不舒服吗?我马上过来。”

  “我陪朋友来取检查报告,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嗯,那我现在开车来医院,你在旁边的咖啡馆坐着等一会儿。我订了你爱吃的那家湘菜馆,他家来了个新厨子,据说味道很不错。”

  周围非常安静。

  手机没有开免提,两人的通话声都落入众人耳内,不远处的南七月也听见了。

  徐太太挂了电话又被友人们打趣。

  随着她们的身影走远,交谈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南七月站在原地,视线还定格在身穿旗袍的徐太太身上。

  就是她了。

  只有徐青的枕边人才能找出这对被徐青藏得天衣无缝的母子。

  南七月喊住路过的医护助理,道:“麻烦你,帮我把这份亲子鉴定表寄给徐太太。地址是湘府路858号,一定要徐太太本人签收。”


第51章 最对的选择

  几天后。

  四月上旬。

  京城的天气逐渐转好,未来半月都是艳阳高照日。

  随着认亲宴的临近,南七月最近忙着试晚礼服。上午母亲带着她前往CHANEL专柜,试穿预定好的几套裙子。

  更衣室里。

  南七月系好礼服的裙带,一旁的手机响了铃。 长生发来的简讯:“老大,徐太太出100万高价请你帮忙修复一件首饰,你要接下这个单吗?”

  七月正愁着怎么去接触徐太太。

  机会这就来了。

  不过——

  南七月没有犹豫,直接回复了:“接。”

  长生:“老大,你只要接单,许先生那边的人就会咬上你不放。他们上次没抓到你,这次一定会咬住不放,你肯定会被他们抓的!”

  这只是时间问题。

  早一天或者晚一天,终究会被抓。

  没办法,许先生的上司是京城某位财阀大佬。在京城这座繁华的大都市,南七月这次冒了头,就逃脱不了对方的手掌心了。

  长生猜到她会答应接单,但没想到她会应得这么快。

  脱口而出。

  连片刻犹豫都没有。

  老大就是这样一个人,滴水之恩她必会涌泉相报。燕老收她为徒,她便拼尽全力帮师傅去找失散多年的孙女,即便有性命危险,她也硬着头皮去做。

  明明,她最惜命,最怕死了。

  对于长生的话,南七月没有回复。她只叮嘱他在澳洲注意安全,每日按时吃药,天凉了要添衣服。

  -

  入夜。

  京城一隅。

  南七月在约定好的时间来到VIP茶馆,进入109包厢。她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妇人那张温婉如水的脸。

  对方见到她,眼睛也亮了一下。

  徐太太起了身,目光定格在南七月身上,惊叹道:“我以为文物修复技术这般出色的人,应该是中老年的先生。抱歉,我在给您的聘请信上多次称呼您孟先生,不曾想您是女生,而且还这样年轻。”

  南七月礼貌点头。

  她习惯了。

  她出师独自开始接单,花了三五年时间,成为国内上流圈子里人尽皆知的文物修复师。从不公开露面,不与任何人打交道,所有人只知道她的花名:“孟秋。”

  都以为她是个男的。

  这门手艺大多都是传男不传女,另外就是社会隐形的成见,认为成大事者都是男性。女人能坐到某个高位,达到某个成就,要么是有个富豪老爸,要么就是有个有钱的老公,若是凭自己,那就是不正当职业。

  隔着一张茶桌,两人相对坐下。

  徐太太亲切又随和,倒了一小杯热茶,递到南七月手边:“我听人说,您从来不亲自见顾客的。今日跟您见面,是我的荣幸。”

  南七月双手接了茶杯,客气道:“徐导是国内著名导演,他拍的电影我都看过,我很敬佩他。得知您聘请我为您修复古玩,我自然要带上最高的诚意,亲自来跟您见面。”

  谈到徐青,徐太太脸上更是笑开了花。

  仿佛:

  丈夫是她的骄傲。

  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对的选择。


第52章 爱他如命

  徐太太笑着,低头从HERMES的包包内层里拿出一条老旧的银链子,“孟小姐,你看这条链子还可以修复吗?”

  这是一条很普通的银项链。

  简单到没有挂坠。

  通常来说,银饰断了,拿去品牌店或者金银饰品加工店复原,没必要花100万的高价请文物修复师。

  南七月将这条断裂的项链接了过来,链条很平滑,想来链子的主人时常佩戴它,以至于链子的棱角都被磨平了。

  从磕损和光泽度来看,这项链挺旧的。

  少说也有十五年了。

  徐太太这时说:“孟小姐,我见过您修复的文物,也知道国家博物馆有几尊铜像都是出自您的手笔,您的技术是不容置喙的。所以,我想请您帮我把这条项链修好,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100万的聘金。

  请文物修复师来修一条价值不过几十块钱的老项链。

  南七月不理解这糟蹋钱的行为,在她的认知里,钱是仅次于她的性命,排列在她心里第二位重要的东西。

  什么都可以没有。

  不能没有钱。

  半分钟后,徐太太给出了解释:“这条项链是我丈夫向我求婚的时候送给我的,那时候我们的生活不富裕,是他一边去给小导演做跑腿助理,一边在大厦工地驮水泥,一点一点攒着钱买来的。”

  “结婚二十年,我始终没离身。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这条项链前天晚上忽然断了。孟小姐,麻烦您帮我这个忙,让它恢复如初。”

  南七月注视着对面的妇人。

  那份DNA亲子鉴定表是上周六寄过去的,快递员说是徐太太本人签收的。那么,她应该看到了表,也应该知道徐青在外有个私生子。

  圈内人都说徐青是老婆奴。

  爱妻子如命。

  妻子无法生育,他便不要孩子,主张丁克二人世界。

  那张亲子鉴定表是戳破他谎言的有力证据,难不成徐太太有一颗包容万物的心?能容纳丈夫在外的孩子?

  南七月收起项链,以聊家常的口吻道:“徐太太,您是真的很爱徐导。”

  “是的,我很爱他。我们十三岁相识,二十三岁结婚,走到现在二三十年了,人生的大半辈子都是我们俩一起走过来的。”

  “不瞒你说,其实圈子里也有过老徐的传闻,说他和一些年轻的女艺人走得近。不过,这些我都不相信,因为我把全部的信赖都给了他,只要他与我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这阵子也出过许多莫名其妙的事,先是我妹妹被人栽赃诬陷偷文物,后又是有人匿名将一封亲子鉴定表送来我家,竟然是跟我丈夫做的DNA鉴定,还显示是父子关系。”

  南七月:“您没相信吗?”

  徐太太摇头:“这多半是老徐的对家,或者被老徐淘汰的小艺人弄出来的。我和我丈夫有过山盟海誓,他也承诺过我,这辈子只爱我一个。没有孩子是我们俩的遗憾,我相信他心里也遗憾,但绝不会在外做糊涂事。”

  突兀的闹铃声忽地响起。

  徐太太关闭手机,拿起包先一步起身:“我丈夫今天的飞机回京城,快到点了,我得去机场接他。孟小姐,这条项链就拜托你了。”


第53章 追妻路漫漫

  包厢门开。

  望着妇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白光处,南七月迟迟没把视线收回来。证据摆在眼前,徐太太却不相信那一张纸。

  没办法。

  那她只能想个法子,让徐太太去一趟私立贵族学校,亲眼见到徐青的私生子。只有这样,徐太太才会去查徐青在外的儿子和情人。

  也只有这样,南七月才能见到那位被藏得极好的情人。

  看看到底是不是被拐卖的师傅的孙女。

  -

  南七月走到包厢门口。

  刚走近。

  外头走廊上的细微声响从未合上的门缝里钻了进来,是茶馆负责人的声音:“抱歉许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她是危险分子。”

  “她进来的时候自称是徐太太的客人,报了徐太太所在的包厢,我们便让她进了门。她人还在109包厢,没走呢。”

  闻言。

  南七月顿时打起精神,她转身后背贴住墙壁。黑色瞳仁微缩的同时,快速将四周扫视了一圈,看准偏厅窗户,径直跑了过去。

  接徐太太这一单的时候她就想过后果。

  预料到会被这位大财阀盯上。

  这厮咬着她不放这么久,一定不会错过这次她冒头的机会。出乎南七月意料的是,对方竟然这么快就找上她了。

  “哐当!”

  “砰!”

  偏厅窗户与包厢大门打开的声音一同响起。

  许特助带着人冲进来,就只看见一抹灰黑色的身影从窗前一跃而下。他连忙追上前,将身子探出窗外,只见那女人迅速远离的背影。

  这个背影。

  好熟悉。

  虽然只瞥到那么两秒钟,但总觉得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

  许特助没时间深究,他即刻命令底下的人去追。这女人从三楼跳下去,茶馆附近又都是摄像头,她能跑多远,又能跑去哪?

  这次她逃不掉了。

  得罪墨家,京城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许特助转身大步朝包厢外走,一边走一边拨了墨时聿的电话,汇报道:“先生,我已经带人追到了孟秋。您放心,今日定能将她抓住。”

  与此同时。

  为了避开街道上的摄像头,南七月选择了偏僻的巷子。长巷周围的高楼太多,遮挡了阳光,女人利索的身影穿梭在阴暗潮湿的窄巷中。

  踩中水洼。

  飞溅的泥水沾湿她的裤脚。

  迎面吹来的风变得凌厉,南七月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只能听到后方众人追捕的凌乱脚步。

  许先生带的人很多。

  长巷不同于南山寺庙,这里不好逃也不容易藏。

  她可能真要栽了。

  南七月背靠着冰凉的水泥墙壁,干涸的嘴唇轻抿。她注视着远处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又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瞥了一眼。

  她果断拿出手机。

  给长生传了一条简讯:“徐青私生子的母亲,他藏在外边的情人很大可能是当年被他买走的师傅的孙女。过两个月京城安全了,你务必回来亲自去查验一下。若真是师傅的孙女,一定要把她带回去。”

  “以后你就留在伦敦,跟师傅在一起,给他养老送终。我的银行卡以及密码你都知道,里面的钱都留给你,记得好好吃药,不舒服必须去医院,不能拖。”

  南七月紧跟着又给南母发了条信息:

  “妈,我托一位医生朋友找了个专门治疗腿疾的专家。这位专家下周就会回京城,您记得去京城医院,外科室的沈副主任医师会带您去瞧病的。”

  两条讯息半分钟发完。

  南七月即刻收起手机,转头看了眼距离她只剩十几米的大部队人马。女人心一横, 迈开步子朝车行道冲去。

  只能搏一搏!

  在人群密集的地段,被一辆豪车撞上,不管是警方、民众还是车主本人都会关注这次事故。

  关注度够高。

  许先生的人就不敢轻易动她。

  对方有权有势,也不可能光明正大搞暗杀。有钱人比普通人更在乎形象,私底下再阴狠毒辣,表面上依然斯文有礼。

  “滴——”

  震耳欲聋的鸣笛声顿时响彻整条大街。

  许特助追到巷子出口,眼看着要把人追上,就见她毫不犹豫冲进了车流中,鸣笛声伴随着四周熙攘人群的议论声,瞬间的功夫炸开了锅。

  车子纷纷急踩刹车。

  连忙躲避。

  下一秒。

  一辆低速行驶的库里南没避开,“轰”地一下撞了上来,将女人撞倒在地。看见车牌的那一秒钟,许特助神经骤然绷紧。

  这是先生的车啊!

  许特助勒令底下的人留在长巷,自己则马不停蹄跑向车道。围观的路人很多,有人报了警,有人拨打了120.

  他挤进人群里。

  还没等他走上前,就看见后车座的门开了。墨时聿下了车,径直走去车前方,弯下腰,将晕过去的南七月抱了起来。

  也是在这一刻,许特助的双眼瞪到最大。

  他木讷地停滞在原地,注视着先生把人抱回车里,库里南驶离事故发生现场,快速驶入通往医院的街道。

  怎么会呢?

  孟秋怎么会是南小姐?

  他们这段时间穷追不舍的那位文物修复师,一直想方设法要教训她一顿的文物修复师,竟然是南小姐。

  先生喜欢南小姐。

  先生却吩咐人去追杀南小姐?

  难怪,他在茶馆见她跳窗离开的时候,就觉得她的身影有点熟悉。

  许特助后背凉了下来,鬓角隐隐有冷汗冒出。庆幸自己这次没有第一时间完成任务,若是伤到了南小姐,他整个人都得凉了。

  -

  京城医院。

  病房里。

  护士给南七月上完药,沈南风看向守在病床旁的墨时聿,道:“南小姐是外部的擦伤和轻微的脑震荡,不是很严重,聿哥你别太担心。”

  说完。

  沈南风出了卧室。

  关上门,他便迫不及待地拉住许特助,好奇八卦:“聿哥怎么把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给撞了?你不是在追击孟秋那个凶悍的文物修复师吗?怎么也出现在事故现场了?”

  “南小姐就是孟秋。”

  “什么?”

  “真的。”许特助抬头看他,又说:“上次她打你,应该是把你错认成了下单的买家,你替先生背锅了。”

  “啊?她要打聿哥?”

  “能理解,毕竟是我们这边的人先出手警告了她的助理,她出气打回来也算公平。”

  “那我算什么?我就白挨打了?”沈南风原地爆炸。

  “您去打回来?”许特助道。

  沈南风噎住了。

  他看了眼关闭的卧室房门,南七月是聿哥喜欢的人,以后就是他嫂子,他怎么样也不敢打嫂子啊。

  不过。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沈南风:“许助,你说南小姐要是知道是聿哥派人追杀她找她麻烦,她会生气吗?”

  许特助:“……”

  很好。

  先生追妻路上又多了一块绊脚石。


第54章 墨时聿身份公开

  一墙之隔。

  病房里。

  南七月醒来时头有些疼,她睁开眼,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鼻尖,细细感受,这屋子的空气里还蔓延着独属于男人身上的清冽气息。

  她警觉偏头。

  顺着太阳光透射进来的方向,果然看见墨时聿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南七月不会记错。

  当时在长巷边,她眼尖地找准了行车道上低速行驶的豪车库里南。虽说京城这座城市达官贵人极多,但开上千万库里南车子的还是少。

  尤其还是高定的限量款车型。

  少之又少。

  她拿自己的性命在做赌注,希望争取到一线生机。但是她没想到,从车上下来的人会是他,这个与她见面多次,她接触起来不反感且很舒服的异性。

  他绝对不是京城医院的医生。

  一定不是。

  墨时聿站在床边,他看着她醒来,看着她警惕地注视着自己,也看见了她眼内的情绪,有猜忌有怀疑更有着疏离的冷意。

  他猜到了她的想法。

  没往前走近。

  墨时聿站在原地,嗓音温和道:“沈南风是我的朋友,他的确是京城医院外科室副主任医师,你今天的伤就是他帮忙看的。”

  南七月双目紧盯着他。

  她抱着被子坐起身,烟眉拧得很紧:“你有什么目的?”

  被冷脸质问,墨时聿没生气,他也没回话。还是那副斯文矜贵的样子,在南七月的注视下,他去倒了杯温水摆在床头,又把保温盒里的粥食倒了半碗,拿了过来。

  做好这一切。

  墨时聿看向她,温声道:“医院这边我交代好了,有任何需要可以跟护工说。如果你愿意联系我,我会第一时间过来。”

  南七月没理他。

  墨时聿知道她有点恼了,他多看了她几眼,最后叮嘱了一句好好休息,便拾起床尾的西装外套,离开了病房。

  房门重新关上。

  宽敞的屋子里陷入安静。

  南七月倒靠在后方的床头,她葱白的手指揪紧床褥。抬起眸子,看向先前墨时聿站过的位置。

  他是谁呢?

  为什么要套用他朋友的身份来接近她?

  照今日他的行头来看,他在京城非富即贵,那必然不会是因为骗钱。

  劫色?

  南七月低头看了眼自己。

  她不太关注外在,也不打扮,但长生和师傅说过她长得挺标致。那也不对啊,他既然是京城名门贵族行列的人,各类美女应该都见过。且这段时间与他相处,南七月觉得他也不是个好色肤浅的人。

  “咚咚!”

  房门被人敲响。

  南七月抽出思绪,抬头便看见进来的许特助。先前与墨时聿吃饭见面,他都是独自一人,没带助理,所以这也是南七月头一次见许助。

  不知为何。

  她看向他的时候,男人眼神有点飘,似乎有些心虚?

  许特助轻咳了几声,强装冷静。他往前走了几步,礼貌恭敬地自报家门:“南小姐您好,我叫许淮,是墨氏财团的首席行政助理。”

  墨氏?

  京城只有一个墨家,也仅有一个墨氏。

  所以——

  “是的南小姐。”许特助率先解释,道:“先生是现今墨氏财团的执行长,墨家的家主。先生从不参加新闻访谈,不在镜头前露面,所以外界有关他的消息非常少,但您是上流圈子的人,应该知道他一些的。”

  何止知道?

  南七月回京城不久,专程前往私人酒庄参加拍卖会,她想要的青花瓷器就是被京城首富墨时聿抢走的。

  她事后也查过他。

  资料甚少。

  只知道对方叫墨时聿,知道他的家族根基深厚,其余一概不知,包括他的长相。

  在南七月被那辆库里南撞倒,晕过去的前夕看见墨时聿朝她奔赴而来,将她抱起的那刻,她就知道他家世不一般,不是个普通医生。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

  他会跟京城首富墨家有关系,还是墨氏财团的总裁。

  南七月心里不免忐忑,她微白的唇抿了抿,看向几步外的许特助,冷言道:“我只是南家寻回不久的二小姐,没权没势也没钱,为什么找上我?”

  南小姐是个警惕性很强的人。

  这一点许特助先前就知道。

  也因如此,先生才大费周章地用沈医生的身份与她接触。可想而知,先生是当真喜欢她,没有使用任何手段,考虑着她的想法,慢慢靠近她。

  先生对别人可没有这样的耐心和温柔。

  许特助:“南小姐您多虑了,先生对您没有恶意。从你们俩第一次在医院见面开始,先生就挺喜欢您的。”

  “当日沈医生刚做完一台手术,把白大褂交给了先生去了洗手间。恰好这时候您和先生碰见了,看到了先生手里沈医生的工牌,误以为先生是沈医生。”

  “先生倾慕于您,想多与您见面,便顺水推舟地应着您的猜想,用沈医生的身份跟您接触了。他本是想着跟您关系再近一步,您对他警惕心降低些,他再和您坦白身份。”

  “今天的事纯属意外,先生结束局会前往公司,行驶到玉兰路段不小心把您撞了。他第一时间救了您,把您送来医院。”

  “从进医院开始,先生全程没离开过您,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见您平安醒过来,知道您不太乐意见到他,他才离开的。”

  南七月遭受撞击导致轻微脑震荡,脑袋本来就有点疼。许特助这番话说下来,她的头更痛了。

  他说什么?

  墨时聿喜欢她?

  京城首富墨家家主、墨氏财团的掌舵人墨时聿倾慕于她?

  不会吧。

  这二十年来,不被喜欢已经成为常态,除了长生和师傅,以及现阶段具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南七月并不相信会有人喜欢她。

  迟迟没见南七月开口,许特助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南小姐,关于您在玉兰路段出事故的前因后果我们这边都调查清楚了。您刚回京城不久,许是招惹到了京圈里哪位权贵,所以才会被人追着不放。”

  闻言。

  南七月侧眸看了他。

  对视的那一瞬间,许特助立马偏过头,连忙用言语来掩盖心虚:“南小姐您放心,这件事已经处理好了。从今天开始,不会再有人找您麻烦。”

  “在京城,在墨家盘踞的地方。您是先生的朋友,就不会有人敢打您的主意。先生真的很珍惜与您的关系,请您给他一个机会,别疏远他。”


第55章 破镜不能重圆,不要自己骗自己

  南七月半信半疑。

  后天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很难信任外人,不会轻易将信赖交出去。对于许特助的话,她客气点了一下头:“有劳你们送我来医院,替我跟墨先生说句谢谢。”

  不管怎么样。

  这次也亏了墨时聿搭救,不然她无法从那场追击中脱身。南七月向来恩怨分明,墨时聿借用旁人的身份与她接触是一回事,他救她是另一回事。

  得到了救助,自然该诚心感谢。

  许特助弯了弯腰,汗流浃背地离开了病房。直至他身影消失,南七月才收回视线。她偏过头,看了眼床头摆放着的温水和新鲜的粥食。

  墨时聿这个人做事与他性格一致。

  东西摆放工整有序。

  干净又齐全。

  南七月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而后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点亮屏幕,就看见满屏的红色小点,全都是长生发来的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

  隔着屏幕都能看出他的担忧。

  少年就差直接从澳洲跳海游回京城了。

  南七月放下杯子,即刻给他回了电话。她做好了安慰他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开口的语气格外平静,还带着几丝偷笑的惊喜:“老大,你走运了呀!”

  “什么?”

  “两小时前我收到你的遗言短信,我担心死了!订了机票就往机场赶,快要登机的时候接到京城墨氏财团打来的电话,对方说他是墨总的助理。”

  “他跟我说你和墨总交好,墨氏会为你摆平京城所有的麻烦,以后不会有人再找我们俩的茬啦!咱们可以平平安安待在京城。”

  “老大,你是怎么认识墨总的?还跟他攀上关系了呀?墨总是不是年纪很大,很老,很丑啊?”

  墨时聿从不上新闻。

  就算是京圈人,也很少见到他。大家只能通过墨氏财团去猜测墨总,瞧着公司发展得如此恢弘,便猜测总裁是个老练的中年男人。

  实则不然。

  墨时聿长得很好看。

  至少,在南七月眼里他皮囊生得绝佳。她见过中西方许多长得俊朗的男人,都比不上墨时聿来的惊艳。

  南七月:“阴差阳错认识的。”

  长生:“感觉他人挺好耶,又是救你,又是帮咱们解决上一单难缠的买家。现在你有墨总这个靠山,就不用担心以后在京城受到伤害了。”

  南七月沉默不语。

  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反正别人是永远靠不住的,她只相信自己。

  不过。

  现阶段她确实是得到了墨时聿的庇护,他帮她解决了一个难题,日后不会再被许先生一党追捕了。

  结束通话,南七月还未放下手机,就听见开门声,南母步伐踉跄,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路途太过于匆忙,妇人面色担忧憔悴,头发凌乱很是狼狈。

  南七月掀开被子便上前搀扶住她,“妈,您怎么来了?”

  新管家来了有半月了。

  工作很负责。

  他走在后方,道:“太太看到您发来的信息,第一时间就从海城医馆离开。回到京城又听到您被车撞进医院的消息,一路跑来的住院部。二小姐,我拦不住太太。”

  “七月。”

  “我的宝贝女儿。”

  “回家了也没让你享福,频繁发生意外。妈妈不治腿了,不去海城医馆,就待在京城守着你——”

  妇人声音带着哭腔。

  一双手紧紧地握着南七月的手,从南七月的角度,她能看见母亲泛红的眼眶,也看见母亲颤抖的肩膀。

  南母双腿本就患有疾病。

  这么一跑,两条腿都在打颤,根本站不稳。南七月喉咙微哽,她扶着母亲前往沙发,坐下后宽慰地同对方解释前因后果。

  听完她的话,南母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但还是紧紧握着女儿的手:“车祸是意外,是你自己没看清路才被车撞。恰巧是墨总撞了你,把你送来了医院。”

  “是的。”

  “七月,等你康复了,咱们选点礼物送给墨总,谢谢他搭救。虽说是他撞的你,但人情世故要做到位。墨家在京城非同一般,是首富家族,关系打好一点,对你以后是有帮助的。”

  南七月点头,很乖:“嗯,我听您的。”

  -

  南七月在医院住了两天。

  直至医生检查说她没有大碍,身上的擦伤也开始愈合,南母才放心地给她办了出院手续,带着人回家。

  这天上午。

  南七月在约定的时间内抵达了贵族私立学校,她在风雨广场等了十来分钟,见远处一辆路虎揽胜停下,穿着低调奢华的徐太太走了下来。

  两人碰了面。

  礼貌寒暄了几句。

  南七月将装有银链的盒子递过去,道:“不好意思啊徐太太,因为我正好给朋友的小孩送东西,就把跟您见面的地点顺道约在学校里了,您来这一趟花了不少时间吧?”

  徐太太性格很好:“就十几分钟,不麻烦。这所学校也有我的一部分投资,跟您见面,我也可以顺道与校领导碰个面,问一下近期学校的盈利情况。”

  她说着,打开了盒子。

  拾起里头的项链,放在手里小心仔细地端详。徐太太抬眸,眼睛亮了:“孟小姐不愧是顶级的文物修复师,我这条项链经过您的处理,看不见裂痕,仿佛没断过一样。”

  “还是有痕迹的,只是肉眼看不出来。”

  “是吗?”徐太太问。

  “嗯。”南七月点头,补充说:“东西断了就是断了,即便修补得很好,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说到底,都是人的执念。您看重这条项链,实际上是深爱徐导。”

  徐太太笑着。

  将手里的银链握紧了些。

  她很爱自己的丈夫,他们俩从年少走到中年,三十个年头了,彼此心里都只有对方一个人。

  徐太太正打算说什么,下课铃声忽地响了。不远处的走廊上,一群小学生从教室内涌了出来,为首的一个穿背带裤的男孩蓦地抓住了徐太太的视线。

  妇人目光定格。

  随着男孩的移动而移动。

  眼看着男孩跑到跟前,他那张稚嫩的小脸与某人真的像得过分,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徐太太整个人都愣住了,血液仿若倒流,握着项链的那只手不禁颤抖。就连男孩贪玩跑过来无意中撞上了她,她都没反应过来,好在南七月及时扶住她,才没让她摔倒:“没事吧徐太太?”

  “徐洋,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噢,我来了。”

  同学喊了男孩一声,男孩没跟徐太太道歉,拍了拍衣服便转身跑回走廊。

  望着男孩跑远的身影,徐太太的视线变得模糊。她忽地想起半个月前在家里收到的那份亲子鉴定表,表上显示徐青与某个孩子DNA相似度99.9%,父子关系。


第55章 年少情深也会变心吗?

  入夜。

  大平层别墅里灯火通明。

  跟往常一样,徐青在7点左右进了家门。他在玄关换了鞋,今晚妻子没来门口迎接他,偌大的客厅寂寥无人,也没有她的身影。

  徐青问佣人:“婉婉呢?”

  “太太在厨房。”

  “婉婉做饭?”

  “是的先生。”佣人答。

  这一点倒是让徐青惊讶,自从他事业崛起,资产日渐丰厚,两人的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他就请了管家保姆,不让姜婉动手。

  妻子偶尔还是会下厨。

  一般都是逢年过节、他的生日或者两人结婚周年日。今天又不是特殊节日,怎么突然亲自做晚餐了?

  姜婉听到厨房门被拉开的声音。

  她偏过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徐青那张国字脸。平时锻炼的缘故,到了中年,徐青并没有啤酒肚也不秃顶,衣着整齐干净,人也比较精神。

  姜婉最喜欢的是他的眼神。

  他看她总是用着最温柔的神情,从他的眼睛里,姜婉只能看见自己的模样。这让她无形中觉得,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今日之前她都是这样觉得的。

  可是。

  那个叫徐洋的孩子不是假的。

  她在贵族私立学校待了几个小时,见了校领导,也调出了男孩的资料。那个孩子快六岁了,出生于2085年。

  她记起了很多事。

  从来不缺席结婚纪念日的徐青,在85年缺席了。那一年他的电影入围了戛纳奖,他出国忙工作,没有在说好的时间里回来,错过了纪念日。

  而他晚归的那几天,正是那孩子的出生日。

  很多事情早已露出痕迹,只是她的脑子与双眼都被情爱蒙蔽,自欺欺人地为徐青找好了借口,宽容了他的所有。

  姜婉生性温和。

  她不想计较这些小事,更讨厌去抓小三。

  这次她却想打破砂锅追查到底,为的不是揪出情妇和私生子,而是想给年轻的自己一个交代。

  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年少相爱携手度过三十几年的爱人会出轨,会背着她在外养女人还生了孩子。

  “婉婉?”

  “在想什么?走神了?”

  徐青的话音忽远忽近,朦朦胧胧。他连着说了好几句,姜婉才回过神。男人已经脱了她身上的围裙,主动穿戴在自己身上。

  他接了她手里的盘子。

  走向灶台边,熟练地翻炒锅内的家常菜。

  “婉婉,你出去休息一会儿,我把这两个菜炒好,咱们就一起吃饭。”

  “嗯。”

  姜婉点了一下头。

  没多说什么。

  她离开了厨房,没走远,就近在外头的餐厅椅子坐下。隔着玻璃推拉门,她注视着里头做饭的男人。

  她的厨艺并不好。

  结婚多年,她下厨次数不多,绝大多数都是徐青空闲的时候做饭。就像现在,他把炒好的菜端上桌,又盛好米饭,舀好汤,而后拉开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他为她夹菜。

  鱼肉都剔好刺放进她碗里。

  他紧接着又拿来一小束新鲜的百合花,放到她手边:“回家的路上看见花店的百合开得漂亮,就想着你会喜欢,买来送给你。”

  姜婉再度失神。

  她双目聚焦在男人熟悉的脸上,这样温柔体贴的丈夫,真的会出轨吗?他明明这样好,似乎也是爱她的,可又为什么要出轨呢?

  这顿晚餐姜婉吃得心不在焉。

  半小时后,徐青收拾碗筷,她起身去了洗手间。站在盥洗池前,姜婉拿出手机,点开几分钟前私人医院发来的讯息。

  一张亲子鉴定表。

  这是她亲自拿了那个名叫徐洋的孩子的毛发,亲自去的医院,吩咐人做的DNA比对检查。

  此刻结果已经到了手。

  姜婉胸口莫名堵,她的手指落在屏幕上,缓缓地滑动,想看见最后的结果,又害怕见到结果。

  文档下拉到最后一页。

  她的视线蓦地定在那行加粗的黑体大字上:“经鉴定,双方为父子关系。”

  “轰!”

  一道无形的滚雷砸在姜婉头顶,即便猜到了这个结果,做好了准备,在看到这个事实的那瞬间,她还是没承受住。

  她记得他们俩一起上中学。

  徐青家离她家很远,可是她每天早上出门,都能在家门外不远处遇上他,他说是凑巧,遇上了便结伴上学。

  她记得大学毕业。

  她放弃了远赴国外留学的机会,选择陪他拼事业。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她为了帮他求一个机会,在雨里站了好几个小时打动了资方。

  徐青找到她。

  在雨中紧紧地抱着她,他哽咽地向她承诺:“婉婉,我一定会成功,让你过上好日子,不再吃苦了。”

  雨很大。

  淅淅沥沥落在他脸上,姜婉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他的泪水。她只能感受到,他紧搂着她的双臂在颤抖。

  她也记得他向她求婚。

  买不起钻戒,只买了一条银链。他那时事业不明朗,前途可谓是一片黑暗,完全看不见希望。可是她还是点头答应了,她愿意陪他一起打拼,拼一个属于他们俩的未来。

  求婚距离现在已经很多年。

  许多内容她都忘了。

  唯一记得,那天晚上月亮很圆,男人的眼睛澄澈,里面装满了浓情蜜意。他的诺言也非常动听:“婉婉,我不会辜负你。”

  -

  姜婉不知道在盥洗池前站了多久。

  等她回过神。

  抬起眸子,就只看见镜中女人满是泪痕的脸。她深吸了口气,手背在脸上简单擦拭了几下。

  收拾好情绪,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走进客厅,坐下没多久,换了家居服的徐青便拿着切好的水果过来。他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用叉子叉了一块苹果递到她手边。

  姜婉接了。

  没有第一时间吃。

  她捏着手里冰冰凉凉的叉子柄端,思考了几秒钟,抬头与身旁的男人说:“老公,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我怀孕了。”

  空气骤然静了。

  徐青先是惊讶,而后是错愕,最后抑制不住的惊喜从脸上溢出。他连忙放下果盘去抱妻子,抱上的那刻又怕力气大了弄伤她,随后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握得紧极了。

  他很高兴。

  准确来说是兴奋到极点。

  所以,他还是很在乎孩子的。她无法生育,往昔他说的那些不要孩子的话到底还是哄她的。

  他出轨就是为了孩子吗?

  想后继有人,所以在外养了个女人,让别的女人生了个儿子?

  姜婉又说:“医生说我年纪偏大,生孩子风险会大很多。老公,不如你办个酒宴,把这个好消息公之于众,让宾客们为我和孩子攒点福气。”

  “肯定的!肯定的!”

  “我必然会办一场最隆重的宴会,将这个消息告知所有人。婉婉,你太让人惊喜了,我真的太高兴了,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

  “将来,我所有的财产全都给咱们的孩子。让他快乐长大,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绝不受半点苦。”

  姜婉点着头。

  在无人窥见的暗处,她按下了保存键,将徐青的话都录了下来。

  那个女人被徐青藏得太好。

  她找不到。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对方自己出来。姜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执着地想找出这个小三,也许是不甘心,不甘心年少情深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第57章 冤家聚头

  徐青作为国内著名导演,本身就自带流量。

  妻子怀孕大办宴会的消息刚发布,只一晚时间,便成了网络热点。姜婉第二天醒来,身旁的位置空了。

  徐青没去上班。

  他雇佣了家居建材的人来家里更换器具。

  贴羊羔绒地毯,将沙发桌椅的四个角都包裹上,把妻子的鞋子也都换成防滑款,每一处细节都做到位。

  姜婉在二楼楼梯口看了一会儿,随后面无表情地转身回了房间。她给一家媒体公司负责人拨了电话:“小李,我把新闻头条给你,你务必做最大的营销宣传,让华国各地所有人打开手机就能看见。”

  -

  几日后。

  MS传媒公司。

  南七月结束手头上的工作,收拾好东西打卡下班。她一边走,一边打开手机。最近全都是徐导夫妇的信息,铺天盖地的娱乐新闻。

  #徐导斥巨资举办宴会#

  #徐太太年过四十怀孕#

  徐太太是个低调的人,丈夫是国内顶级导演,她却很少出现在镜头前,更是从来不接受采访。

  前天。

  她破天荒地接受了一个访谈。

  记者以开玩笑的口吻问:“网友们都说您和徐导是老来得子,说这个孩子很会投胎,一出生就在罗马,以后的日子不用愁。”

  徐太太也用玩笑的语气回:“这话没错,我们夫妻二人的所有财产都会留给他。”

  这种话私底下说说倒是无妨。

  很少有人会拿到公众面前来说。

  南七月看到这条访谈,就猜到了徐太太的意图。做母亲的,都想自己的孩子有好的未来,徐青养在外的女人也不例外。

  她得知徐太太怀孕。

  又看到这则新闻,势必会有所行动,要为自己的儿子争取钱财。

  今晚七点徐导设宴,一定会有重大事件发生。南七月走出MS传媒写字楼,在街边拦了一辆的士车,前往京城大酒店。

  希望今晚那个女人会来宴会厅。

  这样她就可以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师傅的孙女。

  -

  京城大酒店。

  徐青宴请的宾客众多,京圈名流,内娱的艺人纷纷赴宴。门口聚集了不少媒体,白炽灯光闪烁,人声鼎沸。

  南七月绕过熙攘的人群。

  从侧门进了酒店。

  她搭乘电梯去了楼上的宴会正厅,选了一个偏僻人少的位置坐下。宴席已经开场,徐导夫妇也上台致辞,现场一片热闹景象。

  约莫等了半小时。

  主宾客席位的徐青离了场,没过多久,一个穿着制服的服务生走到徐太太身旁,弯腰与她说了什么,妇人便也起了身,与宾客道了声歉,离开了正厅。

  南七月连忙跟上。

  穿过正厅后方的长廊,来到一处幽暗的后院。南七月站在拐角处的墙壁后,先是看了眼不远处柱子后方的徐太太,随后将视线落向远处假山石喷泉旁的男女身上。

  男人是徐青。

  那女人想必就是徐青养在外的情人了。

  灯光很暗,南七月隔得也有点远,她看不清女子的容貌,只能大致看到一个身形轮廓,约莫一米六的样子,穿金戴银很是奢靡。

  此处幽静。

  潺潺的喷泉水声夹带着男女的对话声一道传了过来。

  徐青拽了女人,厉声道:“你怎么来酒店了!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安分地待在家里,好好照顾儿子吗?”

  “徐青,你不能这样对我们母子!”

  “你赶紧回去!”

  “我不回!以前你不让我见光,也不让小洋见光,我们母子俩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每天偷偷摸摸生活。但是你说你只有小洋这一个儿子,以后的家产是他继承,所以我忍了,忍了六年没跟你抱怨过一句。”

  “可如今姜婉怀孕了!你要把所有的财产都给姜婉的孩子!那我和小洋怎么办?”

  “你先回去,这些事我们之后再说。”

  “不行!你今天晚上不跟我说清楚我不走!徐青,你在害怕什么?是怕姜婉看到我,知道你在外养女人有了私生子,知道你出轨对你失望,还是怕我的出现破坏了你在公众面前树立的爱老婆好男人形象?”

  “姜婉真蠢啊,她应该还不知道你早就婚内出轨了吧?人前人后还一味地夸你,深情款款地看着你,若是她知道你不忠,你猜她会不会跟你离婚?”

  “你想做什么!”徐青怒了。

  “那要看你想做什么!”女子不畏惧,反而加大了声音:“你不能抛弃我和小洋,你至少要把你的财产一分为二,给小洋一份。要不然,我就向媒体曝光你!或者,我直接毁掉姜婉的孩子——”

  “你敢!”

  徐青猛地将人甩翻在地。

  女人不是他的对手,整个人都摔了出去,狼狈地倒在鹅卵石道上。她抬头,徐青则冷眼俯视着她,一字一句警告:“你要是敢动婉婉一根手指头,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哐当!”

  花盆掉落的声响在夜里格外清亮。

  喷泉旁的两人警惕抬头,闻声望过去,在看见走廊石柱前姜婉的身影那刻,徐青眸光狠狠晃动,步伐踉跄了几下,忙不停地往妻子的方向跑。

  “婉婉!”

  “你听我解释婉婉,我跟她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青夫妇离开后院。

  待两人身影完全消失,南七月才从拐角处走出来,径直走向喷泉旁的女人。离近了,她蹲下身,伸手去扶她。

  女子顿了半拍。

  抬头。

  两人对视,彼此在对方眼里都是陌生的。南七月先把她扶了起来,开口道:“我是过来参加宴会的,刚刚碰巧经过这里。”

  “那你都听见了?”

  “差不多。”南七月坦诚,又说:“徐导是圈里公认的好丈夫,圈中大佬那么多,你怎么偏偏选择跟他?现在事情暴露了,你和徐太太之间,徐导估计是选后者。”

  这几日的新闻本就令她生气。

  此刻听南七月这番话,女子更是怒火攻心,脱口便说:“徐青是好男人?天大的笑话,他手底下的女艺人哪个没被他碰过?当年我刚入娱乐圈,就被他选中,利欲熏心为了前途,咬牙跟了他,做了这个见不得人的情妇。”

  “过年我连家都不敢回,平时连爸妈都不敢联系。他不准我外出露面,怕我被媒体拍到,担心损坏他的好形象。”

  闻言。

  南七月眸光微滞:“你有父母?”

  女子见她奇怪,推开了她的搀扶,往后退了半步保持距离:“你这是什么话?谁没父母?我出生在优良的家庭里,只是走错了一步。”

  一步错,步步错。

  女人没再多说,只是朝徐青夫妇离开的方向狠剜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后院。南七月还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这个女人不是师傅的孙女。

  可是,根据之前得到的线索,师傅的孙女分明就是被徐青买走的。徐青难道把她送人了?到底送去哪了?

  想知道答案,估计还是得问徐青本人。

  南七月迈开步子准备走,刚走了半步,余光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抬眸望去,见几米外背光处的大理石台阶上,几位京圈贵人站在那。

  为首的男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斯文冷漠。

  但是。

  当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她的身影装入他眼眸中,墨时聿神色顿时温软了下来。他注视着她,无声胜有声。


第58章 动心

  晚春的夜色和煦。

  他站在背光的阴影之下,愈发冷峻疏离。正因如此,在他注视她之际的神色转变才更加明显,明显到南七月都能轻易发现。

  有那么一瞬间。

  南七月觉得他并没那么神秘莫测、高高在上,他似乎也与普通人一样,有着最纯粹最真挚的感情。

  比方说男女之情。

  先前他的助理解释过,他倾慕于她。

  夜幕之下,短暂的对视后,南七月先一步收回视线。在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暗处,她垂在身侧的葱白手指蜷缩了几下。

  她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迈开大步。

  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

  今晚之后,京城发生了一桩热闹的事。

  青梅竹马相识相恋,结婚二十来年,被圈子里誉为最恩爱夫妻的徐氏夫妇在打离婚官司。徐太太提出和平分离,徐青不同意,几番纠缠,徐太太请了律师整理好相关的证据,递交法院提起诉讼。

  早晨下了小雨。

  天灰蒙蒙的。

  别墅外停放着两辆卡车,服务人员们正有序地搬运着货物。随着物件不断搬出,这偌大的屋子变得空旷。

  姜婉下了楼,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男人听到她的脚步声,即刻抬起了头。在他的注视下,姜婉朝他走近,将一份新的财产划分文件摆在茶几上。

  “婉婉——”

  “这是律师新拟定的,各项条款都很清晰,该是我的我一分不让,当然我也不会占你便宜。你认真看一下,没意见就签字,有异议的部分联系我的律师。”

  徐青站起身,眼眶泛红:“我不离婚!婉婉,我不同意。”

  离婚这件事已经谈了一个星期,京圈里的人都看了一周的热闹,徐青倒是一点都不在乎被人看笑话,不断地拖时间。

  他这一周都在家。

  寸步不离地跟着姜婉。

  许是没怎么休息,一向爱干净的男人脸上有了胡渣,人看起来也很憔悴,眼窝深陷,短短几天时间老了好几岁,仿佛离婚对他的打击很大,要他的命,他承受不了。

  姜婉觉得很好笑。

  如果他真的言行一致,他就不会出轨,更加不会有一个已经上小学的私生子。他把她当傻子在哄骗,他让她觉得自己这半辈子过得真失败。

  姜婉看着他,道:“你有什么理由不离婚?徐青,你有什么资格对着我说不同意?你让我遭受别人的非议和耻笑,你让我觉得我们俩从年少一路走到现在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婉婉不是这样的。”徐青试图伸手,还未碰到她就被她躲开了,男人伸出去的手掌僵持在半空,他眼眶含泪:“婉婉,我自始至终就只爱你。那个孩子真的只是意外,当年那个女人拿着B超单,我看着图片里婴儿的阴影,一时糊涂鬼迷心窍就答应她生下来。”

  “婉婉你相信我,我对她没有感情,我心里眼里都只有你。我一直在想,该怎么跟你说孩子的事,我设想着把孩子带回来给你,让他认你做妈妈——”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客厅。

  徐青半边脸被打偏,嘴唇溢出了血渍。姜婉站在他跟前,还未放下的右手止不住的颤抖,她呼吸加快,瞳孔因情绪过激而紧缩。

  她盯着面前的男人,气到失语。

  他怎么敢说心里眼里都只有她一个人?他能让别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就说明他在外、在她看不见、媒体拍不到的暗处生活混乱,玩了不知道多少女人。恰好有那么一个怀孕了,他便留下了孩子。

  缓了许久。

  姜婉冷静了下来。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阴影图册,在看到熟悉的CT片那一瞬间,徐青眼睛顿时瞪大了。姜婉将手里的B超单随手扔在地上,她看着他:“办宴会是我骗你,目的是想引出那个女人,我只是单纯地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也是心有不甘。

  毕竟两人在一起三十年。

  她想用现实来打醒自己,用丈夫出轨、小三在场的事实狠狠扇自己一巴掌,把自己从“试图跟徐青继续走下去”的荒唐想法里拽出来。

  看着徐青不可思议的神情,姜婉又说:“这些年我不断地治疗、吃药,那1%的奇迹真的发生了。几天前我收到医院的体检单报告,听见医生说的恭喜,看见这张孕四周的B超单,我真的很高兴,终于有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了。”

  徐青眼泪掉了下来。

  顺着红肿的脸颊往下滴落。

  他张了张唇,轻声喊她的名字,话刚到嘴边,就听见姜婉说:“我当天就去医院做了手术,把他流掉了。因为你不配,你真的不配。”

  姜婉转身离开。

  徐青即刻 追了上去,从背后紧拉住她:“婉婉,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我们俩一起走过这么多年,我就犯错了这一次。那个女人我已经处理好了,至于孩子,我也可以把他送出国,他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来别墅时姜婉带了几个保镖。

  此刻。

  得到女人眼神示意,保镖箭步冲上前,将徐青拉开。姜婉擦了擦被他拽过的胳膊,没多说一个字,径直离开了。

  徐青再次追出门,却只能看见奔驰车远走的车影。

  不管怎么追都追不上。

  他倒靠在院外那棵梧桐树下,妻子最爱的梧桐。他注视着车子驶离的方向,喉头几度哽咽。

  管家这时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关切:“先生,这件事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太太那么爱您,她可能只是一时接受不来这个事实,太过于生气,所以——”

  徐青不语。

  婉婉的性格他最清楚不过。

  她很温柔,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烦心事也是睡一觉就能全忘。这样如水般温和的人,一旦倔强起来谁都没办法更改她的决定。

  他不会离婚的。

  绝不同意。

  他这辈子只爱婉婉一个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离开她。


第59章 她在墨家

  像是想到什么,徐青转过头看向管家:“婉婉为什么会知道孩子的存在?是谁告诉她的!”

  他把那对母子藏得非常好。

  国内最顶级的侦探也无法窥见半分半毫,若是仅凭自己的能力,婉婉绝不可能发现孩子,一定是有人蓄意谋划!

  管家仔细回忆了一番,灵光一闪:“一个月前,太太收到了一封文件,里面装的好像就是亲子鉴定表,是您跟孩子的DNA比对表。”

  闻言。

  徐青眼底顿时阴翳。

  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见不得他好,想方设法来破坏他的家庭!

  -

  这天上午。

  接到私立贵族学校教导主任打来的电话,南七月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她进到办公室,入目便是穿着一套黑色的冲锋衣,倚在墙边那高高瘦瘦的少年。

  男生双手插兜。

  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下是他那张带着病态,白得透光的脸。他神情冷傲,低垂着眉眼不搭理任何人。

  听到开门声。

  抬眸见到南七月,少年眸内的寒冰瞬间化了。他立马朝她跑去,挨到她身旁,温顺的像只讨好卖乖的小幼崽:“老大。”

  南七月扫了他一眼。

  没说话。

  随后同办公室里几名领导谈完长生入学的事,带着人离开行政楼,往宿舍方向去的路上她才开口说:“你从澳洲回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还进了这所私立学校,你怎么拿到的入学资格?”

  少年跟在后方,乖顺回着:“老大,你当时不顾危险接了徐太太的单,我就想立刻回国了。燕老头对你有恩,是你的师傅,所以你豁出命也想完成他的心愿,找到他失踪多年的孙女。”

  “同样的,你也是我最珍贵的人。我不可能一个人在澳洲过着舒坦安全的日子,让你独自留在京城。有危险,我们俩一起担。”

  “至于入学——”

  长生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金边名片。

  递到南七月面前。

  名片上“墨时聿”三个大字格外清晰。

  “老大,我是前天回的京城,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就没有提前告诉你。飞机落地国际机场,就有人在外面接我,说是首富墨家派来的。”

  “之前这位墨总帮你解决了难缠的顾客,我就对他挺有好感。他人真的蛮好的嘞,又是让我住大别墅,又是帮我申办居住证,还给我弄到了入学资格,让我以正常人的身份在这里读高中。”

  以墨家在京城的实力,查到长生的行踪不难。

  但是。

  墨时聿对长生这样上心,方方面面都准备妥当,细致且体贴,做事也很有分寸,总是保持着不过近也不疏远的礼貌距离。

  让人挑不出刺。

  南七月本来就打算等一切都处理好之后,接回长生,并为他办理居民身份证,让他与普通的少年一样,大大方方地生活在阳光下,入学读书。

  墨时聿他很会把握她的心思。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恰到好处。

  南七月送长生去了宿舍楼下,望着少年走远,身影进入大楼,她才收回视线转身准备走。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面孔。

  对方情绪比较激动。

  南丞三步并做一步快速走上前,杵在她跟前,仰头打量着她:“今天全家一起去山腰别墅露营,你专程来接我?南七月,别以为你做这些事讨好我,我就会原谅你。绝不可能!你上次骗我的钱,还让我被老爸罚跪祠堂,我记你一辈子!”

  “你录音里的那些话也都是真的,我以前说过不认你,现在依然不认你!当时在校领导办公室外改口,也不过是想让你去签字故意那么说的。”

  “我明确告诉你南七月,就算你做小伏低做一百件讨好我的事,也不会增加我对你的好感。我只有一个姐姐,那就是柔柔姐,你什么都不是!”

  这里是男生宿舍楼下。

  周围都是人。

  后方还有南丞的室友,所以他胆子大了很多。不过,在对上南七月冷冽眸光那瞬,南丞还是本能地缩了脖子,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南七月没搭理他,迈开步子径直离开。南丞原地愣了半拍,连忙追上去:“你去哪南七月?”

  “山腰别墅。”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宿舍拿东西。”

  “你谁啊?等你。”南七月侧眸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毕业了去应聘联想公司呗,挺会联想的。”

  南丞噎住。

  在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知道自己自作多情后,少年的脸顿时鼓了,又气又急,却又拿面前的人没办法。

  “南七月你别嚣张!等我长大了,接手了爸妈的产业,在家里站稳脚跟有了话语权,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扫地出门!”

  “扫呗,谁能扫得过你。”

  “南七月你——”

  没等他说完,南七月笑了一声便往前走了。南丞站在樟树底下,整个人险些气成河豚,脸都气圆了。

  -

  傍晚。

  山腰别墅。

  雨后的森林微风里带着泥土和鲜花的气息。

  南七月挎着篮子从菜地回来,见大门外停着一辆陌生的车。她往前走了几步,见院内的露天休闲椅上坐着两个人,南父和十来天没见,苍老了许多的徐青。

  离得远,听不见两人在谈什么。

  她也没去偷听。

  进了屋,把摘好的青菜交给佣人,洗了手去了后院。院内的梨花都开了,母亲喜欢梨花,她打算折几枝拿屋子里插瓶。

  夕阳落在地面上。

  有一道身影从远及近,慢慢往这边来。南七月瞥了眼地上多出来的影子,她停了折花的动作,偏头看向来的人,礼貌打了声招呼:“徐导。”

  徐青没修边幅。

  穿着也不似往日那般工整。

  对方注视着她,眼底一点一点阴冷下来。他朝她走近,压低嗓音质问道:“我自问没有地方得罪南二小姐,你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挑拨我和我妻子的感情,对你有什么好处?”

  南七月淡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别装了!”

  “那份亲子鉴定表是由京城医院寄到我家,送到婉婉手上。我查了近期去京城医院做DNA比对的所有人,其中一个就是你!”

  南七月没想过隐瞒。

  她也知道徐青有一天会找上门,她在等他找上门。只有如此,她才能有机会从他嘴里听到有关师傅孙女的行踪。

  线索全部集中在徐青身上了。

  她只能冒险搏一搏。

  南七月放下手里的梨花,声音不缓不急:“是我又怎么样呢?你有私生子是事实,在外玩女人也是事实,如果你没有做,谁都无法让你背锅。同理,只要你做了,总有一天会被曝光。”

  “其实你也不是这几天才变坏,从你小有名气,收入暴增开始,你就玩得很花了,只是一直没让徐太太知道,一直伪装着好丈夫的形象。”

  “不然,六七年前你也不会跟人贩子打交道,更不会为了追求刺激,买下他们手里拐卖来的女孩子。”

  听到这句话,徐青瞳孔一滞。

  显然是被说中了。

  他下意识抿了一下唇,再次聚精盯着面前的女人,徐青忽然笑了:“你费尽心思接近婉婉,破坏我们俩的婚姻,原来就是为了那个女的?”

  “她被你弄哪去了!”南七月追问。

  “就算告诉了你,你也没办法把她救出来。”徐青笑得愈发猖狂,他忽地逼近,一字一句道:“我人生拍的第一部大片,就是拿她换来的。我把她送去了墨家,资本就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一战成名。”

  “墨家,京城首富家族。你觉得你有本事与墨家人接触吗?你连墨家的门槛都摸不着也进不去,更别说找那不知生死的女人了。”

  “南七月,你害得我家破,婉婉跟我离婚,她不肯原谅我。你该死!我不会放过你,我不如意,你也休想好过!”


第50章 我抱你

  徐青说完大步离开。

  停在院外的那辆黑色奥迪扬长而去,片刻的功夫,只看见卷起的尘土与落叶。南七月站在原地,迟迟没有收回视线。

  不是怕徐青的报复。

  在她冒着风险接近徐太太时,她就预料到今天。要成事,势必得付出相应的汗水与代价。为了达成师傅的心愿,找到他失散的孙女,南七月愿意豁出命去赌。

  她这人向来如此。

  滴水之恩将涌泉相报。

  几分钟前徐青提到了京城墨家,当年为了往上爬,徐青将买来的女人送去了墨家。墨氏家大业大,子孙根系更是繁多,他到底将人送给了谁?

  如他所说,想调查清楚,想把人带出来,南七月必须得接近墨家的人,顺利进入墨家,否则一切都是白谈。

  墨家。

  墨家人。

  第一时间涌入南七月脑海里的,便是现阶段墨家的家主墨时聿。他们俩是有交集的,而且关系匪浅,如果能通过墨时聿,她必定事半功倍。

  “二小姐。”

  “二小姐,太太做了您喜欢吃的红丝绒蛋糕,让我叫您去尝尝呢。”

  佣人的话音飘来。

  南七月回过神,她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别墅。

  -

  徐青的报复来得这么快,这样极端,是南七月没有预料到的。

  她以为,像徐青这类没背景没家世,全靠和妻子白手起家打拼事业,成功暴富的平凡人,会更加珍惜事业,行事更沉稳,更能为将来考虑。

  先前去录制《大美青瓷器》综艺,几次接触徐青,他给她的印象确实是稳重且情绪稳定的。

  不曾想他今日会这么疯。

  很难想象,一个在外玩得那么花,有各种情妇还有私生子的男人,竟然会因为妻子与自己离婚就失去理智,形象不要了,未来的事业也不要了。

  看到别墅方向飘来浓烟时,南七月正跟佣人在溪水边采摘风铃花。母亲喜欢颜色淡的花朵,她想摘着送给母亲。

  南七月不顾手上的花,即刻折返。

  跑进林荫道,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火焰映入她眼睛里。南丞和南清宴扶着满身是灰烟的南父从大门口出来,刚走完大理石台阶,南丞惊呼:“二哥,妈不在院子!”

  “什么?!”

  “你不是说妈在后院!”

  “二少爷,太太还在餐厅里,她在做蛋糕,说是多做一点留给二小姐晚上吃。”

  “秀雅——”

  南父转过身,推开儿子的手就要返回别墅。

  南清宴一把拉住了他,火势太大,站在院内都觉得炙热无比,更别说冲进屋内:“爸,里面太危险,您在院子里等,我进去救——”

  话音未落。

  眼前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等南清宴转头望去之时,就只看见南七月冲进火场的背影,她单薄的身子被门内的浓烟瞬间吞没,她甚至都没犹豫,就从林荫道跑了进来,直奔大火里。

  那一刻。

  院子内外众人都安静了。

  就连平日里牙尖嘴利的南丞都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大火燃烧的门窗。生死面前,即便是亲人,自己也会犹豫。

  因为这是人的本能。

  人都是怕死的。

  南七月她好像不怕死,准确来说,她把母亲放在心里至高的位置,比自己生命更高的位置。

  几秒钟后,众人从错愕中回过神。彼时,火警救援也赶到了院外,火势蔓延速度太快,燃烧太凶烈,消防员们利索地灭火。

  门口的牌匾被烈火烧断了。

  砰地一声砸了下来。

  下一秒,南七月的身影从无尽硝烟中走了出来。她背着已经昏过去的南母,一气呵成地下了十几级台阶,跑至安全地带的林荫道,才松下吊着的那口气,体力不支地倒了下来。

  所有人瞬间围了过来。

  南清宴抱起母亲就往救护车方向赶,受了伤的南父紧跟着去,南丞也本能追上。周围人声嘈杂纷乱,南七月半条腿跪在地上,佝偻着身子,被火烫伤的右手垂在身侧。

  她缓缓抬起眸子。

  在看见母亲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她才舒了口气。也是这会儿,她感受到了身体上的疼痛。

  不知道哪里受伤了。

  好像处处是伤。

  皮肤滚烫,衣服被烈火灼烧,灰烟布满脸庞,人很狼狈。南七月双手撑着地面,慢慢地站起身。

  有医护人员注意到了她,连忙上前搀扶:“您受伤了,上救护车,我们送您去医院检查。”

  “嗯。”

  她应着。

  行走的过程中,步伐踉跄不稳,一瘸一拐的。南七月侧眸看了眼先前停放着另一辆救护车的方向,护士留意到她的眼神,便说:“那位晕倒的伤患已经被送去了医院,她的丈夫儿子们也上了救护车跟着一起去了。您是这家的佣人?还是被聘请的糕点师?这年头这么护着主人家的员工不多见了。”

  竟然能冲进火场救女主人。

  少见,太少见。

  放在古代,这绝对是忠仆啊。

  护士小姐这几句话没说,南七月猜到了。她抿了抿干涸的唇,想回答说自己也姓南,不是佣人也不是员工,而是堂堂正正的南家人。

  话到了喉咙又觉得没必要。

  无所谓。

  -

  京城医院。

  救护车驶入医院车行道,在门诊部大楼外停稳。护士开了门,扶着南七月往车下走。她迈开步子,一只脚刚落到地面,视线里便装入男人西装革履的身影,以及他那张冷漠斯文的脸。

  南七月顿了半拍。

  没等她反应过来,墨时聿已然走到她跟前。他这次没顾上绅士的礼仪,没保持礼貌的距离,而是直接上手从护士手中将她接了过来。

  他来得比较匆忙。

  没系好的西装外套扣子,略歪的领带,还有凌乱了几分的额前黑发,都在无声彰显着男人出门之际的急切。

  许是正在工作。

  可能是在公司开会,也有可能是外出与合作方见面。接到了电话,收到了南七月遇险的消息,便第一时间赶来医院。

  墨时聿低头注视着她,眸光在她身上打量了好几圈,越是打量,男人剑眉蹙得越发紧:“我抱你。”

  他征求了她的意见。

  却没等她回复,便弯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两人在体型上有着差异,几乎没费什么力,墨时聿就轻易抱起她,迈开步子径直往医院里去了。


第51章 他是第一个这样关心她的人

  南七月忘了自己是怎么进的医院。

  她只记得他的步子很稳,他的双手温热,怀抱很暖和。她第一次感觉到男性身体的肌理,坚实的、有力的,是她活了二十年从未体会过的滋味。

  被保护的感觉。

  很奇怪。

  形容不上来。

  这些年,为了求生,为了跟长生平安活下去,她站得笔直,后背不敢弯一点。打雷闪电狂风暴雨之际,她总会把长生护在身后。

  受伤了不敢喊疼。

  太疼了不能哭。

  她就像墙角里韧劲生长的杂草,被人一脚又一脚踩过,踩进泥土里,踩得根茎断裂,却还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慢慢站起来。

  忽然有一天。

  有人路过这荒芜的偏僻一隅,他撑着伞,蹲下身,温柔扶起她的枝叶,细心为她遮阳,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了雨雪。

  南七月有些恍惚。

  她抬起眸子,从她的角度,看见了男人优越的侧脸。他鼻梁高高挺挺,嘴唇薄而微红,戴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矜贵优雅。

  刚好这时有一束傍晚的晚霞照射进来。

  落在他身上。

  暖色调的霞光敛去了他的锋芒与冷峻气场,衬得他就像从光芒中走出来的一样,温软绵长。

  右手手背上忽地传来疼痛,南七月本能吃疼蹙眉。这会儿她才回过神,发觉自己坐在外科室的椅子上,专业的医护人员正在给她清理伤口。

  墨时聿就站在她身旁。

  注意到了她细微的神情转变,他弯腰温声询问:“是不是疼?”

  男人嗓音悦耳,磁性温柔的音调落入耳廓是一种享受。南七月下意识抬头,眸内瞬间装入他俊美的脸庞,她即刻错开视线:“不疼。”

  这下轮到医护人员说话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心口不一,这怎么会不疼呢?手背先是被烫伤,又被利器刮了一条口子,肉眼都能见到血肉。除非是没有痛觉神经,不然正常人都会疼。”

  南七月卡壳:“……”

  医生将带着血的酒精棉扔进垃圾篓,随后看向墨时聿,道:“你是她男朋友吧?不称职啊,怎么能让自己的女朋友伤成这样?”

  “他不是!”南七月连忙解释。

  “不是?”医生有点怀疑,上下打量了两人几圈,“那刚刚进门的时候火急火燎的,不是女朋友也能急成那样。你家里人呢?受了伤怎么的也得给家人打个电话呀。”

  闻言。

  南七月抿了抿唇。

  过了半晌,她才回答医生的话:“我妈也受了伤,她昏迷了,人在医院里。”

  医生哦了声,他将准备好的药品交给年轻的护士,让对方给南七月上药。而后看了眼墨时聿,道:“她行动不便,也没家人陪护,你跟我出去办一下手续,再去药房拿药,另外我把注意事项说给你。”

  南七月张了嘴,墨时聿却先她一步应了医生:“好。”

  他随着医生一起离开了诊室,走的时候与南七月说了声:“你先擦药,我很快回来。”

  -

  如他所说,他回来得很早。

  提着药品进入诊室时,南七月还在缝针。她的右手手背被利器划伤,缝了六针。女人全程没吭一声,眉头都没怎么皱,仿佛不知道疼。

  “手上的伤不要沾水,三天后来医院复查。”

  “好的。”南七月应着。

  护士端着残留的药品罐子离开,诊室里只剩南七月墨时聿两人。安静了片刻,南七月站起身,率先开口:“谢谢。”

  墨时聿:“不碍事。”

  南七月抬头看他:“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你特意跑一趟,还麻烦你在医院待了这么久,又是陪我擦药,又是去取药,来回奔波。”

  对视片刻。

  墨时聿凝着她漂亮的眼睛,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并不排斥我来医院?或者说,你能够接受我陪护你就医。”

  南七月久久没作声。

  两人先后离开诊室,走在宽敞无人的廊上,南七月才坦诚:“我这个人比较怕死,所以会提前做打算,凡是有可能危及到自身的,我都会在事情没发生之前从根源上解决。”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像烟花,它绽放的时候很漂亮,但它一旦发生爆炸就非常危险,所以我从来都不放烟花,也不看烟花。”

  “回京城也有百来天,我没有融入上流圈子,也不参加任何名媛聚会。人心险恶,资本的圈层更是难以预估。”

  “我对你并没有敌意,起初我们刚认识那会儿,我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觉得你人很好,相处起来很舒服,我就已经把你当朋友了。”

  “在得知你真实身份那刻,我是在规避风险,我担心将来会发生麻烦事,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墨时聿认真聆听。

  对于她的话,他没有作过多的解释。既没有画饼做保证,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语言很苍白也很无力,从嘴上说出来的东西,远没有实际行动来得让人信服。

  他有心追她。

  必然要用行动打动她。

  墨时聿只说:“我的联系方式你删了吗?”

  南七月摇头:“没有,我虽然没读多少书,但最起码的礼貌还是有的。”

  “嗯,你可以随时找我。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打电话或是发简讯,我都会第一时间到。”

  “你——”

  “你母亲在住院部1001病房,医院这边我都安排好了,会有人精心照顾。你的伤也不能马虎,三天后记得来复查。”

  他说着,又拿出一张白纸。

  墨时聿把纸张递到她手边,说:“这是医生交代的嘱咐,我着重记录了几点。”

  听着他的话,南七月低头。

  她的目光定格在那张工整的纸张上。

  纸上有几行字。

  字体清隽,就跟他这个人一样。

  她打小就是一个被抛弃的人,无处可去,无枝可依,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呵护备至,悉心关怀。

  他是第一个。


第52章 偶遇

  与此同时。

  医院另一隅,1001病房里。

  南母躺在床上还未苏醒,手背插着针孔正在输液,医生道:“病人是吸入过量浓烟导致昏迷,醒来就会好的。她身上几乎没有伤,家属不必太担心。”

  “一般从大火里逃生出来的患者,或多或少都有点伤。像南太太这样无伤痕的还是少见,隔壁科室半小时前也送来一位火场患者,她伤得可严重了。”

  听到这句话,南清宴率先反应过来:“当时在别墅,是七月冲进火场把妈救出来。我们只顾着送妈来医院,忘记七月了!”

  南父也后知后觉:“她现在还在别墅吗?”

  南丞:“有什么好担心的,南七月流落在外二十年都平安回来了,她命硬,我们不用管她。”

  南清宴瞪了说话的弟弟一眼,少年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他离开了病房。

  一边拿出手机给七月打电话,一边朝医生所说的隔壁科室方向走。走到电梯间,电梯刚好到达10楼,铝合金门从两边打开,南七月的身影撞入他眼内。

  见她平安无事,南清宴松了口气。

  他视线下移,落到她缠着纱布的右手:“七月,你受伤了!”

  “不然呢?”

  南七月出了电梯,绕过他,径直往1001病房走。南清宴即刻跟上去,担忧道:“除了手,身上还有其他地方伤到了吗?二哥陪你去看医生,咱们做一个全身检查。”

  “用不着。”

  “七月对不起,当时情况太突然,爸受了伤,妈又昏倒了。我和小丞晕头转向,只顾着跟着救护车来医院,把你遗忘在别墅了。”

  “你道哪门子的歉?”

  “我是你哥哥,没顾好你是我失职。”

  南七月冷嗤。

  她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后方的男人,冷漠开口:“我救的是我妈,受伤与否都是我个人的事,跟你有毛关系?”

  “南清宴,你能不能恢复成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用鄙夷眼神看我的样子。我头顶没有摄像机,你别发挥你的影帝演技了。另外,你真的很装。”

  视线里,南清宴的脸白了下来。

  他很愧疚。

  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虽然他已经尽力地去对七月好,但他不得不承认,危险来临之际他的全部注意力还是集中在同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人身上。

  七月回来得太晚了。

  他的潜意识里还是会自动把她排除。

  见南七月要走,南清宴追了两步,他伸手试图拉她,指尖触碰到她衣角的时候又停住了:“七月,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们相处久了,我会——”

  她箭步离开了。

  压根儿没听完他的废话。

  -

  因为这场大火,南家定于这周的“认亲宴”延迟了。

  时间待定。

  说是要等南七月痊愈后再办。

  南七月这阵子就待在家里养伤,她会定期去医院复查。第一次去的时候,在医院大门口遇上了墨时聿,他说是碰巧,他刚好去给墨老夫人拿药,之后也便顺道陪她做了检查。

  第二次去,她是在外科室遇到的他。他说他的朋友是医院的外科副主任,刚好有台手术要做,他顺路送朋友来医院。

  次次都是偶遇。

  每次都是凑巧。

  南七月今天第三次来医院,右手的伤差不多愈合,可以拆线了。路过IFS商场,她让司机停了车,去买了两杯咖啡。

  抵达医院。

  跟前两次一样,她走的都是人少一些的东门。穿过人工湖畔步道,进入门诊部大楼,如她猜想的那样,果然在迈入大厅的那一秒钟,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很扎眼。

  站在人群里,目光会不自觉地落到他身上。

  有一种人就是有这种能力,即便是站在那不动,也会成为瞩目的焦点。南七月觉得,墨时聿就是这类人。

  身姿挺拔。

  体裁工整的西装。

  清晰分明的五官轮廓,戴着金丝框眼镜。光是这外在条件,撞进人的眼睛里,都是一番视觉盛宴,审美的享受。

  在他的注视下,南七月朝他走过去。离近了,她率先打了声招呼:“今天是顺路送你朋友过来做手术,还是来给你外婆拿药?”

  墨时聿是个正经的人。

  有着上位者该有的气场,令人望而生畏,本能保持恭敬。但是,在南七月面前,他敛去了疏离与冷漠,甚至还能有几分从未有过的幽默:“南小姐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是来给我二哥拿药。他多年前出了车祸,双腿不便。”

  同一个小区的住户,一年到头都碰不到几次,何况这样繁华的京城大都市?

  没有蓄意谋划,两个人是不可能次次偶遇的。

  南七月淡笑,随后将手里的咖啡递给他:“路过商场买的,之前喝过一次,觉得味道还不错。”

  “谢谢。”

  “你还挺客气。”

  “跟你学的。”墨时聿说。

  南七月抬眸瞥了他一眼,两人一同往电梯间方向去。拆线的过程并不复杂,半小时就处理好了。

  门诊大楼外。

  两人沿着鹅卵石小道往东门走。

  墨时聿低头看她,道:“你母亲身体痊愈了吗?”

  南七月回:“别墅起火她吸入过量浓烟,现在还有点咳嗽。她本来就有腿疾,大火那日摔了一跤扭伤了脚,在家里休养。今天她坚持要陪我来医院拆线,我没让她来。”

  “你对你母亲很好。”

  “嗯,都是相互的,我回京城这么久,也只有她真心实意对我。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谁对我好我都会同等返回去。”

  话音落。

  南七月抬了头,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无意中迎上了男人低下的眼眸。隔着玻璃镜片,她被他深邃如墨的眸色刺了一下。

  仿若轻微的电流落入身体,蔓延到每一个细胞。

  微风拂过。

  他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淡淡的、清冽的,让人很舒服但又具有强烈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南七月的耳廓瞬间泛起了红。

  她连忙后退。

  眼神飘忽之际将彼此的距离拉开,心虚地低了一下头,勾了勾耳边并没有乱的头发。南七月没敢看他,率先往前迈开了步子,随便找了个话题:“你下午还有工作吧?先走吧,不耽误你时间。”

  墨时聿跟上她,就走在她身后:“请假了。”

  “老板还用请假?”

  “老板也是公司的一员,当然,跟员工不同的是,老板收入很高。”

  “年收入多少啊?”南七月脱口而出。

  墨时聿低眸,凝着她泛红的耳廓,她皮肤瓷白,虽然鼻梁旁有点点雀斑,但并不影响日光下这抹格外好看的红润。许是觉得可爱,他没来由地逗了她一句:“几百亿吧。”


第53章 欺骗

  南七月美眸圆睁。

  饶是她想过上市财阀公司资本雄厚,但也没想过会有这么庞大的数字。她红唇微启,动了几下想说句什么,忽地察觉到墨时聿眸内浮现的悦色。

  很细微。

  但她捕捉到了。

  南七月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睨了他一眼,快步走了。墨时聿迈开步子跟上,目光定格在她如画的脸上。

  他高她一截儿。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她翘翘的睫毛,小巧的鼻子,还有因为生气而微鼓的脸颊。生活的经历令她比同龄人要成熟,所以她很少会显露这份少女的稚气。

  说到底,她今年也才二十岁。

  这个年纪是每一个女孩子最活泼阳光的,老天不该这样薄待她,她值得被疼惜,也值得被深爱。

  墨时聿:“你长得很好看。”

  南七月眉心突突跳了跳,脚下飞快的步子无意识减缓了。她抬头往后望他,日光余晖落在他的侧脸,许是他这个人本身就很正经,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轻浮,反而格外的真诚。

  “你恭维我?”

  “说实话也算恭维吗?”墨时聿反问。

  听着他的问题,南七月凑近了他几分,仔细端详着他这张俊朗的脸:“你真的没谈过女朋友?”

  感觉他很有经验的样子。

  相貌出众,家庭背景强大,个人能力又独树一帜,谈吐气质俱佳,这样的人怎么会沦落到去相亲?还相不到对象,给他外婆都急病了。

  墨时聿:“工作太忙了。”

  南七月点了点头。

  似乎也能理解。

  她两年前开始独自接单,活儿多的时候也是连着熬好几个大夜,别说谈恋爱,她连棉花都不想谈。

  她一个文物修复师尚且如此,更何况墨时聿这样的大财阀公司总裁?

  想到这,南七月正打算说什么,没等她开口,男人磁性悦耳的嗓音便从她头顶方向传来:“离开医院直接回南家吗?”

  “我还要去趟商场,买点东西。长生入学了,很多物件需要置办。对了,这件事还得谢谢你,帮他办理好了一切,我这个监护人偷了闲,只去学校签了个字。”

  “我陪你去买。”

  “不是说工作忙吗?”

  “请假了。”墨时聿说。

  “……”南七月顿了半拍,她倒是忘了。

  远处。

  住院部大楼下。

  沈南风与许特助并排站着,两双眼睛齐齐望着东门。许特助喃喃道:“明明特别忙,先生还是抽出时间来陪南小姐复诊。不过,先生蛮高兴的。”

  何止高兴?

  墨时聿是个孤僻的性格,无论是商业局会还是好友聚餐,他都不怎么发言,选一个人少的位置坐下,全程也没什么表情。

  他与南七月走在一块儿,交谈就没停过。

  他还会自己找话题呢。

  目光永远定格在南七月身上,今天也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平日里那么冷峻的墨总,竟然会用幽默的语调去逗一个女孩子。

  沈南风的重点不在墨时聿身上,他只说:“南七月真的是圈内那个神秘的文物修复师孟秋?”

  许特助:“是呀。”

  “怎么看着不太像?”

  “不像吗?”

  “她在聿哥面前挺小鸟依人的,跟个不谙世事的小女生似的。但是孟秋……”沈南风回忆起来都是噩梦,眉心蹙得死紧:“……孟秋就不是个正常女人,力气大下手狠,我现在骨头还疼。”

  许特助:“……”

  -

  四月下旬。

  认亲宴定在明天晚上。

  这几日南家很忙,南氏夫妇广发请柬,将京圈上流圈子的人都邀请了个遍。南七月也忙,一边奔波着给南母找腿疾的名医,一边还要试礼服。

  她的礼服改版了几次。

  今早Chanel门店专员送来了终版,但不是一条,而是两条一模一样的裙子。就在南七月疑惑之际,厅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南柔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

  一个多月不见,南柔气色挺好。

  想必在国外日子过得很舒坦。

  客厅里静了几秒钟,南柔率先说了话:“七月,我觉得你这条礼服很漂亮,就让Chanel店铺做了一条一样的,明晚宴会咱们穿同款姐妹装呀。”

  南母从沙发上起身,道:“你不打招呼就从国外回来,还暗自做了条跟七月一样的礼服。小柔,你的心思你爸不明白,但是我清楚得很。明晚的宴会,你不准参加。”

  “妈妈您怎么——”

  “回楼上去!”

  南柔不敢惹母亲生气,咬了咬唇,不甘心地跑出了客厅。南母走到七月身旁,女儿回京城后就一直是休闲套装的打扮,五官算是端正,但没接受过豪门教育的她肯定上不了台面,若是与南柔一块出场,势必会被南柔抢走所有目光。

  南母握住女儿的手,安慰道:“七月,明晚你就按照平时的习惯来。宴会是为你办的,你玩得开心最重要。南柔这边我会跟你爸商量,尽快把她送回纽约。”

  “七月,你放心,妈妈不会让你受委屈。”

  南母握着南七月的手。

  本能地轻抚了抚女儿右手缝了针的伤口,那是一个月前南七月毫不犹豫冲入火场救她留下的伤疤,至今还未完全愈合。

  -

  入夜。

  月光落入屋内,洒在那条漂亮的晚礼服上。

  南七月窝在沙发里,低着头发信息。手机屏幕的白色光亮映照在她巴掌大的脸上,衬出女孩眸内的悦色。

  【墨时聿】:“收到项链了吗?”

  【南七月】:“傍晚收到的。”

  【墨时聿】:“搭配你的晚礼服应该会好看的。”

  南七月打字的动作停了一下,她抬眸看向礼服边的黑色绒盒,里头躺着一条纯白的珍珠项链。

  漂亮且耀眼。

  符合她的审美。

  她掀开盖在腿上的毯子,穿上拖鞋出了卧室,打算去楼下倒杯水喝。沿着走廊没走多少步,不远处南柔的房间方向传来哭腔。

  哭声不小。

  其中还有南氏夫妇的声音,母亲的声音。

  南七月顿了顿,迈开步子走了过去。走到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中间有一条缝隙,刚好能让里头的声音传出来。

  “妈妈,您对我那么冷漠,我还真以为您不要我了。”

  “小柔你一直都是爸妈的心肝宝贝。”南父哄着,又说:“你妈妈这样做,也只是为了骗过南七月呀。要不然,嫁给墨家二爷的人就是你了。”

  “等南七月参加明天的晚宴,宴会上咱们跟墨家的联姻公开,她和墨家那残疾的二爷婚姻定下来,咱们南家就能得到墨氏的融资,公司的项目也能顺利上市,你也能回家里继续做南家的大小姐。”

  “咱们把南七月接回来,她的作用,一是为了给公司项目增加热度,二就是替你嫁去墨家。到时候她就会一辈子待在墨家,与那残疾人在一起,不会再回来惹你不高兴了。”

  “你妈妈当然是非常爱你的,不然她也不会装着疼爱南七月,一步步取得南七月的信任对不对?明天晚上还得靠你妈妈去说服南七月嫁去墨家呢。”

  南柔还在哭:“妈妈,您会哄着南七月嫁去墨家,嫁给那个残疾人对吧?您和爸爸当初接她回来就是这样计划的。”

  中间静了数秒钟。

  不知道里头的人在商量什么,半晌后,南母的声音传了出来:“对。”


第54章 她也会难过

  里头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南七月却短暂地失聪,耳鸣令她头昏脑涨,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仿佛有一盆冰冷刺骨的凉水从她头顶泼下,令她浑身凉得彻底。

  血液都冰冻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失去了知觉。

  胃里翻腾,剧烈的痉挛疼痛袭来,南七月跑回自己的房间,冲进浴室紧握住盥洗池边缘,弓下身子干呕。

  她吐得喉咙刺疼。

  眼眶也酸胀得难受。

  南七月缓缓撑起身体,余光瞥到自己的右手,小臂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五六厘米的疤痕无声诉说着她的愚蠢。

  她听墨时聿说过墨家的情况。

  墨家二少爷是老夫人的亲孙子,多年前因为一场车祸半身不遂,终生只能依靠轮椅。且他平庸无能,就是半个废人。圈子里再落魄的家庭,也不愿意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南家企业衰败。

  濒临破产。

  一个幸福地产的项目不够,南氏夫妇需要更牢靠的保障,那就是联姻。有墨家的融资,南氏企业不一定能东山再起,但肯定能喘一口大气。

  他们不舍得让宝贝女儿南柔嫁过去,便让她这个失散多年的亲女儿嫁。担心她不肯,防止她叛逆,还特意让韩秀雅(南母)假装疼爱她,取得她的信任。

  他们成功了。

  韩秀雅的确取得了她的信任。

  回京城近半年,南七月费尽心思求医,只为治好韩秀雅的腿疾。更是在危险之际,不顾生命危险冲入火场,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将她救出来。

  南七月颠沛流离二十年,原以为亲生母亲真心待自己。到头来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太可笑了。

  何必呢?

  南七月抬起头,镜中的女人唇角扬着冷笑,眼角淌出几行泪。她仰起脖子望向天花板,伸手将脸上的痕迹擦掉。

  她本来就没有家,也没有亲人,现在只是回到了原点。

  没什么好难过的。

  -

  翌日。

  南七月一夜没睡。

  天微微亮,她从床边的地毯爬起来。走向沙发,冷眸扫了眼上面摆着的精致晚礼服,这是南母陪她一条一条试出来,挑的最适合她的裙子。

  母亲很温柔。

  笑容慈爱。

  不厌其烦地陪着她试了大半个月,耐心为她搭配项链耳饰,交代Chanel专柜人员也是着重叮嘱:“这是我的女儿,务必给她的东西都要是最好的。”

  晨曦落入房间。

  映照在礼服碎钻上,钻石反射白光,刺得南七月眼疼。她没继续看,弯腰拾起旁边黑绒盒里墨时聿的珍珠项链,放进包里便径直离开房间。

  她动作利索地沿着楼梯往楼下走。

  南振华(南父)在客厅看报,听到她的动静,抬头望了过去:“这么大清早的你去哪?”

  “有事。”

  “私立学校那个叫长生的孩子?又去处理他的事,你跟他关系这么好?”

  南七月没回。

  她沉默地走到玄关,拿了外套换了鞋。就在这时,系着围裙的韩秀雅(南母)从厨房方向小跑过来:“七月,你要出门吗?妈妈在做早餐呢,做了你爱吃的西红柿鸡蛋面,不吃了再走吗?”

  妇人话语恳切。

  一字一句都那么柔软,饱含母爱。

  南七月的心脏短促地尖锐疼了一下,这抹不适感很快就被她压了下来。她脸色平平,没显露半分异常,只回:“不饿。”

  “那你几点钟回家呀?妈妈约了化妆师,他们大概十一点钟左右来别墅,专门给你做头发化妆的。”

  “不清楚。”

  “今晚就是认亲宴会,往外面跑什么?有什么事不能留到明天,非得今天去做?”南振华不悦,质问道。

  韩秀雅瞪了他一眼。

  示意他闭嘴。

  她走上前,走到南七月身旁,小声温柔说:“你爸爸就是这个脾气,别跟他一般见识。有事就先去忙,早点回家,傍晚咱们一块儿出门去京城大酒店。”

  南七月偏过头,目光定在妇人慈眉善目的脸上。怪不得南清宴是国内最年轻的影帝,原来演技这东西也能遗传。母亲这么能演,儿子断然也不会差。

  正说着。

  韩秀雅从佣人抱着的保鲜箱里拿了一个三明治,递过来:“七月,不饿的话面条不吃,拿个三明治备着,饿了的时候垫肚子。”

  她的手触碰到南七月的右手手背。

  肌肤相碰的那一瞬间,几乎是条件反射,南七月即刻挪开了。察觉到她的动作,韩秀雅顿了半拍,她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女儿的伤口,弄疼了她:“七月,妈妈是不是碰到你缝线的口子了?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

  “先走了。”

  南七月打断对方的话,随手在佣人抱着的箱子里拿了个三明治。走的时候瞥了韩秀雅一眼,冷淡道:“我会准时参加今晚的宴会,不用担心我会缺席。”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别墅。

  眨眼的功夫身影消失。

  韩秀雅愣在原地,拿着三明治的左手还僵硬地停滞在半空。妇人定定地注视着南七月离开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早的七月与她很疏远,不似平日里那般亲近。

  西红柿鸡蛋面都不吃了。

  说是不饿。

  韩秀雅记得,数月前南七月在MS传媒加班,很晚才回南家。她进厨房做了碗番茄蛋花细面,七月捧着碗很认真地吃。

  女孩眉眼弯弯。

  笑着跟她说:“妈,这是我吃过味道最好的面条了。”

  她说她小时候没有饭吃,肚子特别饿,总是躲在街角的面馆店旁边,看着里头的人捧着热乎的鸡蛋面,她就很想尝尝面条的味道。

  后来她能自己挣钱了。

  第一时间就去面馆点了几碗鸡蛋面,味道果然很好,但还是没有妈妈做的好。

  一个多月前的大火,是七月冲进了别墅。她跑进浓烟火焰里,将倒在地上的自己扶起来护在怀里。悬梁的架子被火烧断了,是她抬起纤细的胳膊,挡下了那么大一根粗棍,也因如此割伤了右手,留下了那么长一道口子。

  女儿这么相信她……

  七月这么诚挚地爱护她这个母亲……


第85章 南家真千金南七月

  韩秀雅站在原地,手里没给出去的三明治握得紧了又紧。直至丈夫走到身旁,她才回过神。她抬起头,道:“要不咱们私下与墨家商量一下,取消联姻吧?七月才二十岁,她嫁给残疾的墨家二少爷,这辈子就毁了。”

  闻言。

  南振华不理解她的想法,反问着:“老婆,这是咱们一开始的计划。当初找到南七月,把她接回来,不就是为了这桩联姻吗?”

  南氏幸福地产项目固然重要,但墨家的融资更重要。

  前者有风险。

  不一定能让南氏东山再起。

  可是后者,那是实打实的京城大财阀集团墨氏啊。只要有墨氏的帮扶,有对方高达几个亿的融资,南氏企业就不会倒台。

  圈子里都知道墨家二少爷多年前出了车祸,双腿瘫痪。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过去,他们南家也是没办法,企业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能靠“卖女儿”获得帮助了。

  嫁南柔肯定不行。

  小柔是他们全家捧在手心,从小宠到大的。就在这时,医院传来了一个大好消息:“二十年前抱错了婴儿,南家小姐另有其人。”

  他们很高兴。

  只要找到这个没见过面的女儿,把她嫁去墨家,他们不仅不用牺牲小柔,还能得到墨氏的融资。

  这个办法是他们夫妇二人想出来的,韩秀雅也大力支持。南七月回京后,韩秀雅也将母亲这个角色佯装得非常好,成功赢得了南七月的信任。

  南七月是个野性难驯的家伙。

  她谁的话都不听。

  唯独偏护韩秀雅,她只关心韩秀雅。

  南振华低头看着妻子,道:“联姻的事已经准备充分,只要在今晚的宴会上公开宣布两家结亲,事后你再哄一哄南七月,她那么在乎你听你的话,一定会同意的。”

  “我——”

  “秀雅,公司能不能起来就看这桩联姻了。咱们俩打拼了大半辈子,不能让公司破产,让心血付诸东流。而且,你也舍不得让小柔嫁过去受苦不是吗?”

  “南七月在外时间长,跟咱们没什么感情。她身体也比小柔好,比小柔坚强,她嫁过去顶多受点委屈,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南振华了解妻子。

  昨夜在小柔房间谈话的时候,他就看出了韩秀雅的迟疑和犹豫。她不似数月前那么坚定,她已经动摇了。

  这一点南振华也能理解。

  女人就是天生要比男人感性一些,南七月冲进火场舍生救她,她生出感动的情绪也在所难免。

  但不管怎么样,南七月必须嫁。

  没给妻子说话的机会,南振华搂了搂她的肩膀,道:“你隔一个小时就给南七月发几条信息,提醒她提前到酒店,准时参加晚宴。”

  韩秀雅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头:“好。”

  南家不能垮。

  南氏企业不能破产。

  她也不能让南柔嫁过去受苦。

  从一开始接七月回来就是一场骗局,一次彻头彻尾的利用。现在也只能这样走下去,牺牲七月,换南家的未来。

  韩秀雅不后悔。

  她这样想着,目光却下意识地瞥向南七月离开的方向。不知为何,胸口很闷,像堵了一团积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

  -

  入夜。

  京城大酒店外车水马龙。

  赴宴的宾客众多,人来人往,热闹嘈杂。

  “爸妈!”

  南柔走上台阶,笑着往父母这边走来。

  女人身穿粉色长款鱼尾礼服,俏皮可爱,过往的宾客投来目光,客套地夸赞道:“南大小姐又漂亮了。”

  时间会消除记忆。

  南柔出国两个多月,圈子里的人也不再讨论她之前栽赃的丑事。在公共场合,依然客气地喊她一声大小姐。

  南柔长得小家碧玉,一张可爱的脸庞。从小到大,听到过不少夸赞,凡是有她在的宴会,她总能赢得大家的目光。

  今晚也如此。

  她不怕辛苦,就是要陪父母在门口迎客。每一个进场的人,都会夸她漂亮懂事,明明今晚的主角是南家二小姐,却没有一个人提起南七月。

  如此就很好。

  她就是想让南七月知道,只要有她南柔在的场子,就没有南七月出头的份儿。

  南柔环视了一圈,故意问:“七月还没来吗?”

  是啊。

  还没有来。

  已经七点了,还有半小时宴会就开席了。

  南振华偏过头,压低嗓音与妻子说话:“你给南七月打电话了吗?她怎么还没来?”

  “打过了,她说在来的路上。”

  “南七月是不敢来了吧!”南丞跑过来,眼睛闪着光,直夸南柔漂亮,像仙女下凡:“圈子里的名媛小姐那么多,各个比她好看,她怕自己上不了台面,躲起来了。”

  南清宴:“你胡说什么?”

  南丞不服气:“不说其他家的小姐,就说柔柔姐,南七月跟柔柔姐站在一起,谁会看南七月那个土包子。就算给她穿上华丽的礼服,丑小鸭也变不成天鹅。”

  “小丞别这么说。”南柔很满意他的说法,但面上的样子得做。她拉住他,温柔小意道:“七月回来得晚,规矩礼仪可以学,会慢慢变好的。”

  “她学得会么……”南丞嘀咕。

  这时。

  一辆商务车停靠在酒店大门的红毯入口。

  车门打开,女人穿着细高跟的双脚踩实地面。她一袭香槟色亮片长裙,白皙纤长的脖颈上戴着一条璀璨的珍珠项链。优越的身型比例,绝佳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尽显豪门小姐的高贵。

  片刻功夫。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这是哪家的小姐?从来没见过呀。”

  “内娱的艺人?”

  “不可能,这长相要是在娱乐圈,肯定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荧幕上的常客。但是,我从来没在网络上看见过她。”

  “……”

  众人议论纷纷。

  门口迎宾的南家人也往聚光灯方向看,视线里装入女人的身影,几人都愣了神。南丞下巴都快掉到地上,难以置信:“这不是南七月吧?她消失一整天去整容了?”

  南七月肤色白,奈何在外漂泊时间长,脸上是有细小的雀斑的。她的肌肤也不滑嫩,手指有薄茧,也不爱打扮,终日扎着一个高马尾,穿着一身宽松休闲服,实在跟美女挂不上边,最多只能说她五官端正。

  可是今晚。

  此时此刻眼前这个人就是南七月。

  一字肩的长裙配上细高跟,长发自然散落在双肩背后。精致的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白炽光灯都不及她耀眼,太过于美艳从而带上了几分攻击性,令人本能生出只敢远望的敬意。

  “这是今晚宴会的女主角,南家的真千金南七月!”

  人群里,不知谁高喊了这么一句。

  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说:“南氏夫妇上辈子积了大德,这女儿也太标志了。”

  也有人说:“南家二公子南清宴是内娱圈里热度最高的影帝,颜值没话说。先前我就觉得南柔不像他亲妹妹,长相差距略大。这会儿一见,真千金就是真千金,旁人还真比不上。”


第55章 七月小姐是我的未婚妻

  两个月前文物栽赃的丑闻让南柔不得不出国避嫌。

  父母计划让她下个月回来。

  时间越长,对她的形象恢复越好。她没有同意,赶在南七月认亲宴前回了京城。还订了与南七月一样的粉色晚礼服,就是想在宴会上压南七月一头。

  她想象过无数种两人出场的画面。

  她星光璀璨,南七月如跳梁小丑。她被众人追捧,南七月遭人鄙夷等等,全部都是她占尽风头的景象。

  现实偏偏不让她如愿。

  在看见商务车停下,南七月从车里出来的那一刻,南柔整个人便愣住了。冰冷的寒气从她脚底蔓延至全身每个细胞,她垂在身侧的两只手都无意识攥紧。

  视线里的人当然是南七月。

  五官不改。

  说不上来哪里有了变化,肉眼见着却变了很大。巴掌小脸,眉眼精致如画,包臀的长礼服将前凸后翘的好身材衬得淋漓尽致,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缺点。

  没有土气。

  没有怯懦的神色。

  一眼看过去,就是名副其实的豪门大小姐。高贵却不傲慢,疏离却不冰冷,红唇轻扬美艳动人,风情与性感尽显。

  这怎么可能呢?

  没有人教过南七月豪门里的规矩,她没有系统地学习过礼仪,她这身打扮,尤其是脖颈那条天然的钻石珍珠项链,价值不菲。

  她哪来的钱?

  她在MS传媒公司上班不可能赚到这么多钱。

  -

  酒店灯光充足。

  红毯从街边延伸至大门。

  灯光连带着无数双眼睛落在南七月身上,她轻提着裙摆,深吸了一口气,将墨时聿白天与她说过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动作自然。”

  “目视前方。”

  “你是圈子里无替代品的存在。”

  “脚背挺直一些就好,你穿高跟鞋很漂亮的。”

  “大大方方展现身体的美,纤细的腰,白皙笔直的腿,这就是你与生俱来的优势。”

  “圈子里名媛公子们的自信都是靠金钱培养出来的,你是靠自己赢来的,理应比他们更加有底气。”

  “……”

  南清宴小跑过来。

  他目光定格在南七月身上,笑容惊喜又灿烂:“七月,你今晚好漂亮!二哥牵你走红毯,咱们进酒店宴会厅!”

  话音未落。

  商务车内又下来一个人。

  少年穿着工整的西装,打着个小领带,箭步走到南七月身前,将半米外的南清宴隔开,仿佛他是什么瘟神,会瘟到南七月。

  “长生,走了。”

  “嗯!”长生应着,立马追上老大。

  走上台阶,韩秀雅(南母)连忙上前,伸手要去牵南七月的手:“七月,你真让妈妈眼前一亮。这套礼服是什么时候买的,妈妈好像没看过。”

  南七月侧了身。

  没让她牵上。

  双手落了空,韩秀雅顿了半拍,唇角的笑容僵了一下。没等她开口,就听见南七月说:“长生身体不好,不能吹夜风,我先带他进去。”

  她说完,带着人进了酒店。

  南丞视线追着二人的背影,不爽道:“爸妈你看南七月,她对外人比对咱们家里人还好。妈妈给她选的礼服她不穿,要穿那个毛头小孩选的。二哥牵她走红毯她不走,毛小孩陪她走。”

  韩秀雅还没从被女儿拒绝牵手的情绪里回过神。

  妇人脸上闪过失落。

  她沉默着,一言不发进了酒店。

  南振华紧跟着进去,路过南丞时提醒了他一句:“平时你跟南七月拌嘴不要紧,今晚别惹她。公司的前途都系在她身上,你别让她生气。”

  南父进了大门。

  南清宴走了过来,“什么公司前程?”

  南丞摇头:“不知道啊。”

  -

  随着墨家的人入场,宴会达到热闹的顶峰。

  南振华做了简单的开场白,提了一句公司的新项目,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今晚除了介绍我失散多年的女儿七月之外,我们南家还有一件喜事儿要跟大家分享。”

  “南家于半年前同墨家定下了姻亲,两家联姻,我会把自己最爱的女儿嫁去墨家,与墨家结秦晋之好。”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墨家作为京城首富,适婚年龄的男子不少,绝大部分也都很有才干。南家虽说还在上流圈子行列,但早已日薄西山,这压根儿配不上啊。

  门不当户不对。

  墨家怎么会跟南家联姻?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一对夫妇从席位上起身,一同朝台上南氏夫妇所在的位置走。看到墨瑞夫妇,大家都明白了。

  墨瑞有个儿子,数年前出车祸双腿瘫痪,靠轮椅生活,需要人每日照顾。京圈内的豪门没有人肯把女儿嫁过去,圈外的家庭墨瑞夫妇又看不上。

  台下。

  南丞整个人跳了起来,“爸妈要跟墨瑞联姻,他儿子是公认的残废,嫁过去这辈子就完了!不会要嫁柔柔姐吧!”

  南柔喝着红酒。

  脸上没有半分担忧。

  她瞥了眼不远处正在给长生拿蛋糕的南七月,得意地笑了。今晚出了风头又如何?还不是要被爸妈塞给墨家,嫁给一个残疾人。

  墨瑞:“南家的子女各个出众,很荣幸可以跟振华做亲家。”

  南振华笑道:“承蒙您不嫌弃,七月日后嫁进墨家,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望您和太太多教导。”

  七月。

  南七月。

  今晚认祖归宗的南家真千金。

  听到这个答案,大家更是一阵唏嘘。这样漂亮标致的女孩子,嫁去守着一个没前途的残废,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闻言,台下的南清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瞧他神情不对,南柔赶忙喊住他:“二哥你要做什么?今晚宾客众多,联姻的事又是爸妈很早之前同墨老爷商量好的——”

  “这件事你知情是吗?”

  “我……”

  “南柔!”南清宴生平第一次吼她,眼神一点一点冷了下来:“我原以为你很温顺,文物栽赃这件事是你一时想岔了做出来的,觉得你本性还没有坏。我错了,你底子里已经坏透了!”

  南柔被他凶狠的模样吓着了。

  一时间失语。

  等她颤着眸光回过神,就只看见南清宴大步朝台上走去的背影。男人一把夺过话筒,声称:“七月不能嫁!”

  南柔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好在,南清宴并没有足够的话语权,他很快就被南父叫了保安带了下去。就在南柔舒一口气,准备看南七月的笑话时,宴会厅正门忽地打开。

  所有人闻声望去。

  见熙攘的宾客群往两边排开,让出中间一条道。西装革履的男人斯文矜贵,迈着步子朝厅内走来。

  这位是墨家现任家主,墨氏财团的执行长。

  宴会厅霎那间静了。

  “时聿?”墨瑞开了口。

  “舅舅。”墨时聿点头应了一声,接着又说:“刚进门听到您和南总的对话,二位是不是弄错了联姻对象?”

  “什么?”墨瑞皱眉。

  “墨总您的意思是?”南振华也不理解,试探地询问。

  墨时聿视线落向偏僻一隅,定格在南七月身上。他注视着她,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厅内众人听见:“七月小姐,我的未婚妻。”

  -

  -

  注:墨时聿跟母姓,墨老太太是他外婆,所以墨瑞是他舅舅


第85章 值得被疼爱

  这个消息更加炸裂。

  炸裂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台上的南氏夫妇都愣住了。

  私人包厢里。

  南家人齐聚在此,墨瑞夫妇同墨时聿走在后方,待三人进门,服务生将门关上,南振华才小心翼翼说:“墨总,您几分钟前在宴会厅里说的是认真的吗?您和七月——”

  “两个多月前吧。”墨时聿回,他偏头看向墨瑞:“舅舅应该看见过外婆查阅仓库的物品。”

  “是的,妈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找东西。”

  “外婆在挑礼品。”

  墨瑞恍然。

  嫁进墨家的女人,无论是儿媳还是孙媳,老太太都会赠一个物件。老人这次格外认真,挑了数月还没挑中满意的,说明她很认可南七月,定要挑个最好的送。

  可是。

  南振华又说嫁给他儿子的是南七月。

  墨瑞糊涂了,“振华,你到底是把哪一个女儿嫁到我家?订婚宴的良辰吉日都挑好了,就在一个月后的五月初八,你别临时搞这种乌龙。”

  南振华也乱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南七月会跟墨时聿有关系。

  墨总是谁?

  关系好一点的称呼他墨总,圈子里的人都尊敬地喊他墨爷。墨家最年轻的家主,墨氏财团最有手腕的掌舵人!

  他南振华想破头都见不到墨时聿。

  更别说一个从乡下来的,没上几天学,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南七月了。可偏偏,南七月又认识了墨时聿,两人还是情侣关系?

  未婚夫妇。

  如果南七月当真是墨爷的未婚妻,那他们南家就发达了呀。根本不需要把女儿嫁给墨瑞的残疾儿子,有墨时聿这个准女婿,在京城这座都市里,他们南家横着走那不是轻轻松松的?

  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墨瑞再次开口,态度冷硬了不少:“南老爷,咱们两家联姻不仅是口头承诺,我这里还有你白纸黑字签的合同,具有法律效应的合同。”

  “你作为父亲,没搞清楚两个女儿的情感对象,闹了这么一出笑话,我不跟你计较。既然七月小姐是时聿的未婚妻,自然是不能嫁给我儿子。”

  “那么,就嫁没有婚配对象的南大小姐。反正合同上也只写了嫁南家的小姐,没具体说明是哪一位,南大小姐补上就行。”

  话音落。

  南柔顿时直起身子,黑色的瞳孔紧滞。她看了眼神情坚决的墨瑞,连忙拉紧南振华的衣角:“爸爸,我不行的,我年纪还小还嫁不了人。”

  南清宴呵了一声:“论说年纪小,你是姐姐,七月比你还小。”

  他对南柔的滤镜算是碎了彻底。

  完全破碎了。

  在宴会厅,知道父亲把七月嫁给残疾人,南柔高兴得很。见他起身去阻止,她立马拦住他,费尽唇舌阻拦。

  如今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她就开始装柔弱逃避。

  “可是,我也只比七月大几个月。爸爸,我还在读大学,七月已经上班了。”

  “我还是学生,我不懂怎么做妻子,我嫁不了人的……”

  听着女儿的哭腔,南振华不忍心。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墨时聿开了口:“舅舅,外婆告诫过,你爱子心切但也不能用强迫的手段让别人把女儿嫁过来。”

  闻言。

  墨瑞当即脾气就上来了。

  他不顾妻子的劝阻,走上前就跟南振华理论:“南振华,联姻这件事是半年前你跟你老婆三次上前求见我,又好声好气跟我商量,我看你诚心诚意,才应了这桩婚姻。”

  “合同你签了,两家也商量好了,日子都定下了。现在你在干什么?想反悔?让南大小姐哭哭啼啼说这些话,是想污蔑我家强迫你南家嫁女?”

  “当日咱们上方签订姻亲合同,律师在场,录音和监控视频都有。我身正影子也正,你别想耍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泼脏水。”

  “瑞兄我真没这个意思……”

  “你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契约摆在这,无论如何下个月初八订婚宴要正常就行。我家出两个亿现金做彩礼,要说娶七月小姐确实是我儿子占便宜了,但娶南柔那是绰绰有余!”

  “你这好女儿数月前栽赃他人偷窃文物的事还没完全平息呢,她的大小姐形象早就毁了。我现在还能按照合同办事,让她嫁进墨家,已经是我们仁慈!”

  “是是是,瑞兄别生气。”南振华给了妻子一个眼神,韩秀雅将哭着的南柔拉到一边,南振华赔笑道:“瑞兄,我肯定会允诺的。下个月初八订婚宴,小柔会准时到场,走完订婚仪式,她就是令公子的未婚妻。”

  “爸!”

  “你别说话。”南振华睨了南柔一眼,转过头又低眉与墨瑞说:“瑞兄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小柔不懂事,是我和她妈妈把她宠坏了。”

  墨瑞冷哼了一声。

  他甩开南振华的手,愠怒离开:“你管不好女儿,等她嫁进墨家,我们墨家有的是办法管好儿媳。下个月初八,你准时把人送过来!”

  墨瑞夫妇离开,南柔的哭声顿时响彻整个包厢。

  进屋子之后全程没说话的南七月率先起身,见她的动作,墨时聿也跟着起来。

  南七月:“没事我先走了。”

  墨时聿学她的口吻,同南氏夫妇示意:“我与七月先行一步。”

  南振华连忙点头:“墨总您客气。”

  拉开包厢的门,到了走廊上,离远了都还能听见南柔的哭声。哭得那叫一个可怜,惹人心疼。

  墨时聿走在南七月身后,他低头看她:“回南宅吗?”

  “不回。”

  “今天听你说要辞去MS传媒公司的工作,有找好下家吗?或者说,有心仪的工作岗位和公司吗?”

  “暂时还没有。”

  “要不要考虑一下墨氏集团?”

  南七月美眸微睁,她抬头看他,“可是我没有学历,我看过墨氏财团的招聘简章,最低应聘的都是研究生。”

  “可以破例。”

  “给我走后门吗?”南七月问。

  “老板的未婚妻走个后门应该不算难事。”墨时聿看着她漂亮的眼睛,又说:“墨氏的员工福利不错,分配公寓住所。你不是想从南家搬出来吗?房子也可以不用找了,省时省力也省了钱。”

  有没有这样的福利南七月不知道。

  但可以明确的是,公正严明的墨总给她破例开了后门,让她进入墨氏集团,还给她一套房。

  每一次在她被抛弃的时候,都是他陪在她身边。

  火场受伤她被遗忘,扔下工作第一时间赶到医院陪她治疗的是他。她遭受亲生母亲的欺骗,带她选购晚礼服,教她礼仪规则的人也是他。

  今晚这件事她可以自己来处理。

  她也习惯了一个人扛。

  可是,墨时聿依然出现了。他给了她旁人没给过的感觉,也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安全感。”

  就好像。

  他始终站在她身后,只要她转过头就能看见他。这是一座无形的山,能让她松下肩膀上的压力与疲惫,下雨有人撑伞,烈日有人遮阳。

  不必独自强撑。

  可以被保护,也值得被人偏爱。


第58章 七月搬出南家

  南家这几天很乱。

  门外是不断送礼恭贺的圈内朋友,门内是寻死觅活的南柔。偌大的别墅,一天到晚二十四个小时没有一刻是安静的。

  昨晚南柔用刀割了手。

  自杀。

  幸好家里人多,及时发现,将她救了下来。此刻,女人躺在床上,脸色微白,手腕伤口处包裹着纱布。

  南氏夫妇坐在床头。

  南丞和南清宴则站在床尾,少年哭得伤心,说他的柔柔姐又遭罪了,说:“都是南七月的错,她跟墨爷有联系为什么不早点和家里人说?她心肠真坏,故意要把柔柔姐嫁给残疾人。”

  这样的话,认亲宴结束后南清宴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印象里他的家人不是这样的。

  小丞虽调皮,但从小接受精英教育,有素质有教养,不该如此刻薄。还有他的父母,怎会这般狠心?

  接回七月,主要目的竟然是让她嫁给墨瑞的残疾儿子。

  以此拿到高额彩礼钱。

  得到墨氏的融资。

  母亲这几个月对七月的疼爱都是装的,他们在演戏。南清宴不禁想起,七月先前为了给母亲寻找治疗腿疾的专家,日以继夜地在外奔波,好觉都没睡一个。

  还有起火的别墅现场。

  他们这些做儿子的都没有第一时间冲进去,七月身子单薄,也就一米六七的个子,毫不犹豫进了火场,将母亲毫发无损地带了出来。

  她用自己的性命在保护母亲。

  换来的却是欺骗。

  是处心积虑的算计。

  南清宴目光落在床边的父母身上,道:“联姻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下个月初八,送南柔去订婚,既履行了承诺,也能得到墨氏的融资。”

  南氏夫妇没有说话。

  因为走到绝路了,没有第二个选择可以做。这场姻亲必须连,南柔也必须订婚,之后再择吉日结婚。

  南丞却愤愤不平。

  少年追着哥哥跑出卧室,在楼梯口追上他,“二哥,你以前不是很疼柔柔姐吗?是不是南七月给你下了蛊,你现在对柔柔姐为什么这么冰冷?”

  “这件事明明是南七月的错,要不是她,柔柔姐也不会去跟一个残疾人结婚,嫁去墨家,柔柔姐这辈子就毁了。”

  “南丞!”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南清宴连着吼了他两句。

  被一向好脾气的哥哥责吼,南丞顿时噎住了。南清宴盯着他,一字一句:“南柔不能嫁给残疾人,七月就可以嫁。南柔的后半辈子很重要,七月就是草芥。”

  “七月跟南柔一样,都是你的姐姐。论说血缘关系,七月是你亲姐姐,比南柔更亲的血缘姐姐!”

  “从七月回京城开始,爸妈就在骗她。妈妈刻意无底线偏宠她,取得她的信任,就是为了说服她嫁去墨家,换来融资让公司重新崛起。”

  “这本身就是一个毫无道德底线的算计,是爸妈和南柔三人一手策划的阴谋。如今计划失败,南柔嫁去墨家是她应得的!”

  话语如同海啸。

  一言一语砸打在少年脸上,南丞有点恍惚。他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嘴唇颤了颤:“二哥,我不知道这些,柔柔姐跟我说——”

  “南丞,你十五六岁了也明事理了。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七月在外吃了二十年的苦,你出生开始就享受着贵公子生活。她好不容易活着回到家,你是怎么对她的!”

  “你说的话,做的事,应不应该!”

  “明明亏欠她的是我们全家人,你们还这样欺负她!”

  说到这。

  南清宴微哽了一下。

  说到欺负,他也曾给过七月脸色看,在她刚回来那会儿。他没有资格教训南丞,因为他自己也是个混蛋。

  楼下传来声响。

  新管家拉着行李箱,还额外准备了一些物件,正要往院外的SUV车子里送。哥俩即刻下了楼,小跑到屋外。

  南七月正在整理车上的纸箱。

  她折返别墅,准备接管家手里的东西,刚拿住对方递来的糕点盒,南丞便跑了过来,少年脸上泪痕未干,昂着头望着南七月,眼神复杂:“南、南七月——”

  姐这个字他还喊不出口。

  别扭了好几秒钟,他还是叫的全名,但语气比先前温顺乖巧得多:“南七月,你搬东西干什么?你要从南家搬走吗?”

  稀奇。

  这家伙不去守着“割腕自杀”的南柔,竟然跑来院子里质问她。

  又有什么鬼主意呢?

  还是觉得是她陷害了他的柔柔姐,要把她绑去墨家,替南柔嫁给那残疾人?

  南七月笑了,“省省力气,你绑不动我。”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南丞脸颊顿时涨红。不知是羞愧还是其他情绪,他吞吞吐吐许久,目光闪躲:“所以你是不是要搬走?爸妈在家,我们也在,你搬到哪里去?”

  神经。

  这是南七月对南丞最直观的想法。

  她瞥了眼站在少年后方的南清宴,只说:“给他吃点药,感觉脑子有病。”

  南清宴点头:“好。”

  约莫过了几秒钟,南丞才意识到他们俩说的是自己。他要生气,抬眸却发现南七月拉着箱子走了。

  少年连忙追上去。

  一边追一边说:“南七月你骂我脑子有病,我不跟你计较。”

  “你真的要搬出南家啊?”

  “可是这里是你的家,你搬到哪里去?”

  “你以后还回来吗?”

  这句话,南清宴几日前也问过。他也在她收拾东西的时候,试图劝她别搬,继续住在南家,住家里。

  她没理他。

  亦如此刻没有理南丞一样。

  从二十年前在医院阴差阳错被抱错之后,南家就不是她的家,这栋宅子也没有南七月的容身之地。

  南母用行动给南七月上了记忆深刻的一课。

  南七月整理好东西,与新管家寒暄了几句,打开车门上了后车座。合上车门那刻,她偏过头,见到车窗外一道熟悉的身影。

  韩秀雅从屋内跑出来。

  妇人有腿疾,跑的时候步伐踉跄,跌跌撞撞站不稳,但还是拼尽力气往林荫道方向赶。她伸着胳膊,嘴里在喊什么。

  车窗玻璃隔音效果很好。

  南七月听不见她的话,依稀只能见到对方的唇型,是在喊她的名字:“七月。”

  眼看着韩秀雅要追到车前,南七月偏头便交代司机:“开车。”


第35章 新家新生活

  SUV呼啸驶离南宅。

  韩秀雅追到院外,迎面而来的只有车子飞速离开的夜风。车轮卷起地上的落叶,伴随着叶片下落,视线里车影也很快消失。

  韩秀雅双腿隐隐颤抖。

  她站不稳。

  管家连忙扶住她,才没让她摔倒。

  妇人眼眶泛红,眼角有了透明的水花。她注视着空荡的林荫道尽头良久,随后抬头与旁侧的儿子说:“清宴,你怎么不拦着七月呢!”

  他拦过。

  昨晚得知七月要搬走的时候,第一时间去找了她。

  怎奈南柔闹自杀,别墅上下所有人都围着南柔转悠。明明就是个假象,她若是真想自杀,会割那么浅,专挑佣人在房间的时候下手?

  摆明是苦肉计。

  但是,全家人还是围着她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七月。

  那一刻,南清宴忽然放弃了劝七月留下来。与其留在这样一个父不疼母不爱,被算计被欺骗还被忽略的家里,不如搬出去住,至少自己心里舒服。

  对于母亲的话,南清宴:“妈,您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善待七月,要把她留在南家。您接她回来,不就是想把她卖给墨家,换一笔融资吗?”

  “今晚怎么又想把她留下来了?拦着她做什么呢?把她放在家里,让她看着你和爸是怎么骗她,又是怎么偏心南柔的?”

  “我觉得她搬出去挺好,不用看见我们这一家子恶心又讨人厌的嘴脸,她晚上也能睡个好觉,心情也能好起来。”

  南振华从屋内出来。

  及时将被气得不轻的韩秀雅搂住,他抬起手就给了不孝子一巴掌,呵斥道:“南清宴,你怎么跟你妈妈说话!”

  火辣的疼痛从被打的地方传来。

  南清宴直起身子,抵了抵肿起来的腮帮子。他没有说话,掏出车钥匙便朝林荫道上停着的那辆保时捷走去。

  上了车。

  驱车离开。

  动作干脆利索,片刻功夫车影就不见了。

  站在原地的南丞看了看走远的车子,又看了看折返别墅的父母,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倒塌。

  慈爱的父母。

  温柔的姐姐。

  还有他一直看不惯,一直针对的南七月。

  一切似乎都不像他眼睛里看到的那样,他好像真的做错了。如二哥说的那样,一直以来讨人厌的不是南七月,而是他们这高高在上的一家人。

  -

  湘府小区。

  座落于京城市中心的宅子寸土寸金,小区绿化环境很好,安全设施到位。一梯两户的设计,电梯在21楼停下。

  墨时聿提着行李。

  跟在她后方出了电梯,随后走到2101房间门口,在电子门锁上输入:“0530”四个数,大门解了锁。

  南七月顿了顿,抬头看他。

  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墨时聿开门的同时解释道:“你走流程投递简历,资料上有你的出生年月,我就让人把门锁密码设置成你的生日,方便你记。”

  这是一套三居室的屋子。

  欧式风格的装潢,照明灯光一开,暖光洒满了每一个角落,光是看着就觉得疲惫消失,轻松又舒服。

  “屋子里生活用品都准备了。”

  “冰箱也装了一些新鲜的果蔬水果。”

  “如果有哪里不懂,或是需要置办其他东西,可以随时跟我说。”墨时聿停了半拍,多加了一句:“我让人事部去办。”

  他这意思是,这套房子内外全都是公司的福利。

  由人事部统一布置的。

  南七月没那么蠢,从他对小区内部路、房子的熟悉度,还有客厅的零食、厨房的新鲜食材,都无声说明这是他个人准备的。

  他可能看过好多套房子。

  定下来这套最合适她,长在她审美点上的房子。

  为了让她住的舒坦,他还提前买好了各种吃食,就连沙发上的抱枕都买了几个。毛绒绒的小公仔,还挺可爱的。

  南七月把包放下,“谢谢。”

  -

  新家的第一晚,南七月一夜好眠。

  翌日八点。

  她起床进浴室洗漱。

  今日需要去墨氏财团报到,公司九点上班,这个小区离公司很近,五分钟路程就到了。她不慢不急刷了牙,弯下腰,将清水洒在脸上,毛巾擦干。

  擦拭的过程中,南七月注视到了镜中的自己。

  她的皮肤天生是白的。

  日晒雨淋次数多,也没有变黑,顶多晒伤脱皮,过些天又会自动修复好。这是打娘胎里带的好运气,白白的很干净。

  不过。

  她的肤质有点糙,不似南柔千金大小姐那般娇柔。

  自力更生地打工赚钱,加上少时营养不良,南七月的鼻梁周围有些枯黄的斑点。她平时并不太在乎这些,皮囊什么的远没有命重要。

  直至宴会那日。

  墨时聿带她来到一处高级会馆,里面候了许多人。护肤师、造型师、服装设计师等等,所有人服务她一个人。

  她有问过墨时聿:“为什么是我?”

  他看上她什么?

  不温柔的性格脾气、不优雅端庄的举止、不太完美的脸,照理说他见多了美女,不会喜欢她这类的。

  墨时聿也没给出答案。

  他只说:“感觉。”

  也许吧。

  有些人不会因为外貌而动心,他们注重内心感觉。就像南七月第一次在医院见到墨时聿,也是先被他身上那股绅士儒雅的矜贵气质吸引了。

  南七月从浴室出来。

  她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她学着先前化妆师教的,动作不太熟练地涂抹。

  遮盖上淡了不少的斑点。

  护肤师说,她很年轻,细胞活跃,只要每日按时护理,脸上的雀斑会逐渐消失。注视着镜中的女人,南七月不知为何也开始关心自己这张脸了。

  不仅如此。

  她去了衣帽间,挑了好一会儿,选了一条浅蓝色的简单裙子。配上一件牛仔外套,踩着一双小白鞋,再提上印有小雏菊花的帆布包。

  南七月出了门。

  往电梯走的过程中,她瞥了眼对面2102户的大门。她记得昨晚来的时候,门口是干干净净的,此刻门外有不少灰尘,像是新家具搬进去留下的碎屑。

  应该是有人搬进来了。

  估计过不了几天,她就有邻居了。


第70章 她也心动了

  位于京城市中心的墨氏财团,写字楼大厦高大宏伟,从二十年前开始就是京城地标性建筑。全国无人不知墨氏,国内外高智精英分子挤破了头都想进这家公司。

  许特助一早就在大门口等候。

  见南七月过来,即刻迎了过去,热忱非常:“南小姐,我给您带路,顺道带您了解一下公司大楼,熟悉环境。”

  墨氏管理精细。

  每一个部门都有相应的办公楼层。

  参观完所有,南七月跟着许特助来到了35楼总裁办公层。电梯间将走廊划分成两块区域,左侧是秘书部,右侧是总裁私人区。

  许特助领着她往左侧走。

  “南小姐,基于您刚来公司,我给您分配了行政秘书这个岗位。相较于其他技术岗,秘书的工作更容易上手。”

  “我亲自带您,今日入职之后遇上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我随叫随到。5号是您的工位,文件资料我给您准备好了,您先研读。”

  “好的。”

  “那我先去工作了,您有事随时找我。”

  “谢谢,麻烦你了。”

  “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许特助说完,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南七月放下包,拉开椅子坐下。她开了电脑,以员工身份登录公司内网,阅读许特助准备好的电子资料。

  彼时。

  办公室里其他秘书们纷纷抬了头。

  屏声敛气、小心翼翼地朝5号工位的方向看。这女人什么来头?竟然是许特助亲自接待,特意送来办公室。

  -

  接下来的一周。

  秘书办的员工不再私下猜测南七月的来头,而是表示:“人家有背景还这么勤奋,学东西的速度还这样快!”

  这叫什么?

  比你有钱的人还比你努力。

  所以,脚踏实地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默默工作,收起嫉妒和好奇心。

  南七月是个跟自己较劲的人,对于未知的事,她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要尽全力。不管是为了接近徐青而去MS传媒工作,还是如今来到墨氏,虽然她带有自己的目的,但工作方面她绝不会马虎。

  一是不辜负任何机会。

  二是她不想给墨时聿丢脸。

  秘书部的同事都猜到她是走关系进来的,大家明面上不说,不代表不会私下议论。她不想墨时聿被员工冠上不好的名头,她想用实力证明,这个岗位给她值得。

  这天下午。

  南七月做完手头上的工作,关闭电脑,又是最后一个下班。

  她收拾好东西,提起包,关闭办公室的照明灯,随后打卡下班离开。沿着过道走了没几步,她看见对面总裁私人办公室亮起的灯光。

  墨时聿这周去国外出差了。

  今天回来了?

  正想着,视线里办公室那扇玻璃门打开,男人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注视着他朝自己走来,南七月听见他磁性的嗓音:“一起走吧。”

  “你忙完了?”她问。

  “回公司取资料,拿了就走,许淮去地库开车了。”墨时聿说。

  南七月点了点头。

  两人先后进了电梯,他按了-2的按钮。在电梯徐徐下降的过程中,墨时聿垂眸看她,她是个随性的人,很少打扮自己,准确来说她生活的重心不在皮囊和精神,而在物质上。

  能吃饱。

  能平安。

  能好好活着。

  这就是南七月最看重的东西,其余的,对她来说都不是很重要。

  今日的她不同,她穿了一条适合工作的简约浅色裙子,踩着一双温柔的小白鞋,还扎着一个鱼骨辫。

  脸上施了粉黛。

  很淡的妆。

  遮掉了她脸上细微的瑕疵,一眼望过去只看见她瓷白的肤色,精致的五官。

  人就应该好好爱自己。

  尤其是女孩子。

  墨时聿凝着她半晌,声音温软:“许淮说,你来墨氏工作这一周很勤奋,秘书部19%的工作你都可以上手了。”

  南七月点头:“嗯,再给我一星期,除了语言翻译,秘书部员工能胜任的工作我也可以做,并且做好。”

  “我没把你当员工看。”

  “我——”

  “你知道的。”墨时聿再次开口。

  南七月仰着脑袋,他低着头,两个人相隔的距离不远。电梯空间密闭,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刚好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她知道的。

  他在说什么她明白。

  心口仿佛有一阵短促的电流闪过,南七月眸光晃动了几下。不知为何,她好像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正绵软地落在她的肌肤上。

  “叮!”

  电梯抵达负二层。

  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狭小空间里快速上升的温度。

  南七月率先迈开步子出了电梯,走得太急促,她被台阶绊了一下,好在身手敏捷稳住了重心,继续朝前走。

  -

  墨时聿送她回家。

  说是顺路。

  顺不顺路南七月不知道,她没去过他的私人别墅。半小时后,库里南在湘府小区外停稳,南七月下了车。

  她站在车门外,与里头的墨时聿挥了挥手:“那我先进去了。”

  “嗯。”

  “路上注意安全,让许特助慢些开车。”

  “好。”墨时聿应着。

  南七月人脸识别开了小区自动感应门,她走了进去,往前走了一小段路,转头后看,那辆黑色的库里南还停在街边。

  车窗是单向的。

  外面看不见里面。

  但是她能感受到,墨时聿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她抿了抿唇,提着包继续往前走,身影逐渐消失在楼栋拐角。

  徐青说师傅的孙女被他送进了墨家。

  具体在哪不知道。

  她想找人,势必得通过墨家人。如今一个现成的墨家人就摆在她面前,这个墨家人还是墨家家主。

  南七月若是答应墨时聿,同意交往。

  成为恋人之后,她进出墨宅、墨时聿的私人住宅都会很方便。她迟迟没有行动,原因为何她自己也说不清。

  许是没做好恋爱的准备。

  又或许是她不想带目的不纯地与他交往,因为他人真的很好,认识至今,南七月还没看到他任何缺点。


第50章 陪伴

  2101屋内。

  南七月在沙发上坐了许久,沉浸式地思考这些琐事。

  直到。

  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女人才蓦地站起身,马不停蹄往厨房跑。果不其然,她炖的冬瓜排骨汤烧干了,排骨都黑了。

  她连忙关了火,将锅放进水槽。

  收拾完残局是几分钟后,南七月看了眼乱糟糟的灶台,叹了口气,放弃了。她出了厨房,拿手机开始点外卖。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东西。

  南七月是:“下厨。”

  不夸张地说,她只能把白米煮成饭,菜炒得是真难吃。前两年她想尽孝心,在师傅生辰当天做了几个菜,差点没把师傅吃进医院。

  也没有毒。

  就是单纯的难以下咽。

  那之后南七月彻底放弃做饭,浪费食材还废人。今天是看冰箱里的果蔬肉类快过期了,不想浪费才下了厨,最终还是浪费了。

  南七月翻动着美团主页。

  看了好大一圈,选择困难症犯了,不知道是吃小炒菜还是吃黄焖鸡。纠结的过程中,不知从哪飘来一阵浓郁的饭香。

  好香!

  有她喜欢吃的西红柿鸡蛋、黄焖鸡肉还有青椒炒肉。

  “扣扣!”

  房门被人敲响。

  南七月起身,走到门口开了门。门外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女人,一张方圆脸,看起来很是和善。

  这个人南七月见过。

  住进湘府后,这一周里南七月见到她好多次,知道她是对面2102的住户。

  此刻,她端着一个盘子,里头放着三餐一汤一碗白米饭。

  韩嫂笑着,亲昵道:“邻居小姐您好,我是隔壁2102的。我们刚搬来不久,今晚做了些家常小炒菜,给您送一份过来,希望您不嫌弃。”

  以前生活节奏没这么快。

  邻里都很和谐。

  大家家里有什么吃的,都会给邻居们送一份,闲时凑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牌。不像现在,几年下来可能都不知道上下楼的邻居长什么样。

  南七月在外多年,她是体会过以前的慢生活的。

  这份饭菜闻着很香,足以想见这位大姐手艺超凡。而且,每道菜都是她爱吃的。南七月双手接了过来,“姐,您太客气了,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开口。”

  “好的。”韩嫂点头。

  南七月接了饭菜,又说:“对了,我买了不少糕点,我给你拿几盒。”

  她去了厨房。

  放下饭菜的同时,在冰箱里拿了几盒不同口味的小蛋糕和桂花糕。折回家门口,双手给了门外的妇人:“味道很不错,您拿着尝尝。”

  韩嫂接着:“谢谢邻居小姐。”

  “叫我七月就好。”

  “好的,七月小姐。”

  “……”南七月失语了半拍,想起这湘府小区寸土寸金,能买这里的房子想必也是资产千万级的有钱人,他们的规矩比较多。

  房门关上。

  韩嫂拿着手里的糕点盒回了对面的2102套房。

  她输入5030密码进门,在玄关换了鞋,往前走了十几步,望见厨房方向的墨时聿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正把炖着冬瓜排骨汤的火关小。

  汤羹香味浓郁。

  光是闻着味儿都很诱人。

  先生平时工作很忙,心情不好就会下厨。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种习惯,不管是烘焙糕点,还是东方几大菜系,西方餐点,先生都会做,并且味道很不错。

  墨时聿出了厨房。

  韩嫂跟上他,道:“先生,饭菜端去给了南小姐,她收下了。还给了我几盒糕点,说是味道不错,您要尝尝吗?”

  “放桌上吧。”

  “好的。”

  韩嫂找吩咐放下糕点。

  她看了眼男人走去阳台接电话的背影,收回视线,抱起沙发旁的橘猫,去给猫咪加粮食。

  湘府21楼这两套房买了有数月。

  一周前先生让她从御园过来,还特意交代她多出门,多跟隔壁01住户的南小姐打照面,不用多熟络,只要让南小姐眼熟她,知道她是21楼的邻居。

  当时韩嫂还不懂先生的意思。

  今晚懂了。

  提前混个眼熟,让南小姐知道她只是一位普通且友好的邻居。这样的话,她送餐食过去,南小姐会放心地收下。

  不过。

  这套三居室的房子也太小了,连御园的客厅都比不上。

  先生何苦住在这里呢?

  -

  贵族私立学校高中部组织春季亲子活动。

  只要事关长生。

  南七月就不会缺席。

  她请了两天假,专门陪同长生去参加野外活动。按照老师在家长群里发的时间表,南七月准时在上午九点前到达学校。

  私立的精英学校,每年招生人数有限。

  整个高中部也就百来个学生。

  此刻,学生们正沿着大理石台阶往风雨广场走。看着别人的家长陆续到了,南丞脸色很黑。

  大哥还在纽约工作。

  父母担心南柔,在家陪护。

  南清宴那天晚上被母亲扇了一巴掌,之后就一直没回家。他打电话过去,二哥只说拍戏忙没空。

  “丞哥,你家长还没来吗?”

  “是啊丞哥,快出发了,再晚就赶不上学校安排的车了。”

  好友在旁边提醒。

  越这样说,南丞面色越难看。他想找个借口,找个能维护自尊听起来又不假的借口。可是,怎么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这时。

  旁边有人喊道:“丞哥,那是你姐吧!上次你被叫去主任办公室,你姐来学校我看见过她,是她吧?”

  南丞闻声望去。

  底下乌泱泱一群人,葱绿茂盛的樟树底下,还真是南七月站在那。

  南七月来了。

  家里谁都没空陪他参加亲子活动,他的亲姐姐南七月来了!

  南丞顿时喜炸了,迈着大步往台阶下跑,一边跑一边与好友说:“是,是我姐,我的亲姐姐!”

  想不到,爸妈那样欺骗她,他先前又为了南柔那般针对她,她搬出了南家,竟然还愿意过来以他家长的身份陪他完成春令营。

  他认南七月了!

  从现在开始南七月就是他最亲的姐姐!

  南丞推开面前的人,一头扎进人堆里,朝风雨广场东侧的大樟树跑去。眼看着离近了,近到咫尺,即将要跑到南七月跟前,不知从哪忽然冒出来一个身影。

  一个约莫一米七八的男孩。

  他穿着黑色冲锋衣,蹬着一双黄色的马丁靴,背着个背包往南七月所在的方向走。少年孤傲冷漠,却在看见南七月那刻眉眼柔顺下来。

  相较于少年,南丞所在的位置距离南七月更近。

  可是。

  少年一出现,南七月的注意力就完全放到了对方身上。她眼里只有少年的模样,几乎是立马迈开步子朝少年走去。

  半分钟后,南丞听见南七月的声音:“工作忙我可以请假,万事都比不过陪你参加学校的亲子活动。”

  同桌问长生:“长生,这是你的谁呀?”

  南丞再次听见南七月的声音,她抢先回答了:“我是他亲姐姐。”


第72章 被抛弃的滋味

  南丞双腿仿若灌了铅。

  停滞在原地。

  听着南七月这几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闷闷的。好友这时追了过来,瞥了眼南七月远走的身影,道:“丞哥,你姐怎么走了呀?不等你了?”

  她何止不等他?

  南七月分明就没看到他!

  那个长生算什么?

  一个从山窝窝里出来的家伙,连学都没上过,还是沾了南七月回京城的光,才勉强进了这所私立学校读书。

  病恹恹的。

  脸色整日苍白,一看就是个短命鬼。

  最重要的是,南七月跟长生并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俩是哪门子的亲姐弟?

  南丞攥紧了拳头,再次朝南七月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推开面前的人,往反方向大步离开了。

  小弟们紧跟上去。

  “丞哥,你不跟你姐一起走啊?”

  “她不是我姐!”

  南丞吼了一声。

  几人纷纷闭了嘴,没敢再提半个字。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在上车前,南丞临时变卦换位置。从01号巴士车换到02号车,走上台阶,进入车厢,坐在后方的南七月长生身影映入他眼帘。

  南七月正在剥甜橙。

  少年认真注视着她的动作,贴心地帮她拿橙子皮。

  谁都没注意到已经上了车的南丞。

  班主任走过来,给南丞安排一个靠前靠窗的位置。南丞沉着一张臭脸,好位置不坐,箭步走到最后一排,闷声坐下。

  青春期的孩子叛逆。

  班主任没管他。

  清点好人数,两辆巴士车先后从学校大门驶离,徐徐朝露营地方向开。一路上车厢都很安静,除了极个别某人。

  第三次听到后排动静时,南七月翻了个身,索性把眼罩也戴上。

  车子里开着空调。

  长生立马脱了自己身上的外套,给南七月盖上:“老大,你放心睡觉,到目的地的时候我叫你哦。”

  “嗯。”

  南七月应着。

  抬起手很自然地摸了摸长生的头发。

  少年乖顺地低下脑袋,等她揉完了继续入睡,他才转过头,看向背后闹出动静的方向。抬眸的瞬间,长生眼内的温驯乖觉全然消失,阴寒冷厉的眸光定在不远处的南丞身上,敌意明显。

  作为顶级的少年黑客。

  南家的人达到青县说认回南七月当天,长生就把南家查了个彻底,包括这些个南家人,所谓的与南七月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眼前这个人他认识,南家的小儿子南丞。

  在学校那会儿长生就注意到他了,又是临时换车,又是换座位,摆明了冲南七月来的,不停地发出噪音扰民。

  幼稚。

  做这点小动作就想引起老大的注意?

  长生盯着他,南丞也不甘示弱瞪着对方。两人无声对视,无形的硝烟蔓延。敌对的氛围持续到巴士车抵达露营地,众人起身,有序下车。

  眼看着南七月要走出车门,南丞抓住机会赶忙往前挤。

  前方的人险些被他挤倒。

  都是有素质的家长,没跟他计较,只吐槽了两句:

  “你这孩子,走路不要这么冒失呀。”

  “男孩调皮,这娃上车之后闹了好几次。”

  “谁家的孩子?不是亲子活动吗?家长没来?”

  “……”

  听到议论声,南七月以看热闹的眼神望了过去。隔着好几位家长,她看见了走在最后面的南丞。

  他神色有点复杂。

  气愤、郁闷、烦躁,还有点达成目的后的小雀跃?

  看不懂。

  南七月也不想浪费这个时间去看懂他。

  她一言不发地收回视线,仿佛刚刚看见南丞就是见了个陌生人,不打招呼也没有半点感情,带着身旁的长生下车走了。

  “南七月!”

  南丞连忙喊她。

  怎奈中间隔的人多,她也下车了,根本没听见。

  -

  贵族私立学校户外活动一向丰富。

  安全系数也很高。

  各方面都做足了保障。

  下午结束团体活动,家长可以带着孩子自由玩。这片森林环境好,晚春还有竹笋和蘑菇,许多孩子都没见过这些,玩得不亦乐乎。

  南七月和长生则在湖泊旁钓鱼。

  搬了两张折叠椅,两副鱼竿,搁那坐了一下午。临近傍晚,桶子里也有好几条大货,南七月起了身:“我把鱼拿给烧烤区的家长,等会儿回来。”

  长生:“好哒。”

  他点点脑袋应着,注视着南七月走远。

  待女人身影消失,长生眼睛里的乖顺亮光消褪。少年转过头,晚霞的背光阴影落在他侧脸,衬出他眸底的森然阴翳。

  南丞就在不远处的大树下。

  两人对视了数秒钟。

  长生放下鱼竿,迈开步子徐徐朝他走去。离近了,他目光冷峻打量了南丞几眼:“跟了我们一天,想做什么?”

  眼前的少年有两副面孔。

  在南七月面前,他是奶气小狗,仿若刚出生不久毫无攻击性的小兽。一旦面对其他人,他就是长着利爪的野狼。

  南丞迎上他的目光,强硬道:“你就是南七月从乡下带回来的拖油瓶?除了赖着她,吃她的喝她的,享受着她提供的一切,你还会做什么?”

  长生:“你怎么不赖着她?是你不想吗?”

  南丞哽住。

  组织好的语言被他这一句话堵得死死的,瞬间找不出词来反驳。他气了又气,气得拳头都在抖,最后只憋出一句:“我和南七月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弟,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不管怎么样,她跟我都要比你亲!”

  不远处。

  南七月提着空的鱼桶折返。

  看到她的身影,南丞忽地凑近长生。今天一整天都在暗处望着他们俩,不知道是酸的,还是怎么,南丞不爽极了。

  他很想证明南七月是自己的姐姐。

  想知道南七月心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弟弟的位置,亦或是说她心里还有没有南家人,还会不会回南家。

  所有复杂的情绪堆积在一起。

  瞬间爆炸。

  南丞狠狠瞪了长生一眼,纵身跳进旁边的湖水里。这一举动长生也惊了,伴随着噗通的落水声,周围所有人都开始喊:“救人!有人失足掉进湖里了!”

  人群混乱。

  眨眼的功夫到处都是人。

  长生还没从“南丞发疯跳湖”的事实中回过神,前来救援的人不小心撞了他。少年毫无防备被撞得甩了出去,后背着地的那一刻大脑空白,身体全然麻木,动弹不得。

  “长生!”

  湖边围满了人。

  湖水里南丞挣扎着,上浮下沉地呼救。可是,在看见南七月惊慌丢下手里的桶子,不顾一切冲向倒下的长生那刻,他像被抽干了力气,放弃了挣扎。

  她真的不选他。

  她奔向了另一个人。

  南七月,我才是你的弟弟啊!


第73章 心里眼里都是他

  京城医院。

  墨时聿听到消息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急救室的长廊上寂静非常,刺眼的红灯长亮。他出了电梯,入目便是站在诊室大门外的南七月。

  女人身子佝偻。

  双手交叠紧攥着。

  仿佛周围的空气带上了千斤重量,落在她身上每一寸,都压得她喘不过气。

  墨时聿径直朝她走去,换做是平常,以南七月敏锐的觉察能力,两米外的人朝她靠近,她都能即刻觉察到。此时此刻,墨时聿走到她身旁,她都全然不知。

  离近了。

  他在她身后,低头见她微颤的睫毛。因过度担忧而恐慌无焦点的目光,她双眼空洞,只定定地注视着那扇急救室大门。

  墨时聿缓缓伸出手,轻握住她的肩膀。女人这才反应过来,蓦地打了个冷颤,恍惚抬起头,视线里装入他熟悉的脸,她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她眼眶泛红。

  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眼泪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

  墨时聿剑眉紧蹙,无声将她搂紧再搂紧,把人拥入怀里,没有任何交流,却胜过无数句天花乱坠的词句。

  这场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

  期间医生出了急救室,下了病危通知书,让作为长生监护人的南七月签署了手术无责承认协议。

  这个协议南七月曾经签过两次。

  一次是在伦敦刚捡到长生的时候,他才四五岁,面黄肌瘦小小的一只,还没一袋20kg的大米重。

  医生说:“救活的可能很小。”

  长生有先天性的白血病,因此被家人遗弃。流落在外吃不饱,营养不良病上加病,救回来的几率很小。

  第二次签字是五年前。

  那时师傅将她收养,她和长生终于有了寄居的家庭。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少年又病倒了。

  一次又一次。

  这是第三次了。

  上次医生说,长生的病情已经稳定,如果可以稳十年,那以后就会平平安安的。可惜,没到十年,今天又进医院了。

  南七月只有这一个亲人。

  长生是她一手养大,最亲近的家人。谁都可以死,她也可以,但长生不行。

  -

  一夜漫长。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清晨的阳光落入急救室长廊,急救室的灯光终于熄灭。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出来,少年身上插满了管子,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那。

  “病人还未脱离危险,得转入ICU观察。”

  “如果今晚之前可以退下烧,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否则,我们这边也无能为力。”

  “病人家属要做好准备。”

  医生说了几句话。

  病床被推走,南七月追着去了ICU,被隔绝在厚重的玻璃门外。她站在原地,望着里头的长生被推远,直至消失。

  与此同时。

  楼上某VIP病房里。

  对于南丞不肯接受治疗这件事,医护人员都拿他没办法。南父凶也凶过了,南母哄也哄过了,都无济于事。

  眼看着儿子发烧越来越严重。

  脸都红了。

  南振华也妥协了,劝道:“祖宗,你到底要干什么?发烧不输液,你想烧死自己,把脑子烧坏吗?”

  晚春露营地的湖水很凉。

  南丞在湖里待了许久才被营救上来,据救援人员说,他自己不想上来,最后是好几位救援人员把他捆了才带上去。

  这才导致低烧。

  昨夜到现在又不配合治疗,低烧变成了高烧,将近四十度了。

  韩秀雅都急哭了,好声好气哄着:“小丞,听妈妈的话,输液好不好?再这么烧下去,身体扛不住。只要你输液,妈妈什么都答应你。”

  “把南七月找过来!”

  “她就在医院里,我要见南七月!”南丞喊道。

  闻言。

  韩秀雅南振华互看了一眼。

  从昨晚入院开始,南丞就念叨着找南七月,非要七月到病房他才肯治疗。无奈,南振华韩秀雅二人去了一趟急救室楼层,只见到墨爷的助理。

  许助告诉他俩:“抱歉,南小姐没有空。”

  她没有闲心来看南丞。

  她的眼里心里都是在急救室抢救的那个少年。

  此刻,看着儿子病得愈发严重,韩秀雅急得不行。她喊了刚进病房的南清宴,道:“清宴,你去楼下找七月。请她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来病房一趟,就耽误她几分钟。”

  南清宴把手里的水果放在茶几上。

  他沉默了几秒钟。

  本来不想争吵,却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妈,您骗了七月,还想让她卖您面子?若是以前,那么尊敬您爱护您,为了您都可以牺牲自己的七月当然会对您言听计从,现在绝无可能。”

  韩秀雅脸色骤然僵了。

  南振华搂住妻子,斥责这个言语冒犯的不孝子:“南清宴,不会说话就立马滚出去!一个多月不回家不见人影,一出现就惹人生气!”

  “爸,您以为我是自愿上来的?”南清宴弯腰,去提茶几上的水果:“我是听到七月的消息,特意去看望她和长生的。七月不接受这些水果,秉着不浪费的美德才拿上来,要不是这样,我还不乐意上来。”

  他拿了东西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病房的门从外边打开了。看见来的人,南清宴怔了一下,连忙上前迎,没等他开口喊她,就只见南七月径直迈进门,箭步往里走。

  屋子里其余人也愣住了。

  不知是出于心虚愧疚还是其他情绪,韩秀雅没敢直视她。病床上的南丞即刻坐直了身子,注视着她,很委屈一般:“南七月,我掉进湖里,你救他不救我!”

  无人察觉南七月阴沉的眸色。

  在南清宴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迟了。短促的几秒钟时间里,南七月走到病床边,对着南丞那张脸就扇了下去。

  “啪!”

  一巴掌响声传荡至每个角落。

  她下了十足的力气,将南丞直接甩了出去,狼狈地倒在被褥上。南振华即刻冲上来护住儿子,韩秀雅也本能地拉住南七月。

  安保冲了进来。

  南清宴把他们拦住了。

  “七月你做什么?小丞是你弟弟,你怎么能打他,还下这样重的手。”韩秀雅道。

  南丞揪紧被子坐起身。

  他双目直直地盯着南七月,嘴唇还在渗血,眼眶却红了:“南七月,你打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打过我——”

  南七月甩开韩秀雅握在她胳膊上的手。

  她走上前,冰冷的目光钉在南丞身上,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她一字一句道:

  “你会游泳,为什么跳进湖里喊救命?”

  “为什么要装失足落水?”

  “要不是你任意妄为,所有人顾着救你,长生也不会被撞倒!南丞,你最好祈祷长生今晚能平安从ICU出来。”

  “他要是有什么好歹,你也别想活着离开医院!”


第74章 墨总本人

  南丞不知从哪来的胆量,拔高嗓音就喊:“南七月,你姓南,我才是你的亲弟弟。这个屋子,这里所有人才是你的家人。”

  “危急关头你为了那个病秧子扔下我,现在还为了那个病秧子打我威胁我。南七月你有没有心,你胳膊肘往外拐!”

  气氛僵持到极点。

  韩秀雅赶忙再次抱住南七月的胳膊,不断示意儿子别再吵。她试图缓和:“七月,小丞他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小丞他还发着烧,他——”

  南七月用力抽出胳膊。

  没想过她的力气会这么大,主要还是没想过她会对自己这般推搡。在韩秀雅印象里,七月回京城后对谁都是客气冷淡,唯独对她这个妈妈,是心疼爱护至极的。

  顾着她有腿疾。

  别说推搡,但凡见她站起来,七月都会立马过来搀扶。

  更是为了她这个腿疾,七月跑了十几个城市,找了不少名医专家,花费大量精力去请对方给她看病。

  女儿对自己的态度前后差距过大,韩秀雅一时间没法承受。她被南七月推倒在墙边,迟迟没站起身。

  更令人心寒的是,南七月全程没看她一眼。

  女人依旧眼神阴鸷地盯着床上的南丞,恨不得立马掐死他。她是这么想的,也失控地这样去做。

  好在墨时聿及时到了病房。

  在南七月即将动手前夕,男人箭步走来,从后方握住了她垂在身侧、止不住颤抖的手。她下意识抬头,在看见他五官神色的那一瞬间,女人眼眸中的狠厉才慢慢褪散,理智回笼,南七月耸起的肩膀一点一点掉下。

  墨时聿牵着她离开了病房。

  屋内的琐事交给许特助来处理,待两人离开,许助才客气说:“南小少爷的医药费我家先生会承担,算是赔偿这一巴掌。”

  “另外,我家准太太似乎很不喜欢你们称呼她为家人。南柔小姐日后要嫁入墨家的,南家和墨家也会是亲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了让彼此舒心,建议日后少在太太面前以弟弟、父母自居。”

  “感谢配合。”

  许特助离开病房。

  走的时候多看了眼还倒在墙边没直起身的韩秀雅,妇人脸上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特助知道一些事。

  譬如:

  数月前徐青纵火,南家在郊外的度假宅子起了大火。韩秀雅被困火场,是南小姐不顾性命危险冲进去救的,南小姐因此还受了不轻的伤,右手缝了六针,现在疤痕都还没消。

  再比如:

  南氏夫妇要把南小姐嫁给残疾人,这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什么慈母,全部都是谎言,是欺骗,是为了赢得南小姐的信任从而更顺利将她嫁出去换融资。

  落差感来了吧。

  以往那么向着自己、万事只想着自己的女儿,如今连半个眼风都不给自己。韩秀雅是什么感觉许特助不知道,他只觉得这妇人活该。

  人的真心真情最可贵。

  不论是谁,辜负真心的人都活该,都不配得到真情。

  -

  南七月又去了重症监护室。

  护工陪着她。

  走廊上。

  许特助靠近,弯腰低头:“抱歉先生,半小时前我分心,一时间没看住南小姐,让她冲上楼找南丞麻烦了。”

  南七月知道南丞住院了。

  今早就知道。

  是他抵达医院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的。

  她同样知道,赢得过全国好几项游泳比赛前三甲的南丞,游泳不在话下。不难猜出对方是故意跳进湖里,制造意外失足的假象。

  如此看来。

  长生被撞倒发生意外,直接间接都跟南丞有关系。

  以南小姐对长生的在乎程度,加上她本身就不是一个情绪特别稳定的人,她有气焰,不服输,遇到触及底线的事更是会拿命去反抗。

  也因为这样,先生去接公司重要电话的时候,吩咐他看好南小姐,防止她因为过激做出不可逆转的事。

  掐死南丞是犯法的。

  光明正大杀人要进局子。

  不过,许特助也确实想不通,南丞好端端的干嘛要自己跳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连累了无辜的长生。

  -

  傍晚。

  南七月一天一夜没合眼。

  终于在晚霞即将全部褪去的前夕,收到了好消息。长生退烧了,性命暂时保住了。在ICU再观察一天,明日没有突发情况就可以转入病房。

  南七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醒来时窗外夜色很深。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南七月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瞥见了床尾摆着的墨时聿的西装外套。

  她记起昨晚。

  在急救室外等待的过程中,墨时聿陪着她。他脱下他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她靠着他的肩膀,虽然没有入睡,但心里压力小了不少。

  南七月拿起外套,收拾好,挂在衣架上。

  她走出卧室。

  还没多走几步,就听见外头客厅里的对话。是长生的主治医生先开的口:“病人的白血病由来已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看他的身体数据,这些年也没少动手术。”

  “根治的方法相信以前南小姐陪病人动手术的时候其他医生说过,是找到匹配率高的干细胞,进行细胞移植。”

  “一般来说都是抽取骨髓干细胞,不过,适配的干细胞太少。不然这么多年,南小姐也不可能迟迟没找到。”

  许特助:“我们这边会尽全力找。”

  医生:“我特意过来这趟,是想说,匹配的骨髓干细胞找到了。”

  听到这句话,客厅外的南七月神经一紧。

  眸光控制不住的晃动。

  医生说的没错,长生在伦敦第一次动手术的时候,那边的西医就说过,想要根治长生的病,就需要适配的干细胞。

  十来年了。

  始终找不到合适的。

  前两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小姐,骨髓干细胞匹配率有19%,对方却不愿意抽取骨髓,出价高对方也不愿意。人被抽取了骨髓,或多或少会有后遗症。

  许特助:“找到了?在哪?”

  医生吞吞吐吐。

  话到了嘴边又不太敢说。

  犹豫踌躇了几番,才小心翼翼开口:“下午院里收到墨总的通知,开放了国内所有医用库数据,包括商政军高层VIP的人员。这351位上流圈子里的先生小姐中,有一位与病人匹配率很高的,适配比率达到了98%。”

  许特助:“哪位?”

  医生瞄了眼客厅里一直没说话的某位,低头道:“墨总本人。”


第75章 他的感情细致又热烈

  此话一出。

  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站在客厅外的南七月也怔了半拍。

  她有想过是圈子里某位有资本的大佬与长生骨髓适配,医生说出来,墨时聿帮忙找到对方,费心思去取。

  她怎么也没想到,与长生骨髓干细胞适配的人是墨时聿。

  令南七月更加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对话。

  久久没有传出声响的客厅,墨时聿开了口:“病人什么时候动手术最好?”

  医生:“等病人目前情况完全稳定,血糖各方面都达到及格线,就可以预备手术。这个时间大概是,半个月后。”

  医生:“墨总,您的意思是您愿意捐骨髓吗?”

  墨时聿作为如今墨氏财团的负责人,每年给京城医院捐赠的资金和医疗器具都是旁人比不上的。他已经很富有,病人家属不可能花钱去买他的骨髓。

  有什么大金额的钱是墨总没见过的?

  只能是:墨总自愿捐骨髓。

  如医生猜想的这样,墨时聿嗯了一声,他又补充道:“这件事不用告诉病人家属。”

  “那南小姐问起?”

  “机缘巧合找到了适配骨髓,对方给出一百万的价钱。”墨时聿教他。

  “好的墨先生。”医生应着。

  -

  客厅外。

  听完对话的南七月眼神复杂。

  她红唇微抿,自然下垂的双手下意识攥了攥衣摆。听到医生起身离开的声响,她才回过神,深吸了口气,而后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进了客厅。

  许特助问了她一声好。

  南七月点头。

  她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视线里装入她的脸,与她对视那刻,墨时聿眼眸便温软下来,他起身朝她走来:“医生说长生一切都好,明早就能醒。”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不久,才四五个小时。”墨时聿低头看她,又说:“医院会向全国医用数据库提出申请,我也让许淮帮忙,或许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跟长生适配的骨髓干细胞。”

  或许吗?

  是一定能。

  正因知道这个事实,抬头再次看墨时聿,南七月心里有种形容不出的感觉。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好的人,怎么值得他这么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

  南七月没拆穿,只点头应着。

  想着他昨夜也一整宿没睡,今天白天还看顾着她,南七月:“长生这边我会照顾好,你回去休息吧。”

  墨时聿应着:“好。”

  南七月送他下楼,看着他上车,望着车影驶入街道中心,消失在车流中,她都没有收回视线。

  她在路边站了很久。

  久到周围的霓虹灯变换了样式,她才转身返回医院。

  -

  这几天南七月合眼次数不多。

  一天就睡几个小时。

  多了她睡不着。

  长生的情况日渐好转,第四天的时候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由于墨时聿每天都来病房,好像男人之间更有话题,更能把握对方的喜好,墨时聿带的东西都是长生喜欢的,他轻易俘获了少年的心。

  更有甚的。

  南七月买了午餐回来,推开门,就看见墨时聿坐在床边,正跟长生玩电子游戏。少年技术敌不过,讨好道:“姐夫,你让我一局吧!”

  这称呼南七月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墨时聿倒是挺自然。

  过了半分钟,南七月提着保温盒进屋。她轻咳了一声,床边的一大一小立马将手里的游戏机收了起来。墨时聿起身过来帮忙,长生则摆好床上餐桌乖乖坐端正。

  “我去洗点水果。”

  墨时聿去了盥洗室。

  南七月拿着餐食走到床边,摆在桌上。她把筷子递过去,长生接着,小声说:“老大,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结婚呀?”

  “你在说什么?”

  “别瞒我了,许特助都告诉我了,你和墨先生订婚了,是未婚夫妻。老大,你这次眼光真好,我觉得姐夫人真不错,他还很会打游戏呢!”

  其他的话南七月不作解释,但是有一点:“我眼光几时差过?”

  长生开始数:“我从小穿的衣服都是你买的,花花绿绿实在报看,以前在伦敦,好多人叫我花皮猪。”

  南七月狡辩:“那样穿很独特,人群里独一份。”

  长生:“……”

  他不再争辩,他打小说话就说不过她。长生第二次重申:“老大,我喜欢这个姐夫,就他吧,挑个好日子办婚礼,我想做花童。”

  “花童是小孩做的。”

  “我也是小孩。”

  “你已经15岁了,再有两年成年了。”

  “所以老大你要更加抓紧时间,在我成年之前把事儿办了,我就可以做花童了。”

  南七月瞥了他一眼。

  迎上女人带有白眼意味儿的目光,长生仰着脑袋,笑容憨憨。

  -

  饭后。

  医生来病房查房,给长生做了简单的检查。

  摘了听诊器,医生组织了一下措辞,在开口前下意识看了眼墨时聿,才道:“南小姐,经过医院方多日努力,我们找到了与病人相适配的骨髓。这是对方的信息资料,您过目一下。”

  长生在卧室吃水果。

  客厅这会儿就四个人。

  汇报的医生,坐在沙发上的墨时聿,站在墨时聿身后的许特助,以及与医生对话的南七月。

  见医生递来文件,南七月不动声色地双手接过。她翻开纸张,上面是一位中年先生的介绍,一份编造得天衣无缝的身份资料。

  最底下一行字显示:骨髓干细胞适配比率高达98%

  医生紧接着说:“对方提了要求,需要您出价一百万,他就会来医院抽取骨髓。只要骨髓入库,第二天就可以为病人安排手术。”

  墨时聿是个心细的人。

  他还特意编造一个价格,好让南七月心安理得接受这份骨髓。

  客厅里很安静。

  每个人都演得非常好。

  可是如果细看的话,能看出医生每次开口前和说话结束,都会下意识地瞄墨时聿一眼。一向严肃认真的许特助,也侧眸看了眼自家先生。

  南七月也不例外。

  她握着手里的身份资料单,在无人窥见的角落,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攥紧。她甚至没敢抬头去看沙发上的男人,若是对视一眼,她怕自己装不下去。

  南七月点头,缓了几秒钟才找回自己平时的声音:“好,我今天之内把钱筹好。辛苦您帮忙寻找适配骨髓,谢谢。”


第75章 担心他

  傍晚。

  送墨时聿离开医院,南七月没有第一时间回病房。她前往主治医生办公室,礼貌询问有关适配骨髓捐赠的事。

  “捐献骨髓后可能会出现过敏反应,咳血、急性呼吸综合征。”

  “部分捐献者也会出现全身骨头痛、发热症状,还有部分人免疫力下降。不同的人情况不同,要具体来看。”

  “南小姐您的心理压力不必太大,那位捐献骨髓的先生也提出了一百万的价格。您出了钱,他捐了骨髓,是一物换一物。”

  此刻。

  南七月站在病房门口。

  隔着四四方方的透明玻璃窗,她望向屋内配合医护检查的长生。少年很乖很听话,这些年身体这样差,再难熬的夜晚他都没有喊过一句疼。

  他知道她心疼他。

  她会为他担心。

  所以他懂事得连哭都没哭过。

  南七月脑海里回旋着医生最后一句话,一百万、骨髓干细胞、一物换一物,不必有心理压力和道德层面的亏欠感。

  不得不说。

  墨时聿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好,连亏欠都不让她产生。

  付了钱。

  换了骨髓。

  好像双方都满意了。

  再次定睛看向房间里,长生做完了检查,他拿起手机接了通电话。少年脸上没有平日里的阴鸷和冷漠,与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他很乖也很开心。

  这个世界上,除了南七月,也就只有墨时聿有这个本事。

  这些日子墨时聿常来,一待就是一个下午。他很关心长生,耐心地陪男孩玩电子游戏,无论是语言上还是行动上,都挑不出刺。

  他是爱屋及乌。

  墨时聿心里眼里有南七月,他就会关爱南七月心疼的人。正如南家人,他们看不起长生,嘲笑长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病秧子,追根究底还是看不起南七月。

  南七月与护工打了声招呼,托对方照顾长生。

  她离开医院。

  回了湘府小区。

  南七月搭乘电梯上楼,恰巧遇上2102房的邻居。入住湘府有一个多月,两人接触次数多,很是熟络。

  南七月连忙帮她提了手里的购物袋,按了21楼按钮:“韩阿姨,今天买了什么菜呀?”

  “有你喜欢吃的。”

  “那多不好意思……”南七月腼腆了一秒钟,道:“藕片夹肉、蒜蓉茄子?”

  “对的。”韩嫂应着。

  不是南七月夸张,韩阿姨做的饭菜极好。不管是中餐里的湘菜还是其他菜系,亦或是法餐和日料,她都很拿手。

  每个人口味不同。

  韩阿姨做的菜却偏偏击中了南七月的味蕾。

  “南小姐,你弟弟身体好点了吗?上次听你提起,说是要动手术,那合适的骨髓找到了吗?”

  “找到了。”

  “太好了!对方愿意捐骨髓吗?”

  “……”南七月抿唇。

  沉默了好几秒钟,她才点头:“嗯,一百万的补偿费。”

  “这人出价真高,知道家属急于为病人动手术,就坐地起价。南小姐,你年纪还小,进社会工作应该也不久。这么一大笔钱实在困难,别担心,我帮你。”

  “不用了韩阿姨。”

  “别跟我客气,咱们是邻居,互帮互助应该的。”

  电梯抵达21楼。

  没给南七月说话的机会,韩嫂:“我先回家做饭,等会儿做好了我给你送一份过来。千万别气馁,钱肯定能筹到的。”

  南七月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

  忽地注意到韩嫂输入密码锁的动作,妇人按了四个数字,她眼尖地看清了:“5030.”

  这个密码和她的一模一样。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住房的密码是她的生日0530,韩嫂她?

  没等南七月问出口,视线里的韩嫂已经开了门,进了屋子。南七月原地停了几秒钟,也回了自己家。

  这边。

  韩嫂关上门。

  她提着购物袋去到餐厅,就看见墨时聿从书房出来。男人刚结束工作,衬衫最上方两颗扣子解开,手腕处的衣袖微微上挽,有着几分慵懒感。

  他往这边走来,打算做晚餐。

  自从南小姐入住湘府,先生也就经常往这边来。经过这段时日的观察,她看出来了,先生对南小姐不一般。

  在韩嫂印象里,墨时聿还没对异性这样上心过。

  摆明了就是喜欢。

  韩嫂走了过去,道:“先生,我回来的时候遇到南小姐了。她弟弟手术需要的骨髓找到了,但对方提出要一百万补偿费。”

  “这个金额对普通人来说太高了,先生您要帮一下南小姐吗?我觉得,她要供她弟弟上学,又要承担她弟弟的医疗费,这个补偿费她怕是出不起了。”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

  刚工作不久。

  这么大一笔钱拿什么出?卖命都不一定出得起。

  墨时聿从冰箱里拿出腌制好的鲜鱼,他进了餐厅,走的时候回复:“嗯,这些事您不用担心,我会帮她处理好。”

  -

  长生的手术定在下周二。

  昨天捐献骨髓的人到了医院,医生说长生需要进行三次手术。每半年进行一次骨髓干细胞移植,这样能降低身体的排异反应,也能痊愈得彻底。

  这也变相说明:

  捐赠骨髓的人需要抽取三次,也是每半年一次。

  听到这个消息,南七月黑色的瞳孔微缩。她没有开口,医生就说:“捐献骨髓的先生已经同意了,只要您再支付两百万。”

  一次一百万。

  还是一物换一物,用钱买骨髓。

  不用觉得亏欠,也不需要有道德层面上的内疚。

  -

  长生这次的手术很顺利。

  周二晚上手术成功,少年被推进了ICU监护室。只要今晚不出现高热等排异症状,明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

  南七月在ICU外守了一夜。

  天微微亮。

  她随着推送病床的医护人员一同回了VIP病房,与主治医生谈完话已经是半小时后,窗外太阳逐渐升起,晨曦落满了屋子。

  南七月给还未苏醒的长生盖好被子。

  随后出了门。

  走廊上,她拿出手机拨了墨时聿的电话。这是他们俩认识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响铃了十几秒钟。

  就在南七月以为电话要被系统自动挂断时,对方接通了。她下意识握紧手机,烟眉拧着,担心道:“你在哪?”


第77章 住在隔壁的人竟然是墨时聿

  接电话的人不是墨时聿,而是许特助。对方回道:“不好意思南小姐,先生目前正在工作,暂时没有办法接听电话。等他忙完了,给您回个电话可以吗?”

  是了。

  昨天晚上长生进行手术前,墨时聿就离开了医院。他走的时候跟南七月说过,他去国外出差,大概一周左右回来。

  南七月哽了好几秒钟。

  不知该怎么开口。

  毕竟,她理应不知道捐献骨髓背后的事。那些事是她无意中偷听到的,墨时聿不让她知道,不想造成她的负担。

  犹豫几番,南七月还是问了:“他现在还好吗?我的意思是,他工作繁忙,有没有抽空休息,身体如何?”

  许特助:“先生一切都好。”

  南七月:“他是下周二之前回来对吗?”

  许特助迟疑了半拍,才回:“是的南小姐,不过,出差的行程有不确定性,如果中途碰到一些公事,就得再费几天时间。”

  南七月:“那等他忙完,麻烦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没听见墨时聿的声音,她终究还是不放心。

  结束通话,南七月折返回病房。她这一整日都待在医院,上午长生醒了,专业的医护团队赶来为他检查,身体状态各方面良好。

  晚间。

  等长生睡着,南七月请护工看顾,她才离开。

  她打车回到湘府小区。

  入住率高的小区很有烟火味儿,步行道上许多人在散步,有些老太太在大坪跳健美操,一些小孩子追逐打闹。

  南七月走在路灯下。

  穿过绿化小道,走到3栋楼前,人脸识别进入住宅。她搭乘电梯去了21楼,今晚她没有遇上邻居韩阿姨。

  住进湘府一个多月。

  不管她什么时候回来,她总能碰上韩嫂。有时是在楼下大坪,有时是在电梯,还有的时候就在21楼公摊的走廊上。

  今晚却没有。

  2102套房外边安安静静。

  南七月走到自家门前,输入5030数字开了密码锁。在进屋前夕,她偏头多看了一眼隔壁套房。

  今夜不同寻常。

  南七月不仅没有等到墨时聿的回电,也没有等到韩嫂的敲门声。照常来说,只要她在家,韩阿姨就会在七八点钟的样子过来敲门,给她送些糕点。

  饭点的时候送饭菜。

  其余时间点会送些烘焙蛋糕。

  不止今晚。

  接下来的好几天都如此。

  -

  今天是墨时聿出差的第三天。

  南七月也是入夜才回湘府小区,她依然没在楼栋里碰到韩嫂。2102套房的大门依旧紧闭,这几日都没开过。

  她进了家门。

  脱了外套换了鞋。

  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打开手机翻看通话记录。她下午又给墨时聿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人还是许特助。

  墨时聿没空。

  他还在忙,在开会。

  南七月不懂管理公司,不过,她先后在MS传媒和墨氏财团工作,知道事务繁忙的时候有多忙。

  她理解墨时聿作为财团负责人行程繁多,可她同样担心。迟迟联系不上他,听不到他的声音,她悬着的心就放不下来。

  南七月在餐厅里倒了杯温水。

  刚喝了一口,门铃被人按响了。她徐徐走到大门前,看了眼闭路电视里的韩嫂,随后连忙把门打开。

  妇人站在门外。

  手里端着一碗热乎的海鲜粥。

  见到南七月,韩嫂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送上去:“南小姐,我煮了些咸粥,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南七月双手接过。

  她把热粥放去餐厅桌上,拿了几盒最近买的曲奇饼干送给韩嫂。对方也接了,关切道:“南小姐,你弟弟手术怎么样了?”

  “很顺利。”

  “恢复得怎么样呀?”

  “很好,这几天脸色也没那么苍白了,食欲也不错,各方面都挺好。医生说,再观察半个月,没有异样就可以出院。”

  “那就好。”韩嫂点头。

  不知道想到什么,妇人眼底闪过一抹忧伤。这情绪仅仅只出现一瞬间,很快就被她藏住了。

  韩嫂:“南小姐,那我就先回去了。这段时间我老家那边有些琐事,所以不常在湘府小区。”

  南七月:“难怪这些日子没见到您。”

  韩嫂应着,转身回了对面2102套房。注视着妇人关上门,南七月才折返屋里。她进了餐厅,拉开椅子坐下。

  她其实没什么胃口。

  本着尊重的意思,南七月拿起勺子搅拌了几下粥食,低头尝了几口。东西入嘴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不太对劲。

  南七月稍怔。

  她直起身,端详着勺子内剩下的半口海鲜粥,再次尝了一遍。

  味道跟平时的不一样。

  她挺喜欢喝咸粥,尤其是虾蟹粥。恰好韩阿姨又很会做粥,她喝过几次,次次都觉得味道极好,比外头的专业粥铺都好喝。

  眼前这碗粥做得也不错。

  可是,比起平时喝的,还是差了许多。

  也许是韩嫂最近事情多太忙了,偶尔一次厨艺发挥失误。南七月没有多想,再次喝了几口,她起身回了卧室。

  简单洗漱。

  女人躺上大床。

  按理说最近忙着照顾长生,该是很疲惫。南七月却没有睡意,辗转反侧许久,一直没能睡着。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屏幕白色的亮光映照在女人脸上,南七月点进微信,点开与墨时聿的聊天框。他昨天晚上给她发了消息的,是文字消息。

  他说:“这几天很忙,工作结束就回京城。”

  他也说:“不要只一心想着长生,也要顾好自己。仔细吃饭,好好睡觉。”

  盯着界面许久。

  南七月敲击屏幕键盘,打了一行字,想发送却又迟迟没点发送键。他这么忙,她怕发信息过去打扰他。

  她又担心他。

  所有人都以为她不知道骨髓捐献者是他,她也如他的愿装着不知道。可事实是,她什么都知道。

  正因为知道,她才格外担心他会有什么后遗症。

  又或是身体出现不适。

  南七月打字,敲了一行又删,删了又敲。反复几次,她索性抱着被子坐起身,关闭了手机。

  月光飘入房间。

  在她思绪烦乱之际,窗外忽地传来几道猫叫声。

  “喵~”

  “喵咪~”

  细细的、软软的小奶音。

  哪来的猫?

  21楼是高层,小区底下的猫叫声音传不了这么高。听着声音,这猫应该离她不远,难道是邻居韩阿姨养的?

  南七月掀开被子起身。

  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推拉玻璃门走到阳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见到了对面阳台上那只奶胖的橘猫。

  还真的是2102套房韩阿姨养的猫。

  猫卡在护栏上。

  半边身子已经悬空,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南七月心里一紧,左右环视两圈,没有救援器具,她也无法隔空从这边跳到对面阳台上,焦急考虑片刻,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见到韩阿姨输入2102套房大门的密码。

  跟她的房间密码一样。

  都是她的生日:0530

  再次看了眼对面可怜求救的橘猫,南七月没再犹豫,转身就跑出房间,开门出了自家屋子,穿过走廊达到邻居家。

  她先是礼貌敲了几下门。

  没听见回应,南七月顾不上礼貌,输入0530密码。“咔哒”一声解了锁,她推开门便跑了进去。


第78章 墨时聿吻了她

  屋内没有开灯。

  仅有窗外几缕月光飘落进来。

  南七月借着灰蒙的光亮穿过客厅,朝卧室方向走。她一边走,一边试探地喊:“韩阿姨?韩阿姨您在家吗?”

  无人回应。

  21楼的两套房大门是相对着的,两间主卧相邻。所以,她在房间阳台看到对面那只猫,应该就在这套房的主卧。

  她小跑到主卧门口,握住门把手将门打开。

  夜风迎面吹拂。

  阳台玻璃门开着一条缝,窗帘被风吹起。南七月径直冲过去,走到阳台,却没看见任何东西,先前被卡在栏杆处的橘猫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

  明明是有只猫的。

  难道近期太忙,睡眠不足,想的事情太多,导致她出现幻觉了?

  “喵~”

  “喵呜~”

  声音从房间传来。

  南七月即刻转身折返屋子,猫咪软绵的声音还在继续。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经过主卧的衣帽间,来到宽敞的卧室。

  只一眼便看见了大床上躺着的墨时聿。

  他不是出差了吗?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2102套房里?

  他跟韩阿姨又是什么关系?

  问题太多,南七月没来得及去思考。在看见他的那一秒钟就迈开步子走了进去,到了床边,看见那只橘猫趴在他身旁。

  “墨时聿?”

  “墨时聿?”

  南七月连着喊了几声,他却没半点反应。

  不对劲。

  她按亮床头的睡眠灯,弯下腰凑近,就感觉他不稳的呼吸。南七月伸手,指腹触碰到他的皮肤,太烫了,他发烧了!

  “发烧了怎么没有人照顾你?”

  “许特助人呢?”

  “墨时聿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似乎昏过去了。

  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

  南七月试图喊他,喊了几次也没有效果。她连忙直起身子去了浴室,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打湿,跑回主卧,小心地敷在他额头上。

  她摸了摸睡衣。

  没带手机。

  南七月侧眸瞥到了床头柜上墨时聿的私人手机,她拿了起来,并没有去解屏幕密码锁,而是直接紧急呼叫120.

  “湘府小区3栋21楼。”

  “是的,他发烧,特别烫。我已经使用物理降温的方法,拿湿毛巾敷了他额头。”

  “麻烦您尽快过来,他情况不乐观。”

  挂了电话,南七月把手机放回原位。她摸了摸墨时聿依然烫人的脸颊,打算把毛巾从他额头拿下来,再去打湿一遍。

  刚拿住毛巾一角,南七月正要起身,手腕蓦地被墨时聿擒住了。他睁了眼,一双黑眸紧盯着她,猛地将她往下扯。

  南七月没有防备。

  身体失去重心, 整个人往下倾倒。隔着被子,她压在他身上。短促的几秒钟,她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心跳声紊乱,不知是生病的他的心跳,还是她自己的。

  南七月连忙支起身子,与他稍微隔开了距离。她动了动胳膊,无法将手腕从他掌心里抽出来,他握得太紧了。

  “墨时聿你发烧了。”

  “我已经打了120,救护车很快就到,我会陪你一起去医院。”

  “你是不是很不舒服?高热确实很折磨人,我重新给你换块毛巾,以前长生发烧,敷着冷毛巾他的头就不那么痛了。”

  “你——”

  南七月只觉得后颈落下重量。

  他擒住她脖颈的同时,将她往下压。这个过程非常短暂,快到南七月没有时间作出反应,他的唇就贴上了她的唇瓣。

  灼热的触感。

  仿佛有一阵强大的电流蹿入她的身体,蔓延至细胞深处。南七月美眸圆睁,撑在床畔的那只手下意识紧攥住被褥。

  周围一切好像都静止了。

  没了声音。

  她的呼吸似乎也按了暂停键,只能感受到他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萦绕在四周,包裹住她每一寸肌肤,有一种濒临窒息的溺毙感。

  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就快从胸腔里跳出来。

  南七月忘了是什么时候回过神的,一直到墨时聿的手从她后颈抚到她耳边,抚上她纤细的脖子,捏住她下巴,一点点往下拉,令她张了嘴,感受到深吻的那刻,南七月才紧拧住眉心,伸手把他推开。

  他吻得投入。

  没了先前擒住她手腕不放的那股危险的蛮劲。

  所以,南七月轻易将没有设防的墨时聿推开。男人后仰倒在床上,他闷哼了一声,注视着她三五秒钟,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墨……”

  “墨时聿你没事吧?”

  南七月顾不上复杂又错乱的心理,连忙伏低身子去看她。她担心是不是自己手劲太重,把他给撞晕了。

  叫不醒他了。

  他真晕了。

  南七月有点慌了,她二次拿起床头墨时聿的手机,想拨打120询问对方到哪了。按键之时,主卧门口有了动静,紧跟着韩嫂的声音传了过来:“南小姐?”

  南七月闻声转头。

  见到韩阿姨的同时,还看见了跟在韩嫂身后提着医药箱的私人医生。

  -

  医生检查了墨时聿的情况。

  给他扎针输液。

  看着对方固定好输液瓶,南七月道:“我打了120急救电话,医护人员估计快到了。”

  韩嫂:“我去楼下接应,支付出车诊金。”

  妇人离开主卧。

  南七月迈开步子走向床边,她先是看了眼静躺在床上的墨时聿,随后才问医生:“他情况怎么样了?”

  “骨髓捐赠之后的连锁反应。”

  “发烧?”

  “是的。”医生点头,又说:“墨先生三天前就开始发热,反反复复。今天下午我过来给墨先生输了液,当时退了烧,没想到夜里又开始了。”

  他说他出国出差了。

  许特助也这样说。

  就连他与她联系的信息里,他都说他在工作,只字不提发烧的事。

  这个谎圆的很好。

  从骨髓捐赠那天开始就在圆,直至今晚。夜里要不是她睡不着,被那只橘猫引来了2102套房,她也许真的不会知道他生病了。

  “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南七月又问。

  “不太好说。”医生看向她,建议道:“墨先生这个情况,需要有人寸步不离看顾着。抽取骨髓的事可大可小,有些人不会有任何反应,有些人却很格外严重。”


第79章 七月回吻

  夜色如水。

  在卧室里守了墨时聿半小时,南七月给他盖好被子,离开了房间。

  她关好门去了客厅。

  韩嫂正在听医生交代配药的事,两人沟通完,韩嫂送医生出了门。折返客厅时,就看见南七月站在沙发旁。

  韩嫂知道她在想什么。

  也知道她想问什么。

  在她的注视下,韩嫂走了过去,给她倒了杯温水,才说:“我察觉到先生再次发烧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了,我喊不应他。”

  “我给私人医生打了电话,下楼去接医生。不曾想您会在这个时候来房间,还进了主卧,看见了先生。”

  “他一直住在这吗?”

  “是的。”韩嫂点头,回着:“先生数月前就买下了21楼的两套房,2101房给了您,这套房他就自己住着。在您入住之前,先生就住在这了。”

  “平时的饭菜?”

  “也是先生做的,先生这几日生病没有力气做饭,今日就让我煮了一碗您喜欢吃的海鲜粥。我自认厨艺没有先生那么好,所以端过去的时候挺担心您尝出异样。”

  南七月沉默。

  她手里握着盛有温水的玻璃杯,女人指腹微微收紧,紧贴着杯壁。

  她今晚的确尝出那碗粥与平时的味道不一样,她只是以为韩嫂这次没掌握好火候,做饭是这样,七星级大厨也有失误的时候,所以她没多想。

  直至来到这房间里。

  看到了墨时聿。

  渐渐地,她就联想起平时看到的细节。比方说饭菜、两套房的大门密码锁还有韩阿姨这个人。

  南七月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她进入一个陌生环境,很少会主动跟人打招呼交朋友。所以,在湘府小区她并没有熟人或者朋友,出入时遇到同在3栋的邻居,她也不会问好。

  久而久之,旁人也不会与她搭腔。

  彼此间都保持着冷漠的礼貌。

  韩嫂这个人不同,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和善且热情。恰巧两人又在同一层,关系便更加好了。

  现在想来:

  韩嫂是墨时聿安排的。

  为的就是跟南七月打好关系,顺理成章地互相送点东西,让南七月没有负担地接受对方送去的餐食糕点。

  韩嫂坐得端正,她自我介绍道:“南小姐,我是御园别墅的管家,平日里为先生打理住宅的琐事。那只橘猫是先生养的,它叫梨宝,非常通人性。”

  “估计是感受到先生病了,我当时又下楼接医生不在家,它很担心先生,所以才会去阳台故作要摔下楼的样子,引您过来。”

  “时间不早了,您明天还要去医院照顾您弟弟长生吧?您回去休息吧,先生这里有我看着,您不用担心。”

  “我留在这照顾他。”

  “可是您这样——”

  “我没关系。”南七月坚持留下,她说:“他也是因为我,才给长生捐赠骨髓,也因此病了,于情于理我都该照顾他痊愈。”

  南七月起身去了主卧。

  橘猫还趴在床边,守着它的主人。见南七月进来,猫猫抬起脑袋,朝她软软地叫了一声,仿佛在表示感谢。

  南七月走上前,在床畔坐下。她注视着床上的人,生着病的墨时聿没了平日里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漠,他阖着眼睛,倒是有那么几分难得的乖巧。

  她守着他。

  等了两个多小时,药水输完了,她帮他拔了手背上的针头。贴好创口贴,再把他的手放进被褥里,盖牢被子。

  说实在的。

  南七月从来都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人无条件地喜欢一个人,在这个现实的社会,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打拼得来,没有人会无私地付出。

  墨时聿让她看到了另一面。

  原来真的会有人只凭感觉就喜欢上一个人,不求回报地默默付出。

  床头的睡眠灯微亮。

  橙黄的灯光落在男人五官分明的脸庞,南七月凝着他英俊的眉眼,缓缓地伸出手,葱白的指尖试探般地触及到他高挺的鼻梁。

  她唇角一点点扬了起来。

  眉眼弯弯。

  这是南七月有意识地感觉到心里的喜悦溢上眉梢,正如她清醒地明白自己在沉沦,她喜欢眼前这个男人。

  -

  清晨。

  天边泛起鱼肚白。

  细微的亮光从窗外飘了进来,晃了墨时聿的眼。男人剑眉微蹙,醒来的同时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边的小猫。

  梨宝喜欢趴在他身旁。

  每次早上醒来,墨时聿都会抚一抚它毛绒绒的小脑袋。今早也一样,墨时聿闭着眼睛伸了手,掌心触及到女人柔软的头发时,他顿了一下,蓦地睁了眼。

  墨时聿偏过头。

  视线里装入南七月的侧脸,她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一双胳膊搭在床沿,脑袋枕着胳膊睡得正沉。

  他的手还抚在她脑袋上。

  她的头发有一部分缠绕在他指尖。

  墨时聿想不起昨晚发生的事,他只记得下午开了个会,之后头就有点疼。私人医生过来为他输液,他在药物催眠下睡着了。

  昏沉之际,听见梨宝在叫唤。

  一声又一声。

  绕在他身边不停转悠。

  当他试图安抚它,它又跳下床跑了,不知道去了哪。

  她怎么会出现在他房间?

  墨时聿缓缓坐起身,也把手从她脑袋上轻轻收了回来。这时,他瞥见门口探进来的猫猫脑袋,梨宝朝他喵了一声。

  “你把她带来的?”

  “喵~”

  是哦。

  猫猫应着。

  墨时聿没再去看猫,他掀开被子下床。弯下腰,将地毯上的南七月抱了起来。迈开步子正打算走,怀里的女人醒了。

  她有点恍惚。

  定睛望着他好几秒钟,才确定视线里的人是他:“你好了?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都好。”

  “哪里都好了?你昨晚烧得整个人烫得不行,输了四五瓶药水才勉强退烧。”南七月一边说,一边从他怀里下来。

  双脚站稳。

  她拉着他家居服衣衫的手没松,再次加重了点力气紧拉着。踮起脚,凑近去看他的脸,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体温正常了。

  不烧了。

  南七月舒了口气,仰头注视着他:“我什么都知道,以后别瞒我了。”

  他薄唇微启。

  到嘴边的话还未出口,南七月再次踮脚,主动将红唇送了上去,闭眼的同时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他听见了她无声的回答:“墨时聿,我愿意做你的未婚妻,真心实意的未婚妻。”


第80章 救命恩人找到了

  入夏。

  京城白天的气温不断攀升。

  街道两旁绿化带的樟树被炙烤得弯了腰,懒洋洋的。

  在医院休养了近一个月的长生,今日办了出院手续。南七月带着他离开,前往一家刚开业不久的中餐厅。

  搭乘电梯上楼。

  进入餐厅。

  长生环顾了四周,跟在南七月后方,道:“老大,姐夫他今天不来跟咱们一起吃饭吗?我出院他也没来接我呢。”

  他现在跟墨时聿关系老好了。

  一天不见就念叨着。

  姐夫长姐夫短。

  对此,南七月也能理解。墨时聿他这个人很难不让人动心,只要稍微接触,就会被他俘获。长生如此,她何尝不是一样?

  南七月走在前,回:“他昨天去隔壁城市出差了,今天回来。会跟我们一起吃饭,这家餐厅就是他订的。”

  “会带礼物吗?”

  “会吧。”

  少年喜上眉梢,眼睛都亮堂了。

  南七月抬眸看了他一眼,个子高高的,但年龄摆在那,还是小孩心性。也是墨时聿宠爱他,他要什么就给他买什么,物质上惯着,精神上的陪伴也不少,所以他格外信赖墨时聿。

  每次墨时聿出差工作,回来就带着礼物。

  久而久之。

  男人就像远古时期出门打猎的大人,小孩儿在家满心欢喜地等。

  南七月伸手摸了摸长生的脑袋,在服务生的带领下,两人去了大厅靠窗的四人位餐位,拉开椅子面对面坐下。

  南七月接了菜单。

  翻阅菜谱。

  对面的长生捧着Ipad捣弄复杂的程序代码,他敲了一会儿,抬头问:“老大,年初你从青县回京城,路上遇到一辆豪车起大火。你救了那个有钱人,他来报恩了吗?”

  “没呢。”

  “对方是找不到你吗?”

  “应该不会,我留了个吊坠。”

  “也对哦,如果真是有钱的人,就算没有留下私人物件,凭对方的本事,也能撒网把你找到。”长生嘀咕着,说:“他不会是不想报恩吧?”

  都快大半年了。

  南七月早就没抱希望了。

  报恩与否就这样吧,对方不送钱她也没办法。要不说还是资本家,抠门的嘞。

  “老大,老大。”

  “怎么了?”

  长生冲她使眼色,南七月蹙了下眉,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过去,与不远处的南柔对视,以及站在南柔身旁的韩秀雅(南母)。

  距离她搬出南家已有两个多月。

  在医院打过一次照面。

  之后就没见过。

  南柔消瘦了很多,瘦得有点脱相,双腮略微凹陷。韩秀雅脸上疲态尽显,一段时间不见,好像老了十几岁。

  韩秀雅试图跟南七月打招呼。

  张了张嘴。

  下意识抬脚要朝她走。

  怎奈身旁的南柔率先大步跑出了餐厅,韩秀雅原地犹豫了几秒钟,依依不舍看了眼窗边的南七月,最后还是选择追着南柔离开了。

  门外。

  韩秀雅有腿疾,追到电梯口才追上南柔。她握住女儿的胳膊,哄道:“今天是墨瑞夫妻俩约咱们吃饭,商量下周订婚典礼的事。小柔,你不能放长辈鸽子,这样非常不礼貌,会得罪人的。”

  南柔用力抽回手。

  韩秀雅没有防备,整个人往后倾倒。好在后方有护栏,妇人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倒。失手推了母亲,南柔也没有任何惊慌愧疚,反而抬起下巴横了狼狈的妇人一眼,道:“我不要跟一个残废订婚,我绝不嫁给墨瑞他儿子。”

  “小柔,咱们家没有能力去跟墨家抗衡。”

  “这是你和爸爸没本事!是你们不中用,所以才要牺牲我一辈子的幸福去换融资,你们对不起我!”

  “之前说好的让南七月嫁,结果呢,她跟墨总好上了。她是享福的人生,我就是嫁给一个瘫痪在轮椅上的人?”

  “凭什么?我从小长在豪门,接受高等教育,是南家的大小姐。南七月是什么东西,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连高中都没读过,她凭什么过得那么好!”

  “小柔。”韩秀雅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你不用说了!”南柔直接打断,厉声道:“你们不帮我,我自己帮自己!我不会嫁给墨瑞的儿子,要嫁也是嫁给墨家的家主墨时聿!”

  “可是墨总他和七月——”

  “南七月她配吗?我是墨总的救命恩人,让他报恩娶了我,他不会拒绝的。”

  韩秀雅完全懵了。

  小柔什么时候成了墨爷的救命恩人,她在哪救的墨爷?

  南柔没去解答韩秀雅的疑惑,电梯门开,她挺直背脊走了进去。在餐厅大厅,她听见了南七月和长生的对话。

  年初起火的豪车。

  救了墨时聿。

  她忽地就想起数月前许特助曾找过她,询问她半年前是否途径过青县。她当时不明白许特助的意思,原来是在找救命恩人。

  她才不要嫁给一个残废。

  这么优秀的她,自然要配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

  入夜。

  京城外滩燃放着绚烂的烟火。

  墨时聿站在后方,看着前边南七月与长生两人欢快的样子。庆祝少年平安出院,他定制了这些烟花。

  效果不错。

  他们姐弟俩都很开心。

  凝着南七月带笑的眉眼许久,墨时聿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便去了人少的地方接了。

  “什么事?”

  “先生,找到年初在郊区救您的恩人小姐了。那条镌刻着“柔”字的玉制吊坠是她的私人物品,她年初也去了青县。她就是南家的大小姐,南柔。”


第81章 我不认账又能怎么样呢?

  墨时聿挂了电话。

  手机还没从耳旁拿下,有人从后方抱住了他的手臂。南七月靠在他肩头,探出脑袋:“怎么不看烟花?蓝色的,好漂亮呢。”

  “许淮打来电话,接了一下。”

  “临时有工作吗?”

  “一些琐事。”墨时聿把手机放回口袋,随后牵上她的手,他低头看她,借着烟火的光亮,他看见她弯弯的眉眼:“湘府小区的套房面积不大,要不搬去御园?”

  “长生读的学校是寄宿制的,月末放几天假。到时我们就一起去接他,一起住在御园,我让人置办了许多他喜欢的电脑设备。”

  湘府小区普通人来说已经是望不可及的房子。

  在财阀眼里就很小了。

  南七月不止一次听韩嫂提起,小区绿化不好,面积小,医疗设备不到位。不像御园,一个宅子占地三百亩,各类设施齐全,不仅有住家的私人医生,还有成体系的专业医疗器材。

  就像月前墨时聿生病高热。

  若是在御园,就可以得到及时且完整的救助,不必耽搁那么几天,加重病情。

  南七月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开玩笑道:“就只准备长生的东西?你们俩倒是一天比一天关系好。”

  墨时聿圈过她的腰。

  把人往怀里带。

  他伏低身子靠近她瓷白的小脸,轻吻了她的面颊:“只要你愿意住进御园,整个宅子都属于你,你可以随意置办东西。”

  “我没这么贪心的。”

  “嗯,都是我想给你的。”墨时聿直起身,道:“外婆想见你,我答应她老人家,这趟出差回来就带你去一趟墨家老宅,明天去怎么样?”

  墨老太太很慈爱。

  虽然只在医院见过一次,但老人给她的感觉非常好。南七月是乐意的:“可以呀,早餐之后咱们去趟商场,买点外婆喜欢的东西。长生就不带他去了,让他待家里。”

  “把他放御园吧?”

  “御园有私人医生和营养师,别墅医疗设备也齐全。让他们照看长生,总比长生一个人待在湘府小区安全。”墨时聿解释。

  他就是变着说法想让她去御园。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南七月目前居住的湘府小区是墨时聿置办的,搬去御园也是他的私宅,不管去哪都是他名下的产业。

  如今,她的生活平稳了很多。

  不用胆战心惊。

  也不用再为了生计发愁。

  她有长生这个家人,有墨时聿这个温柔的恋人,感觉已经挺圆满。未来的生活,她只希望长生接下来的两次手术顺利,康复痊愈。希望能和墨时聿持续走下去,习惯了有人帮衬的日子,回到一个人扛的生活,她可能就扛不下来了。

  南七月:“过几天搬吧。”

  墨时聿倒是有点惊喜:“同意了?”

  南七月烟眉轻挑,她指了一下夜空中绚烂绽放的蓝色烟火,小傲娇道:“嘉奖你送来的漂亮烟花。”

  两人走到江边。

  站在护栏前。

  南七月脑袋靠在他手臂上,仰头望向男人俊朗的侧脸,她问:“上次我和你说的,有关徐青多年前送了个女人进墨家的事,你让人查了吗?有结果了吗?”

  “暂时还没有。”

  “嗯。”

  “查出线索第一时间告知你。”

  “好。”南七月点头。

  早日把师傅的孙女找到,她也就没有亏欠和遗憾了。

  -

  翌日。

  墨家老宅。

  知道南七月要来,老太太早早起床,吩咐宅院的佣人将内外都打扫一遍。准备了各种小年轻喜欢吃的零食糕点,甚至还买了在长辈眼里不健康的奶茶饮品。

  老人提前在院子里等。

  望着古斯特驶入林荫道,见南七月提着东西下车,墨老太太快步走过去,连拐杖都忘了杵。

  她握上南七月的手,将准外孙媳妇手里的礼品盒都拿了过来,扔给后方的墨时聿:“太不会体贴人了,东西不自己提,让七月提?”

  老人横了他一眼。

  表示不满。

  南七月想解释什么,没等她开口,老太太便笑脸盈盈拉着她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不停地说:“外婆知道你要来,昨天晚上高兴得都没睡着。”

  “外婆……”

  “七月高挑又长得漂亮,我家阿聿真是占便宜了。”

  “外婆不是这样,时聿他本身也非常好……”

  “不知道我准备的东西七月会不会喜欢吃,我给你挑了一件礼物,挑了好久呢,我们进屋去看看。”

  南七月:“……”

  根本插不上话。

  她被老太太带着往院子里走到的同时,转过头看了眼还在林荫道拿东西的墨时聿。男人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两人走远。

  墨时聿才把视线收回来。

  管家帮忙提了一部分补品,笑道:“老太太自从生病以来,好久都没这样开心了。少爷,您打算什么时候跟七月小姐办婚礼结婚呀?”

  墨时聿:“得看她。”

  往前走了几步,忽地想起什么,墨时聿问管家:“墨叔,那件青铜器您收起来了吗?”

  少爷昨晚专门打来电话。

  交代他收好墨宅大厅里摆放的那件古青铜器,就是那个,老太太很喜欢,但是不小心打碎了,又被孟秋修复好的文物。

  管家不懂。

  但还是听吩咐去做了。

  “收进仓库了少爷。”

  “日后七月来家里,都要提前把那件青铜器收起来。”墨时聿说。

  “好的。”管家挠头,还是不懂。

  七月小姐跟那件古青铜器有什么关系?

  -

  几天后。

  南七月搬去了御园别墅。

  这几日她正在家里收拾东西,买了许多墨时聿没见过的新奇小玩意。他随她捣鼓,主要他觉得她新置办的物件挺好看。

  中午。

  结束了会议,墨时聿搭乘电梯前往总裁办。

  许特助跟在他后方,道:“先生,南柔小姐来了公司,我让秘书把她领去了办公室,她在那等您。”

  不提这件事,墨时聿都快忘了。

  救命之恩。

  顾着这一点,墨时聿进办公室,见到南柔的时候,给了对方尊重。他在沙发处坐下,礼貌示意:“南小姐随便坐。”

  南柔等了好几天。

  从上周末与许特助联系之后一直等到今日,才见到墨时聿。还好见到了,不然明天就是她跟墨瑞儿子订婚宴。

  她绝对不可能出席宴会。

  不能跟残废订婚。

  隔着一张茶几,南柔坐下。她组织了一下措辞,道:“墨总,年初我随着家里的管家去青县接七月。回京城的路上我们走散了,我走到郊区,见到有一辆车起火,车里当时有人。”

  “我没有犹豫,拖出了车里的人。当时火势太大,那人又受了伤,我没看清他的脸,不知道是您。”

  “我当日确实掉了随身携带的一块玉制吊坠,那是我爸妈送给我的礼物,上面刻着我的名字。”

  墨时聿听着。

  他抬了一下脸上的金丝框眼镜,黑眸注视着她,斯文冷漠:“许淮第一次联系你的时候,你怎么没认下这件事?”

  南柔噎了一下。

  她故作镇定,解释说:“当时我家里情况比较多,七月回京不久因为误伤我而去了精神病院,到处都乱糟糟。许特助联系我,我就没认真听他说的话。直至许特助这次第二次联系我,把吊坠给我看,我才反应过来。”

  墨时聿开门见山:“想要什么回报?”

  南柔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坐直身子,语气坚定道:“墨总,认亲宴当晚您在场,所以您知道我家和您舅舅联姻。我不接受这桩婚姻,希望你可以帮我。我知道这有点为难,但您——”

  墨时聿:“你想让我娶你?”

  偌大的办公室忽然安静了。

  压抑的沉寂令南柔有点紧张,她张了张嘴试图说什么,就听见墨时聿冷厉的嗓音:“南小姐,以身相许的报恩方式已经过时了。”

  “可的确是我救了你!”

  “我不认账又能怎么样呢?”墨时聿反问。


第82章 真心换真心

  此话一出。

  办公室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南柔如坐针毡,对方的话就像冷血的利剑,令她无地自容。女人双手紧紧攥着,刚做了不久的美甲深深嵌入掌心血肉,厚重的粉底妆容也没遮盖住她扭曲下来的脸。

  她怎么都没想到,京城首富墨家,堂堂墨氏财团的负责人会是这般做派。上流圈子随便拎一个稍微有钱的资本家,都没他这样咄咄逼人。

  不说多宽厚。

  至少会给人留足颜面。

  何况她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就是这样报恩的吗!

  南柔忍着,现如今她只有握住墨时聿这根稻草,她才有望不嫁给残废。她深吸了几口气,花了好大力气才找回平时柔弱的声音:“墨先生,是不是七月私底下跟你说了什么,所以你对我有这样大的敌意?”

  “退一万步来说,年初那会儿若不是我不顾危险从起火的轿车里把你救出来,你现在也不能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不是吗?”

  “我不需要太多报酬,我也不用你费太多心思。我只是单纯地想为自己争一个未来,墨瑞是你舅舅,他儿子的情况你比外界的人都清楚。”

  “我才二十岁出头,若是嫁过去,这辈子就毁了。凭你在墨家的地位,帮我一下根本不费力。我们可以假结婚,过段时间离了都可以呀。”

  候在一旁的许特助都低了头。

  觉得她越说越错。

  如果一开始南柔提出金钱等物质方面的需求,出于报恩,先生肯定会给。偏偏她要先生娶她?

  放眼整个京城圈子,谁人不知道墨爷独来独往惯了,没踏足过灯红酒绿地带,参加局会都要求整个场子干净,谁都不敢给他送“人”礼。

  就连墨老太太。

  过于担心孙儿会孤独终老,几次三番为他挑选名门闺秀,他都没同意过。他的婚姻从来都是他自己做主,无人能干涉。

  这边。

  墨时聿以审视的目光扫了面前的女人几眼。

  先前他只知道七月在南家受了委屈,今日与南柔见了个面,说了不过几句话,他便清楚七月在南家遭受的是什么待遇。

  墨时聿:“你还挺会自作多情。”

  南柔皱眉。

  下一秒,她听见他冷漠的解释:“整个南家都不配七月多看两眼,你又什么资格让她挂在嘴边?如果时常觉得别人在背后说你闲话,我建议你先反省一下自己。或者去医挂精神科,看看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

  “以身相许的报恩我这里给不了,可以给你一份嫁妆,一辆车或是现金20万,选好了跟许淮联系。”

  墨时聿起身离开办公室。

  南柔气得手抖,本能上前去追。奈何许特助快她一步,横了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南小姐,先生有会要开。没有其他事的话,您可以下楼了。至于报酬,如先生说的那样,您可以在现金和实物车之间选一个,做好选择打我电话就行。”

  南柔呼吸急促。

  大口地喘息却依然觉得喘不过气。

  她一把拿起沙发上的包,敢怒不敢言,紧抿着嘴唇大步跑出了墨氏大楼。

  -

  墨时聿今天提前下班。

  向来工作严谨,从不迟到早退的墨总破天荒偷了懒。中午刚过,他便下楼去了车库,开车驶离了墨氏财团。

  半小时后。

  车子开进御园别墅。

  韩嫂在院外接他,帮忙拿了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墨时聿走在前,率先进入院子,“七月在家吗?”

  “在的。”

  “没带长生出门玩吗?”

  “南小姐今天颇有兴致,向别墅的糕点师傅请教,正在厨房做烘焙蛋糕呢。”

  墨时聿点头。

  沿着鹅卵石小道一路往前走,他望见后院的梨树。葱绿的树叶随风飘荡,有两棵树之间新修了个秋千,是南七月前两天差木匠做的。

  她还让人开垦了一块地。

  种了两棵桂树。

  说是入秋桂花开,可以摘了新鲜花瓣做桂花糕,她很喜欢吃这个糕点。

  墨时聿走上大理石台阶,进了屋子。他在玄关换了鞋,一双粉色的兔子样式的新拖鞋,是南七月昨晚买的,今天一大早商家便让人送了过来。

  一共三双。

  他和长生都是粉色的兔子。

  她是蓝色的。

  据说是一家三口的亲子款,长生和墨时聿第一眼看到这粉嫩鞋子时,两人都怔了几秒钟,互相看了一眼后,乖顺地接了过来穿上。

  “姐夫!”

  “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呀!”

  见到墨时聿,正坐在客厅地毯上与橘猫梨宝玩的长生立马抬起头,顶着一张阳光开朗大男孩的脸笑着喊了他。

  “身体怎么样?”墨时聿问。

  “特别好!”长生拍拍胸脯,道:“医生说下周去复查,没有问题就可以去学校了。”

  韩嫂这时也走了进来。

  将手里的东西陆续摆在茶几上。

  有IFS宫膳坊的桂花糕点、杏仁酥、黄花曲奇饼等等,都是南七月喜欢吃的小零食。当然,也有长生爱吃的,墨时聿爱屋及乌,也会考虑到他。

  墨时聿去了厨房。

  开放式的厨房与餐厅是连在一起的,他到的时候,见糕点师在保鲜柜前拿食材。不远处的灶台边,南七月系着卡通玩偶的围裙,动作笨拙地搅弄着蛋糕液。

  她没有厨艺细胞。

  手脚更是僵硬,不似普通女生那般精巧,让她折个千纸鹤都费劲,更别说烘焙这种需要极致耐心和细心的活儿。

  听着脚步声靠近,南七月以为是糕点师,她忙着手上的动作,没转头去看就说:“不好意思王师傅,我手残,第四遍了还没学会。时聿今天生日,我想在他回来之前把蛋糕做好,所以麻烦您再教我一遍。”


第83章 惊喜

  后方的人迟迟没有回复,南七月怔了半拍。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往后看。男人熟悉的五官轮廓映入眼帘,南七月黑色的瞳孔微缩。

  他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她说的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在南七月的注视下,墨时聿走到她身旁,握住她蜷着衣袖的胳膊,将人带到水槽前,放了清水,冲洗她脏兮兮的手。

  “哎,我还没——”

  “我来做就行。”墨时聿低头看她,眼眸温软:“烘焙短时间内学不会,明年你再亲手做,今年先在旁边打下手。”

  他果然是听见了她的话。

  她原本是打算给他一个小惊喜。

  像是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墨时聿拿干毛巾给她擦手,道:“依然是惊喜,至少我知道你在用心准备。”

  墨时聿太忙了。

  从外婆接他回京城那天起,小时聿便比同龄人努力数百倍。成年后能独当一面了,他更是没日没夜地出差工作,做不完的公务,开不完的会。

  墨氏的大厦所有楼层灯光都灭了。

  唯独总裁办公室还亮着。

  他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很少理会自己的私事,包括生日。每年也就外婆在生日当天给他打个电话,叮嘱他劳逸结合,按时吃饭休息。

  墨时聿真的没想到,七月会给他准备生辰的惊喜。

  他今日提早下班。

  因为见了南柔,更加明白七月在南家的不易,更加心疼她的过往,觉得亏欠于她。所以早早回了御园,打算多陪陪她。

  不曾想。

  一到厨房就看见她忙碌的身影。

  虽然这个蛋糕没有完成,但她已经表露了真心。刚认识那会儿墨时聿就知道南七月是个“烂好人”,她睚眦必报,那是为了生存,为了保护自己。

  可是。

  只要你对她好一点,只要稍稍好一些,她就会加倍地报答。

  当初韩秀雅(南母)能骗到她,正是用了这一招。拿捏着南七月这一点点内心的善良,辜负她的真情。

  墨时聿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几秒钟才回过神。他把南七月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自己穿戴上,随后又解了西装外套的扣子,将衣袖往上蜷起,露出一截褐色的小臂。

  他动作熟练。

  一看就是经常下厨。

  先前在湘府小区,吃了一个多月的餐点都出自他的手,南七月便知道他厨艺很好。她走到他身后,帮他系好围裙的带子,问道:“那我现在做什么?”

  “洗水果吧。”

  “好嘞。”

  南七月将果篮提过来,清洗新鲜的草莓。她一边洗,一边承诺:“我今年认真学,明年的今天,一定给你做个漂亮的生日蛋糕。”

  “嗯。”

  “今年就先委屈你了,寿星大人。”南七月笑道。

  墨时聿偏头看她,她刚好站在窗边,迎着光亮落进来的方向。午后的日光犹如璀璨的钻石,衬得她弯起来的眼睛漂亮灵动。

  南七月又说:“相信我,我学东西挺快的。搬来御园也没多久,你教我弹钢琴,我现在可以顺利弹完《梦中的婚礼》曲子,偶尔会卡一下壳。钢琴如此,做蛋糕也应该能行。”

  墨时聿点头,宠溺道:“嗯,很厉害。”

  他在她面前总是很温柔,情绪稳定,脾气很好。从来不吝啬赞美,她有时候多吃半碗饭,他都说她很棒。

  这些话,以前都是她对长生说的。

  她比长生大,肩负着照顾和保护长生的责任,所以事事都是她挡在前。把他当成小孩,顺着宠着,夸着哄着。

  如今有了墨时聿。

  她松快了许多,不用时时刻刻竖起棱角,悬着心提着神。下雨了他会给她撑伞,烈日他会为她遮阳,她转过头能看见他在身后,像以前她保护长生那样,成为她的避风港湾。

  -

  彼时。

  南家宅院。

  南柔回来之后发了好大的脾气,佣人给她倒了茶水,她没喝,反而将杯子摔烂在地。最近她的情绪越来越大,大到南丞见了都害怕。

  记忆里温柔弱小的柔柔姐,不知从什么时候变成他不认识的模样。

  此刻。

  南丞站在客厅外,愣愣地注视着客厅盛气凌人的女人。他不禁想起从前,南七月刚回京城不久,那时候的南柔是不是对着南七月就是这般凶恶,在他们面前又扮着可怜样呢?

  当初南柔说南七月弄伤了她。

  他们全家都站在南柔这边,甚至把南七月强行送去了精神病院。后来的每一次,他都选择相信南柔,为南柔说话。

  到头来。

  却发现事情压根不是那样。

  南七月现在搬走了,她不愿意回家了。他落水发烧那会儿,她不但不心疼他,反而还为了那病秧子长生扇了他一巴掌。

  明明他才是她的亲弟弟。

  以前他帮着南柔时,南七月会不会也很难过?明明他是她的亲弟,他却帮着一个与他并无血缘关系的女人。

  “小柔,爸有办法让墨瑞方松口不娶你了。”

  “你不用嫁去墨家,不用跟那残疾人订婚了。”

  南振华人还没见到,声音率先传过来。听到这话,南柔顿时站了起来,狠厉的眸色霎那间变得无辜孱弱。

  她朝父亲跑去。

  扑进父亲怀里,小声啜泣,楚楚可怜。

  南振华赶忙搂着女儿往沙发那边走,边走边安慰:“你大哥在纽约那边谈成一个不错的项目,我们把项目无偿送给墨瑞,他同意取消两家的联姻。”

  “爸,您在说什么啊?”南丞错愕,眼睛瞪大:“大哥在纽约累死累活打拼了五六年才有这个项目,就为了南柔这桩事,您要让大哥这么多年的辛苦付之东流吗?”

  “小丞,你被七月收买了是不是?”南柔率先开口,抽噎着:“你现在也跟二哥一样,偏心七月,只想着把我尽快嫁出去,这样你们就能接回七月,一家人团聚对不对?”

  “小丞,姐姐从小疼你,凡事都让着你宠着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偏心?爸爸,是不是就因为我和你们流着不同的血,血缘关系比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二十年还要重要吗?”

  “南柔你——”

  “南丞快给小柔道歉,你怎么能这样跟姐姐说话?”南振华吼道。

  南丞气得手颤。

  原来,鞭子不落在自己身上,自己是不会知道疼的。南柔这些装腔作势的利剑没刺到他时,他也不会气愤,更不会心疼南七月遭受她那么多冷箭。

  如今感受到了,才明白什么是有嘴说不出。

  跟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又难受。

  南丞没有道歉,他狠狠瞪了躲在父亲身后的南柔一眼,大步跑出了别墅。他真的对不起南七月,他好想南七月回来。

  -

  御园热闹了一整夜。

  墨时聿陪南七月长生二人在院子里放烟花,各种各样的小烟花,整个别墅的佣人管家都在,大家玩得很开心,气氛浓郁。

  晚间。

  韩嫂拿了些果酒来。

  说是度数不高,南七月便跟墨时聿尝了两杯。她没什么反应,墨时聿不出十分钟便开始眩晕,竟然醉了。

  他大概率是很喜欢他那只猫。

  韩嫂说梨宝是他从小养到大的,感情深厚。所以,在他醉酒意识模糊之际,他还喊了猫咪几声,梨宝梨宝的。

  猫儿通人性。

  听见爸爸的声音,停下与长生玩闹,立马跑了过来。南七月扶着墨时聿上楼,梨宝便跟在后方,追着一起上去。

  两人同在屋檐下,但没有同居。

  她住在主卧,墨时聿睡书房。韩嫂帮忙开了书房的门,南七月扶着他进去,将人安稳地放置在大床上。

  帮他脱了外套。

  盖好被子。

  走到床头要关闭睡眠灯时,一个白色的玉质吊坠忽地装入南七月眼睛里。她定睛数秒钟,伸手将坠子拿了起来。

  韩嫂见她的动作,解释道:“南小姐,这个玉牌是先生年初在城郊拾得的。听许淮说,先生那天晚上遭遇车祸,车子起火了,有位好心人搭救了他,遗落了这块玉牌。”

  闻言。

  南七月美眸睁了睁。

  她年初在京郊,一辆起火的豪车里救了一个负伤的男人。那人当时脸上都是血,周围又太暗了,她便没看清对方的长相。

  难道。

  她当晚救的人是墨时聿?


第84章 知道恩人是七月

  翌日。

  夏日的暖阳透过纱窗飘入书房里。

  墨时聿没有喝酒抽烟的习惯,即便是工作最忙的那一段时间,他也没有以此舒缓压力。他不喝酒,也不太能喝酒,基本上是一杯倒。

  醒来的时候头有点疼。

  男人靠坐在床头,恰好这时手机响了。他拿了过来,接了好友沈南风的电话,那头的人笑声很大:“聿哥,你昨晚喝醉了啊!听许特助说起的时候我都惊了,你喝醉会发酒疯吗?太好奇了,我还没见过你喝醉的样子呢!”

  真的很好奇。

  向来沉稳内敛、斯文克制的墨总,竟然也会有不省人事这一天。

  沈南风:“哥,你昨晚喝了多少啊?”

  墨时聿捏了捏鼻梁:“两杯。”

  沈南风:“去年我生日咱们兄弟聚餐,我请你喝一口酒你都不喝。还是七月小姐有魅力,墨总想都不想就能炫两杯!”

  墨时聿没回他的话。

  对方又笑了几声,挂之前叮嘱了几句。将手机放回床头,墨时聿想起昨夜的场景,小烟花放完了,大家陆续进了别墅。韩嫂推来蛋糕,点了蜡烛,唱了生日歌。

  很欢乐。

  很热闹。

  之后夜深了,众人逐渐散去,回了自己房间。南七月当时拉住他,说还有一份礼物。他跟着她去了餐厅,那边光线昏暗,关闭了照明灯,只点着几支欧式蜡烛。

  餐桌上摆着一个精美的小盒子。

  她捧着给他。

  他打开了盖子,见到里头装满的千纸鹤。他不止一次说过,她不擅长这类心思细腻的活儿,纸鹤折了千百次,也折不出一个像样的。

  可是。

  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不知道她折了多少遍,竟然折了这么一盒。

  桌上刚好摆了一瓶韩嫂新买的果酒,说是度数不高。南七月开封条想尝尝,便也给他倒了一杯,他就那么莫名地接了、喝了。

  意识模糊间。

  他看见烛光落影在她脸庞,看不太真切,带着一层朦胧的灰感,却勾动了他心底沉寂了多年的情弦,犹如死水的冰冷湖面掀起了涟漪。

  他吻了她。

  就跟多日前的夜晚,在湘府小区房间,他高烧之际大脑不清醒的时候一样。

  -

  墨时聿穿着家居服下楼。

  在院子里折完花的南七月刚好进门,女人身上带着晨曦的赵露,她穿着一条浅白的修身长裙,是他为她买的裙子,捧着花束小跑进来。

  眉眼弯着。

  带笑的眸光落在他身上。

  对视的那几秒钟,墨时聿觉得日光都没她耀眼。她跑到他跟前,墨时聿下意识伸手去揽她的腰,她踮起脚,白皙的手触碰他的额头,关心询问:“头痛吗?韩嫂煮了醒酒茶,我去让她盛一碗过来。”

  “不用,没大碍。”

  “那好吧。”

  “花开了?”墨时聿低头,目光落在她捧着的雏菊上。

  御园别墅没栽种雏菊。

  这是南七月搬来后,让花匠额外培植的。颜色种类不多,目前还只有白色和粉色两种,今日已经开花了,花蕊好小,花瓣也小得可怜,就连那枝叶都很细,稍微用点力就能折断。

  这样脆弱的花种,南七月却是最喜欢的。

  长生告诉他:“老大最爱雏菊,只要是她居住的地方,都会种上雏菊。”

  雏菊好养活。

  只需要一颗种子就可以发芽。

  雏菊的生命力更是顽强,即便是终日晒不到阳光的偏僻角落,也能长出经脉,结苞开花。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花似人,人爱花。

  南七月将花给了一旁的佣人,她仰头与墨时聿说:“我今早听到八卦消息,原定于今晚在京城大酒店举行的南墨两家的订婚宴取消了,是你舅舅点头,对外宣称取消的。他那样急着给他儿子娶亲,好不容易有个送上门的圈内小姐,他能轻易放掉吗?”

  墨时聿解释:“利益交换。”

  南七月:“如今南家就剩一个躯壳,还能拿得出能打动你舅舅的东西?”

  墨时聿:“一个纽约的项目。”

  听到这句话南七月就懂了,该说不说,南氏夫妇是真疼这个女儿,从小溺爱惯了,什么好的都捧着送,她闯任何祸端都拼尽全力去兜底。

  如今自食恶果嫁给一个残废。

  明明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南家却把最后用来吊着企业的一口气给送了出去。

  墨时聿的视线停留在南七月眉眼之间,这件事他是昨晚听说的。许淮打电话来,请示他的意见,询问是否要插手。

  他没回答。

  变相就是应了:“不插手。”

  随他们私底下去做交易,这也是顾念着南柔的救命之恩,卖了她这个人情。

  “对了时聿。”南七月忽地开口,换了个话题:“你昨晚喝醉了,我扶你去了书房。在你的床头边,看见了一个玉牌。”

  “年初那会儿南家的老管家去青县接我,回京城的路上他们故意撇下我,南柔还买了些凶徒想把我抛尸荒野。”

  “我跑掉了,到京郊区域的时候遇上一场灾祸。有辆车起火了,车里当时有个受伤不轻的男人,我搭救了一把,把他拖了出来。”

  “为了防止南柔再派人来迫害我,我把他扔树底下就先进市区了。不过,走的时候留了个玉牌,想着对方是个有钱人,到时候送礼上门找我报恩。”

  “从年初等到现在,都快半年了,都没等到那人。早知道当时就不要嫌脏,该把他的脸擦干净,看看他长什么样。”

  “没想到有钱人也赖账,拖欠着救命之恩迟迟不还。”南七月踮脚,近距离盯着墨时聿这张俊美的脸,笑道:“你说对吗墨总?”


第85章 我要以身相许

  墨时聿剑眉稍蹙。

  他凝着下方女人带笑的容颜,迟迟没说话。不是不相信她,而是觉得许特助今年明年甚至往后每一年的奖金都可以扣除了。

  从年初找到现在。

  不仅没找到人,还找错了人。

  这边,南七月还在念叨:“那块玉牌是我师傅送我的,师傅原本是打算送给他的孙女燕柔,所以在玉牌上刻了个柔字。礼物没送出去,孙女就失踪了。”

  “我救了你一命,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你觉得该怎么报答?”墨时聿反问。

  他把选择权交到南七月手里,女人故作沉思,说:“古时候,救命之恩大多都是以身相许。但现在已经是21世纪,这方法已经过时了。那么我——”

  “哪过时了?”

  “什么?”

  “老祖宗的传统从来都不过时,我看以身相许这点挺好。”墨时聿道。

  南七月是在开玩笑,却没料到他当了真。听着他说话的语气,似乎还特别认真。南七月睨了他数眼,“明明是你在报恩,我怎么觉得我被占便宜了?”

  他是个商人。

  最会的就是算计,南七月不能再和他掰扯,她有自知之明,再扯几句就要中他的套。她把手从他掌心抽回来,快步溜向后院。

  “报酬不要了?”

  “要!”

  “要什么?”

  “还没想好,你先欠着。”

  “跑什么?”

  “怕你坑我!”

  墨时聿无声笑了,他迈开步子不慢不急地朝南七月跑的方向走去。走路的过程中,想到了某件事,男人拿出手机,拨了电话。

  对方秒接。

  许特助恭敬道:“先生,您找我。”

  “你现在联系墨瑞,他取消与南家联姻的决定我不同意。请帖已经全面发出,日子也定下,出尔反尔的行为影响墨家的形象。”

  “可是先生,南柔小姐她……”

  “你找错人了。”

  听到这句话,许特助仿佛被雷劈了。他怔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没等他开口,就又听见墨时聿说:“办事不力,去国外进修一段时间再回来。”

  许特助:“……”

  好好好。

  不止是扣奖金,还要外派他出去吃苦了。

  所以,年初搭救先生的那位恩人小姐到底是谁?那块刻着“柔”字的玉牌不是南柔的吗?前有抓不住“孟秋”文物修复师,后有找不到这位恩人。

  许特助前半生光辉的助理形象,全败在这两个人身上了!

  事业滑铁卢!

  -

  与此同时。

  商场。

  南柔与好友唐佳人正在Chanel专柜挑选衣服。

  两人一开始也不熟,直至一个多月前南家的认亲宴上,墨时聿出席并公开表明南七月是他的未婚妻,她们俩才走到一起。

  唐佳人是京城唐家的大小姐,墨老太太一开始为墨时聿挑选的对象。得到了老人的认可,以为胜券在握的唐佳人,不曾想会半路杀出来一个南七月,抢了她本该有的东西。

  两人的敌人都是南七月。

  于是。

  一拍即合。

  成了闺中密友。

  唐佳人一边看衣服,一边说:“你爸妈还是疼你,这样难搞的事都被他们俩搞定了,背后没少出钱吧?”

  南柔扬唇,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还行吧,这些都是他们该做的,我是他们最爱的女儿啊,他们不疼我疼谁?”

  “说到底还是你那妹妹有本事。”

  “谁知道她背地里使了什么阴谋诡计,竟然让墨总帮她说话。”提起南七月,南柔脸色便难看到极点,“等联姻这件事完全处理好,我再好好地收拾她!”

  “我真后悔,半年前爸妈派人去青县接她回来的路上,我没多雇佣一些人。若是多花点钱,她现在坟头都已经长草了,哪能蹦跶这么欢!”

  “也连累了你,要不是南七月,你现在肯定成了名副其实的墨太太。佳人,你去墨家见了墨老夫人吗?她老人家怎么说?”

  “南七月和你相比简直差远了,老太太应该不会放弃你这么个优秀的外孙媳妇儿,而同意南七月那乡下土包子进墨家吧?”

  唐佳人翻阅杂志报刊的动作蓦地停了。

  她脸部肌肉微抽搐。

  这个细小的动作很短暂,仅仅出现一瞬便被她掩盖下去了。唐佳人扬着笑容,一副轻松悠闲的模样:“嫁不嫁给墨时聿都没关系,我是唐家大小姐,求娶我的人也很多。我目前也没嫁人的念头,日后再说吧。”

  南柔挺佩服她的:“佳人,你心态真好,换做是我我一定忍不了。”

  唐佳人不语。

  认亲宴会上墨时聿公开与南七月的关系,次日她便去了墨宅,如南柔说的那样,她也认为自己有胜算,毕竟她出身豪门,是圈子里排的上号的名门闺秀。老太太对门第又非常看重,在她和一个乡野丫头之间,肯定是选她的。

  不曾想。

  老太太当日就跟她说:“佳人,你是个好姑娘。但我尊重时聿的选择,他的喜欢大于一切,我不能替他做决定。”

  这算什么?

  她有着雄厚的娘家家底,超越同龄人的自身能力,却败给一个连大学都没读过的土包子?她咽不下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

  恰逢这时,南柔手机铃声响了。

  女人接了电话。

  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南柔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错愕与恐惧从她眼底蔓延出来,逐渐蚕食她整张脸。

  “不可能!”

  “爸爸已经把项目免费送给墨家,墨瑞点头答应取消联姻。为什么突然又要继续联姻?我不同意,我不要嫁给一个残废!”

  她情绪波动过大,一时间失了理性。

  扔了手机。

  慌不择路地往店外跑,步伐不稳,险些栽倒在地。南柔顾不上摔跤,扶了一把墙壁紧跟着跑了出去,狼狈得没有一丝形象可言。

  唐佳人这会儿也回过神,她没来得及喊住南柔。她起身,拾起被南柔扔在沙发上还处于通话界面的手机,屏幕上显示联系人:“妈妈。”

  是南母打来的。

  唐佳人将手机放到耳边,她没开口,就听见那头韩秀雅焦急的嗓音:“小柔,爸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墨家那边刚刚差人来说联姻无法取消,你爸送去的项目合同也被退了回来。”

  “我咨询了上门通知的墨家人,对方说这件事有墨时聿的手笔,还说要你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小柔,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墨总?”

  “小柔,你千万不能跑,不能跑知不知道!墨家盘踞京城很多年,我们远不是他们的对手,你跑了只会讨苦吃。”

  “爸妈这次真的保护不了你了,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

  -

  南柔跑了。

  傲慢的大小姐远远低估了墨家的实力,抓捕她,风不吹草不动,一个小时都不需要。墨瑞方直接将人带走,连面都没让南氏夫妇瞧一眼。

  给的理由就是:“南总南太太管不好女儿,就由咱们做亲家的来管。”

  之后发生的事南七月就不太清楚了。

  再次见到南柔,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订婚宴。她穿着墨家准备的高定婚服,与坐在轮椅上的准新郎站在一起。

  不吭声。

  也不胡闹。

  看着乖顺了许多。

  不过,在南七月走过去的时候,她还是露出了阴狠的表情。她压低着声音,每个无法入耳的脏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说:“南七月,我不会放过你。”

  她也说:“南七月,我不好过,这辈子你也别想好过。”

  南七月没有理会。

  她抬眸与后方走来的墨瑞无声打招呼,对方热情笑着,随后沉声呵斥了南柔一句:“懂不懂礼仪?时聿的未婚妻到了你也不招待一下?论辈分,你要喊嫂子,论墨家府宅的规矩,你要敬称一声家主太太!”


第85章 求你了

  几乎是墨瑞的话一出,南柔顿时吓得没了任何表情。

  一个劲地低着头。

  不断道歉的同时,抬着眸子去看身旁的墨瑞。

  南七月不知道墨家是怎么管教南柔的,不过短短一星期,成效如此之大。仅需要墨瑞一个眼神,南柔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场订婚宴持续到下半夜。

  南七月提前离席了。

  在回御园的路上,墨时聿开着车,南七月坐在副驾上。想着今晚南柔的种种,她不禁好奇地问:“墨瑞用了什么办法,把南柔教得那么听话?”

  南氏夫妇教了二十年,抵不过墨瑞一周。

  对于这个问题,墨时聿没直接回答。男人修长骨感的双手握着方向盘,认真开着车,只说:“墨氏一族存在的时间比较久远,用来约束人的规矩比旁的豪门世家要更多一点。”

  豪门也是分等级的。

  墨氏盘踞京城数百年,其根基的深厚是外人想象不到的。同是上流圈子,与南家同一阶层的家族,平日里怕是连墨家的门槛都摸不到。

  没来京城前。

  她跟着师傅学习修复文物古玩的手艺,当时师傅就告诫她:“接单买卖正常做,隐藏好身份,别跟世家大族里的人接触。”

  少接触。

  多平安。

  她最终还是没能听师傅的话。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她对墨时聿动心了。如今两人在一起,依着他的关系,她不可避免地要与豪门的人牵连。

  南七月转头看他,以玩笑的口吻调侃道:“我以后要是不听话,你会用墨家的规矩来训诫我么?”

  墨时聿:“你觉得呢?”

  南七月收回视线,望着前方路况,“你和墨瑞不一样,我也不是南柔。他是为了他残疾的儿子,用交易的手段将南柔换到手。我们俩是情投意合,彼此喜欢才在一起的。”

  有感情基础。

  互相心疼且彼此牵挂。

  她也是想太多了,竟然把自己去跟南柔做比较,这完全是两码事。许是这段时间太累,又是照顾长生住院,又是搬到御园新家,她忙活的事儿比较多,脑子没以前清醒。

  南七月没再继续想。

  她将车椅往后放倒了些,平躺上去,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墨时聿将车停靠在路边,拿了后车座的毯子给她盖上,随后低速驱动车子缓缓往家的方向走。

  -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

  墨时聿连轴工作了半个月,挤出了大半个月时间。专门带南七月和长生去了一趟瑞士,看了田园风光,在萨斯费雪场滑了雪。

  因为南七月一句极光漂亮。

  在返程的路上,墨时聿又让私人飞机的机长调转方向去了挪威。三人在庄园住了几天,幸运地看见了绚烂的自然极光。

  这趟行程南七月很开心。

  以至于墨时聿随身携带的相机里,存下了她数千张照片。每一张她的笑容都很灿烂,表情灵动,终于有了本该属于她这个年龄阶段该有的稚气。

  这天下午。

  南七月又在向糕点师请教做蛋糕的方法。

  她与墨时聿承诺过,明年他的生日,她一定要亲手做一个像样的蛋糕送给他。为了这个承诺,南七月每周都会抽时间学习。

  进步了很多。

  至少抹面的时候奶油很平滑了。

  “砰!”

  桌上的奶油被打翻。

  洒了一地。

  罪魁祸首闯了祸便麻溜跑了,眨眼间就不见了猫影。南七月追着梨宝到客厅,就只看见它从门缝里钻出去,跑向后院的梨树了。

  没追上。

  这只橘猫长得很漂亮,肥肥嘟嘟,但就是跟南七月关系不太好。每次她在做事,它就来捣乱。出门回御园,它会热情地去蹭墨时聿和长生,唯独不蹭她。

  它蹭墨时聿可以理解。

  毕竟是墨时聿带大的,父子情深嘛。可她与长生是同一时间进入它的视线,都是新朋友,梨宝却黏长生而不黏她。

  听韩嫂说,梨宝是只很乖的猫咪。

  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人,它都保持着亲人的态度。对南七月疏离,这也是他们头一次见。总而言之,梨宝亲所有人,除了南七月。

  不亲就不亲。

  南七月也不在乎,反正她也不喜欢猫。

  南七月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她把目光从窗外的大片梨树上收回来。转身折回厨房,没走多少步,就看见韩嫂匆忙从门外进来。

  慌里慌张的。

  她喊住她:“韩嫂,怎么了?”

  韩嫂先是一怔,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有人叫她。妇人拍了拍胸脯缓缓气,才说:“太吓人了,真的太吓人了。”

  “我和司机外出购买御园的生活用品,遇上凶杀案了。就在市中心十字路口,一个疯女人拿着刀要杀自己的父母啊!”

  “我就看到一眼,那女人一刀刺在她爸肚子上,她爸爸当时就倒地不起,地上全都是血。要不是围观群众帮忙,她那腿脚不好的妈妈肯定被她杀死了。”

  “好可怕,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父母。就算有矛盾,但也得念着父母生育养育之恩,不能这样偏激地取自己父母性命呀!”

  这种家庭琐事南七月管不着,她也管不了。

  外人插不了手。

  -

  这件事还真的需要南七月插手。

  在她与烘焙师学习裱花的过程中,她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对方急切道:“是南振华韩秀雅的家属吗?病人正在医院抢救,麻烦您尽快过来。”

  她没去。

  继续做蛋糕。

  没过多久,手机再次响铃。南丞打来的:““姐,南柔她疯了,她拿刀砍了爸妈。爸被她砍了好几刀,流了好多血,妈妈情况还不知道。大哥二哥人都还在国外,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我在医院,但是我还没成年,我签不了字。姐,你能来医院签字吗?求你了——”


第87章 手链

  之后。

  南丞和医院方又打了几个电话过来,南七月索性开了免打扰模式。

  系统自动拒接电话。

  没了铃声的干扰,四周都安静了。

  她照着烘焙师指点那样,微微弯着腰,仔细拿着器具裱花。除了那层无法更改的DNA血缘关系,七月与南家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在她搬出南家之日。

  就无声宣布了与南家划清界限。

  别说急救手术签字了,就算今天南柔行凶杀人之时她在场,亲眼目睹南氏夫妇被南柔捅刀子,她也不会上前搭救。

  -

  初秋。

  早晨的京城有了些许凉意。

  南七月送长生去了私立学校,返程的路上墨时聿在开车。瞧着前方不是回御园的路,南七月问:“要去哪吗?”

  “砚辞结束工作从国外回来,定了会馆包厢一起吃个饭。”

  傅砚辞。

  这个名字南七月听墨时聿提起过,他们俩情谊匪浅,年少的时候就认识了。可以说。傅律师比所有人都要了解墨时聿。

  这些年墨氏开拓海外市场,就是傅砚辞在国外盯着项目,处理各种法律案件。换做旁人,还真做不来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这也可以看出:

  他们俩不是亲兄弟,却胜亲兄弟。

  南七月:“我也跟你一起去会馆包厢吃饭?”

  墨时聿开着车,偏头看了她一眼,“不想去吗?”

  “我的意思是,我没见过傅律师,忽然一起吃饭会不会唐突?第一次见面,我也没给他准备什么礼物。”

  “朋友间的聚餐,别紧张。”墨时聿说完,换了个话题:“法院那边的两份判决书下来了,你看了吗?”

  南七月点头:“看了。”

  一份是徐青蓄意纵火案,一份是南柔持刀杀人案。

  徐青提交了上诉,法院那边传唤目击证人于这周三出席法庭作证。南七月是证人之一,她得去一趟。

  南柔的案子已经敲定了:“谋杀。”

  事故发生那天,南七月没有前往医院签手术的免责同意书。之后的事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南振华抢救失败,死在手术台上。

  韩秀雅全身受了五处刀伤。

  失血过多昏迷。

  性命无碍。

  醒来的时候得知丈夫去世,她不顾儿子的阻拦跑去殡仪馆,抱着丈夫的尸体不让工作人员火化。

  闹得挺凶。

  一直到她哭得崩溃昏厥,南振华的丧仪才得以继续。火化了尸身,葬进了京城公墓。

  医生说,南柔是得了短暂性的精神病。所以才会大庭广众之下,拿着刀伤了自己的父母。经过一个多月的疗养,病情得以抑制,近期精神状态好转了很多。

  认识人了。

  也记起了事情的所有经过。

  听说她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公墓,跪在南振华墓前忏悔哭诉。韩秀雅得知此事,立马赶了过去,扇了她几巴掌,将她驱逐。

  就在昨天。

  法院关于“南柔谋杀”的判决书下达,南柔便跪在南宅面前,求韩秀雅出一份原谅书。她说她知错,愿意用后半生来弥补,希望韩秀雅再救她这一回。

  她不想入狱。

  更不想死。

  至于韩秀雅有没有出具手写的原谅书,南七月还不知道。这些八卦热点,都是她从上流圈子其他人嘴里听到的。

  这两个月来,大家茶余饭后闲聊的都是南家的事儿。

  一起接着一起。

  黄梅戏都没唱得这样热闹。

  南七月道:“这周三我要作为人证出席法庭,到时法院驳回徐青的上诉,维持一审“纵火行凶,有期徒刑十年”的判决,我就安心了。”

  那场大火她是受害者。

  伤了多处。

  尤其是右手,还缝合了六针。

  所以,一审的时候她就到了法庭,如今二审她也要过去。她受了伤,行凶的人必须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

  半小时后。

  古斯特驶入私人会馆,南七月墨时聿先后下车,管家领着两人往包厢走。进了门,南七月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恭敬朝她问候的许特助,而是在休闲区打桌球的沈南风。

  男人正玩得起劲。

  抬头瞥见南七月的脸,沈南风跟见了鬼似的,球杆没拿稳险些掉了。

  早在住进御园时,听见沈南风与墨时聿通电话,南七月就知道这两人是朋友关系。顾及着墨时聿,她没跟沈南风掰扯。

  今日见面。

  她发现她还是控制不住。

  想撕烂对方的脸。

  南七月缓和了几秒钟,冷静了半晌,才说:“时聿,你有空的时候应该和沈医生聊聊天,做人不要太傲慢。”

  她接了他的文物修复单。

  没到约定日子,对方便差人找麻烦。欺负长生这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南七月气不过,交货当天在茶馆里把沈南风打了一顿。

  沈南风这张脸,她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如果他不是墨时聿的朋友,南七月的拳头这会儿应该已经落在他身上了。

  对于南七月的话,沈南风伸着脖子试图争辩。话还未说出口,就迎上墨时聿递来的目光,沈南风顿时歇了菜。

  这个黑锅他必定得背着了。

  真造孽。

  气氛僵持了数分钟,最后以南七月外出去洗手间告一段落。她站在盥洗池前,清水冲了冲手,随后拿干毛巾擦拭。

  转身之际。

  南七月敏锐地捕捉到某道视线,她侧眸望去,见走廊的端头,一个身着宝蓝色西服的男人站在那,他正注视着她。

  他的眼神很奇怪。

  有点复杂。

  是南七月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复杂。

  好像他认识她,又好像他在通过她的脸看另外一个人。南七月没理会,径直往前走,没走多少步,对方率先开了口,礼貌道:“南小姐,我叫傅砚辞,阿聿的朋友。听阿聿提起过你多次,今日见面,南小姐果然美艳脱俗。”

  南七月怔了半拍。

  她回过神,扬起客气的笑容,点头示意:“傅律师你好。”

  “好几年没回京城,会馆的路我都有点生疏了。进了大门,原本是想去阿聿私人包厢,没想到走到了这,还遇到了南小姐您。”

  “那傅律师这次回来多住些日子。”

  “嗯,短时间内不走了。”傅砚辞偏头看她,目光下意识往她脸上落,“我听许淮说,你和阿聿订婚了,目前是未婚夫妻?”

  “是的。”

  “有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吗?”

  “暂时还没有。”

  傅砚辞沉默了数秒钟,两人并肩往前走了一段路,他声音再次响起:“南小姐,您跟我一位故友长得挺相像的。她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

  包厢门打开。

  墨时聿走了出来。

  见到一起走过来且正在交谈的两人,他问了句:“在聊什么?”

  南七月朝他走去,亲昵地牵上他的手,“傅律师说他……”

  “聊家常。”傅砚辞插了话,他又说:“好奇你和南小姐是怎么相遇,又是怎么在一起的。话还没问出口,你就过来了。”

  “对了南小姐,第一次见面没什么好礼相送。这是我让人在伦敦定做的珠宝手链,希望你别嫌弃。”

  他递来黑色的绒盒。

  南七月先是看了墨时聿一眼,才双手接过来:“谢谢傅律师。”

  如果知道这条手链未来会对自己造成那般严重的伤害,南七月绝不会收,更不会为了表示友好,贴身戴在手腕上。


第88章 断绝关系

  徐青二审这天下了挺大的雨。

  入秋后气温骤降。

  风也冻人。

  法庭驳回了徐青的上诉,维持一审原判,判处他蓄意纵火伤人罪,有期徒刑十年。南七月在证人一栏签了字,随后出了正厅。

  墨时聿去开车了。

  她站在廊下等。

  雨水哗啦啦地下,伴随着滚雷闪电。南七月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偏过头就看见从另一侧门出来的韩秀雅。

  开庭那会儿南七月就看见了她。

  数月不见。

  她似乎更加苍老了。

  韩秀雅的目光已经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见南七月注意到了自己,妇人下意识迈开步子走过去,她有腿疾,近期又受了刀伤,人更加羸弱。

  只是走了几步就开始踉跄。

  生怕南七月走掉,韩秀雅加快了速度,正因如此,她一时间没站稳往旁侧倾倒。不说亲人,就算是陌生人,见别人摔倒,也会帮忙扶一把。

  南七月没有。

  她没动,甚至没给面前的人半个眼风。

  好在南夜来得及时,从后方搀扶住了即将倒下的韩秀雅:“妈,您没事吧?”

  扶稳了母亲。

  南夜抬眸,冰冷的视线停驻在南七月身上,打量了好几番。他不悦道:“你好歹也是南家的女儿,见自己妈妈要摔倒了都不伸手扶一下,没见过你这么不孝的!”

  南家这个大儿子一直在纽约工作。

  南七月今日是第一次见。

  长得人模狗样,穿得文质彬彬,说话做事却侮辱了斯文这个词。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们南家人都是一个德行。

  高高在上。

  喜欢用鼻孔看人,俗称:“狗眼看人低。”

  对于南夜的指责,南七月拢好大衣,点着头:“对对对,论孝顺还是你们家的掌上明珠南大小姐南柔最孝,把你爸都给孝死了。”

  “南七月你说什么!”

  “听不懂人话?需要给你找个翻译吗?”南七月睨了他一眼,转过头懒得看他:“本来下雨就烦,别跟我瞎嚷嚷,我没读过多少书,素质不详。”

  韩秀雅想要做和事佬。

  她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南夜就将她拉到身后,他低头俯视着南七月,审判道:“说起父亲,我还没找你算账!当时爸妈进医院抢救,我和清宴在国外无法立马赶回来。”

  “小丞没成年无法签字,医院方打了你好几通电话,小丞也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故意不接,故意不去医院,某种程度来说,爸的死跟你脱不了关系!”

  “你若是第一时间去了医院,签了免责承诺书,医生团队就可以早十分钟做急救手术,或许爸就不会死。”

  “小柔是精神出了问题,误伤了爸妈,她十有八九是无心的。而你,明知父母有难却不及时出现,心狠至如此地步,你简直不配——”

  “啪!”

  南七月对着南夜那张讨人厌的脸就扇了下去。

  动作利索。

  完全没有给男人反应的时间。

  这一巴掌打得脆声响,也把他给打安静了。周围瞬间清净,再没了烦人的唧喳声。

  没给南夜说话的机会,南七月迎上他猩红的眼睛,冷声道:“你妈能完好无损地站在你面前,是我拼着这条命把她从火场扛出来的。”

  “就论我救你妈这条命的恩情,你给我下跪磕个头不过分吧?嗯?自尊心强,下不去这个面子?那你跟我谈什么孝顺?”

  南夜薄唇紧抿。

  他的肤色偏白,被南七月扇过的那半边脸很快就红了起来。韩秀雅把他拽到一旁,伸出手想去拉南七月的手,还没等她碰到,对方便先一步避开了。

  仿佛她是什么瘟疫。

  沾了就会得病。

  韩秀雅无疑是伤心了,妇人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鼻子酸涩,眼眶微微泛红。遥想前几个月,七月刚回京城那会儿,依赖又信任她。

  在所有人面前七月都是野性难驯的样子。

  唯独在她面前。

  女儿很乖,总是亲昵地喊着她妈妈。徐青纵火当日,她被困火场吸入过量浓烟,眼看着就要死在别墅,却没想到女儿比死神先来一步。

  明明她可以拥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女儿。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韩秀雅颤着声音,道:“七月,你大哥他是最近太忙了。公司的全部事情需要他管,你爸的丧事,还有南柔那些糟心事都要他去处理。他没休息好,所以才会口不择言,妈妈替他给你道个歉,你别生气。”

  “妈,您根本不用跟她——”

  “啪!”

  南夜与巴掌声一同响起。

  也不知道是南七月速度过快,还是南夜反应太慢,总之在他声音传来的那一瞬间,南七月就用物理办法让他闭了嘴。

  巡逻的警察恰好路过。

  见这情况,多看了南夜两眼,问:“闹纠纷了?要帮忙调解吗?”

  “不是纠纷。”南七月转过头,与警察解释:“几个月前我救了这位女士一命,这不她儿子最近回国,非要给我下跪磕头。我瞧他这么孝顺,觉得下跪没必要,就改换成两个巴掌了。”

  警察反应了一会儿。

  好像是这么个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旁人救了母亲的命,做儿子的磕个头是应该的。警察没再多问,转身往另一边长廊方向去了。

  人走后。

  南七月望见从地下车库驶出来,停靠在法院大门边的古斯特。

  墨时聿下了车。

  撑起黑伞朝这边屋檐下走来。

  南七月没再跟他们废话,开门见山与韩秀雅说:“我请律师做了一份断绝亲子关系协议,包括我和你的母女关系,与已逝南总的父女关系,以及跟你这三个儿子的兄妹、姐弟关系。协议书今天下午邮寄到南家,你过目之后没问题就签字”

  “七月……”

  “有问题就联系我律师,协议文书上有他的联系方式。”

  “七月,妈妈是想说……”

  “说什么?”南七月截断对方的话,偏头迎上韩秀雅含泪的眼眸,南七月面无表情:“南柔疯了拿刀捅死了南振华,捅伤了你,你对她彻底失望了,就想到我?天下没这么好的事,做人别太贪婪。”

  墨时聿这会儿进了屋檐。

  他牵过南七月的手,将人带到伞下。放到身体左侧,与南家的人隔出距离。他低头看她,温柔道:“跟外人聊什么?”

  “随便说了几句话。”

  “回家吧。”

  “嗯。”南七月应着。

  大雨磅礴。

  雨幕中的两人并肩靠在一起,男人撑着伞,伞檐向她那边倾斜。他们出了法院大门,上了车,往家的方向去了。


第89章 墨太太的位置她势在必得

  御园。

  南七月墨时聿先后进门,在玄关换了情侣款的拖鞋。梨宝早早趴在橱柜上等,见爸爸进来,立马爬起身朝墨时聿方向去。

  男人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橘猫软哼哼喵了几句。

  南七月这时也伸手摸它的圆头,手刚放上去,橘猫转身跳下橱柜,迈着四条小腿一溜烟地跑开了。

  南七月:“……”

  “我也没骂过它打过它,平时的猫粮还是我添加的,怎么还老是臭着一张猫脸对着我?对我有意见?”

  墨时聿之前说,也许是她来御园不久,梨宝不熟悉她,所以排斥。

  如今她都在御园住了小三个月。

  都快熟透了。

  它还是这副冷冰冰的臭猫脸。

  墨时聿从后方圈上南七月的细腰,搂着人往屋子里走,他说:“梨宝是个不懂感情的小动物,别和它一般见识。”

  这话没错。

  可是。

  南七月抬头看他,小声道:“我有时候觉得它对我有敌意,就好像我抢了它什么东西,它讨厌我。它不会是把你当成男朋友了吧?嫉妒我?”

  墨时聿被她逗笑了。

  他凝着她皙白的小脸,精心的养护,她脸上细微的瑕疵已经完全消失。皮肤白嫩,连毛孔都看不见。

  墨时聿:“梨宝是公猫。”

  南七月不管:“它就是在嫉妒我,心机猫。之前在湘府小区,你发烧了,它就跑阳台喵喵叫勾引我过去救你。我没利用价值了,它就给我甩脸子。”

  她生气的时候腮帮子微鼓。

  小表情很多。

  灵动活泼。

  墨时聿注视着她的神态,低头亲吻她的面颊,哄道:“近期公司事情不多,带你去马尔代夫玩。我让韩嫂教育一下梨宝,下次它再给你摆脸子,我亲自教训。”

  南七月烟眉跳了跳。

  没说话。

  但从她的神色来看,已经被哄好了。她是个很好哄的人,这一点墨时聿清楚知道。与其说她好哄,不如说她从小就没感受过偏爱。

  从来没吃过糖的小孩,一旦尝到了甜,就会沦陷。

  说到底。

  南七月也才二十一岁。

  墨时聿带着她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说:“专柜送了新一季的衣服过来,去衣帽间试试看合不合适。”

  “上个月送来的衣服我还没穿完。”

  “慢慢穿。”

  南七月:“……”

  每个月的月底,品牌专柜的负责人都会送与她尺码相符的衣服过来。她每天穿一套,不重样,都穿不完这些新衣服。

  Chanel这一季的衣裙不错。

  南七月试了条白色长裙,她拉开帘子走去客厅。墨时聿放下手里的财经报刊,认真看着她:“这条好看。”

  南七月站在全身镜前。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理了理裙摆。

  听着墨时聿的评价,她嘀咕道:“我发现我穿浅色系的衣服,不管是裙子还是套装,不管是什么款式,你都说好看。”

  他喜欢浅色。

  就像御园院子里栽种的梨树,春天开满白色的梨花一样。

  清浅的颜色。

  想必傅律师就是知道他这个喜好,所以在聚餐时送她的那条珠宝手链,也是浅色系为主,设计很简单,只挂扣的位置有一朵很小的梨花。

  想到这,南七月看了眼右手戴着的梨花手链。为了表示尊重,她当天吃饭的时候就戴上了,事后没摘。

  一是墨时聿说挺好看。

  二是链子百搭,还能遮盖她右手处因伤口缝合留下来的小疤痕。

  -

  晚秋。

  京城街道两边的银杏树叶掉光了。

  只剩光秃秃的枝干。

  从马尔代夫回来之后,南七月开始接单。作为未婚妻,她全身心信赖墨时聿,将自己“孟秋”文物修复师的身份告知了她。

  不为别的。

  只是想有点事情做。

  墨时聿给了她一张不限额的副卡,墨氏财团那边的基础岗位工作也不用她去做了,怕她劳累。

  钱花不完。

  整日待在御园也挺无聊的。

  于是,南七月让长生重新开通了“孟秋”线上接单。昨天一晚上就爆单了,她从几百条聘请的消息里挑了一个。

  买家已经把需要修复的文物寄去了工作室。

  南七月上午出门。

  开车前往工作室的路上,途经IFS商场,南七月去宫膳坊买了一盒桂花糕。折返回停车场,余光瞥到不远处的咖啡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停了步伐。

  定睛望过去,果然没有看错,是傅砚辞。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隔着一张咖啡桌,正与一个打扮华贵的女人交谈。

  那女人南七月也认得。

  京城圈子里唐家的大小姐,唐佳人。这人与南柔是朋友,南七月在南柔朋友圈见过她的照片。另外就是去墨宅吃饭的时候,她无意间听佣人提起唐佳人。

  说是墨老太太先前给墨时聿选的相亲对象。

  墨时聿没去跟对方见面。

  傅律师在国外数年,最近才回京城。他怎么会认识唐佳人,并且跟唐佳人在咖啡馆里见面?

  虽然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

  瞧着那和谐的画面,想必聊得挺合拍。

  南七月没多看,她收回了视线,转身去了停车场,去工作室完成文物修复工作。

  彼时。

  咖啡馆内。

  谈了十来分钟,唐佳人扬起笑容,她看着对面清隽的男人,道:“傅律师你放心,日后若是我如愿成为墨太太,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帮助。”

  傅砚辞没说话。

  他站起身,拿上西装外套,只说:“单我已经买了,还请唐小姐不要对外说我们见过。另外,有关于我跟你说的那些话——”

  “我明白的!”唐佳人很识趣,连连点头:“我不会透露半个字,就算有人问起,我也不会说是你告诉我的。”

  傅砚辞离开了咖啡馆。

  望着男人身影走远,唐佳人忍不住握紧了双手。原本她以为自己没希望了,墨老太太不再见她,墨时聿与南七月成双成对现身各大场合,所有人都承认了南七月准墨太太的身份。

  不曾想傅砚辞忽然找上她。

  难道,傅砚辞也觉得南七月配不上自己多年的好兄弟,所以想让她上位?不清楚原由,但唐佳人得到了最强的辅助。

  她有信心取代南七月。

  相信用不了多久,南七月就能彻底从墨时聿视线里消失。


第19章 他看中你什么?

  南七月这几日忙着在工作室修复文物。

  她很少外出。

  经常是御园和工作室两点一线。

  今天南七月去学校接了长生,带着人去了医院。按照约定的时间,进主治医生办公室复查。

  医生:“恢复得很不错,下个月可以进行第二次骨髓移植了。”

  南七月点头。

  道了声谢。

  从医院离开,她开着车,载着长生前往IFS商场吃饭。少年坐在副驾驶座,看着中控摆着的三人合照。

  照片里从左至右依次是:墨时聿、他自己、南七月

  画面温馨和谐。

  长生转头,询问道:“老大,姐夫又出差了吗?”

  一般情况下,墨时聿都会同南七月一起前往学校接他,陪他去医院做检查。只有他忙得抽不出时间,才会不来。

  南七月:“他去南山了。”

  长生顿了顿,“姐夫还挺信佛的,好像隔三差五就会去一趟南山。”

  这一点南七月表示赞同。

  似乎越有钱的人越信风水和佛祖,时常会捐赠高额的香油钱。墨时聿看着并不迷信,但南七月找不出除此之外第二个他常去南山的理由。

  -

  IFS商场。

  南七月与长生搭乘电梯,去了他们常去的那家中餐厅。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长生在点菜,南七月中途去了趟洗手间。她在盥洗池前用清水冲了冲手,抽了张纸巾擦干,侧眸的那刻余光瞥见一个身影。

  前些日子有过一面之缘。

  唐家的小姐唐佳人。

  两人并没有交集,南七月收回视线,迈开步子离开。没走几步,唐佳人喊住了她:“南小姐,有时间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聊聊,有关墨总。”

  闻言。

  南七月停足。

  事关墨时聿,她犹豫了片刻,应了唐佳人的邀约。两人去了一方露天的阳台,周围安静无人。

  南七月不想跟她绕弯子,提醒道:“有话直说。”

  唐佳人眉心轻挑,她转过头注视着她。面前的女人的确长了一副极好的皮囊,以前被南家刚接回来那会儿土里土气,面上还有微小的雀斑,倒是遮盖了她的美丽。

  如今养得好。

  穿衣打扮各方面都提高了。

  饶是唐佳人久居豪门见多了漂亮的女人,在见到南七月的时候,还是会惊叹造物主的偏心,给予这个土包子令人艳羡的容颜。

  不过。

  经过上次和傅砚辞的交谈,她没那么嫉妒了。唐佳人笑道:“南小姐,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唐佳人,京城唐家的大小姐。”

  “你在京城的时间太短,或许不了解唐家。我家祖上从发家开始,就是传统的书香门第,唐家的子女各个出众,也是圈里公认的与墨家门当户对的家族之一。”

  “你应该知道,在你没出现之前,我是墨老夫人为墨总精心挑选的未婚妻。外人眼里的天作之合,当然我自己也觉得配墨总并不算占便宜。”

  南七月不傻。

  能听出对方字里行间的傲气。

  她并没被对方激怒,面色平静地反问:“所以呢?要我给你颁个奖吗?最佳大小姐奖状?”

  唐佳人怔了半拍。

  唇角的肌肉肉眼可见地抽动了几下,一时间竟然没想出反驳的词。先前只听南柔说南七月刁蛮无理,她还不理解南柔为什么会被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气得形象全无。

  如今碰到了。

  交手了。

  终于领会到了。

  唐佳人深吸了几口气,缓了好几秒钟才平复情绪。她扬起笑容,道:“南七月,你别高兴得太早,你真以为墨时聿真心喜欢你吗?”

  “有钱人不是傻子,尤其像财阀世家里的掌舵人,他们比聪明人还要聪明,更加会算计利益得失。”

  “墨时聿作为金字塔顶端的商人,你觉得他是个没有心机没有城府,毫无攻击性的三好男人吗?”

  “你们第一次面对面看清对方的脸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他为什么不看中别人,就单单看中了你?”

  “你那时候有什么吸引人的点吗?绝世的容貌?他身边从来就不缺长得漂亮的女人。雄厚的家世?不,你只是一个刚被南家认回来的千金,而且南家也并非有名望的家族。”

  “我听说你的弟弟长生病重住院,需要移植骨髓,也是墨时聿帮你的。你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就算他对你一见钟情,可是这感情也没深到他可以爱屋及乌到为了你的弟弟,伤害自己身体的程度吧?”

  片刻的寂静。

  南七月并没因她的话而动摇,墨时聿对她的好是实实在在,她看在眼里,用心感受到的,她不会因为别人的三五句话怀疑他。

  “说完了?”

  “……”唐佳人愣了一下。

  “没其他话我就走了。”南七月懒得再跟她周旋。

  唐佳人连忙追上去,从后方喊她:“南七月,墨时聿有过一个很爱的人,你不知道吧?他是十九岁那年回的京城,之前的十九年他都在英国!”

  “那是他的初恋,一个男人最难忘的就是他的初恋,更何况墨时聿的初恋为他死了,他这辈子都忘记不了那个女人。”

  南七月走到门边。

  步伐停了。

  她没转过身,唐佳人的话还在响起:“你以为他为什么看中你?想不想看看他初恋的照片?你们俩无论是身型背影,还是五官轮廓,都挺相似。”

  “许特助是墨总来了京城,进入墨氏财团工作才聘请的助理。沈南风也是他来了京城才认识的朋友,只有傅律师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

  “无论是在英国还是回了京城,墨时聿的私事傅砚辞都清楚。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直接去问傅律师。”

  “最后告诉你,他初恋的名字叫做沈梨,梨花的梨。”

  南七月握着门把手的手渐渐收紧。

  她没回唐佳人的话。

  也没回头。

  拉开玻璃门径直离开了阳台。

  -

  这顿午餐南七月吃得心不在焉。

  很明显。

  唐佳人的话对她真的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尤其是对方那句:“资本家都不是傻子,他第一眼看中你什么?”


第91章 老旧照片

  这个问题南七月以前也问过墨时聿。

  他没回答。

  那时她只当他孤僻的性格话少,认为他是行动派,将心里的想法都表达在行为中。在她一次次被南家人伤害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在她因为长生的病孤立无援的时候,再次出现。他是她身后那一把保护伞,有他在,她终于不需要硬扛了。

  可是。

  他真的看上她什么了?

  以他的身份地位,确实能选到更好的名媛小姐。他们俩第一次面对面相遇是在京城医院,当时的她穿着说好听点是休闲,难听点就是没眼看,且她那时候皮肤不好,鼻梁周围还有细小的雀斑。

  说他对她一见钟情实在太牵强。

  -

  午后。

  南七月送长生回了贵族私立学校。

  她驱车离开,没有即刻回工作室修复还没完成的文物,而是开着车漫无目的地绕着高架桥开了一遍又一遍。

  日沉西山。

  斜阳悬挂在天边。

  南七月驾驶着奔驰车开进御园林荫道,停好车,她开门走了下去。韩嫂来接她,与她打招呼,她点头回应了一下,没说话。

  如往常一样。

  她进了别墅,走到玄关换了那双情侣款蓝色拖鞋。放下车钥匙,梨宝就趴在橱柜上,橘猫见她进来,别过脑袋就溜走了。

  一副不待见她的样子。

  “梨宝!”

  “梨宝你再这样凶南小姐,我要替先生惩罚你了!”韩嫂喊着。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戳中了南七月,她蓦地提起了神,转头便询问韩嫂:“梨宝的名字怎么写?”

  她只知道这猫叫“li”宝。

  具体是哪个字南七月不清楚,先前也没去多问,觉得没什么必要。此刻,莫名就冒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因为梨宝已经十岁了。

  十年前,墨时聿回到京城,他养了这只猫猫。这猫是他到京城后买的,还是他在英国的时候谁送的,他一并带回来。

  韩嫂坦言回答:“梨宝,梨花的梨。”

  那一瞬间,南七月的头忽然短促地疼了一下。细微的不适感从心底蔓延,很快又被她隐藏下去。

  什么字不好。

  非得是梨花的梨。

  怎么跟唐佳人说的墨时聿初恋的名字一模一样?

  韩嫂细心留意到南七月脸色不好,她靠近,关切着:“南小姐,您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啊?”

  “没事。”

  “那您去洗洗手,咱们准备吃晚餐了。”

  “时聿不回来吃饭吗?”

  “南小姐您忘了,先生今天去了南山拜佛,要在南山住一夜的,明天才回来呢。”

  南山供奉着许多已故之人的牌位。

  南家的先祖就在。

  那么,南山会不会也放着那位已去世的沈梨的牌位?墨时聿时常过去,求的不是公司日进斗金,而是看望故人?

  他真不像迷信的人。

  不可能去南山这么频繁,基本上一月一次。

  这些念头进入脑海,南七月反应了几秒钟才理清思绪。她不是一个容易被他人话语影响的人,今天却格外反常。

  唐佳人那十几句话竟然让她一整个下午都魂不守舍。

  甚至猜忌墨时聿。

  南七月沉了沉气,她不能胡乱怀疑墨时聿。他对她很好,温柔似水,不能因为几段空穴来风的话就质疑他的真心。

  南七月揉了揉太阳穴。

  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甩掉。

  -

  入夜。

  南七月再次翻身,还是没有睡意。

  她抱着被子坐起来,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下弦月。马上就要入冬了,天气预报说今年京城的冬天会很冷,预计下个月就要下雪。

  她出神了一会儿。

  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屏幕的白光映照在女人巴掌脸上。南七月点开微信,微信置顶的两个人依次是:“时聿、长生。”

  她点开墨时聿的聊天框。

  最新的一条信息是今天早上他出门之后,她叮嘱他开车注意安全。南七月在输入框打了一行字,随后又删掉。

  太晚了。

  他应该睡了。

  南七月关闭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她掀开被子下床,穿好拖鞋,拿了一件加绒的大衣外套披上,离开了主卧。

  御园的佣人都休息了。

  偌大的别墅只开着几盏照明的灯,周围静谧,仅有南七月行走时的轻微脚步声。路过窗前,南七月停了步伐。

  她的目光停留在窗外后院的梨树上。

  快入冬了。

  梨树树叶掉光。

  寒冷的夜风一阵一阵吹来,只看见它枝条微微摆动。下一秒,南七月注意到了趴在树底下的橘猫。

  这不是南七月第一次看见它蜷在树根边。

  春夏季那会儿,梨树枝繁叶茂,梨宝就喜欢爬到树上去玩。入秋后树叶掉了,它就窝在树底下。

  它真的很喜欢这些梨树。

  就像它的主人,墨时聿也很偏爱这些树木。先前她栽种雏菊,园林师傅过来帮忙,与她谈起这些树。

  说是十年前墨时聿回到京城,置办了这栋御园别墅,就让人种了满园的梨树。每月都要按时养护,仔细照顾。

  “哐当!”

  窗户砸响声传来。

  书房的方向。

  南七月快步走了过去,推开书房房门,迎面吹来刺骨的冷风。有一扇窗没关,窗帘被吹得卷起,书桌上蛮多东西都被吹倒了。

  她走了进去。

  走到窗边,将窗户合了起来。随后又走到书桌前,将被吹倒的摆件重新放好,吹乱的文件整理好,拉开抽屉打算放进去。

  屉子打开半寸。

  南七月目光被里头躺着的钱包吸引,这个钱包没见墨时聿用过。而且这包看起来有点年头了,边角的皮质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破损。

  很久以前买的。

  他还留着。

  鬼使神差地,南七月缓缓伸出手,一点点拿起这只黑色的钱包。打开的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便是夹层里的一张男女双人合照。

  照片里的墨时聿意气风发,有着少年时期未褪的锋芒。

  站在他身旁的女孩稚气青涩,但难掩贵气的五官,初初这么看上去,眉眼之间还真与她南七月有几分相似。

  老旧照片里的他们俩手牵手站在一棵梨花盛开的梨树底下,女孩朝着镜头笑,墨时聿则低头看着她。


第92章 一夜未眠

  南七月整宿都没睡。

  她在主卧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一夜。

  早晨韩嫂上楼叫她吃饭,南七月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小半碗粥。临近中午的时候,墨老夫人打来电话,喊她去老宅玩一玩,吃个晚饭。

  长辈的邀请南七月自然不会拒绝。

  她换了一条浅白色的加绒长裙,搭配一件长款毛呢衣,拿了奔驰车的钥匙,离开了别墅。

  -

  墨宅。

  老太太热情地在院门口接她。

  入冬了天气冷,到了中午风也大。南七月连忙上前扶住老人,为她挡着风:“外婆,天这么冷您身体不好,不用专门来外面接我的。”

  南七月来老宅次数不少。

  她平日里只要有空,就会过来陪老人说说话。之前就说过,不要每次都去院子外等着,老太太倔得很,偏是不听,次次都早早地在林荫道等着她。

  客厅里开着地暖。

  茶几上摆着各种新鲜的糕点和水果,都是南七月爱吃的。

  南七月脱了外套,随墨老夫人往沙发那边走去。老人握着她的手,那双慈爱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七月,我最近在看黄道吉日呢。”

  “你和时聿不是住一起了吗?我就打算着挑一个好日子,你们俩把结婚证领了,然后办一场隆重的婚礼。”

  南七月没有说话。

  老人察觉到她脸上细微的神情,墨老夫人朝她靠近,小声询问:“七月,你看着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跟时聿闹矛盾了?”

  “时聿那小子没谈过恋爱,他可能不太会心疼人。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七月你随时告诉我,外婆帮你收拾他。”

  南七月抬眸,“他没谈过吗?”

  墨老夫人点头,“是呀,回京城之后就进了公司,一直在忙工作。我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圈子里的名媛,他见都不愿意跟对方见一面。”

  “回京城之前呢?”

  “啊?”

  “我听人说,时聿是十九岁回的京城,他之前一直都在国外。”南七月解释道。

  “这个确实是。”

  “外婆,您知道时聿没回京城前的事吗?他住在哪?身边有什么朋友之类的。”

  墨老夫人仔细想了想。

  老人不作隐瞒,坦言道:“时聿的母亲是我的小女儿,当年她去英国读书,爱上了一个英籍华人。不顾我和老头子的反对,非要留在英国同男人在一起。”

  “那件事闹得很大,闹得非常不愉快,墨家的所有长辈都不同意她嫁过去,她被男人夺了魂,说什么都要跟着对方,即便是跟墨家断掉关系。”

  “没过几年,伦敦那边传来我女儿去世的消息,就这样,我失去了她。当年时聿已经三岁,我们想把孩子接回来,对方不同意。”

  “一直到时聿十九岁那年,他成年了,有了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他派人传消息给我,说是准备回京城,并且改姓墨。”

  “七月,不瞒你说,时聿十九岁前在英国的生活我都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有个过命交情的兄弟,如今是国际有名的律师,叫傅砚辞。”

  “不过,他回京城后的十年,所有的事情我都了解。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一字一句地跟你说。”

  老太太很诚恳。

  南七月点头,“外婆您别多想,我只是听人说他十九岁后才回来,有点好奇他以前在外面的生活,才问了您一句。”

  “最近降温天气冷,我可能是夜里睡觉着了凉,所以脸色就不太好。回梨园吃点药,过两天应该就会恢复的。”

  “那就好,只要你们俩过得好,外婆就放心了。”老太太笑着。

  管家这时端来牛乳茶。

  南七月接了,尝了几口。老太太注视着她,目光从她脸上移动到她的身上,“七月,你好像格外喜欢穿淡色系的衣服呀。每次来老宅,穿的都是差不多风格的。”

  年轻的女孩也可以试试艳丽的颜色。

  更张扬更活泼。

  听着老夫人的话,南七月脱口而出:“外婆,我的衣服基本上都是时聿选的。品牌方把新一季的衣服拿给他看,他会选其中几个大款式,选好了就会送去梨园。”

  “我对穿衣这方面没什么兴趣,合身、穿着比较舒服就可以。所以我都不管衣服的颜色和款式,衣帽间里有什么我就穿什么。”

  说到这。

  南七月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画面。

  昨晚她无意中在墨时聿书房抽屉里看见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女穿着一条浅色的连衣裙,站在开满梨花的树底下,笑容灿烂。

  浅色系的。

  连衣裙。

  再联系梨园主卧衣帽间里的所有新旧款的衣服,似乎都是同一个色系,差不多款式。她的衣服是墨时聿选的,墨时聿——

  正想着墨时聿,男人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南七月抽回思绪。

  她拿出口袋里响铃的手机,看了来电显示的“时聿”二字,犹豫了几秒钟才接。那头墨时聿磁性的嗓音落入她耳中:“韩嫂说你出门了。”

  “嗯,我在老宅。”

  “我现在从南山寺庙回来,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到。”

  “知道了。”

  “心情不好?”墨时聿问。

  “没有。”南七月否认,外婆还在旁边,她只说:“开车注意安全,我先挂了,陪外婆看电视呢。”

  -

  墨时聿一个小时后到的老宅。

  两人陪老人看了会儿京剧,聊了许久的家常,吃了晚餐,南七月跟着管家去仓库取老太太送的东西。

  客厅里。

  老人喊住外孙,小声问:“时聿,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有点。”

  “工作再怎么重要,也重要不过枕边人。现在不同于往日,你有未婚妻了,七月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还特别孝顺,一有空就来老宅看我。”

  “她还事事想着你,万事考虑着你,有这样好的未婚妻要珍惜。不能一心扑在工作上,忽略她。”

  “另外,你在南山寺庙专门建造了一间云水堂,供奉着一个牌位。外婆知道那是与你关系很好的故友,但也不用去的太频繁。”

  “清明节或者其他节日去祭拜一下,半年去这么一两次就够了。与其在路上来回奔波,还不如把这份时间空出来多陪陪七月,你说对不对?”


第93章 跟你合照的女孩是谁?

  没给墨时聿说话的机会,老太太又说:“我挑了两个好日子,一个是下个月初八,还有一个是明年的二月初六,都是宜嫁娶的大好日子。”

  “时聿,你回去之后跟七月商量一下。咱们尽快把婚礼办了,这样七月跟着你也有了个实实在在的名分。不然,她跟你同居在梨园,对她名声不好。”

  墨时聿点头:“嗯。”

  老太太睨了他一眼,吐槽道:“别光顾着应,要落到实处。你也可怜一下我这一大把年纪还要为你精打细算,我就是担心你那不太好相处的性格,跟七月吵架,惹她生气,到时候我这好外孙媳妇儿跑了!”

  “不会的。”

  “你以为谈恋爱、经营婚姻是管理公司啊?七月今天脸色一直不太好,也没往日那么爱说话,你没感受到吗?”

  “你仔细想一想最近到底有没有事儿做得不好,要是有,立马改正,去跟她道了歉。以后是要成为夫妻的,同妻子服个软并不丢脸。”

  “有句老话说得好,听老婆话能发财还能保平安。”

  墨时聿回京城那会儿老太太还没这么操心他的婚事,二十五岁的时候,老人也还算淡定,直至今年他二十九岁,虚岁都奔三了,老人家终于坐不住了。

  她担心他会孤独终老。

  怕他一个人过完下半辈子。

  所以非常紧张,好不容易有个称心如意的孙媳妇儿,老太太说什么也得留住,不许墨时聿把事儿搅黄。

  墨时聿扶着老人坐下,他应着:“外婆您放心,我和七月会很好的。等回了梨园,我就同她说您挑选的两个好日子,看她选哪个。”

  十分钟后。

  古斯特驶离墨家老宅。

  南七月坐在副驾驶座位,她看着窗外后视镜中老人的身影,老太太站在院门口送他们俩。一直到车子走远,镜中没了影子,她才收回视线。

  繁华的京城街道车水马龙。

  霓虹灯与高楼大厦的LED灯光交相辉映。

  车厢里安静如水。

  墨时聿开着车,走了一段路程,他偏头看了眼身旁的女人。换做是平常,她早该捧着平板玩游戏,或者看一些文物古董电子杂志。

  她一边玩还要一边与他分享。

  唧唧咋咋。

  可以说一路。

  今晚南七月格外安静,从上车开始就没说过话。不止如此,今天下午在老宅,她也很少开口。

  前天下午他离开京城去南山,走的时候她还挺好的。亲昵挽着他的手臂送他出门,在林荫道挥着手送他,叮嘱他开车慢点儿。

  两天没见。

  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

  墨时聿刚想询问,南七月却先他一步开了口:“外婆今天说,我穿衣服总是一个色系,很少换颜色。我想着也是,明天与品牌方说一下,送一些新款式亮眼的颜色过来吧?”

  “你穿浅色挺好看的。”

  “亮色不好看吗?”

  “也好看,但是我更喜欢你穿浅色。”墨时聿说。

  听到这句话,南七月脑海里不禁又闪现出老旧照片里的男女画面。她低了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不舒服吗?”

  “头疼。”南七月说。

  墨时聿即刻将车开到街道边停下,他探过身子,弯腰看向女人的脸。伸出手,掌心触碰到她的头发,南七月便条件反射地直起了身。

  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半步。

  与他隔出了距离。

  见墨时聿蹙眉,南七月没去解释。她转过头,半边身子靠向车窗,声音很轻:“可能是有点感冒,没什么大事,你继续开车吧。”

  “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

  墨时聿没听她的,他坚持开车去了医院。带南七月看了医生,做了个全身检查,一切正常,没有什么疾病。

  她头疼。

  脸色不佳。

  医生说是没休息好,让她注意防寒,保持充足睡眠和愉悦的心情。

  -

  暮色将至。

  古斯特驶入梨园林荫道。

  南七月墨时聿先后下了车,一同往别墅里走。听到爸爸的脚步声,梨宝立马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绕在墨时聿脚边打转,用毛绒绒的脑袋蹭蹭他。

  墨时聿弯腰将它抱了起来。

  听着猫咪软软的叫声,南七月转过头。恰好这时梨宝也转了头,几乎是看见南七月的那一瞬间,猫咪眼内的温驯骤然消失,随之而来的便是敌意与警备。

  每次出门逛超市,南七月都会给梨宝买猫粮。

  囤猫罐头。

  平日里墨时聿工作忙,在家的时间不长,也是她给梨宝做辅食。朝夕相处也有几个月了,一百多个日夜,橘猫还是没给她一个好脸色。

  南七月没来由地问了一句:“时聿,这只猫是你回京城之后买的,还是你从国外带回来的?”

  墨时聿:“带回来的。”

  南七月:“在国外买的吗?还是朋友送的?”

  墨时聿:“送的。”

  答案好像就该是这样,是她猜想的这样。可是,听到了这个答案,她又有点不舒服,形容不上来,仿佛心口堵了块积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

  南七月没再问。

  她换了鞋,率先上楼去了主卧。

  进浴室洗了个澡,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看见了屋内的墨时聿。他坐在她平时坐的懒人沙发上,看着她还没看完的小说。

  见她出来。

  男人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往她那边走。墨时聿走到她跟前,伸手拿了她手里的干毛巾,帮她擦拭湿漉漉的长发。

  他一边温柔擦,一边低头看她:“遇上什么事了心情不好?”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南七月抬起头,对上他黑色的眸子:“你喜欢的人是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们在医院遇上那会儿,我自认穿着打扮并不吸引人。不过,你从见到我的第一面起就处处帮我,毫无条件地帮我。”

  “别说像你这样管理大公司的商人,就如我自己,旁人不给我好处,我也不会烂好人一般地去帮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

  她今天很不对劲。

  墨时聿察觉出来了。

  他的视线定格在她皙白的脸颊上,几秒钟后,见她红唇轻动,南七月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墨时聿,我看见你钱包夹层里的旧照片了,跟你合照的女孩是谁呢?”


第94章 解释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沙发旁的落地灯亮着,光影将两人笼罩。离得这么近,南七月也看不太清墨时聿的神色,更加窥不见他眼中的情绪。

  她向来不爱拐弯抹角。

  与墨时聿交往之后,变得有稍许别扭。南七月直白道:“你对唐佳人还有印象吗?以前外婆为你挑选的相亲对象。”

  “我前些天在IFS碰到她,她跟我说了一些话。本着对你的信任,我并没有一味地听信她而怀疑你。”

  “当天晚上我失眠了,刚好书房窗户没关,风刮得玻璃窗砰砰响。我听到声音去了书房,整理东西,地就看见了你抽屉里的钱包。”

  “没经过你的同意擅自动了你的私人物品是我不对,但是墨时聿,我想你实话告诉我,那张老照片里的女孩和你的关系。”

  墨时聿为她擦拭头发的动作停了。

  他低头看她,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七月,你希望我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

  “嗯,你不是正带着答案询问我吗?”

  南七月红唇微抿。

  她喉头哽了哽,像是被戳中了心思,眸光无意识地飘忽晃动了几下。看见那张双人合照时,南七月的确就给墨时聿套上了罪名。

  如今开口询问,也跟他说的一样,她带着既定的答案在问。

  没等她说话,头顶上方就又传来墨时聿的声音:“你心中若是有了答案,我此刻回答你的问题,若是跟你答案一致,你直接翻脸。若是不一致,你会觉得我在说谎,然后坚定觉得你的答案是对的,结果还是翻脸。”

  刚认识那会儿,南七月就说他有做心理医师的天分。

  逻辑缜密。

  很会引导人的思考。

  她被绕进去了,一时间没开口说话。墨时聿此刻又说:“如果你愿意先放下你的成见,放下那份看见合照先入为主的答案,我就可以如实解开你的疑惑。”

  “不然,我现在说什么都是虚假的,你都不会相信。更甚者,你会直接搬出御园,跟我撇清关系,以后都不见面了。”

  闻言。

  南七月下意识抬头,再次将目光定格在他脸上,女人黑色的瞳孔微缩,不知道他是怎么清晰窥探到她心里想法的。

  竟然一字不差。

  南七月深吸了几口气,缓缓吐出来。她花了好几分钟才整理好情绪,墨时聿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先搂着她去了梳妆台前。

  她坐在椅子上。

  他拿了吹风机,与平日里一样,他站在她身后,动作温柔地给她吹头发。

  南七月习惯晚上洗头发,有时候觉得吹头发麻烦,便用干发巾裹住长发,躺去沙发上玩手机刷平板。

  来了御园之后,墨时聿改了她这个习惯。

  他说洗了头发要立马吹干,不然会头疼。只要他在家,都是他帮她吹,久而久之,南七月也习惯了他的存在。

  吹风机呼呼作响。

  温热的风落在她发梢,她看向镜中的人,注视着他轮廓分明的脸。不知过了多久,风机关了,南七月头发干了,情绪也平静了。

  墨时聿折返回卧室,手里拿着杯温水。他递给她,道:“我出生在英国,在伦敦生活了十九年。”

  “父族在伦敦比较富有,有属于本家的高等精英教育学校。傅砚辞、沈梨与我同岁,同在一个学府,我们是朋友。”

  “那张合照是傅砚辞拍的,所以他没出镜。沈梨十年前去世了,我当时人已经回了京城,没去参加她的丧礼,阿辞去了。”

  “梨宝是当年我们捡的流浪猫,不知道取什么名字,阿辞提议叫梨宝,沈梨同意,我则没有意见。”

  “阿辞去伦敦参加完丧仪,就把梨宝一起带了回来。他是律师,常年外出打官司,很少定居在某个城市,所以就把猫交给我养。”

  墨时聿在她腿边蹲下。

  他抬起头望着她,温软的眸光落在她脸上:“如果你非要我给你一个选择你的理由,救命之恩算不算?古时来说,救命的恩情通常都是以身相许的。”

  南七月没有说话。

  没说相信。

  也没说不信。

  之后,墨时聿陪她一起看了一部爱情电影。许是昨晚一夜没睡,今晚比较犯困,看了一半就睡着了。

  墨时聿关了投影仪。

  将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去了里头卧室。为她盖好被子,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才关了睡眠灯出了门。

  他一边往书房走,一边拨了傅砚辞的电话。对方刚接通,墨时聿嗓音冰冷:“你想做什么?”

  那头的人没开口。

  过了几秒钟,傅砚辞才回:“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墨时聿关上书房的门,走到窗前,镜片背后的眸色一沉再沉:“第一次见面,你送她雕刻着梨花的手链,这可以是巧合。”

  “你近期私下联系唐佳人,借着唐佳人的嘴与七月说了以前英国的事。傅砚辞,你管得太宽了。”

  两人是多年挚友。

  有着过命交情。

  听到他的话,傅砚辞也没再遮掩:“是我管得太宽,还是你做的事太离谱?我早就跟你说过,南七月她不适合你。”

  “别再干涉我的私事!”

  “时聿,墨时聿——”

  傅砚辞话没说完,墨时聿先一步挂了电话。他折回办公桌前,放下手机的同时弯腰拉开左侧的抽屉,拿出躺在里面的黑色钱包。

  摊开。

  入目便是那张旧得有点发黄的合照。

  隔着透明的夹层,墨时聿伸出手,抚了抚照片中少女已经略微模糊的脸。

  -

  翌日。

  南七月起得比较早。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落地窗前,拉开帘子。冷风呼啸,远处的天灰蒙蒙的,感觉快要下雪了。

  南七月去浴室简单洗漱。

  她没换衣服,穿着宽松的家居服便下了楼。偌大的别墅安安静静,梨宝也不见踪影。见韩嫂在收拾东西,南七月喊住她:“韩嫂,时聿出门工作了?”

  “没有呢南小姐,先生在厨房。”

  “做早餐?”

  “是的南小姐。”

  南七月没再多问,到了一楼,转了方向往厨房走去。

  御园的厨房和餐厅是连在一起的,穿过走廊,南七月看见了不远处灶台前,系着卡通围裙,正有条不紊做面的墨时聿。

  梨宝就在他身旁。

  趴在一个高脚的架子上,默默守着他。


第95章 冷战

  南七月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定定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男人,久到视线变得模糊。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回京城后的日子,画面片段如电影般一帧一帧闪过。

  长生先前调侃过她。

  他说她是不是很喜欢墨时聿?他说从来没见过她有那般小鸟依人的样子,也没见过她撒娇,更加没见过她因为一丁点小事与墨时聿生气。

  不能说生气。

  应该是使小性子,发小脾气。

  她那时点了点长生的脑门,说他想多了看错了。如今看来,长生旁观者清,她是当局者迷。

  她比自己想象中更要喜欢墨时聿。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失控地动了心。也许是南家别墅起火那日,她被所有人抛下,负伤独自抵达医院,却看见他在院门口等。

  也许是她住进湘府小区,吃了韩嫂一个多月的饭菜,在知道那些菜品糕点都是墨时聿私下默默做的。

  也许是他吩咐医院制造善意的谎言,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给长生捐赠了骨髓。他发了高烧,她在套房里见到烧得意识不清的他。

  ……

  说不清。

  太多太多的事情。

  脑海闪过的全都是他的好,南七月想挑个刺,将有罪的帽子戴在他头上,却发现不管怎么挑,都挑不出来。

  她因为唐佳人的话怀疑他。

  因为一张照片给他定了罪。

  就这两件事,一天不到的时间,她抹掉墨时聿对他的所有好,是不是太草率了?

  南七月走神了,完全没注意到墨时聿走了过来。他伸手摸她的脑袋,男人温热的指腹抚到她耳廓:“睡醒了?”

  他嗓音磁性悦耳。

  晨起的原因,有点低沉的慵懒。

  南七月抽出思绪,抬头望见他俊朗的脸。对上他温柔的双眼,她还是怀疑。往后退了半步,将他的手移开了:“我以为你去上班了。”

  见她排斥,墨时聿也没生气。

  他收回悬在半空的手,道:“今天休假了,在家陪你。”

  “我等会儿要去工作室,接了修复古玩的单,过几天要交货。”

  “那吃了早餐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就好。”南七月说。

  -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还是不冷不热。

  墨时聿跟先前一样,不同的是南七月。他与她说话,她总是爱搭不理,就算回也只寥寥几个字。

  她早早地出门去工作室。

  晚上回得很晚。

  就连先前定好的,一起去参加唐氏夫妇金婚宴会,南七月都没有出席。她还是待在工作室,以交货时间急促推掉了。

  这天傍晚。

  工作室实在没有事情可忙了,南七月硬是多待了一下午,最终开车离开。她没有直接回御园,而是就近去了IFS商场。

  不知道买什么。

  漫无目的地逛着。

  这期间,南七月收到了墨时聿发来的微信:“工作忙完了吗?我来接你回家。”

  她没有回复。

  手机屏幕里都是白色的对话框,他这几日如往常一样一有空就给她发信息,但她都没有回复。

  不知道回什么。

  也不知道该怎么与他说。

  她以为他发两天就会不耐烦,毕竟他是墨氏财团的执行长,旁人对他都恭恭敬敬,他很少会低眉顺眼去讨好。

  她猜错了。

  他每日都很耐烦。

  南七月敲了一行字,发了过去:“不用,我开了车。”

  墨时聿秒回:“我在你工作室门口了,没有见到你的车,提前走了吗?”

  南七月没再回,她进了电梯,随意按了一个楼层,之后又随便进了一家女装店。墨时聿为她办了各大品牌的白金会员,见她进门,店长就迎了过来,领着她进了贵宾室。

  端来茶水和糕点。

  店长:“南小姐,您稍等一会儿,我出去让人把这一个月新到的衣服推过来给您看看。”

  南七月:“谢谢。”

  店长走后,贵宾室静了下来。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店铺又接待了一位会员,领到了隔壁贵宾室。

  两间贵宾室是互通的。

  中间只隔了一块高大的屏风,可以隔掉两方的客人,但隔不了音。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隔壁传了过来,南七月顿了顿。再次细听,确定是唐佳人那刻,她静默地起了身,往屏风旁靠近。

  离近了。

  声音也清晰了。

  唐佳人与好友过来逛街,两人相谈甚欢,完全没注意到隔壁有人。

  “这么说的话,你的方法成功了?”

  “不说百分百,那至少也成功百分之五十了。前天晚上我爸妈金婚宴会,邀请了圈子里许多人,包括墨总和南七月。”

  “上个月发邀请函的时候,我爸妈跟我说墨总南七月应邀了,会一起出席。你前天晚上也在,宴会厅分明就只有墨总一个人,南七月没来呢。”

  “是啊,最近这些日子确实没见他们俩一起露面。我朋友是墨氏集团高层之一,跟我说南七月这几天都没去过墨氏,以前她可是天天过去。”

  “要么是与墨总一起上班,要么就是去给他送午餐,总之天天腻歪在一起,形影不离,走到哪都是两个人。”

  “佳人,你这个办法太厉害了。谁给你出的主意?你又是怎么知道墨总没回京城之前的事,还知道他已故朋友的名字?”

  “傅砚辞告诉我的。”

  “傅律师?那位享誉国际的大律师,墨总的朋友?”

  “就是他啊,他电话联系我,我们就在咖啡馆见了面。他很不喜欢南七月,觉得南七月配不上墨时聿,所以就跟我达成一致了。”

  “这本来也是事实,但凡长了眼睛,唐家大小姐和一个乡下来的丫头之间,任凭谁都会选前者。墨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心扑她身上。”

  “对呀,所以他朋友都看不下去了,这不就跟我合作了吗?我现在就希望南七月继续闹,闹得越大越好。”

  “只要她跟墨时聿分开,我就有十足的把握成为墨太太。墨老太太不接受我了,墨时聿从来就不搭理我,见都不会见我一面,那就只能从南七月入手。”

  “好在,结果不负我所望。”

  “佳人,那我就提前预祝你成为墨太太了!日后如愿嫁入墨家,嫁给墨时聿,可不要忘了我这个好朋友哦。”

  “……”

  “南小姐?”

  “南小姐?”

  推着衣服进来的店长连着喊了几声,南七月才回过神。没等店长再说话,就只看见南七月拿起沙发上的手提包,匆忙往外走。

  片刻功夫。

  背影就消失了。

  遇到什么事情这么急切?


第95章 矛盾加剧

  南七月脑子很乱。

  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

  她无意识摸了摸右手手腕上那条雕刻着梨花的手链,想起与傅砚辞在茶馆初见面,对方对她的态度就不似沈南风、许特助那般友善。

  不用过多言辞。

  人与人之间可以凭感觉来判断。

  傅砚辞给她的直觉就是冷漠,面上看着和善,实际上有着警备与疏离。所以,他私下找了唐佳人,彼此达成了共识。

  唐佳人的意图是嫁入墨家,成为墨太太。

  于是特意找到她,说了那些往事,扰乱她的思绪,成功地让她和墨时聿有了隔阂,更是长达几日的冷战。

  可是——

  傅砚辞与唐佳人的蓄意谋划,并不能让墨时聿洗白。

  那张照片是真实存在的。

  那个叫沈黎的少女的确与她本人长得相似。

  南七月跑出IFS大楼,一头扎进冷风里。呼啸的寒风徐徐吹在她脸上,令她数分钟前被唐佳人激起的情绪逐渐平复下去。

  她险些就要去跟墨时聿求和了。

  差一点她就要翻过这一页了。

  唐佳人的计划与墨时聿的往事,这是两码事。墨时聿始终还欠她一个解释,一个当初他为什么会对她一见钟情的解释。

  南七月其实有些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

  她总觉得这件事就是她预想中的那个答案,她有点怕,甚至是忐忑。就好像刚回京城那会儿,她真心实意对待韩秀雅,以做女儿最大的孝心去照顾她,换来的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她怕重蹈覆辙。

  怕用尽全力深爱的人,将她当成另一个人的替身。

  -

  墨时聿晚上临时有工作没回御园。

  别墅空旷。

  静谧无声。

  只有液晶电视里演员传来的台词声响。

  南七月窝在沙发里,盖着毯子,靠着软绵的靠枕。长生的主治医生傍晚和她通了电话,说是第二次骨髓移植手术预计在两周后做。

  她有些失神。

  脚踝处传来短暂的重量,南七月侧眸望去,见橘猫跳上沙发,踩了她一脚,利索地跑开了。

  梨宝还是不待见她。

  这时,电视剧正进行到热闹的部分。男女主角在吵架,起因是男主角在工作期间与女同事接触过多,女主角探班过程中看见了男友与别的女人牵手,便有了现在画面里大发雷霆的一幕。

  两人吵得声嘶力竭。

  男主角摔了东西,说:“我跟她是同事,见面次数多,不小心牵了一下手怎么了?而且还有其他同事在场,我们什么都没做,你一天天的疑神疑鬼干什么?”

  “我跟她要是真有什么,凭着我和她认识的时间,你觉得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所以不要再无理取闹,冷静一点行不行!”

  要不怎么说影视剧取材于现实?

  有那么一瞬间,南七月仿佛看见了她和墨时聿的影子。

  是啊。

  墨时聿和沈梨从小相识,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在一起时间久了,合照的时候牵一下手又怎么了?而且当时有第三人在场,摄影师是傅砚辞。

  她现在是无理取闹吗?

  南七月不清楚。

  她只觉得内心最深处某个地方很难受,无法形容的纠结与彷徨。好像有针扎在她的皮肉上,传来的疼痛短促却尖锐。

  她把信任一点一点地交出去。

  把真心一点一点捧给他。

  她愈发依赖他,只要知道身旁有他在,就会心安。她甚至与师傅联系,说她找到了安稳的归宿,终于在偌大的人世间,有一把伞是为她而撑的。

  “叮!”

  手机震了几下。

  南七月低头,点开置顶联系人【时聿】发来的微信:“七月,公司临时有事,今晚需要出差,大概三天左右回来。”

  他对待工作向来拼命。

  严谨又勤恳。

  南七月没回复,过了几秒钟,墨时聿又发了一条:“今天医院那边联系了我,说两周后长生要做第二次手术。你放心,等出差回来,我就去医院抽取骨髓。”

  文字装入视线里,南七月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她想回复什么,敲了几个字,又删掉了。来回好几番,她这条信息都没发出去。最后,墨时聿又发来:“晚上早些休息。”

  她关了手机。

  倒下身子,蜷缩进沙发里。

  躺了好一会儿,南七月侧眸那刻,透过落地窗看见了院子里成片的梨树。韩嫂说,这是墨时聿回京城那年住进御园,吩咐人移栽的。

  一晃十年了。

  梨树枝繁叶茂,被他养护得很好。

  -

  翌日。

  天微微亮,几名御园常用的花匠便来了别墅。韩嫂见他们过来,正疑惑不解,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的同时,南七月说:“韩嫂,我请他们来的。”

  韩嫂寻声望去。

  见南七月穿着加绒的睡袍,神态倦怠地往一楼走。到了客厅,她看了眼院子里光秃秃的梨树,吩咐道:“把它们砍了,种点四季常绿的观赏性树木。”

  闻言。

  厅里所有人都惊了。

  韩嫂瞪圆了眼睛,几名花匠更是面面相觑,一副为难的样子。

  “不可以砍吗?”南七月问。

  “南小姐这个……”韩嫂吞吞吐吐,试探答:“……这些梨树都是先生让人栽种,种在院子也有数十年了。砍掉它们,也许得问一下先生,经过先生的同意再砍。”

  “先砍着吧,等他出差回来我会跟他说。”

  “南小姐……”

  “要不然我自己砍?”

  “……”韩嫂顿时闭了嘴,低头不敢出声。

  木匠都是打工人,听吩咐做事。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拿起工具箱,往院子方向去了。

  入冬了。

  南七月比较畏寒。

  她没有前往院内监工,而是站在客厅的壁炉旁,望着后院的画面。她喊了韩嫂:“您去给墨时聿打个电话吧,就说我让人把后院的梨树都砍了。”

  韩嫂点着头。

  即刻去打了这通电话。

  通话结束不出一个小时,御园林荫道就有车子驶入进来。墨时聿下了车,径直朝别墅里走,他扫了眼满是枝条的后院,沉着脸大步进了屋子。

  “先生……”

  韩嫂话都没说完,就只看见男人凌厉的身影。她赶忙追着他去了客厅,墨时聿已经扼住了南七月纤细的胳膊,冷声斥责她:“谁准许你砍树?”


第80章 坦白

  这是南七月第一次见他生气。

  认识以来,不论是刚见面那会儿,还是成了恋人,他都是斯文绅士的。在外对别人他疏离冷漠,但对着她,他的眼神总是很温柔。

  柔情似水。

  连半句重话都不舍得与她说。

  此刻,注视着面前男人愠怒的脸庞。他黑眸沉冷,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犹如利剑,仿佛她犯了天大的罪。

  那一刹那。

  最近发生的所有事都有了定论。

  南七月的答案也得到了肯定,她的心口有些难受,像是被人扎入了一根细长的银针,毫无防备刺进去,痛感渗入全身每个细胞。

  她仰着头,定定地注视着上方的人。她眼神平静,静得有些异常,仿佛一瞬间失望到谷底,索性放弃了拥有了那个人,那段短暂的感情。

  墨时聿被她的眸光刺了一下。

  他忽地回过神。

  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控地紧扼着她的胳膊,似乎还冷声质问了她。墨时聿松了手,没有控制好力道,她白皙的胳膊泛起了微红的握痕。

  他喊她:“七月。”

  南七月打断了他的话,她像是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没去关心胳膊上的红痕。她转过头,带着他的视线一起,望向院子,声音不轻不重:“天气预报说今年冬天会很冷,马上要下大雪了。我看这些梨树光秃秃,怕它们承受不起暴雪,就请了花匠过来修剪老去的枝条,加固根茎。”

  听言,墨时聿剑眉蹙起。

  南七月转回头,如先前一般看着他:“韩嫂看错了,加上我最近心情不好,她就以为我胡闹地找人砍树。”

  “这里是御园,是你的私人宅院,那些都是你最宝贝的东西,没经过你的允许我怎么敢去动?我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但最起码懂得一些法律。”

  “未经许可随意破坏他人私物是违法的,我砍了你的梨树,你上法院告我,我要吃官司坐牢,我没有这么愚蠢。”

  韩嫂候在一旁。

  客厅这个氛围,她压根儿不敢说话。可南七月提到了她,她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抱歉先生,是我的疏忽。我当时太心急了,以为南小姐要砍树,就立马给您打了电话。没想到,南小姐只是让花匠养护一下梨树。对不起先生,是我工作不到位。”

  原以为墨时聿会怪罪。

  不说辞退,至少也会扣除奖金。令韩嫂没想到的是,墨时聿没责怪,反而示意她可以离开客厅。

  韩嫂立马走了。

  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待。

  自从上周南小姐和先生莫名起了争执之后,御园的生活就很不好。大家都战战兢兢,生怕惹主人家不悦。

  彼时。

  客厅里。

  梨宝小心翼翼往墨时聿脚边靠近。

  每次听见爸爸的车声,它都会乖巧地爬上玄关口的高脚柜,趴在那等着爸爸进门。今天也不例外,它早早等在那,见墨时聿进来,立马跳下去。

  爸爸今天非常生气。

  把猫都吓着了。

  梨宝用脑袋蹭了一下墨时聿,有点后怕地往一旁退了几步,破天荒地朝南七月身边贴,踩着小碎步躲到了南七月身后。

  南七月瞧见了它的小动作。

  她瞥了眼趴在她拖鞋背后的橘猫,扬唇笑了一下,唇角有着弧度,眼内却毫无笑意,自嘲地说:“今天你不摆臭脸了,冷脸的是你爸爸。你和你爸是不是约定好了,两个里面必须有一个要给我脸色瞧?”

  “七月。”

  “我没跟你说话,我跟猫说话。”

  “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知道什么?”南七月抬头,注视着他的脸,此刻他没了刚进门那会儿的怒气,又恢复成平日里看她那般的温柔。

  她只觉得虚伪。

  装得太好了。

  比之前的韩秀雅演技更好。

  她有时候都觉得离谱,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碰上这些人这些事儿?她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没杀人也没放火,老天不该这样对她的。

  南七月:“海城距离京城,正常的车速开回来,怎么也得一个半小时。接了电话立马放下工作,一路超速行驶。墨时聿,你真的很爱她。”

  视线里,男人眸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

  不解释,也不辩驳,算是默认了。

  “你早说啊,前几天就把真相告诉我,咱们俩也不用僵持这么久。还拖到今天,非得让我用点手段,使点阴谋,才套出你的真心。”

  “她已经去世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杀的她?”

  “七月。”墨时聿喊她的名字,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低头看她:“沈梨多年前就去世了,她碍不着你什么。我们是未婚夫妻,结婚后我的一切你都合法地拥有一半。”

  “咱们可以翻过这一页,就当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还是像以前那样疼爱你,照顾你和长生。”

  南七月笑了:“我图你那点钱吗?”

  她将他的手从自己肩上甩落,往后挪了半步,与他保持距离:“认识你之前,我也没有过得很差。凭着师傅教我的那门手艺,我可以生活得很好。”

  “自始至终,我图的都是你这个人。是你处心积虑接近我,费尽心思获取了我的信任,诱骗我付出真情实意。”

  “墨时聿你不配!”

  “你和韩秀雅一样,你们这种人都不配别人真心相待。种你的梨树,看你的梨花,养你的梨宝,从今以后我跟你没有关系。”

  墨时聿不会哄人。

  他也不会耐着性子去哄一个替身。

  听着南七月的话,他眉宇间浮现出不悦,只说:“长生的手术不做了?”

  商人是非常精明的。

  说的话,做的事,都拿捏着对方的软肋。

  撕破脸之后也挺好的,至少活得磊落。南七月迎上他微冷的眸光,道:“做,为什么不做?以前我图你的感情,现在我图你的骨髓。不仅这次要做,半年后长生第三次移植手术依然要做。”

  “现在咱们就敞开了谈,你要我这张脸,我要你的骨髓,在此期间,我们都诚信守诺。我继续待在御园,跟往常一样。你听从医院安排,把接下来要用的两次骨髓都抽了。”

  “除此之外,我们互不干涉。我不需要你提供物质支持,钱我自己有的是。同等的,我也只提供这张脸,供你闲暇时看一看。”

  墨时聿眉心狠蹙。

  眼底愈发阴冷。

  他注视着她,开口时嗓音也冷厉:“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换句话说。

  这里是京城,墨家盘踞的地方。在他的地盘上,制定游戏规则的人是他,她没有说话的权利。

  南七月本来就不是按规则办事的人,她朝他走近,道:“我从小就混迹在各种圈子里求生,你知道的,如果没有把握,我不会跟你谈。”

  “她去世数十年,你应该见过很多与她长得略像的人,但是都没有我像。所以,比起我需要你提供骨髓而言,你更离不开我。”

  他很少被人猜中心思。

  很明显。

  南七月猜对了。

  她看着他愈发冷下来的脸,道:“我已经让韩嫂把你的私人物品从主卧搬走了,以后还是我在主卧,你睡书房,互不打扰。”

  “你外婆今晚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们俩结婚的日子选好了没。你自己找借口去拖延时间,拖到你外婆受不了,重新给你找个妻子。”

  “南七月!”

  视线里,他神情阴郁。

  他生气了。

  他生的哪门子气?

  南七月只觉得他莫名其妙,难不成他还要跟她结婚?


第98章 愿赌服输

  南七月忘了是怎么结束这场谈判。

  进了主卧。

  关上隔音的房门。

  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微微发颤,指尖都麻木了。南七月有些站不稳,大脑缺氧,她倾倒靠在后方的门板上,缓缓往下蹲,慢慢瘫坐在门边。

  不知道该说墨时聿演技太好,还是她太天真。

  竟然会被骗得这么惨。

  师傅以前跟她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身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那就是长生,一个始终向着她的至亲。

  赌输了。

  严重的命都没了。

  她如今似乎还不算最惨,至少命还在。这场赌注是南七月自己押的筹码,输了她认,愿赌服输。

  理性让她保持清醒,可南七月依然控制不住地颤抖,说不上来的难过。她紧靠着房门,双膝并拢蜷缩着身子,一双胳膊抱着腿。

  屋子里静谧无声。

  莹白色的月光从窗外飘落进来,映照在女人带有泪痕的脸上。眼泪从她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滑落,没入衣衫里。

  就在这时。

  手机叮地一下响了铃。

  一条中餐厅的提醒短信发了过来:“尊敬的南女士,您预定的大厅A01靠窗餐位已经生效,请您于12月25号晚7:30分准时抵达,中餐厅全体员工欢迎您和您家人的到来。”

  京城快下雪了。

  气象台预告25号会有大雪,也是今年的初雪。

  近期营销初雪的新闻非常多,南七月走到哪都可以看见。广告词上说:“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初雪,可以白头偕老。”

  她幼稚了一回。

  跟墨时聿商量好了25号一起去中餐厅吃饭,一起看雪。

  此前有多甜蜜恩爱,此刻就有多荒谬可笑。

  -

  南七月一夜没睡。

  天微微亮时,她撑着身子从门边站起来。去浴室冲了个澡,在衣帽间换了一套黑色的休闲的套装,扎了一个干练的高马尾。

  她走下楼。

  别墅的佣人们还没从昨晚的争吵回过神,各个提心吊胆屏声敛气。就连工作经验丰富的韩嫂,今早也格外安静。

  见南七月下来,韩嫂小心翼翼靠近,道:“南小姐,您今天要出门吗?”

  “嗯。”

  “在家吃早餐吗?”

  南七月刚准备点头,一股熟悉的浓郁汤羹香味从厨房方向飘来。她不用去看,都知道墨时聿在餐厅,他在做早餐。

  两人交往这段时间。

  只要他回御园,第二天没有特别急切的工作,他就会做早餐给她吃。

  今天也不例外。

  不得不说,能坐到墨氏财团执行长的位置,墨总的忍耐力和冷静程度远超常人。随便换个人,都不可能这么淡定,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南七月也不矫情。

  既然有人愿意出这份劳力,她自然乐意去白吃。若是故意拒绝,对方估计还以为她在怄气呢。

  她会难过。

  会流泪。

  这是人之常情,伤心了,就会如此。

  但是,南七月绝不会生闷气。输了就是输了,她拿得起就放得下,并不会执着于为什么遭受欺骗。

  南七月走去餐厅。

  她看了眼正在摆盘的墨时聿,没有说话,径直去消毒柜拿了碗筷。恰好这会儿橘猫也溜了进来,猫儿抬起头四周看了看,它没往墨时聿那边走,而是黏上了南七月。

  它跟在南七月脚边。

  她停下,它也就乖巧地趴在她拖鞋旁。

  南七月低头看它,它还昂起小脑袋冲她“喵”地软叫了两声。动物通人性,昨晚它受到了惊吓,被墨时聿吓着了,所以有点怕墨时聿。

  以前对着南七月就是一张臭猫脸。

  现在被吓着了,倒是眼巴巴地贴过来。

  南七月没去搭理它,任凭它趴在自己脚边。她拿起桌上的筷子,也没等墨时聿,便先一步开始吃面。

  他手艺没的说。

  味道一如既往的好。

  许是今早不宜吃面条,南七月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她放下了筷子,墨时聿刚好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他看着她:“不好吃?”

  “还行。”

  她嘴上这么说。

  却随手拿起桌边的热毛巾擦了擦手,起身打算离开。

  “不吃了?”

  “饱了。”

  “要出门办事吗?”

  “嗯。”南七月应了声,迈开步子走出了餐厅,自始至终没看墨时聿一眼。

  趴在桌边的梨宝也紧跟着爬了起来,不敢跟爸爸独自待在一起,追着南七月的步伐踏着四只小腿跑了出去。

  不多时。

  韩嫂进了餐厅。

  桌上冒着热气的中式餐点做得很精致,却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妇人走上前,试探般地说:“先生,南小姐不是小气的人,过两天和好了,又会跟以前一样的。”

  她并不清楚先生和南小姐为什么吵架。

  昨日南小姐忽然请了花匠过来,吩咐要砍梨树。让她去给先生打电话,她照实做了。等她挂了电话,南小姐又吩咐花匠只裁剪梨树树枝。

  之后。

  先生便怒气腾腾赶了回来。

  两人在客厅里争吵,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先生从主卧搬走了,回了书房。昨晚一整夜南小姐待在屋里,晚餐都没有吃。

  平日里关系那么亲密的两个人。

  同住在一栋别墅里。

  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到底是为了什么吵得这么厉害?与南小姐朝夕相处这么些日子,韩嫂真不觉得南小姐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对于韩嫂的话,墨时聿没回答。

  他沉默。

  余光瞥见院外呼啸驶离的车子,南七月已经出门了。

  还能和好如初吗?

  过了十几秒钟,墨时聿开口问:“她有说过去哪吗?”

  “没有,应该是是工作室吧。南小姐平时除了去公司探您的班,就是在工作室忙她的工作。”

  墨时聿嗯了一声,离开了餐厅。

  手机备忘录有了提示,感受到震动,男人低头扫了眼屏幕内容:“25号陪七月看雪。”

  今天是27号。

  原本是计划好这几日完成出差的工作,今天下午回京城,明日就能陪她吃饭看初雪。没想过会发生昨日的事,他第一时间从海城赶了回来,进了别墅就审问她。

  墨时聿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吩咐道:“你留在海城处理完剩下的事情,推掉我明天的工作安排。”


第99章 下雪了

  南七月在工作室忙了一天。

  修复好古玩,上门去交了货,又即刻接了下一单,没让自己空闲下来。临近七点半,窗外夜色很深了,南七月才关了工作室的灯,拿了车钥匙离开。

  她走出大门。

  迎面吹来冷风的同时,还伴随着细碎的雪花。

  天气预报说明天下大雪,今天晚上就开始预备着了。南七月抬起头,借着路灯橙黄的光线,她伸出手,轻轻托住飘下来的白雪。

  “下雪啦!”

  “你看这雪花,好漂亮!”

  “小心点,打伞呀,别感冒了宝宝。”

  南七月闻声偏头。

  就在不远处的街道边,一个年轻的男子撑着伞,女孩一边往前跑,一边昂着脑袋去看雪,男人便追在她身后,忙着给她撑伞。

  他追了上去。

  另一只空闲的手抱住了女友。

  地面上,两道影子重叠交织在了一起,幸福美满的样子。

  “我听人说,如果一对恋人一起看初雪,雪花落在头发上,他们就得到了上天的祝福,可以白头到老耶。”

  “是吗,那咱们试试!”

  “哼,谁要跟你白头偕老啊,凑不要脸。”

  女孩笑着跑了。

  男人追着她的步伐。

  有那么一瞬间,南七月仿佛看见了曾经的某个片段,脑海里闪过她与墨时聿的画面。几个月前他们去瑞士滑雪,顺道去了挪威看极光。

  她性格比较活泼嘛。

  好动。

  相对而言的,墨时聿就比较安静。滑雪的过程中,她总闹他,不是朝他扔雪粒子,就是躲在银杉树底下捉弄他。

  等他到了树下,她踹一脚树根,顶上的积雪便掉了下来,全都落在他身上。

  她笑得合不拢嘴。

  墨时聿不生气,装着愠怒的样子跟她玩闹。

  “叮!”

  手机铃声搅乱了南七月的思绪,视线里的那对情侣也已经走远。她回过神,翻出包里的手机,接了长生打来的电话。

  “老大!”

  “下雪啦!”

  “我看见了。”南七月朝停车的方向走,边走边说:“我跟你班主任请了假,明天上午去学校接你,下午咱们去中餐厅吃饭,然后再去麓山看雪。”

  “好呀!姐夫一起来吗?”

  姐夫。

  这个称呼令南七月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收紧。

  她有想过将自己与墨时聿的事说给长生听,想了一天又觉得不说更好。这小子将她看得很重,若是知道墨时聿辜负她,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墨时聿的骨髓,不会愿意动手术。

  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受欺负。

  但在长生心里,唯独南七月不可以。他们俩相依为命数十载,早已将彼此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所以——

  南七月缓了几秒钟才找回平时自己的声音:“时聿出差工作了,明天暂时回不了京城,不跟咱们一起了。”

  话音刚落。

  电话那头的长生还在说话,南七月的目光却落到了远处那辆熟悉的黑色古斯特。驾驶位的车门打开,墨时聿下了车。

  他拿了把伞。

  撑着伞朝她所在的方向过来。

  南七月顿了半拍,没听清长生说什么,寥寥挂了电话:“我要开车了,先这样。明天上午到你学校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她及时将手机从耳边放下。

  结束了通话。

  下一秒,那把黑色的大伞便放到了她头顶,遮挡住了下落的雪花。墨时聿高她许多,站在她面前,也挡了严寒的北风。

  南七月没看他。

  她按了一下车钥匙,几米外的奔驰车闪了灯光。她绕过他,径直走出了他的伞下:“我自己开了车,早上出门的时候你也应该听到了车子声音。”

  所以,何必多此一举过来接?

  她并不需要。

  曾经他这些举动是贴心,温柔又细致。如今瞧着,只有虚伪。

  墨时聿跟上她,从后方握住了她的胳膊。他低头看她,路灯光影下她神情很冷淡,“还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我生气?”

  “你不生气吗?”

  “墨时聿你脑子没问题吧?”南七月大胆开麦,抬头往后看他。被她骂了,男人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动气,她又说:“是不是在你眼里,世界上所有的异性都是喜欢你的。极个别没对你犯花痴笑脸相迎的女人,就是在生气?”

  “别强词夺理。”

  “是我强词夺理还是你不明事理?”南七月笑了,她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掌里抽出来,往后挪了几步,宁愿淋着雪花,也不想跟他站在同一把伞下:“我昨天晚上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我没有功夫再向你重复第二遍。”

  他眸色微沉。

  显然是对她说的话不满意,他不爱听。

  南七月不理解他的意思,她也不想去搞懂。对视的数秒钟里,她再次开口:“你有出门装腔作势的功夫,还不如去照顾你那满院子的梨树。”

  “毕竟,我知道了真相,看见了你面具背后的样子,你也不用再辛苦伪装。我又不是傻子,知道受了骗,还一门心思贴上去?”

  墨时聿:“说到底你还是在意那些树。”

  南七月气笑了。

  她真的是气到发笑,笑出了声。她在跟他理清两人之间目前互利共赢的关系,划清楚河汉界,他却给她贴了个标签,说:“你吃醋了。”

  你生气是因为吃醋。

  吃沈梨的醋。

  她有病吗?去吃一个死人的醋?即便南七月心里还有怨怼,短时间内没消除,她也不会记恨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孩子。

  她没有错。

  沈梨也没有。

  错的人是墨时聿。

  南七月没再跟他多掰扯,多解释一句都是浪费口水,她索性说:“对,你说的都对。我就是在意那些树,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随便你发挥。”

  “另外墨时聿,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有驾照,我会自己开车,以后不要随意来我工作室,当然,傅氏集团我也不会再去,你办公的地方我同样不踏足。”

  她转过身大步往路边走。

  像是怕他追上去,故意加快了步伐,打开车门利索钻了进去,片刻的功夫就只看见扬长而去的车影。

  南七月双手握着方向盘。

  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她侧眸,扫了眼右侧车外后视镜,镜内倒映着墨时聿的身影。他撑着那把黑伞,站在原地没有走。


第100章 墨时聿,你不会真爱上她了吧

  自从南七月跟墨时聿闹掰,她与那只橘猫关系倒是好了。

  猫儿会趴在玄关高脚柜上等她进门。

  朝她软乎乎叫唤几声。

  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脚边,迈着小步子黏着她。她吃饭,它便乖乖坐在它的小椅子上。她在客厅看电视,它就窝在她毯子边。

  尤其墨时聿在家时,猫粘她更明显。

  它怕他。

  上次听到砍伐梨树的消息,墨时聿动怒。赶回御园,不明分说地质问审判南七月,把猫都给吓着了。

  不止是猫。

  御园别墅所有佣人,包括韩嫂,那件事过去了一周了,都还小心谨慎着。

  因为他们没见过墨时聿发那么大的脾气。

  在他们印象里,先生是儒雅斯文的。平时虽然话不多,但对人对事儿都客气有礼,别说愠怒,他连红脸、说句重话都没有过。

  足以证明,院子里的梨树对他而言重要非常。

  谁都无法替代。

  -

  窗外风声呼啸。

  南七月躺在主卧的大床上,她畏寒,很怕冷,屋子里不仅开着地暖,还燃烧着壁炉。橘猫懒懒地窝在她床下,趴在她毛绒绒的拖鞋上。

  房门声响。

  猫儿先抬起了脑袋。

  见它喵了一声麻利躲去了床头柜背后,南七月不去看开门进来的人,都知道是墨时聿。脚步声离近,身旁的床褥下陷,下一秒,南七月就感受到他温热的指腹抚过她鬓角的发丝。

  几乎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南七月蓦地坐起身,与他隔开距离的同时,双眸警备地盯着他。仿佛他是具有危险性的脏东西,被他碰一下就会跌入深渊。

  墨时聿剑眉稍蹙。

  他不禁想起两人在一起的半年时间里,她对外人设防,在他面前却是一副天真浪漫、小鸟依人的样子。

  她喜欢胡闹。

  喜欢叽唧喳喳说个不停。

  更喜欢亲昵牵着他的手,双眸含情地望着他。

  他平日工作忙,回御园的时间晚。到家的时候她已经睡了,就像今晚。他会走到床边,摸摸她睡着的脸。她感受到他的存在,就会闭着眼睛翻个身,懒洋洋地朝他靠近,呓语般开口:“时聿,你回来啦?”

  而不是像现在。

  他碰她一下,她警惕地坐起身,眼神冷淡地盯着他。

  墨时聿注视着她,道:“我不喜欢你这个眼神。”

  南七月拢了拢身前的被子,“在这个世界上,你不喜欢的东西很多。你不喜欢吃芒果,芒果难道会自己变异,长成你喜欢吃的西瓜?”

  “为什么不能?”

  “墨时聿,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从来不开玩笑。”

  对视之间,南七月察觉到了不太好的气息。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他沉冷的嗓音:“其实你没有资格跟我谈互相利用、互不打扰,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与长生适配的骨髓干细胞多难得。”

  闻言。

  南七月放在被子里的手骤然收紧。

  她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心底里却打起了鼓。从小生长的凶恶环境,让她养成了在谈判桌上,必须先发制人,才能获取到更大赢面的习惯。

  所以,那天晚上与墨时聿谈判,她摆出了条件,也占了几日上风。这几天她也是忐忑的,尽可能避着墨时聿,因为她知道,她其实并不占上风。

  替身这种事儿并不难。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五官相似的人不难找。既然她能跟沈梨长得像,那么就会有第二个比她更像的,只要费点心思去找就行。

  可是。

  骨髓干细胞不行。

  长生从第一次手术到现在,从伦敦辗转到华国各个省市,数十年了,都没有找到适配的骨髓。

  能找到墨时聿是个奇迹。

  两人骨髓适配率不仅高达95%以上,移植之后,长生的身体竟然没出现排异现象,医生都说这是上天造福长生,给了这个苦命的孩子仅此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南七月暗自吸了吸气。

  她强装着平静,为自己争取赢面:“墨时聿,从我知道梨这个字的真相开始,我和你就没有以后了。你不爱看我现在的眼神,我只能尽量保持客气,别的做不来。”

  她让步了。

  墨时聿也该同等地让一步。

  他没有。

  他反而得寸进尺,道:“长生是你最宝贝的人,为了他活下去,你做得到。”

  在说话的过程中,墨时聿重新抬起手,修长骨感的手指轻拂了一下南七月额前的头发。她拧了眉显露不悦,却没排斥地躲开。

  任由他抚过她的脸颊。

  轻捏住她的下巴。

  橙黄色的睡眠灯落在墨时聿侧脸,他凝着她微红的唇,弯了腰,低下头,慢慢靠近。她感受到了他的呼吸,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压迫感明显,就在他要吻上来的那一刻,南七月忽地开口:“墨时聿,你不会真爱上我了吧?”

  他停住了。

  深邃如墨的眼眸窥不见情绪。

  南七月却感受到他捏着她下巴的指腹,隐隐加大了力气。说明,这句话挑动了他心底某根弦,让他有了情绪。

  只是他善于伪装,没表露出来。

  如此,南七月继续胡说八道:“你把我当替身,是因为我的脸,我的身形轮廓跟你心底的爱人相似。那么,你只需要把我过一遍眼就可以得到心里的慰藉,又何必要我用以前看你的眼神看你?”

  “圈子里爱慕你的名媛小姐不少,你也没对她们感兴趣。怎么,就必须要求我还像以前那样爱着你?”

  “你都给我整自信了,我都快觉得你把那位去世数十年的故人忘了,移情别恋喜欢上我了呢。”

  视线里,男人眼底愈发阴冷。

  他生气了。

  松了手,扔开她的脸。见他起身,彼此距离拉开了,南七月立马舒了口气,感觉周围空气都清新了。

  墨时聿离开了主卧。

  门是被摔上的。

  砰地一声,躲在床头柜背后的猫儿吓得尾巴都直了,连忙跳上床,往南七月被褥里钻,往她热乎的掌心里蹭。

  她把它赶了下去。

  倒在地毯上,梨宝喵呜了一声,昂着小脑袋委屈巴巴望着南七月。南七月睨了它一眼,拉着被子躺下睡了:“没被墨时聿吓着之前天天给我摆臭脸,现在讨好我,晚了。”

  不愧是墨时聿养大的猫。

  一个德行。

  对于那些从一开始就真心待他的人,他不珍惜。等人收回了那份真心,他又贴上来,甚至要她把真心重新捧回来。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第101章 初雪

  翌日。

  南七月被雪光晃醒的。

  她掀开被子,听到她起床的动静,窝在她拖鞋上睡觉的梨宝半梦半醒地爬起来,叼着她的拖鞋往她脚边蹭。

  南七月穿了鞋。

  拢了拢身上的睡袍,走到落地窗前。自动感应的窗帘从两边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雪白。

  昨天晚上下雪了。

  下了一整夜,院子已经落了厚厚一层雪,银装素裹,万物仿佛都干净了。南七月在窗前站了许久,转身去了浴室洗漱,再去了衣帽间。

  黑色的高领毛衣。

  加绒的牛仔裤。

  一双高筒的黑色雪地长靴,再搭上一件保暖的大衣。南七月站在镜子前,很满意这身穿搭,衣柜里那些浅色的裙子她没再穿过一回。

  她扎了个高马尾,随意挽成丸子头。

  拿了一条灰色格子围巾,离开了主卧,往一楼大厅走。梨宝紧跟着她的步伐,因为她不等它,猫儿四条小短腿迈得要起重影,紧赶慢赶才勉强追上。

  韩嫂从后院进来。

  身上满是雪花。

  妇人抖了抖腿脚的积雪,见南七月下楼,立马迎了过去:“南小姐,我给您准备早餐,您在客厅稍等一会儿。”

  “不用忙了,十点多钟了,我去学校接长生,中午和他一起吃饭。你帮我拿个三明治,我路上吃就好。”

  “好的。”

  韩嫂去了餐厅。

  在保鲜柜里拿了一个鸡蛋三明治,折返回来,用盒子装着递给南七月,“南小姐,您今晚要回来吃饭吗?”

  “不回,晚上和长生去麓山看雪。”

  “先生也跟您一起吗?”

  “我不知道他。”

  南七月走去玄关,拿了车钥匙。韩嫂跟在她身后,接了佣人递来的伞,撑起来送她出门:“南小姐,您和先生还在吵架吗?”

  外头风雪较大。

  佣人们正忙着清扫别墅前后的积雪。

  南七月走在大理石道上,说:“我像那种没事找事的人吗?这些问题你问错人了,只要墨时聿正常,大家的日子就都舒坦。”

  韩嫂:“……”

  她没这个胆子去问先生。

  昨天夜里先生回家,在一楼客厅坐了很久。一直到深夜,他才上楼。没去书房,而是去主卧。

  韩嫂还以为两人关系缓和了。

  谁知没过二十分钟,先生摔门而出,沉着脸下楼,开车离开了御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先生和南小姐吵得更凶了。

  -

  南七月开车去了私立中学。

  隔着大老远,就看见长生站在校门口。雪下得很大,少年半边身子都沾了雪花。他总是这样,知道她要来,就早早地等着她。南七月跟他说过多次,让他别等,他就是不听话。

  长生进了副驾驶。

  驱动车子的同时,南七月调高了车内的暖气温度。她拿了后方的毛毯,盖在少年身上,“赶紧擦擦,头发上也都是雪。”

  长生照做。

  少年病态白的脸上扬着笑容,仿若一只温驯无攻击性的小兽。

  “老大,我感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姐夫了。上次我去医院体检他没在,今天咱们吃饭他也不在。”

  “年尾了,公司事多,他比较忙。”

  “对哦,姐夫是管理公司的。”长生点点头,道:“那他今天晚上会回京城吗?之前不是约好了,一起看初雪的嘛?”

  “不回。”

  “好吧,感觉做总裁也不是很好,工作太忙了,连陪家人的时间都没有。老大,那再过一阵子你和姐夫结婚了,他也会这样忙吗?”

  南七月认真开着车,注意雪天的路况,“小孩子不要操心太多。”

  “过完这个年我就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

  “那等过完年再说。”

  “还保持神秘感呀?”长生笑着,积极道:“老大,不管怎么样,你结婚的时候花童一定我来做,婚礼现场我给你和姐夫送婚戒。”

  南七月沉了沉气,维持脸上的情绪。过了几秒钟,她才以平时的声调回:“嗯,都按你说的办。不过,在做花童送婚戒之前,你先把剩下的两次手术做完。”

  长生:“好哒。”

  长生低着头捣鼓他的电脑网页,又说:“还好有姐夫,不然我就没这个命做花童了。等做完之后的手术,完全好起来,我也得好好感谢一下他。”

  “我最近在想,送个什么礼物给姐夫呢?老大,你说我编写一个程序,安装在墨氏内网防入侵的程序怎么样?”

  南七月:“都行。”

  长生:“老大,你和姐夫结了婚办了婚礼,以后会不会生孩子啊?我看网上好多结了婚的夫妻,都会生小孩。”

  南七月:“你想太多了。”

  长生:“我是担心,我怕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那么喜欢我了。可是,我又希望你过得很好,家庭幸福。这些年,你为了我太辛苦了。”

  少年低着头。

  腿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双目注视着屏幕。

  从南七月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看不清他的神情。她伸出手,温柔摸了摸他的脑袋,“放心吧,我就算不喜欢世界上所有人,也不会不喜欢你的。”

  -

  中餐厅。

  搭乘电梯来到35楼。

  经理在门口等候,领着南七月长生往预定好的大厅观景餐位方向走。最先注意到墨时聿的是长生,几乎是在进了大厅那一秒钟,少年就看见了他。

  少年疾步跑了过去,笑道:“姐夫,你忙完工作啦?”

  墨时聿坐在餐椅上。

  他的背后是京城市区的万家灯火。

  他伸手轻拍了拍长生的肩膀,余光与后方来的南七月对视了一眼,知道是她向长生撒的谎,便顺应地回:“嗯,结束工作就过来了。”

  “点餐了吗?”墨时聿抬头,问南七月。

  她没叫他。

  他却不请自来出现在这。

  南七月不想搭理,顾着长生,她回:“还没点。”

  墨时聿温柔看向长生,与他说:“你先跟经理去前台点菜,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长生点着头。

  跟着经理去了前台。

  待少年走远,南七月才扔了包,隔着一张四方餐桌,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她注视着他,不满道:“你想干什么?”

  墨时聿在醒茶。

  洗了杯子,酌了一杯清香龙井,递到南七月手边。他没去看她那不耐烦的神情,看一眼就会生气,索性不看。

  墨时聿:“跟你一起吃饭。”

  南七月:“我好像没请你。”

  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墨时聿继续说:“饭后陪你去麓山看初雪。”


第102章 博弈

  他既然能不打招呼就来中餐厅,也就可以强行前往麓山。

  旁人无法更改他的决定。

  以前没识破墨时聿的伪装,南七月才觉得他斯文儒雅。如今看透了,她知道他这个人骨子里就是冷情偏执的。

  他想做的事。

  他想得到的东西。

  只要他想,谁都改变不了他。

  思及此,南七月没跟他再做争辩,说多也是浪费时间。她依然没喝他递来的茶,自己倒了杯温水,提醒他:“我和你的事与长生无关,请你以后非必要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他跟我关系挺好的。”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真相,因为你装得好!”

  “你又生气了。”墨时聿说。

  南七月深吸了几口气,稳了稳情绪。她真的很讨厌现在的他,尤其是看见他这副冷静自持的样子,好像他不会疼也不动气,无形中掌握着一切,只有她一个人陷在泥潭歇斯底里。

  没动情的人就是自在。

  他从一开始就是那个游刃有余的人,她成功上了钩,如今赌输了,算她活该。

  南七月重申道:“我只有这一个底线,少在长生面前晃,不要跟他牵扯不清。他从小生病,本身就是个自闭症小孩。陌生人近不了他的身,你却博取到了他的信任。墨时聿,你骗我可以,成年人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可是你欺骗长生,你不得好死。”

  她声音不大。

  仅仅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压低了声调落入墨时聿耳内。他注视着她,从她的眼睛里,他再也看不见往日的俏皮灵动、情深依赖,能看见的,只有满满的敌意与仇恨。

  墨时聿薄唇微掀:“我没想过伤害他。”

  南七月:“所以你离他远一点。”

  墨时聿:“你太关心他了。”

  南七月冷了眼眸,道:“如果不是长生,你觉得你现在还会坐在我的对面吗?”

  换言之。

  若不是长生需要动手术保命,墨时聿有着适配的骨髓。早在知道梨花的那天,她就离开京城了。凭她的身手,逃出去不是难事儿。

  她有软肋。

  甘愿妥协。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说得不对,墨时聿脸色沉了些,眉宇间闪过明显的不悦。过了几秒钟, 他告诉她:“你知道你最不讨喜的一点是什么吗?攻击性太强,不懂示弱和变通。”

  “你以为,长生接下来的两次手术做完,他身体痊愈了,你就可以立马带他离开京城?墨家在京城这么多年,我不让你走,你觉得你能出京城市区吗?”

  “你有点身手,身体素质挺好。拼尽全力或是鱼死网破,也许可以顺利走出市区。那也仅限于你自己,你无法带着长生一起走。”

  “简单来说,只要你在乎长生,他生活在京城一天,你就无法离开我。如果我是你,灵活变通一下,服个软,说不准还能把我骗了,带着长生离开。”

  资本家就是擅长拿捏人心。

  要不然,他怎么可能管理那么大一个财阀公司,管理上万员工呢?

  换做是其他人也许真的会上他这个当。

  他能把方法说出来,就意味着他有十足的把握控制住她。她若是妥协、示弱,用着小女人那套去跟他示好,精明的他并不会被骗,而是会站在上帝视角看着她狼狈又努力的样子,最后再轻易扼住她。

  南七月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另说个话题:“我师傅教我念书的时候,给我读过一篇课文,叫做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我那时候就知道,做人不能既要还要,太贪婪到最后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墨时聿,你知道为什么我和你会走到这一步吗?”

  “就是因为你贪婪。”

  “你要留下已故爱人的遗物,留下这份念想,又要替身的人和感情。但凡你把曾经的事隐藏得再好一点,露出的马脚再少一点,我都还是以前那个为你付出真心的傻子。”

  “可是你做不到啊,一边思念着她,一边又还要拿捏着我。以为世间任何事都跟你管理公司一样,只要实力足够强,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事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希望你永远保持着现在这样高高在上,自认能掌握一切的样子,千万不要有任何改变,不然我看不起你。”

  视线里。

  男人神情完全冷了下去。

  金丝框眼镜伪装出来的斯文都盖不住他眼底蔓延的冷意,见他生气,南七月心里莫名舒坦。她不高兴,他也别想舒服到哪去,大家一起糟心。

  长生从柜台的方向过来。

  餐桌这边僵持压抑的氛围顿时没了,南七月扬起红唇,抬眸笑着望他。在少年离近的时候,伸手帮忙拿他手里的东西。

  他拿了三个小蛋糕。

  刚好一人一个。

  “经理说今天下雪做活动,答题可以赢蛋糕。我答了三次,赢了三个。我记得姐夫不太喜欢吃甜的,我就给你拿了一个水果夹心的蛋糕,奶油少。”

  “谢谢长生。”墨时聿接了糕点。

  南七月无声扫了眼对面的男人,随后又把目光放回长生身上。她给他递了碗筷,倒了杯白开水:“还在忌口期,要少吃甜食。”

  “知道啦,我只吃一小口。”

  “贪吃鬼。”

  “嘻嘻。”长生憨笑。

  服务生很快就把菜上齐了,平日里三个人一起吃饭有说有笑,南七月也和墨时聿并排坐,今天换了位置,用餐期间交流也不多。

  长生默默看了两人几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老大和姐夫吵架啦?

  可是,姐夫性格那么好,也会吵架吗?老大脾气是火爆了点儿,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而且两个人都商量婚期,快结婚了呀。

  长生只想,没问出口,低着脑袋乖乖扒饭。

  午后。

  从中餐厅离开,三人搭乘电梯前往车库。密闭的电梯箱徐徐下降,南七月率先开了口:“许特助不是说临近年尾公司事情很多吗?我带长生去看雪就成,你回去处理工作吧?”

  无声的逐客令。

  明白人都懂这个道理。

  偏偏墨时聿懂了要装不懂,他看着长生,回的南七月的话:“事情也不多,许淮可以做完。长生,我让人装配了一些电子器材进麓山的别墅,今晚看了雪,姐夫陪你玩游戏。”


第103章 她不会再对你好了

  麓山。

  京城地势最高的地段,可以俯瞰整座大都市。

  整个区域都是私人别墅。

  四周静谧,车子一路开上来只看见纷飞的白雪,偶尔有几辆上山的车。这栋别墅南七月先前来过,也是带着长生同墨时聿一起。

  差不多是三个月前了。

  那会儿入秋,他们过来看枫叶,满山都是金黄色的枫叶。

  黑色的古斯特驶入别墅空地,熄火停下。三人先后下了车,墨时聿去后备箱拿伞,南七月从副驾下来的时候,男人刚好撑着伞过来,将她放入伞下。

  她抬头看他。

  照明的白炽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她透过玻璃镜片,望向他的如墨般的黑眸。只一眼,她就收回了视线。

  她没跟他说话,转身往别墅方向去。墨时聿迁就她的步伐,走在她身后,默声撑伞。

  另一边。

  长生已经开了大门。

  感应到主人家抵达,智能电器开始运作,洋房瞬间被光亮点满。少年率先进了屋子,南七月墨时聿进来时,他换了鞋已经不见踪影。

  玄关摆着两双情侣款拖鞋。

  准确来说是亲子款。

  “儿子”的那双被长生穿走了,还剩一蓝一粉的两双。跟御园的拖鞋一样,他们两个男人穿粉色的,南七月穿蓝色。

  这些鞋子都是南七月买的。

  女人感性,天生就有制造浪漫的能力。她们喜欢温馨的家庭氛围,想将眼睛能看见的外界一切物品都布置得亲密无间。

  南七月脱了大衣外套,她弯腰从柜子里拿了双新的一次性拖鞋。

  动作利索换上。

  她进了屋子,就看见长生蹲在客厅壁炉前,少年正动作熟练地烧着壁炉里的火。见她进来,长生笑道:“老大,等会儿屋子就暖和啦。”

  她畏寒。

  一到冬天手脚冰凉,怎么都捂不热。

  蜗居的地方必须有充足的热量,不然南七月能冻死。

  这别墅时常有专人打扫,今日有人提前来过,新鲜的果蔬和糕点食品都买好了。桌上还放着几副新的扑克牌,他们仨之前来的时候就坐在地毯上玩斗地主。

  赢得最多的是南七月。

  并不是因为她手气最好,而是某人放水。她是地主时,墨时聿就故意打错牌,总让她赢。她是平民,墨时聿拿着绝好的地主牌,也同样是她赢。

  壁炉烧旺了。

  长生抱着筹码和扑克牌过来,开局前先放了话:“姐夫,你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了,我上次零花钱全输给老大了。”

  墨时聿帮他拿了东西,“行。”

  还是先前的位置。

  也同样是他们三个人。

  挨着壁炉,坐在加绒的地毯上。洗了牌,抽出三张地主底牌,随后开始发牌。打了约莫两个多小时,筹码几乎都去了长生那。

  南七月今天赢得很少。

  作为被让牌的一方,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上次玩斗地主墨时聿故意让着她?那时两人是未婚夫妻,是热恋的情侣,女人通常都喜欢在恋爱里被男友偏爱。

  让,本身就是一种偏爱。

  她很受用这份偏护,所以满心欢喜地享受着。

  时过境迁,在同样的地方玩相同的牌,同样被他谦让,南七月心里没有半点波澜,反而觉得有些可笑。

  于是。

  他让的每一张牌她都没有接。

  玩到最后,面对面坐着的南七月墨时聿两人强装着融洽,实则都不怎么高兴。长生赢了多次,笑得不亦乐乎。

  结束当前这一把牌,长生美滋滋抱着筹码数钱。南七月宠溺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先数着,我去趟洗手间,等会儿来付钱。”

  待女人走远。

  长生数筹码的动作停了,少年扬在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他转过头,望着她走远的背影许久,收回视线后,他询问墨时聿:“姐夫,你惹老大生气了?”

  “嗯,吵架了。”

  “为了什么闹矛盾啊?”

  墨时聿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说:“会和好的。”

  长生抿了抿唇,直言道:“姐夫,从认识开始我就站在你这边,也经常帮你说话。那是因为,我能看出老大真的很喜欢你。她喜欢你,我就尊重你。”

  “她吃了很多的苦,很艰难才活下来,走到现在。你是我见到第一个,她无条件信任并且交出真情实感的人,是她愿意结婚的对象。”

  “所以姐夫,不要跟老大吵架。让让她嘛,她就是脾气爆了一点儿,说话直爽了一点儿,其余的都特别好。只要是老大喜欢并在乎的人,她都会拼尽全力去对对方好的。”

  这一点,墨时聿应该比谁都清楚。

  南七月警惕性很强。

  可是,只要让她卸下防备,她信赖的人,她就会掏心掏肺地对人好。缺爱的人,往往在感受被爱之后会十倍甚至百倍地回报。

  南七月就是这样。

  她心不细,也不会做细活,却为了给墨时聿准备礼物,熬了不知道多少个大夜,动作笨拙却坚持做了一盒千纸鹤。

  为他学习做烘焙蛋糕。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就只是单纯地想在明年他过生日的时候,她可以亲手做一个像样的漂亮蛋糕。

  墨时聿低头看长生,道:“嗯,我会让她的。”

  长生:“谢谢姐夫!姐夫,你是老大的初恋呢,以后结了婚就是初婚啦。姐夫,你以前谈过恋爱吗?是不是也是初恋?”

  墨时聿余光瞥到了一抹身影。

  他侧过眸子,就看见刚进客厅的南七月。她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所以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她冷眸睨了他一眼,示意让他离长生远点,少跟长生说些有的没的。

  他偏偏要跟她对着干。

  南七月越是警告,墨时聿越是说:“几个月后结婚,就是初婚。而且以后也不会离婚,你是七月疼爱的人,我们婚后你也可以一直跟我们住在御园。等你长大了,年纪到了,姐夫帮你挑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定了结婚日期了吗!”

  “还没,具体时间看七月的意见。不过,我已经让人为你订做花童的西服,到时婚礼现场,你来送婚戒。”


第104章 手术

  京城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雪。

  繁华的大都市,有了白雪的妆裹,褪去了平日里的喧嚣与浮躁,平添了几分静谧纯洁的美好。

  今天是长生做完手术的第三天。

  相较于半年前的第一次手术,这次手术没那么顺利。手术过程中出现了突发症状,好在负责长生的医疗团队实力过硬,从阎王手里把人抢了回来。

  在ICU躺了两天了。

  今早状态转良,人也醒了。

  医生来传消息的时候,南七月正坐在重症监护室外的长廊椅子上。她在这等了两天,四十几个小时几乎没合眼,以至于起身之际没站稳,踉跄了几步。

  墨时聿伸手去扶她。

  只见她自己扶了一把墙壁,利索地站直了身子,快步朝ICU去了。这个过程很短暂,约莫两三秒时间,墨时聿根本碰不到她。

  男人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数秒钟。

  他稍怔了怔。

  修长骨感的手指无意中蜷缩,慢慢收了回来。

  许特助就候在一旁,他走上前,轻声道:“先生,长生这边有专业的医生团队守着,不会出现任何意外。您陪南小姐守了两个晚上,要不先回御园休息吧?”

  先生抽取骨髓后就出现了轻微不适症状。

  有点低烧。

  本来是打算休养一段时间,可偏偏这时候长生的手术不顺利。知道南小姐会过度紧张长生,先生便赶来了医院,同她一起守着。

  长生第一次手术的时候,先生也陪着南小姐。

  那时的南小姐很是依赖先生,撑不住的时候会坐在先生身旁,靠着先生肩膀。这次很不一样,在医院守着的两天两夜里,南小姐和先生全程无交流,甚至隔得很远。

  许特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似乎是一个月前,先生从南山寺庙回来,南小姐与他大吵了一架。许特助记得那个晚上,先生为了能陪南小姐在初雪夜里吃饭,便提前压缩行程,紧赶慢赶地把海城的出差工作赶完,就能空出时间陪南小姐看雪。

  那天他们刚到海城不久。

  先生接到韩嫂的电话,沉默离席,独自开车回了京城。也就是那天,先生和南小姐开始冷战,吵得很凶。

  此前,南小姐三天两头地往墨氏大厦跑。

  给先生送餐点。

  闲暇中陪先生上班。

  平时看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只要她觉得有趣,就立马拍了照片发给先生。

  吵架之后,南小姐没再踏足过墨氏,她也没再给先生发过信息,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打过。上星期麓山看雪,若不是先生自己赶了过去,南小姐也不会邀请先生。

  许特助有问过韩嫂原因。

  对方也不清楚。

  只说当天先生和南小姐吵架,是为了御园院子里的几棵梨树。他知道先生喜欢那些树,可是,再怎么喜欢,也没必要为了些树跟南小姐闹不愉快呀,不值得!

  梨树有什么好的?

  又不值钱。

  南小姐就不一样了,她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是要陪伴先生走过余生的人。也不知道先生是怎么想的,为了几棵树去吵架。

  就在这时,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ICU出来。

  他走了过来,与墨时聿汇报道:“墨先生,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再观察半日,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墨时聿嗯了一声:“辛苦。”

  医生注视着他略显病态的脸,职业的本能提醒道:“墨先生,您脸色不太好。抽取骨髓会有大小不一的后遗症状,您需要安静休养。您放心,病人这边我们会二十四小时认真照顾的。有任何消息,我们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墨时聿没说话。

  他抬眸看了眼ICU的厚重玻璃门,南七月离开的方向,随后转身离开了长廊。许特助连忙跟上去,想伸手去扶,却被墨时聿交代:“你留在这看顾她。”

  “先生那您……”

  “没事。”

  许特助没再跟上去。

  他站在原地,望着墨时聿微佝的身影走到长廊尽头,消失在视线里。许特助连忙给沈南风打了电话:“沈医生,先生那边麻烦您多照顾了。是的,他现在状态很差,应该是回御园了。”

  -

  病房里。

  长生刚醒来不久,意识还很恍惚。南七月在旁侧等了近一个小时,待医生们做完检查,她才迎上去,伏在床边,小声问着:“长生,哪里不舒服吗?”

  少年目光空洞。

  面色苍白。

  呆呆地注视着天花板良久,缓缓转过头。眼睛里倒映进南七月熟悉的脸庞,眼眶顿时就湿了:“老大,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生死之间。

  人的意识很虚无。

  空落落地躺在冰凉的重症监护室里。

  南七月摸了摸他白净的额头,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情绪。她温柔笑着,放轻了声音:“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糯米丸子。”

  “韩嫂做的糯米丸子?”

  “嗯嗯。”

  “好,我去御园拿。你乖乖躺着,有事儿就叫护工阿姨。”

  “姐夫没有来吗?”长生又问。

  南七月怔了一下。

  也是长生提到了那个人,她才想起这两天墨时聿也在医院。那会儿她急忙进了ICU,并没留意他去了哪,估计是离开医院了。

  “他来了,来看过你。”

  “身体不适又走了吗?等我好了,我给姐夫买补品。”

  南七月弯着腰,给他盖好被子,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嗯,等你康复出院了,你给他买几盒补品。我先走了,很快回来。”

  南七月与屋子里护工打了招呼,出了ICU病房。

  在回御园的路上,南七月给韩嫂打了电话,麻烦对方做一份糯米丸子。她进别墅的时候,韩嫂正在蒸丸子,还需要等二十分钟。

  橘猫与先前一样在玄关等。

  见南七月进门,屁颠地从高脚柜下来,走到她脚边,蹭蹭她的裤腿:“喵~”

  南七月低头看了它一眼。

  没摸它。

  猫猫也没生气,依然黏在她身旁,跟着她往屋子里走。

  御园今天多了个人,南七月进到客厅,就看见沈南风坐在沙发上。两人对视了一眼,沈南风率先说了话:“南小姐许久不见,最近还好吗?听医院说长生转危为安,恭喜你。”

  沈南风是医生。

  他来了别墅,那就说明墨时聿也在家。

  不止墨时聿在,傅砚辞也在。南七月还未来得及回复沈南风的话,楼梯方向传来脚步声,她抬头望去,傅砚辞正好也在看她。

  对视间。

  她看见了傅砚辞眼里的敌意。


第105章 他脑子有病

  南七月并未跟他打招呼。

  大家心照不宣地把彼此当做陌生人,谁都没搭理谁。她在客厅的贵妃椅上坐下,梨宝乖巧趴在她脚边。

  厅里气氛安静。

  静得有点不同寻常。

  南七月拿了本文物古玩杂志,一页一页地翻阅。对面的傅砚辞目光冰冷犀利地落在她身上,一旁的沈南风则喝着茶水,看一眼傅砚辞,又看一眼南七月。

  二十分钟后。

  韩嫂提着装好糯米丸子的保温盒进来,朝南七月走去:“南小姐,东西做好了。我知道长生不爱吃姜,我没放姜片。”

  南七月合起书。

  她起了身,双手接过,道:“谢谢韩嫂,我先去医院了,晚上不回来。”

  “我送您。”

  “不用,你接待客人。”

  南七月说完,提着保温盒穿过客厅,径直去了玄关。梨宝连忙爬起来跟上她,一路小碎步迈着送她出了院子,望着车影走远,猫儿才转过身回别墅。

  彼时。

  客厅里。

  隔着落地玻璃窗,沈南风收回落在林荫道上的目光。他看向一旁的傅砚辞,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南小姐不是挺礼貌的吗?干嘛突然给人家脸色瞧?聿哥病了又不是她造成的。”

  傅砚辞:“那是我造成的?”

  沈南风:“……”

  “谁让世界上除了聿哥,短时间内找不到与长生适配的骨髓干细胞呢?聿哥和南小姐是未婚夫妻,爱屋及乌,他自然就会二话不说地救长生。”

  “所以我说他活该。”

  “你这话说的不好听啊,换做是咱俩有未婚妻,帮一下未婚妻的家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傅砚辞没理他。

  显然是不赞同他这个观点。

  数月前刚回京城那会儿,墨时聿组局一块儿吃个朋友饭。他对南七月就没什么好印象,本着尊重兄弟的意思,给了她两分面子。

  现在半点面子都给不了。

  礼貌客气都没有。

  傅砚辞偏头,问一旁的韩嫂:“我去了一趟聿川的书房,房间茶几上摆着本没看完的古董杂志,书架上还有两本言情漫画。聿川在家办公的时候,南七月就在旁边?”

  韩嫂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点头:“是的。”

  “御园内外每一处地方,她都可以随意进出?”

  “是的。”

  “墨时聿脑子有病。”

  “你给了南小姐脸色瞧,转头又骂聿哥,小心我告状。”沈南风调侃。

  “他不是有病是什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让她住进自己的私人别墅就算了,还让她进出各个区域,书房也随便进?”

  “南小姐不是南家流落在外的真千金吗?”

  “你也说是流落在外,才认回来一年,她在外二十年经历的事情见过的人都有谁知道?我现在说她是探子,是伦敦那边的眼线,你能找出她不是的证据吗?”

  沈南风:“你这是偏见,你就是不喜欢南七月。”

  傅砚辞冷呵。

  沈南风放下手里的茶杯,他还是比较好奇:“我听许特助说聿哥和南小姐最近吵架了,为了什么吵架呀?以前挺和谐的呀。”

  旁人不懂。

  傅砚辞却心知肚明。

  他与墨时聿从小一起在伦敦长大,自认比谁都了解墨时聿。如今,他也看不懂了。既然只把她当替身,何必做这么多?

  见傅砚辞起身,沈南风喊住他:“去哪?”

  “回家。”

  “不多待会儿吗?”

  “待在这里烦。”

  “聿哥低烧还没退呢,你能放心吗?”

  “他死了最好。”傅砚辞弯腰拾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走了几步又停了一下,说:“你留在御园,他醒了给我打个电话。”

  “知道了。”

  还不是担心。

  脸比谁都要臭,嘴比谁都要硬,心也比谁都软。

  不过,论说心软,女人通常比男人要感性,心更要软。南小姐回御园,明知聿哥病了,却没询问半个字,也没上楼去看一眼。

  吵架真能吵到这般心硬的程度?

  聿哥也是为了救长生,不说寸步不离守在床边,至少也该关心两句吧?

  -

  接下来的几天南七月都在医院。

  没回过御园。

  这期间她也没跟墨时聿联系,电话都没打过一通,也没发过信息。两人的微信界面,最新的消息都是大半个月前了。

  南七月见到他,是在主治医生办公室外。

  她拿着长生的检查单过来找医生,出了电梯进入走廊,迎面便撞上了他。墨时聿就站在办公室外,他应该来了有一会儿了,像是知道她会来,故意在门外等她。

  几天没有见。

  他的精神不似之前那般好,脸色也有点差,略显疲乏。

  这是抽取骨髓的后遗症。

  长生第一次做手术时,墨时聿就有了不少不适状,她那时还贴身照顾了他一周,直至他完全康复。

  这次她没管。

  一是沈南风作为专业的医生在御园守着。

  二是觉得没必要。

  南七月率先挪开视线,在他的注视下走到办公室门口,敲门走了进去。墨时聿没说什么,跟在她后方一同进了门。

  医生简单说了长生目前的状况。

  交代后续的治疗方案。

  “团队经过几番讨论,我们把病人第三次手术时间定在5月85号。现在是2024年1月5号,这期间如果病人恢复得很好,手术时间就可以再提前一点。”

  “总而言之,第三次手术会根据病人的实时状态来更改,但不会有大改变,基本上就是在今年的5月份。”

  医生说完,又多叮嘱了一句:“墨先生,您作为骨髓捐赠方,也要注意身体。抽取骨髓的事可大可小,要是没休养好,会落下不轻的后遗症的。”

  墨时聿嗯了一声。

  两人先后从办公室出来,南七月走在前。走了一段距离,她开了口:“长生很感谢你,多次问起我有关你的身体状况,你今天若是有空,可以去病房看看他。”

  “见他之前我有一件事需要跟你说。”

  “什么?”

  下一秒,头顶上方便传来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外婆又选了几个良辰吉时,我觉得5月21号这个日子不错,适合办婚礼,你觉得呢?”

  南七月眉心拧起。

  她停了脚步,抬头往后看他。就又听见他说:“20号领证,21号办婚礼,结束之后5月初给长生做第三次手术。”


第105章 各说各话

  南七月有过一瞬间的耳鸣。

  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听错了。

  南七月注视着面前男人斯文冷漠的脸良久,久到她想从曾经的记忆里找出几分有关他的美好,发现竟然找不出来。

  他给她的。

  除了谎言就是虚伪。

  知道真相之后,她最讨厌他这副清淡风情的样子,装什么我佛慈悲了,好像没半点情绪,把别人刺激得发疯,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疯。

  南七月仰头看着他,嗤笑道:“我真的跟沈梨有那么像吗?”

  墨时聿不语。

  南七月继续说:“相像到京城首富家族的当家人,愿意牺牲自己的健康来威胁我,甚至可以赔上自己一辈子的婚姻来囚住一个替身。需不需要我为你颁个奖,最深情奖励你看怎么样?”

  知道她在生气,墨时聿没与她计较。

  他还在说他的话题:“不管是这次手术,还是5月的第三次手术,我依然会请国内外最好的医疗团队精心照顾长生,护他平安。”

  南七月:“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这副样子?”

  墨时聿:“婚礼的地点我挑选了几个,你回家后可以选一下,以你喜欢的为准。”

  南七月:“这样真的没有意思。”

  墨时聿:“婚纱的款式我也请设计师做好了最初的版式,你选好你喜欢的。过两个月品牌方手工定制好运来京城,我陪你去试穿。”

  南七月气笑了。

  她笑了几声,白皙的面庞瞬间冷了下来,冷眸瞥了他一眼,转身箭步走了。

  墨时聿跟上她的步子,他走在她后方:“去病房看望长生?”

  “你自己去。”

  “你去哪?”

  “不关你的事。”

  “如果我一个人过去,依着长生细腻的心思,他会不会觉得我们俩还在争吵?他还会觉得你受了委屈但没有离开,是为了我的骨髓,为了救他。他那么在乎你,若是知道你因为他强行忍着,他还会接受第三次手术吗?”

  闻言。

  南七月脚下步伐骤停。

  再次抬头望向后方的男人,她几乎是用最冷的敌对目光注视他。好像两人从来不曾相爱,也没有过亲昵过往,是最普通的仇人。

  他不喜欢她这个眼神。

  墨时聿面露不悦,伸出手,温热的手指轻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手慢慢往下移,握住她的肩膀,随后轻拿住她的手腕,牵上她的手:“走了。”

  他带着她进了电梯。

  按了楼层。

  密闭的电梯箱徐徐往上升,红色的数字不断跳跃。墨时聿低头看她,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生硬的面部轮廓。

  往昔的灵动亲密荡然无存。

  怎么看都看不见。

  “医生说长生一个月后就可以出院,到时我空出时间,带你们去瑞士滑雪。你不是喜欢看极光吗?返程的路上我们再去挪威。”

  南七月没理他。

  墨时聿也没有生气。

  在他的意识里,他觉得女人再生气也不可能生一辈子。翻过这一篇就好了,等结了婚办了婚礼,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页总会被淡忘,到时她还是曾经那个依赖他的南七月。

  那个:

  谁都不相信,只全身心信任他的南七月。

  -

  入夜。

  御园别墅。

  连续下了两周的雪,还没有要停的迹象。南七月坐在主卧落地窗前,盖着毛毯,望着窗外飞雪。橘猫挨着她,偶尔拿毛绒绒的脑袋蹭蹭她的手。

  手机铃声这时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南七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滑动绿色按钮接通,她率先开口问候,恭敬道:“师傅。”

  “什么时候回来?”

  “暂时不回了。”

  “我听说你要结婚了?”

  “应该是的。”南七月握着手机,她低了头,看着腿上的灰格毯子:“长生的第三次手术定在今年5月,就差这一次了,他就可以痊愈,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不是诚心想结婚。”

  “以前是想的,可惜我太蠢了,被人骗了。如今到了这个地步,都是我咎由自取。输了就是输了,是我不够聪明,技不如人,怨不得他人。”

  “今年5月长生动完手术平安出院后,我来京城接你。”

  “师傅……”

  “怎么从家里离开的,师傅怎么把你带回来。”

  通话结束。

  南七月迟迟没把手机放下。

  她弓着身子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光影背后,女人眼角微微湿润,有几滴透明水珠掉落下来,隐没进毛毯。

  动物能感知人的情绪。

  梨宝也通人性。

  它爬起来,摇了摇长长的尾巴,四只小肉脚踩着毯子,缓缓往南七月身上贴,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喵~”

  南七月瞥了它一眼。

  以前她对它好,天天给她开小罐头的时候,它摆着一副臭猫脸。

  如今不搭理它了,它反而愈发黏上来。

  这通远洋的跨国电话让南七月心情好了很多,师傅在她心目中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师傅开了口,那她和长生必然可以平安顺利离开京城。

  房门声响。

  南七月闻声望去,见墨时聿走了进来。他穿着家居服,少了几分冷漠疏离,看着平易近人了些。

  墨时聿走近。

  将手里的平板电脑递给她,屏幕是亮着的,上面有几对男女婚戒的画稿。他说:“珠宝设计师设计了五款婚戒,你看看喜欢哪一款。”

  结婚是她不情愿的。

  但凡谈到这个话题,南七月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也不对,是自从梨树那件事后,她对他就没了好脸色。

  墨时聿做好了她冷眼以待的准备,他可以包容她的脾气,只要人在身边就可以。

  不过。

  他猜错了。

  南七月并未冷脸,反而从容地接过平板,低头看了几眼对戒画稿,她选了其中一个简约款:“这个还行。”

  墨时聿微怔。

  没等他说话,南七月掀开毯子从地上起来。她把平板交还给他,“没其他事儿我就去洗漱了,明天还要去医院照顾长生。”

  “对了,把你的猫抱走,别让它进我的屋。我关了门还能溜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只老鼠。也别让它粘着我,我讨厌这种多毛动物。”

  梨宝委屈:“喵~”

  墨时聿没工夫管猫,只盯着她离开的背影许久。上午还在医院为了结婚的事跟他吵,晚上回家就接受结婚的事实了?

  发生了什么?

  还是说有关梨树的这一页翻过了,她不生气了?


第107章 传授经验

  翌日。

  南七月早早出了御园。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她去了趟IFS商场,打算给长生买点他喜欢吃的港式茶点。刚好IFS最近又新开了一家港茶,南七月搭乘电梯上了楼。

  她在前台点单。

  付了钱。

  服务生帮忙去打包餐食。

  南七月在过道上等,也是不巧,撞上了个不太熟的人。她看过去的时候,唐佳人也刚好看过来,两人隔空对视了数秒钟。

  唐佳人是跟好友来吃早茶的。

  遇上南七月,女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不少。她与好友示意了一下,朋友率先进了店子去选位点餐。唐佳人徐徐走过来,在南七月面前停下。

  女人打扮华贵。

  身上香水味儿浓郁,有点呛人。

  南七月抬起手遮了一下口鼻,扇了扇面前的风。见她的动作,唐佳人脸色骤然垮了,愣了好几拍,才说:“你装什么呢?”

  南七月没回话。

  唐佳人扬了一下唇,阴阳怪气:“其实我挺佩服你,明知道墨时聿并不爱你,只拿你当自己已故爱人的替身,你还是赖着不走。换做是别人,早忍受不了了。”

  “然后呢?”

  “你少在这里装镇定,心里应该很难受吧?真心喜欢过的人,却发现他只把你当替身,当别人的影子。他每次看你的眼神都是在透过你看其他女人,他陪你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是在重温他与别人的曾经。”

  南七月别的优点没有。

  就心理比较强大。

  不然,曾经颠沛流离、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她也不可能扛过来。

  这场欺骗她确实打心底里难过,也失望过,但仅限于此。难过了一夜就够了,第二天太阳依旧升起,她依然要好好生活。

  唐佳人能来讥讽她,就说明对方还没死心。

  还想嫁入墨家。

  成为风光的墨太太。

  南七月索性鞭策她一把,道:“那能怎么办呢?我就是长了一张他初恋的脸。就算你最初被墨老夫人相中,你和墨时聿门当户对,你还不是照样嫁不进墨家?”

  “你堂堂唐家的大小姐,有背景有家世,却输给了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心里很不平衡吧?可是你又什么都做不了啊,墨家派发的拟定请柬名单唐家应该收到了,今年5月份你还要来参加我和墨时聿的婚礼呢。”

  视线里,唐佳人脸色愈发难看。

  精致的妆容都遮不住她惨白下去的脸,气得涂着口红的唇都颤了几下。

  恰逢这会儿服务生打包好了餐食。

  南七月双手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她笑着扫了眼唐佳人,转身迈开步子径直走了。她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凌厉的目光注视着,即便她走远,对方也咽不下这口气依旧狠狠盯着。

  就看唐佳人能怎么出这口气了。

  最好是生米煮成熟饭。

  她要是跟墨时聿在一个大场合发生了关系,墨家不想负责也不行。那样就皆大欢喜,她不用跟墨时聿走繁琐又令人厌烦的婚礼流程,唐佳人也如愿嫁给了他。

  -

  南七月驾驶车子离开IFS商场。

  行驶的路上,墨时聿打来了电话。他告知了他近几天的工作行程,说是要去出差,三天后回来。

  “这周五唐老爷子寿宴,我在受邀行列,你想参加吗?”墨时聿问。

  “你外婆最初给你挑选的妻子,唐家大小姐所在的那个唐家吗?”南七月反问。

  这个问题他似乎不太爱听。

  墨时聿只回:“京城只有这一个唐家。”

  南七月懂了。

  那就是同一个唐家。

  唐老爷子是唐佳人的爷爷。

  以她刚刚在IFS商场见到唐佳人气到极点的样子,加之唐大小姐傲慢的性格,这场宴会肯定会很热闹。

  南七月道:“我参加。”

  墨时聿:“周五上午我出差回来,到时候给你打电话,接你一块儿去赴宴。”

  南七月:“知道了。”

  她回完话,墨时聿却迟迟没挂电话。南七月开着车,再次扫了眼还在通话界面的中控台:“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墨时聿:“你没什么要说的了?”

  他这样问,南七月便想起她以前总会在两人通话的结尾叮嘱他在外劳逸结合,开车注意安全。从无例外,次次都叮嘱。

  南七月没说这些,道:“没事我就挂了,开车不安全。”

  电话那头的男人没说话,过了好几秒钟,他才低沉地嗯了一声。

  她利索挂了电话。

  一脚踩下油门驶过面前无人的十字路口。

  -

  唐家老爷子70大寿办得隆重。

  宴请宾客众多。

  京城大酒店外豪车云集,黑色的古斯特在街边停下,墨时聿先下车,他扶了南七月,带着人走上大理石台阶,往宴会正厅方向去。

  墨时聿的应酬总是很多。

  只要他出现,周围人就会自动迎过来,谄媚又客套。

  半小时后。

  察觉到南七月的不耐烦,墨时聿推了面前的局。他带她离开中央席位,走向餐吧,倒了杯果汁给她:“不高兴?”

  她接了果汁。

  尝了一口,不好喝。

  “听你们谈话听得无聊而已。”

  “酒店有个后湖,景色还不错,我陪你去看看。”

  “不用了,唐老爷子还等你聊天呢。”

  正说着,眼前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见到韩秀雅并不意外,这次唐家邀请了大半个京城上流圈层。

  数月不见,韩秀雅似乎又苍老了些。

  见妇人动了动唇想要开口,南七月先一步拉过墨时聿,将他们俩凑到一起,小声与墨时聿说:“她骗我替她女儿出嫁,你骗我给你初恋做影子,你俩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别浪费这个好机会,多说说话,互相传授一下经验。”

  “南七月。”

  “我说错了?别不高兴,这是大场合,墨总冷脸不好看。”南七月说完,转过头又冲韩秀雅说:“我去后湖转一圈,南太太有事儿可以跟他说,你们聊着,聊开心哈。”

  她说完便走了。

  动作很快,眨眼的功夫消失在喧闹的宴会厅里。


第108章 对不在乎的人自然很大度

  南七月在后湖转了几圈。

  月光莹白。

  落在湖面上闪着光点。

  侧门乌泱泱聚集了一堆人,是酒店的工作人员,纷纷往室内赶。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儿,诚惶诚恐的。

  唐家的主场,有助于唐佳人实施不光彩的手段。南七月刻意出来,为的就是给她腾地儿。就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坐实墨太太的身份了。

  南七月紧跟着进了门。

  她沿着走廊,往宴会大厅方向走。厅里如先前一样热闹喧哗,各宾客交流甚欢,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

  不对。

  主位上的唐老爷子不见了,墨时聿也不在。

  南七月环顾四周,没找着墨时聿,倒是看见了朝她走来的韩秀雅。妇人自知对她有愧,说话时略有哽咽:“七月,你找墨总吗?他与唐家的人在A01私人套房谈事情。”

  南七月没看她。

  得到了房间号码牌,自顾离开会厅。韩秀雅想追上去,追了两步又停了,知道女儿厌恶,不敢靠太近:“七月,在京城这个地方,仰望墨家的人太多了。你和墨总在一起,日后免不了要处理这些事儿。”

  什么事?

  无非就是墨时聿的粉红账。

  南七月没有理会韩秀雅,脚步都没停,片刻功夫身影消失在宴会厅。她搭乘电梯去了A层,入口已经有多人把守着了。

  这架势有点儿大。

  唐家在遮丑。

  门口的安保见到南七月,知道对方是墨时聿未婚妻,二话没说便放了人进去。她徐徐走到尽头,A01的门紧闭。

  经理为她开了门。

  南七月走进,屋子里灯光敞亮,唐家多位长辈都在,坐在正中央的便是今晚的寿星唐老爷子,而跪在地上哭的正是唐佳人。

  女人身上披着毯子。

  缝隙间可以看出她裸露的肌肤。

  再看坐在唐老身旁的墨时聿,他西装革履,衣服上连个褶皱都没有。看到这,南七月已经知道了结果,唐佳人估计连墨时聿的身都没近就被抓住了。

  太差劲了。

  总以堂堂唐家大小姐自居,南七月以为她挺厉害。

  没想到也就这样。

  没看见自己想要的结果,南七月有些失望。她收回视线,转过身打算溜。没等她迈开步子,墨时聿冷不丁的嗓音从厅里传过来:“七月。”

  南七月顿住。

  缓缓转过身子,迎上包厢里十几双眼睛。

  在他们的注视下,她从经理身旁走过,进了客厅,走到墨时聿身边。率先开口的是唐父,男人站出来说:“墨太太,实在抱歉。是我没有管教好女儿,竟然让她做出这种败坏家门的事!吃了熊心豹子胆给墨总下药,好在墨总察觉及时,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不过您放心,这件事我们唐家一定给您和墨总一个交代。我会好好管教唐佳人,必然不让她再有胆子做这些混账事!”

  唐佳人死死咬着牙关。

  她心里积着一团怒火,却不能发出来,只能硬生生忍着。

  父母站出来道歉,追根究底还是为了平息墨时聿南七月的火,希望他们俩能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如果墨时聿深究到底,她的下场会很惨。

  对于唐父的话,南七月解释道:“唐总你言重了,而且我也不是墨太太,我和时聿没有办过订婚宴,只顶着未婚夫妻的名头。”

  “唐小姐年纪也还不大,对时聿生出倾慕之情可以理解。因为一时的冲动,做出不理智的事也可以理解,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没关系的。”

  此话一出。

  厅里所有人都震惊了。

  就连跪在地上的唐佳人都抬了头,莫名其妙地看向南七月。她在说什么?她是在帮自己说话吗?她为什么不乘胜追击狠狠地踩上一脚?

  站在墨时聿身后的许特助也怔了。

  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唐佳人已经不能说是觊觎先生,这是明摆着用见不得光的手段,试图在大场合里生米煮成熟饭,直接上位成为墨太太呀!

  南小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生气吗?

  这么大度?

  唐家的人同样疑惑,再开口,唐父试探道:“南小姐,那您的意思是?”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今晚是老爷子七十大寿,别影响老人家的心情。”南七月说完,转头看墨时聿:“不过,我不是当事人,最终还得看时聿的意思。”

  闻言。

  墨时聿抬眸看她。

  对视的几秒钟时间里,男人黑眸愈发沉冷。他没有说话,沉默地站起身,径直离开了私人包厢。

  这件事解决的速度过快也过于顺利。

  原以为唐佳人会掉一层皮,唐家也要点头哈腰一阵子,没想到这样就处理好了。

  唐父与南七月道了声谢,目送人走出包厢。唐母连忙上前将女儿扶起来,搂进怀里,不免感叹道:“南小姐比想象中大方好多,真宽容。”

  身为一个女人。

  就拿她自己来说,丈夫若出轨或是被其他女人弄到床上,她绝不会轻易放过。南七月不仅几句话功夫揭过这件事,全程还面不改色,仿佛这只是一桩不起眼的芝麻小事儿。

  这境界。

  这格局。

  能嫁进京城首富墨家的人真不简单,太能忍了。

  -

  回御园的路上车厢里死一般的安静。

  墨时聿从包厢出来便沉着一张脸,如今也没有任何冰川消融的迹象。以至于车子里气温都好像降了很多度,压抑得很。

  许特助开着车。

  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

  同坐在后车座,与墨时聿只相隔几公分的南七月倒是不怎么紧张。她靠着车窗,望着窗外的霓虹灯街景,并不去看身旁男人的冷脸。

  车子驶入御园林荫道。

  许特助停稳,熄火下了车。南七月正要握门把手,就听见“咔哒”一声车子落了锁。她眉心拧起,转头对上墨时聿冷到极点的眼眸。


第109章 吻

  黑夜诡秘。

  他周身的气息远胜暗夜里的寒潭,逼仄冷厉。近距离对上他极具危险性的眼眸,这是南七月头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形容不上来的攻击性,本能令人畏惧。

  之前和他吵架。

  为了一棵梨树他从海城赶回来,握着她胳膊审视她质问她的时候,都没像此刻这么骇人。

  南七月想说什么,视线里,男人薄唇轻启:“你在包厢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止她的话。

  还有她的眼神。

  南七月进包厢的那一刻,墨时聿就注意到她了。他很清楚地看见,她见他衣衫整齐无事发生的那刻,她眼底的落寞与失望。

  她在失望啊。

  觉得他和唐佳人没有发生关系,不满意。

  别说未婚夫妻,就说单纯的男女朋友。谁家的女友会盼望着自己男朋友与其他女人上床?明知唐佳人意图不轨,她没有半点指责的意思,反而大方原谅。

  对于墨时聿的质问,南七月不太理解。

  她自认说的都是中文,都是简单易懂的大白话,几岁的孩子都能听懂,掌管一个上市公司的墨总会不明白?

  分明是来找茬的。

  南七月错开他凌厉的视线,微偏着头:“如果你有自己的想法,早在我去包厢前就定下了,处理好了。我进了包厢,事情却还没上手处理,难道不就是在等我开口吗?”

  “我如你所愿帮你处理了这桩不光彩的事,没让你多费唇舌,你不该感谢我吗?还是说,你不满意我的处理结果,觉得对唐佳人的处罚太轻了?”

  “但是,从我的角度来看,她的计划没成功,碰都没碰到你,应该也不需要什么太大的处罚吧?还是你的心里不平衡,觉得她挑战了你的权威,必须要给她点颜色瞧?”

  “若是这样,你让许特助给唐家的人打个电话,重新处理一下这件事。唐老给你面子,想必结果会让你满意。”

  “南七月!”

  这是他第一次压着嗓音冷声警告她。

  是警告。

  并非普通的提醒。

  他好像很生气,理性的思维已经压制不住愠怒的火气。这不像他冷漠斯文的性格,平日里不管怎么样,发生什么事,即便他有点动气,都不会表露太明显。

  另外,他在气什么?

  南七月猜不透他,也不想去猜。她试图去解车门锁,“既然注定我做的事不会如你的意,你就该自己去解决,而不是让我去收拾。”

  “既要把烂摊子交给我处理,又不满意我处理的结果,解决完了还要跟我冷脸。”

  车门打不开。

  拽了好几下都开不了。

  南七月转头看他,沉了沉气:“墨时聿,开门——”

  几乎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南七月只觉得眼前忽地一暗,胳膊被人用力扼住,压倒在车椅背上的同时他吻上了她。

  她本能反抗。

  伸手推身上男人沉重的肩膀。

  怎奈车椅太过于狭窄,她被扣在位置里,四肢都无法动弹。她越是排斥,墨时聿扣在她腰间的力气就越大。

  他伏在她身上。

  近距离低眸看着她倔强的脸,不情愿的表情。印象中,她可乖了,在外凶凶的,在他面前小羊羔似的。他每次吻她,她都会主动地搂上他的脖子,亲昵地回应他的吻。

  墨时聿很不喜欢她这副样子。

  尤其是她今晚在酒店包厢里的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全都不喜欢。

  如她所说。

  他是故意将唐佳人这桩事留给她处理,就是想看她怎么处理。

  她成功地让他气着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墨时聿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总会因为南七月几句话,或是几个神态,气到沉默。

  “墨时聿你发什么疯!”

  “放开,我——”

  他再次堵上她这张不讨喜的嘴,南七月死咬着牙关抿紧了嘴唇,半点缝隙都不肯松。墨时聿抓住她不断在他身前推搡的双手,黑色的眸子紧盯着下方女人的脸,狠狠咬了她一口。

  南七月吃疼皱紧了眉。

  挣扎的力度顿时小了。

  铁锈的腥味儿蔓延进入她的口腔,墨时聿松开她的那一秒钟,南七月坐起身的同时扬起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

  “禽兽!”

  巴掌声与南七月的骂声响声传荡至车厢每一个角落。

  她呼吸紊乱地喘着气,一双眼睛瞪圆地狠瞪着他。相较于她写在脸上的怒火,墨时聿倒是不气了。

  他注视着她,

  每一个目光都定在她脸上。

  看了许久,墨时聿抬起手,指腹轻擦了一下自己薄唇上的血渍。他低头,拾起被她那一巴掌扇落的金丝框眼镜,抽了张纸巾擦拭镜片。

  见他这不动如山的冷静样,南七月气得不行,又骂了句:“禽兽!”

  衣冠禽兽!

  穿得斯文正经,骨子里黑得要命!

  墨时聿擦完镜片,有条不紊地将眼镜戴上。他掀开眼帘看向她,道:“骂过了,换个词。”

  南七月更加气了。

  气得胃痛。

  这时,车门的门锁解了。墨时聿开门下了车。他绕过车尾,走到南七月这一边,从外头打开了门。

  他站在门边。

  低头注视着还坐在位置上的人,见她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墨时聿:“不想下车,准备在车里过一夜?”

  南七月斜了他一眼。

  刚刚是太生气了,气到她都没察觉到唇上被他咬了一个口子。忍着张嘴时的疼痛,南七月伸手将挡车在门口的人推开:“滚开!”

  她侧了身子要下车。

  双脚拿出车外,还未落到地面。刚被她推开的墨时聿弯腰,伸了手,掐准时机地将她抱了起来,南七月相当于从车上蹦到了他怀里。

  她怔了三秒钟,刚张嘴,就听见他说:“南七月,我改主意了。5月20号领证太久了,下周一民政局上班,我们就去把结婚证领了。”

  几乎是在听见这句话的那一秒钟,南七月从他怀里跳了下来。公主抱,被抱的人若是排斥,抱不稳的。

  墨时聿本能伸手要去扶她。

  她躲开了。

  过了几秒钟,南七月站稳了脚跟,她抬头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箭步走去院子。

  不情愿去领证。

  却不得不答应去领证。

  她心里估计更加恨他了,又气又恨。

  墨时聿觉得挺好,总比她亲眼看着别的女人与他扯上关系却无动于衷的好。他跟着她的步伐也进了院子,注视着她生气的背影,边走边说:“我让许淮联系了一家媒体公司,周一领完证,你和我一起接受采访。”

  公开夫妻的身份。

  不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墨太太吗?

  那他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墨太太,管她承不承认,事实如此。


第110章 结婚

  -

  南七月挺烦的。

  不知道墨时聿发什么疯,将自己被唐佳人觊觎算计的结果怪在她头上,还更改了结婚的日期,提前到下周一。

  照理来说:

  他坐上墨氏财团总裁的位置,就少不了遭受暗箭,算计于他而言早就是家常便饭,见怪不怪了,何必因为唐佳人一场没成功的算计而动怒?

  还牵连到了她。

  这一整夜南七月都没有睡好,因为身旁多了个人。

  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见到墨时聿靠坐在主卧大床上的时候很意外。吵架当天就说好了,他搬回书房住,两人互不相干,这段时间两人偶尔还会吵几句,但他都没越过她划的三八线。

  今日估计是真惹到他了。

  毕竟。

  她动手扇了他一巴掌。

  在现阶段,忍让是最好的相处方式。只要她忍过今年5月,长生用了他移植的骨髓,动了第三次手术,师傅就会接她离开京城。

  忍着,就能相安无事过完这几个月。

  可偏偏今天没忍住,不仅怒声骂了他几句,还动了手。南七月拉了拉系在胸口的浴巾,转身去衣帽间换了套长款的睡袍。

  她折返主卧,墨时聿如先前一样坐着,翻阅手里的财经报刊。就跟曾经一样,他喜欢在睡前看会儿书,她那时就会躺在他怀里,捧着平板玩游戏。

  两人睡前会聊天。

  她说些白天见到或听到的趣事儿,他认真聆听。她每次都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夜里也不曾醒来,一觉睡到天亮。

  心理学上说:“这是安全感带来的依赖性。”

  在爱人的怀里能改善睡眠。

  睡得很踏实。

  那几个月南七月确实睡得很好,一夜无梦,精气神各方面都很好。在她第三次翻身的时候,墨时聿坚实的手臂从后方揽住了她的腰:“睡不着?”

  南七月侧躺着,没回头看他,“你说呢?”

  他懂她的意思。

  不外乎就是他在这里影响了她的睡眠。

  墨时聿再次将她往怀里带,更加搂紧了些,声音不冷不热:“长生那边我让医护人员看顾,你白天待在家里补觉。”

  “有病。”

  “不准说脏话。”

  “墨时聿你脑子没问题吧?”

  把她惹生气了,还不让她骂几句?神经病吧。

  南七月反着手推了他几把,相较于女人身体的柔软,男人硬得就跟块钢板似的,加上他常年健身,肌理发达,手掌按上去更像在按石头,又重又硬。

  推不动。

  反而因为排斥被搂得更紧。

  墨时聿将弯着腰,将人圈在怀里,嗓音低哑:“如果你没有看见那张旧照片,傅砚辞没有将那些事告诉你,你也不会生气。”

  南七月没回他的话。

  说的好像他多在乎她的情绪一样。

  不过是习惯了她的笑脸盈盈,对于她目前的冷脸他不满意。在他带着目的接近她之初,就该想到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不过。

  他何必发愁呢?

  按理说她在他眼里只是个替身,可有可无的存在,何须为了替身烦恼生气?

  南七月这一夜都没怎么睡。

  接下来的周末她也没有睡好,眼下的乌青有点重。星期一的上午,刚吃完早餐,墨时聿便开车带她去了民政局。

  民政局门口人挺多。

  熙熙攘攘。

  南七月进了大厅,这才发现都是来排队离婚的。结婚登记这边一个人都没有,以至于墨时聿和她过去的时候,办证的阿姨特别热忱。

  好像他们俩是她这个月唯一的业绩。

  终于有业绩了。

  阿姨拿了《申请结婚登记》的表单过来,有个年轻的工作人员拉住了她,小声问:“何姐,他们是来离婚的吧?男方脸色平平,女方脸色很不好看。”

  只有离婚才是这样。

  相看两厌。

  一般来领结婚证的年轻小两口都是笑容满面,跟打了胜仗似的,对婚姻满怀期待。

  工作人员的声音说小声也不小,墨时聿南七月听见了。南七月没开口,墨时聿走了过去,将阿姨手里的表单接过来,“是来结婚的。”

  阿姨笑着。

  热情领着两人去桌前坐,待墨时聿填完表格,又领着他们俩去窗口签字,分别按了手印。

  结婚的人少,资料审查速度就很快。不到十五分钟,两本热乎的红色结婚证就办好了。阿姨朝他们示意后方的宣誓台:“夫妻俩可以去宣读誓言,拍照留念哦。”

  话音未落,南七月已经走了。

  墨时聿跟上她的步伐,礼貌与阿姨道了声谢。

  民政局外。

  冬天的日光并不暖和,落在人身上并没驱散寒风的冷意。南七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瞥了一眼吵着架进民政局的中年夫妻。

  后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墨时聿走近,拿走了她捏在手里的结婚证。南七月下意识抬头,就看见他把两本证书都放进了口袋,他说:“我收着,以防你弄丢。”

  南七月:“……”

  他牵上她的手,也没给她拒绝的余地,握紧便带着她往停在街边的古斯特方向去。车子并未开向御园,而是去了墨氏大厦。

  “媒体朋友在公司等。”

  “你需要出镜。”

  “他们问你问题,想回答可以答,不想回答也不强迫。”墨时聿说。

  强迫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有股讽刺味儿。

  南七月坐在副驾位,无声翻了个白眼。如果说墨时聿不强人所难,那么这个世界就没有迫害,成为理想中的大同社会了。

  -

  墨氏大厦。

  贵宾室。

  来了好几家国内知名媒体,摄影机摆了五六台,还有专业的打光师。南七月随墨时聿坐在中央的欧式沙发上,相较于他的好心情,南七月一个牵强的笑都挤不出来。

  记者好心提醒她扬一点笑容,上镜会好看一些。

  她也不扬。

  记者便没再多说,照着先前准备好的问题,提问道:“墨太太,您和墨总是怎么认识的呀?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吗?”

  机器运作着。

  已经开始录影。

  南七月面无表情,回:“来京城的路上,他车起火了,我救的他。”

  记者:“好浪漫。”

  南七月:“事实证明烂好心会遭报应,年轻的朋友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在路边捡男人,捡到报应就只能自认倒霉。”

  记者们:“……”

  小助理轻声询问:“姐,这一段也要录进去吗?”

  提问的记者也捏了把汗,镜头前都不装一下,这夫妻俩明显不和,“继续录,后期把这一段剪掉。”


第111章 偶遇故人

  墨氏财团向来低调。

  总裁也很少在公众面前出现。

  首次露面竟然是夫妻档,公开婚讯的同时也讲述了两人从相遇到相爱的过程,新闻一经发出,不到一晚上就上了娱乐头版头条。

  南七月提着汤羹到医院,进入VIP病房,就看见长生捧着平板。见她进门,少年乐道:“老大,网上全是你和姐夫的讯息,好多好多。”

  是啊。

  很多。

  多到她打开手机,系统会自动跳出热点新闻,大标题就是:“墨氏财团总裁首次露面,事业爱情双丰收。”

  她都没点进去看。

  懒得看。

  南七月走到床边,把汤羹倒进碗里,收了长生的平板:“喝完再玩。”

  他很听话,乖乖捧着碗喝汤。

  南七月拉开椅子坐下,手里的平板屏幕还亮着,她低头,就看见网页上的话题内容。其中有一个标题叫:“墨氏夫妇令人羡慕的浪漫生活。”

  昨天上午采访了半个小时。

  录了三十多分钟的影,剪辑出来的视频约莫五分钟。她说的许多话都剪掉了,保留前一段,缝合下一句。

  如果她不是南七月本人,光看这些剪辑后的视频,她都觉得她和墨时聿有着浪漫又特别的爱情经历,携手走进幸福的婚姻。

  南七月关了平板。

  放到床头柜上。

  她偏头看向床上的长生,他恢复得很好,脸色红润了。南七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少看这些没有营养的娱乐八卦。”

  长生抬起头:“老大,我一个人在医院可以的,护士和医生都很负责。你和姐夫去度蜜月吧,不用担心我的。”

  南七月蹙眉,“度什么蜜月?”

  长生歪头:“昨天姐夫来看望我,说过些天他空出了时间,带你出海玩。据说是皇家专列号的豪华游轮,沿途会经过许多国家,一共七天,姐夫没跟你说吗?应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吧!”

  是挺惊喜的。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

  从医院离开已是傍晚。

  冬天天黑得早。

  开了十几分钟的车,京城就被冷夜笼罩。南七月开着车,没有直接回御园,而是按照买家给的地址,去了一处独栋别墅区。

  这是半个月前接的单。

  本该上周交货,近期事情繁多加上她又没睡好,精力不足,延误了几天。好在买家人好,没跟她计较,只让她得了空把古玩送过去。

  南七月停了车。

  下车后去后备箱拿了装有古玩的盒子,提着一份顺路买的果篮,聊表她误时的歉意。她沿着林荫道往前走,找到03号洋房的门牌。

  院子很精致。

  专门建了个温室,养着颜色不一的雏菊花。

  她最爱的就是雏菊花了。

  南七月目光在远处花朵上停留了许久,一直到佣人来开门,喊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是孟秋文物师吧?先生在家呢,您随我进来吧。”

  南七月点头。

  进了院子。

  跟在佣人身后朝洋房大门方向去。

  也是这个时候,她注意到东侧私家停车场内的几辆车,进到玄关又看见几双男士的皮鞋,有一双还有点眼熟,她一时间没想起来,只说:“有客人在的话我就不进去了,这是古玩,这份果篮是我赔礼道歉的,没按照约定时间送货。”

  佣人为她拿了双新的女士拖鞋,恭敬道:“先生吩咐了,让我务必接您进来,喝杯茶再走。”

  南七月:“那就打扰了。”

  她换了鞋,脱下了身上的大衣,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佣人,沿着走廊往前走。这屋子完全是西式的装修风格,英伦复古风。

  她没多张望。

  走到客厅入口,视线里装入厅里三个男人那刻,南七月怔住了。墨时聿和傅砚辞在,而主人席上坐着的那个人——

  “你怎么来了?”

  率先开口的是墨时聿。

  几乎是在看见南七月的那一瞬间,男人从沙发上起身,径直走到她面前。他握住她的肩膀,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她手脚的冰凉。

  “哥,你结婚了也不告诉我,太不把我这个弟弟当一回事儿了。”

  墨时聿没理说话的人。

  他握着南七月的手,低头注视着她。她脸上的表情很细微,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她眼内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他取下衣架上自己的黑色大衣,摊开披在南七月身上。而后把人搂进怀里,带着她离开,走的时候并没看厅里的人,只说了句:“权恒,明天之前没离开京城,就让权家过来收你的骨灰盒。”

  屋外飘起了小雪。

  墨时聿撑起伞,搂着南七月出了洋房,驱车离开。回御园的路上,雪越下越大,地面很快就盖了薄薄一层白雪。

  十字路口红灯。

  车子停稳。

  雨刮器一下一下工作着,密闭的车厢里只能听见它机械的响声。墨时聿偏过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女人,他问道:“你认识权恒?”

  听到这个名字,南七月睫毛轻颤了一下。

  非常细小的神情。

  不仔细看真的不会发现。

  墨时聿瞧见了,所以在她说她只是去交付修好的文物的下一秒,他厉声道:“我说的是认识,而不是接单之间的交易。”

  南七月抬头。

  对上男人沉下来的黑眸,她点了头,实话实说:“回京城之前见过。”

  “在哪见的?”

  “伦敦。”

  “……”

  短暂的安静。

  南七月却觉得时间特别漫长,尤其是他的眼神。提到权恒这个人,墨时聿眼底阴翳,像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他们不是兄弟吗?

  姓氏不同。

  但长得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之后的好长一段路程,两人都没有交流。

  车子驶入市区。

  约莫过了二十几分钟,墨时聿语气缓和了很多,也没再提权恒的事。开车的过程中偏头看了她一眼,道:“你畏寒,明天带你出海玩一段时间。长生那边有专人看顾,你不用担心。我们也不外出太久,京城这一轮寒潮过后气温回暖,就回来。”


第112章 大打出手

  京城海港。

  富丽堂皇的维多利亚号停靠在海岸。

  海风呼啸,汹涌的海浪拍打着巍峨的游轮船舷。井然有序的两列警卫员站在船下,恭迎着贵宾。

  南七月墨时聿来得较晚。

  上了甲板。

  进了船舱。

  豪华游轮与其说是船,不如说是一座繁华的城池,集吃穿住行于一体。今日在船上的也都是豪门子弟,精英名流,非富即贵。

  墨时聿帮她脱了大衣,连带着自己的一起交给了服务人员。过道宽敞,两人并肩走着,他牵着她的手,“先去房间里休息一会儿,适应游轮的环境。若是不晕船,再去楼上玩。”

  这里有商场、娱乐设施。

  但凡地面上有的,这里都有,且更为豪华。

  房间在最东侧,三面都是落地窗玻璃,开了窗帘就能望见海景。进了套房,墨时聿接了一个电话便出去了。

  偌大的屋子只剩南七月一个人。

  她窝进沙发里。

  拿出手机先是给长生报了声平安,拍了几张周围的环境照片。随后点开通讯录,往下滑动了几圈,视线定格在半月前与备注名为“师傅”的那条通话记录。

  他说会来京城亲自接她。

  亲自来接她。

  “扣扣!”

  房门被敲响了,南七月回过神,关闭手机起身走向房门口。打开门,男人温润儒雅的面容映入她眼帘。

  权恒笑着,很是接地气,没有距离感。他注视着她,道:“南小姐,游轮上有一家味道不错的法餐,去尝一下吗?”

  南七月动了动唇。

  余光瞥见不远处墨时聿的身影,他西装革履,步伐稳健地走过来。离近了,握紧拳头抡在权恒脸上,南七月美眸圆睁,本能错愕。

  场面混乱。

  权恒远不是墨时聿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倒在地上。

  在南七月印象里,墨时聿有着超出常人般的稳定情绪。喜怒不言于色,戴着一副眼镜,谁都摸不清他的心思。他对外更是斯文客气,从来没见他动过手。

  这是第一次。

  也令南七月心脏悬起。

  他拳拳往权恒身上落,几乎是下了死手。南七月跑上前,握住墨时聿再次扬起的胳膊,隔着白色衬衫,她都能感受到他青筋暴起的小臂:“我饿了。”

  墨时聿动作停了。

  深吸了口气,扶了一下脸上歪掉的金丝框眼镜。他蜷起的手慢慢松开,下移握住南七月的手,将人拉到身后。

  他盯着地上唇角渗血的权恒,警告道:“离她远点!”

  权恒笑了两声。

  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撑起胳膊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先是看了眼墨时聿身后的南七月,随后将目光放在墨时聿身上:“父亲挺思念你,回伦敦看看他吧?”

  墨时聿斜了他一眼。

  没理。

  搂着南七月离开了长廊。

  在进入拐角的前夕,南七月转头往后看了一眼。傅砚辞来了,隔得远,她听不见那两人在说什么,但应该是傅砚辞在收拾残局。

  -

  楼上餐厅。

  南七月并没有什么胃口,尤其刚目睹完斗殴现场。听着脚步声离近,她以为是去帮她拿果汁的墨时聿回来,没想到来的人是傅律师。

  对方拉开椅子。

  隔着一张英式餐桌,在她对面坐下。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傅砚辞开门见山道:“时聿和权恒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俩关系不好你也看出来了。”

  南七月:“他们有仇吗?”

  傅砚辞:“时聿和权恒斗了多年,在一次算计中,时聿误杀了沈梨。他一直过不了心里这个坎,放弃了在伦敦权家的一切,改姓墨回了京城。”

  南七月:“跟我听到的似乎不同呢。”

  唐佳人说墨时聿和沈梨是初恋,沈梨去世,墨时聿伤心难过。傅砚辞此刻说,沈梨是被墨时聿误杀,误杀挚友而自责,并非爱情。

  傅砚辞道:“因为我试图让你离开时聿。”

  南七月反问:“是我不愿意走吗?”

  是墨时聿不放手。

  这句话她没说,傅砚辞听出来了。没等傅律师开口,南七月又说:“所以你说这些话的意义是什么?告诉我,墨时聿和沈梨之间没有感情,只有一份对于误杀挚友后的愧疚?想让我和墨时聿和好?”

  傅砚辞盯着面前的女人。

  她远比他想象中要精明,他低估了她。

  “这些年时聿在京城过得挺好,掌了家,也有个疼爱他的外婆。再过些年,他或许能够淡忘自己误杀挚友的事实,在京城长久地生活下去。”

  傅砚辞紧盯着她,话里有话:“可是,权家贪得无厌,死死地咬着他不肯放过他。仿佛他过得稍微好一点,他们就不爽。非得制造一些波澜,打碎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新生活。”

  墨时聿进了餐厅大门。

  两人都注意到了。

  傅砚辞没再说话,拿湿毛巾擦了擦手,随后起了身。

  这边。

  墨时聿走近。

  将手里的果汁放到南七月手边,温柔摸了一下她柔软的长发,才侧眸看向傅砚辞,“在聊什么?”

  “闲谈。”

  “你挺空闲。”

  “没你闲,明明公司那么多事,还陪她避寒。”傅砚辞扫了他一眼,道:“权恒的事处理好了,他会留在游轮上,三天后轮船在Y国靠岸他就会下去。”

  墨时聿嗯了一声。

  傅律师走后,他在南七月身旁坐下。男人习惯性地伸手搂上她的腰,凝着她微微发白的脸,墨时聿:“晕船了?”

  “没有。”

  “法餐不合胃口?换中餐吃吧?”

  “不用了。”

  “傅砚辞跟你说了别的什么?影响你心情。”

  “没说什么。”南七月吸了口气,拿起果汁喝了几口,“陌生环境可能不太适应,我想回房间睡觉了。”

  墨时聿应着:“嗯,回房间吧,等会儿饿了再吃。”

  -

  南七月洗了头发。

  如往常一样,墨时聿站在她身后,用干毛巾擦拭她的湿发,而后再用吹风机慢慢地吹。记得第一次他给她吹头发,很不熟练,险些把她头发卷进风机里。

  后来。

  次数多了,日渐娴熟。

  温热的风吹着她的头皮,他动作轻细,南七月不知不觉就有了困意。她打了个哈欠,动作自然地靠在后方男人身上。

  “墨时聿,我忽然有点想吃你做的西红柿鸡蛋面。”

  “吹完头发我去楼上的餐厅。”

  “没关门吗?”

  “二十四小时营业,厨房应该可以使用。”

  “可是现在凌晨一点了,是不是不太好?”南七月抬头,下巴抵在他胸膛,望着他。

  墨时聿低头看她。

  他右手拿着风机,左手轻拂着她的长发,一边吹一边说:“之前在御园,你哪次不是大半夜睡不着刷短视频吃播饿了,就让我下楼做?”

  他厨艺好。

  刚好就套上她这张爱吃的嘴。

  好像他天生就是用来给她做饭的一样,什么时候想吃了,随时随地仰头看他,就是一句:“墨时聿我饿了。”

  傅砚辞好几次说他太过于纵容南七月。

  所以她才会任性。


第113章 从一开始就是算计

  墨时聿离开了套房,去楼上餐厅了。

  南七月还坐在梳妆台上。

  她长发随意自然地搭在肩膀,抬着眸子望着窗外的明月。海上的月亮比陆地上见着更圆更亮,仿佛与海平面连接在一起。

  有种静谧的美感。

  看久了又有点阴郁。

  “扣扣!”

  房门声响。

  南七月起身走到门口,来的人是船上的服务生,对方礼貌恭敬:“南小姐,这是您要的药品,我给您送过来了。”

  她接了过来,“谢谢。”

  给了几张小费。

  服务生乐呵呵拿着,请她下次有事再直接找他,随叫随到。

  待人走后,南七月原地站了几秒钟。她低头看了眼盒子里的药,随后关了套房的门,往3层的总统套房走去。

  A301房间。

  南七月走到门口,抬手敲了几下门。约莫等了十几秒钟,门从里头打开。权恒穿着浴袍,应该是刚洗完澡,额前的碎发还未干。

  他比墨时聿小两岁。

  相较于墨时聿的沉稳内敛、冷漠疏离,权恒便像邻家弟弟。性格幽默风趣些,给人的感觉也平易近人很是亲切。

  男人脸上有几块淤伤。

  看着略狼狈,但不影响他混血的精致五官长相。

  南七月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数秒钟,开口时嗓音温和:“云南白药喷雾对治疗淤伤很有效,你拿着先用着。”

  权恒点头。

  伸手接了过来。

  他望了眼她的身后,廊上无人,偶尔有服务生走过,权恒道:“你过来给我送药,墨时聿不生气?”

  “他不在房间里。”

  “原来是背着他来给我送药。”

  南七月抬眸看他,眼眶霎那间就红了。权恒连忙弯腰,低下头去看她的脸,他伸手擦了擦她眼角溢出来的眼泪,温柔哄道:“一点都不疼,你当时阻拦得那么快,我都没挨几拳就获救了,一点事都没有。”

  “权恒,你不该来京城!”

  “墨时聿以前在伦敦的时候就处处针对你,与你不对付。傅砚辞今天跟我说,还因为他和你的斗争,令他误杀了沈梨。”

  “他只会比曾经更加恨你,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在伦敦的时候你就敌不过他,如今京城是他权势范围内的地盘,你竟然还孤身一人过来,你不要命了!”

  她字字责怪。

  句句却不失关心。

  权恒笑了笑,面颊上的淤伤有点疼,但此刻的甜大于疼。他弓下身子,轻轻搂住南七月的身子,把人慢慢拢到怀里。

  他与她说话,嗓音一向温柔。

  低声哄着:“我从师傅那听到你在京城过得不好,没过多思考就过来了。你将长生看作亲弟弟,为了救他的命只身来到京城,接近墨时聿,俘获他的信任,让他捐了骨髓。”

  “我也将你看作最重要的人,你来京城这一年,我日日担心,生怕你受委屈,怕墨时聿欺负你。”

  南七月耸立的肩膀一点点掉落下去。

  她靠在这个熟悉的怀抱,本能地伸出手,回应般轻攥住他的衣角。安心闭上眼的那刻,曾经的画面犹如电影快速在她脑海里闪过。

  伦敦医院下了最后的通牒。

  再找不到适配的骨髓进行移植,长生就活不下去了。师傅动用了所有关系,终于在隐藏的全球富豪医学数据库里找到了一个,仅有的一个适配的人:“墨时聿。”

  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南七月整个人都愣了。

  她是孤儿。

  幼年就被权家收养,养在农家庄园,没有机会与权家的少爷打照面。权恒在权家地位低,被罚去了庄园,两人因此相识,还认了一个师傅。

  虽然师傅从不露面,却教了他们很多谋生的技能。

  从南七月记事起,她知道伦敦权家这个古老的家族里,家主权父最宠爱小儿子时聿,权恒总是被冷落的那个,他不是时聿的对手,次次输,次次被罚。

  有几年不知发生了什么,墨时聿与权家断了关系,离开了伦敦。

  自此改了姓。

  再也没回过伦敦。

  所以,在得知那唯一与长生骨髓适配的人的姓名时,南七月快绝望了。她曾经远远地看见过墨时聿,在权家府邸,看见他手持枪械朝权父打了一枪,朝心脏开的一枪。

  权父命大没死,但身体完全坏了。

  一个能朝父亲开枪,处处针对亲哥哥的人,能是什么善茬?那天之后,南七月想起墨时聿这个人,夜里都会做噩梦。

  如今还要想办法让他捐骨髓?

  简直天方夜谭。

  在她濒临崩溃的时候,师傅让人送来了一张照片,一张有点旧的合影,三人合影,从左至右依次是:少年时期的墨时聿、沈梨、傅砚辞。

  她和沈梨真的有点像。

  不管是五官轮廓还是背影身型,初初那么一眼看上去,不知道的都会以为是同一个人。

  这就是机会。

  天赐的机会。

  能让她进入墨时聿视线里,就能被他包容的机会。

  师傅帮了她很多,编造了一套合理的身世,顺利以南家流落在外千金的身份抵达京城。期间也跟南家人周旋了很久,家长里短的纠缠,她与墨时聿便越来越近。

  逐渐取得了他的信任。

  进入了他的私人领域。

  这一年里南七月每一步都走得很好,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事情的发展开始脱轨,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

  墨时聿不肯放过她了。

  他要办婚礼。

  领证结婚。

  她求助了师傅,也在几天后得到了师傅的回电。对方说会接她回伦敦,一年前怎么让人把她送过去的,就怎么接她回。

  她松了口气。

  心里也安定了很多。

  南七月真的有点怕墨时聿的,尤其想到他枪杀权父,打压权恒。她就很忐忑,怕他把她囚困在京城,毕竟京城是他的地盘,想跑太难了。

  短暂的拥抱过后。

  南七月直起身,认真地注视着上方男人脸,一字一句清楚道:“后天游轮停靠Y国海港,你立马下去,回伦敦,一刻都不准多待。”

  权恒没说话。

  只凝着她皙白的小脸笑。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说:“来京城前吃药长出来的雀斑和粗糙的皮肤都养好了。”

  南七月凶着瞪了他一眼,急切着:“我在跟你认真说话,不要再胡闹了。墨时聿不会放过你,你在他面前多待一分钟,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权恒收起玩闹的语气,听话地点头:“我知道了,游轮靠Y国海岸我就走。”

  南七月舒了口气。

  掐着时间墨时聿估计快回套房了,她没再和权恒多说。只叮嘱他游轮航行这两天待房间里,不要跟墨时聿打照面。

  对方乖乖应着。

  也不知道是真应着还是嘴上敷衍。

  南七月转身快步离开了长廊,按照来的路折返回去。就要走到A101套房门口,距离房门还有几步距离时,视线里装入墨时聿的身影。

  他站在门外。

  应该是刚做好西红柿鸡蛋面回来,白色的衬衫衣袖上还沾了几滴面汤未擦。视线里装入她的身影,男人冷漠的眼底瞬间温软下来。

  墨时聿朝她走来。

  离近了,伸手握住她有点凉的手。放在掌心里焐了焐,低头看她,温声道:“等久了吗?餐厅里没有你喜欢吃的细面,我就去了趟后船的中餐厅,一来一回耽误了些时间。”


第114章 痛感

  南七月敛眸。

  说话的时候错开了他的视线,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她说:“没等很久,我就是见到甲板上亮了灯,出来看了一会儿。”

  “乐队表演。”

  “难怪听到了歌声。”

  “吃了面带你去看会儿?”墨时聿握紧她的手,将人拢进怀里的同时往旋转楼梯上走。

  “嗯嗯好。”南七月点头应着。

  -

  凌晨的餐厅人很少。

  偌大的复古欧式大厅里只有墨时聿南七月两人。

  自从墨时聿强行拉着她领了结婚证,南七月就有点怕他,掩藏不住的惧色。尤其在这艘豪华游轮上,权恒也在这。

  墨时聿从后厨区域出来。

  手里拿着一杯奶昔。

  视线里装入南七月的身影,她一如来的时候的样子,端坐在餐椅上,右手捏着玉石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碗里的面条没吃几根。

  墨时聿走近,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他将奶昔放到她手边,触碰到她的手背,女人才蓦地回过神,抬头看他的时候眸光下意识晃动了几下。

  墨时聿注视着她,“在想什么?”

  南七月攥了攥手里的筷子,夹断了几根面条,她随口编造了两句:“傍晚在餐厅见到了傅律师,他是跟我们同行吗?来的时候没听你说起。”

  “嗯,同行。”墨时聿又说,“他本来没打算来,底下的人查到有伦敦权家的人上了游轮,砚辞担心我的安危,推了工作来了一趟。”

  权家的人。

  权恒吗?

  南七月没敢提这个名字。

  就这一秒钟的功夫,她又想起了少时窥见墨时聿枪杀权父的场景。震耳欲聋的枪声与刺眼的血迹,给当时才十来岁的南七月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说他是地狱里的修罗不为过。

  傅砚辞担心他的安危?

  不应该是担心他会不会出手伤人吗?南七月一直觉得,世界上谁都会死,唯独墨时聿不会,他既不会死也不会受伤更不会疼。

  南七月低头吃了几口面条。

  味道与之前一样,汤底鲜甜浓香,他的厨艺没话说。不过,她实在没什么胃口,硬吃了三分之一最终还是吃不下了。

  “我吃不下了。”

  “不吃了。”

  “可是你忙了大半个小时,特意做的。”

  “不生气了?”墨时聿拿了纸巾,伸手擦了擦她的唇角,“我让人预留了乐队表演的前排位置,过去看看。”

  南七月抿了抿唇。

  任由他牵上自己的手,被他圈进怀里,同他一起前往露天甲板。

  -

  南七月并不喜欢乐队表演。

  太吵了。

  她喜欢偏静的环境。

  许是今日权恒在游轮上,她的情绪一直稳定不下来,始终忐忑,没办法安心。避免和墨时聿两人待在密闭的房间出现破绽,她就没回套房,一直待在甲板上。

  夜晚的海风很冷。

  墨时聿让人拿了条毯子过来,摊开披在南七月身上。随着时间推移,乐队表演结束了,玩乐的人陆续进了船舱,甲板上只剩巡逻的安保。

  快六点了。

  远处天际海平面浮现蔚蓝的白光,光亮逐渐变成金灿的橙色。

  有点刺眼。

  却格外引人注目。

  南七月不免回想起曾经在伦敦权家庄园,学修复文物累惨了,权恒偷偷跑过来,拉着她去山顶看日出。

  他说:“等父亲看到我了,等我在权家争得一席之地,我就带你和长生回权家府邸,过舒服的日子。不用再受人差使,不必看人眼色。”

  南七月慢慢阖上了眼睛。

  睡着了。

  意识消失的前夕,她脑海里都是:等长生六月动完手术,就可以回伦敦了。她带着痊愈的长生回去,下飞机见的第一个人是权恒,他会在机场接她。

  这边。

  手臂上落下重量,墨时聿低头,见靠在他身上入睡的南七月。冉冉升起的日光晕染在她侧脸,衬得她皙白的皮肤愈发白净。

  距离和她吵架已经过去两个月。

  她生了两个月的气。

  最近似乎消气了。

  凌晨他去做面,她没有吃完,还会关心一句他累不累。墨时聿凝着她的面庞,伸手轻抚了抚她的鬓角,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

  调成前置摄像头,抬高至头顶上方,将与南七月看海上日出的画面定格下来,存入相册。

  拍摄好之后,他下意识往后翻了一下相册。

  是南七月的照片。

  底下有一行时间:“2035年12月27号。”

  京城初雪的那个晚上,他跟她和长生一起去了麓山别墅。拍的也是她睡着时候的样子,因为那时两人还在吵架,她不搭理他。

  再往前还是南七月的照片。

  他们没吵架的时候。

  墨时聿不怎么拍照的,与南七月在一起之后,总会下意识地想拍下她某个瞬间。就是单纯地觉得她那个时刻很可爱,存档在电子产品里,成为永恒的画面。

  拍着拍着。

  就拥有了无数照片。

  墨时聿翻到一张他们俩先前去瑞士滑雪的照片,她喜欢捉弄他,偷偷躲在云杉树底下朝他扔雪球。于是他故意逗了她一下,将她扔进了积雪堆里。

  她爬不出来。

  一双手挣扎着,边骂他边扑腾。

  看着手机屏幕里一张张往昔的南七月的照片,墨时聿唇角无声有了弧度。他戴着眼镜,镜片背后的黑眸清晰地瞧见悦色。

  他没再继续往后翻。

  关闭了手机。

  起身的同时将身旁椅子上的南七月抱了起来,稳步朝船舱里走。进了套房,把人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墨时聿才拉开隔音玻璃门去了阳台。

  他站在护栏前,给御园的座机打了一个电话。

  韩嫂接了:“先生?”

  墨时聿:“您请花匠来家里,把后院的梨树移去南山寺。在我和七月回京城之前,把梨树都移走。”

  韩嫂怔了半拍,“先生,是全部移走吗?”

  “嗯。”墨时聿听着电话,侧眸透过玻璃门望向房间里熟睡的南七月,“我也许真的做错了,那天不该为了一棵树跟她吵架。”

  他比他想象中更喜欢南七月一些。

  自从母亲过世,墨时聿就好像失去了感觉。来京城已经十年,外婆不止一次说他能不能找点爱好,流露真情实感,别总冷冰冰。

  他找到了。

  南七月让他体会到了生活的快乐,与她一起滑雪、看极光,上班的时候忙着看文件,她会偷偷跑来墨氏,不敲门,忽然从门缝里钻进来,眉眼弯弯冲他笑。

  同样。

  这两个月的冷战,她也让他感受到了极致的落寞与愤怒。

  他甚至会被她几个字词激怒,也会因为她在得知唐佳人想爬他的床却无动于衷时焦躁且失落。

  墨时聿不想再跟她吵架了。

  他感觉到痛了。


第115章 必须死一个

  -

  南七月醒来已是中午。

  屋内窗帘紧闭,四周漆黑一片。她拢着被子坐起身,揉了揉有点酸胀的太阳穴,随后下了床,拉开了窗帘。

  日光刺进房间。

  南七月下意识抬起胳膊遮挡,待眼睛适应了光线才放下。借着光亮,她环视了一圈,墨时聿不在。

  她走去浴室洗漱,换了一条纺纱的裙子。

  拉开磨砂玻璃门,入目便是男人熟悉的身影。墨时聿刚进来,手里拿着一朵粉色的簪花。他走到她跟前,低头勾了勾她耳边的长发,将发卡戴了上去。

  “看见甲板上拍照的人戴着这个夹子,觉得你戴着好看,就买了一个。”

  发卡戴稳固。

  墨时聿低头细看了她几眼,道:“好看。”

  很衬肤色。

  也能彰显女生的俏皮灵动。

  南七月站在全身镜前,看了眼耳畔的簪花发卡,随后抬眸与后方的男人对视了几眼,她点点头,应着:“好看。”

  墨时聿搂上她:“去吃午餐吧。”

  “嗯。”

  “想吃中餐还是西餐?”

  “都可以。”

  “有什么想去玩的东西吗?游轮上的派对挺热闹的。”

  “有棋牌室吗?”南七月问,“我想玩沉浸式剧本杀,其他的益智类纸牌也可以。”

  派对太吵。

  纸牌游戏可以凑一桌,也休闲,还能打发时间。

  目前游轮已经驶出华国境内,明天傍晚就能抵达伦敦海岸。等权恒下了船,她就可以松口气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悬着一颗心忐忑不安。

  -

  在棋牌室撞上权恒是南七月没想到的。

  她明明叮嘱过他,下游轮之前好好待在房间,不要外出,更不要跟墨时聿打照面。为什么到处跑,还同在一间棋牌室?

  目光在权恒身上落了一秒。

  南七月立马收回来,她抬头与身旁的墨时聿说:“我忽然——”

  “南小姐,刚好还缺两个人,你和时聿一起来玩吧?”

  说话的人是傅砚辞。

  他也在牌桌上。

  南七月到嘴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看了眼傅砚辞,侧着视线没往权恒那边看。可偏偏,墨时聿与她坐的沙发,正对面就是权恒,中间只隔着一张牌桌。

  牌桌旁还有其他两对情侣,都是华国人。

  “咱们就玩娱乐类桌牌吧?”

  “狼人杀怎么样?大家会玩吗?”黑发女生提议道。

  权恒看了眼对面的墨时聿,笑着:“这个游戏我会呀,但是我哥会不会就不知道了。”

  傅砚辞:“玩两把就会了。”

  墨时聿侧眸看了眼傅砚辞,平日里这厮没这么多话,也很少组局,今天在搞什么?

  他没多管。

  只低头看南七月,问她:“想玩吗?”

  傅砚辞:“缺了人就没意思了,你们俩也没什么要紧事,一起玩怎么了?还是说,南小姐觉得这里待着不舒服,因为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

  南七月故作轻松,道:“可以玩,我会。”

  一头金发的小美举了手,“这一局我来做上帝。”

  她站起身,绕着牌桌走了一圈,在每个人身前的桌上放了一张身份牌,“玩家请查看自己的身份,请小心哦,不要让别人看见了你的身份。”

  “游戏角色有狼人、平民、女巫和预言家。持有狼人牌的为搭档,其余身份牌为同一阵营。游戏最后一局若狼人还存活则狼人胜利,反之其他人胜利。”

  “天黑请闭眼。”

  “狼人请睁眼,请确定搭档。”

  南七月睁开了眼睛,一眼便与对面的权恒对视。这个游戏他们俩少时经常玩,两人也非常有默契,总能杀光场上的玩家留到最后。

  今日局势不同。

  两人全程没有交流,游戏也玩得很不走心。

  也不知道其他玩家太菜,还是怎么的,狼人最后胜利了。接下来的三局,又是南七月和权恒抽中狼人牌,每一轮狼人都赢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南七月察觉到了不对。

  她偏头扫了眼坐在单人沙发上始终没怎么说话的傅砚辞,直觉告诉她,今日的牌局与傅砚辞脱不了关系,他在给她下套。

  这时。

  其余玩家纷纷放下身份牌认输。

  “南小姐和权少也太厉害了,把把都赢。”

  “好有默契。”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个人认识好久了呢!”

  “……”

  在听见这些言论的那一刻,南七月大脑某根弦绷紧。她下意识抬头看身旁的墨时聿,男人脸色果然沉了下去。

  南七月抱上他的手臂,轻声道:“时聿,我不想玩这个了,感觉很无聊。咱们去楼上的派对看看,好不好?”

  屋内的气氛变得压抑。

  片刻的安静。

  墨时聿将手里的身份牌扔在傅砚辞身上,起身的时候并未去看对面的权恒。他偏头看新婚的妻子,视线里装入她的脸,男人眼底变得温软,他应着:“嗯。”

  南七月墨时聿离开了棋牌室。

  瞧着气氛不对劲,来拼桌的几个人也紧跟着走了。眨眼的功夫,偌大的牌室只剩下傅砚辞和权恒两人。

  傅砚辞将墨时聿扔在他身上的那张身份牌捡起来。

  翻了过来。

  是个预言家的身份。

  “你和南七月认识很久了吧?”

  “我回京城,见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不单纯。查了她所有的资料,越是天衣无缝找不出漏洞,越表明是假的。”

  “明知京城是墨家的地盘,你还敢来。南七月和你,不止认识久这么简单吧?你们是恋人,还是在伦敦已婚?”

  “你挺没种的,自己能力比不过时聿,就让女人过来帮你打江山?我实话告诉你,明天傍晚游轮会在伦敦靠岸,但是你不一定能下去。”

  傅砚辞抬头,道:“你和南七月,必须死一个。”


第115章 放过他好不好

  走廊上。

  四周静谧无人,仅有窗外海浪呼啸拍打船板的声响。

  这并不是前往派对的路。

  越往前走越静,静得人开始心慌。

  眼看着前方的路愈发陌生,南七月动了动被他紧握在掌心里自己的手,缓下步伐,试探地喊他:“时聿,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错。”

  “不是要去派对现场吗?”

  墨时聿没有回。

  前行的路愈发颠簸,这是在往游轮尾部走。午后的阳光明明那么暖和,南七月却觉得周身异常寒冷,她甚至不敢去看身旁男人的脸。

  少时的阴影顿时席卷而来。

  墨时聿枪杀自己父亲的画面,子弹正中心脏的位置。南七月下意识捂了一下心口,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窗外船尾的景象装进她眼睛里。

  女人美眸圆睁。

  黑色的瞳孔骤然收紧。

  她猛地推开身前的人,将手从他掌心抽回的同时箭步跑到玻璃门前。隔着厚重的玻璃,南七月双眸紧盯着被绳索捆缚,倒在船尾栏杆前的权恒。

  只要打开栏杆。

  就可以轻易将他推入深海。

  神不知鬼不觉,让一个人活人就此消失,尸沉大海。

  南七月扒在窗户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垂到身侧之时葱白的指尖不受控地颤抖。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没有等她回头,墨时聿已然走到她身后,从后方轻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全部拿捏住之后再一点点加大力气握紧。

  她寒毛顿时竖起。

  背脊也一阵阵发凉。

  墨时聿低头看她,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她轻颤的肩膀,因过度紊乱的呼吸而眨动的睫毛。他弯下腰,伏低身子靠近她的耳畔,问了同样一句话:“你认识权恒?”

  她先前去送古玩。

  在洋房里见到了权恒。

  墨时聿拉着她离开,回梨园的路上,在车里他也问了她这句话。当时她说的是认识,仅仅只在伦敦见过。

  摆明是在撒谎。

  他第二次询问,南七月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圆谎的机会。她目光紧锁在窗外远处的权恒身上,仰头看墨时聿,眸光晃动得不成样子:“我认识。”

  “什么时候认识的?”

  “小时候。”

  “青梅竹马吗?”

  “我只是权家收养的孤儿,在权家的私人庄园干活的。权恒和你是主人家的少爷,我们只能说是认识,说过话,算不上青梅竹马。”

  不知道哪个字取悦到了他,墨时聿眼底的阴翳散了些。

  男人眉宇间有了松弛。

  他注视着她惶恐惊乱的脸,开口时嗓音也没那么冷了:“你以前见过我?”

  “见过。”

  “那我和权恒出现在你视线里的时间应该是差不多的?”墨时聿说。

  南七月烟眉拧起。

  她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一颗心悬起,也没有额外的功夫去思考他的话。南七月瞥了眼船尾的画面,稳了稳情绪,试图与他说理:“游轮出了华国境内,再过五个小时就要到伦敦了。你是从权家出来的,你知道权家在伦敦的地位。”

  “权恒怎么说也是权家的少爷,你在海上谋杀了他,自己也会惹上麻烦不是吗?游轮上达官贵人众多,到时候你——”

  “上游轮的时候没有看船舰号吗?”

  “什么?”

  南七月怔了半拍。

  她不禁回想起前天夜里从京城海港上船时的景象,看到了维多利亚号几个大字,底下稍小一点的字没多看。

  但是。

  这两天她在船上,只要说想去哪,下一秒就可以抵达,从来不需要预约,就连最好的观景看戏位置,都是立马能定下来。

  她以为是墨时聿有钱。

  大手一挥让人去办。

  确实是他有钱,但不是定位置,而是这艘豪华游轮就是他的私人财产,也可以说是他送给她出海玩的。

  所以从她上游轮开始,每一个哨兵和安保都对她毕恭毕敬,就连游轮上的名媛公子哥们都热情与她打招呼,比如半小时前去棋牌室,明明没做自我介绍,室内的人都认识她。

  私人游轮。

  船上的宾客是墨时聿邀请来的。

  安保也都是他的人。

  可以说,这艘犹如一座城池的巨型游轮就是他的私人领地。在这里解决一个权家不受宠的儿子,易如反掌。

  南七月的理智逐渐在他的注视下崩盘。

  心理防线也一点点被摧毁。

  她往后倾倒,后背靠在冰凉的玻璃墙面上。南七月没有看他,眼睛微垂着,和盘托出:“我和长生同在一个福利院,权家来收养孩童,把我和他一起带走。”

  “长生被弃养就是因为他有先天性的疾病,这一点我没有骗你。在伦敦的时候抢救过几次,医院下了最后的通牒,若是再找不到适配的骨髓进行移植,他就活不下去了。”

  “在这个时候,我收到了有关于你的资料。只要你肯捐骨髓,长生就有机会活着。很难有人能靠近你,我刚好得到了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你见到我就接受我的机会。”

  她与沈梨有点像。

  五官细看不像,身形轮廓很像。

  “南家是个即将破产的家庭,居于京圈末流,受关注度很低。刚好他们又在找真千金,我便顶替了南七月的身份,回了京城。”

  “主动进入你的视线显得太刻意,怕被你看穿。所以就蓄意制造了那场车祸,你的车起了火,我去救了你。”

  南七月不用抬头都能知道他此刻眼底有多冷。

  他在圈内备受尊敬。

  凡是设计他、给他下套的人下场都很惨,来京城之前南七月就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她没有打算能活着回伦敦。

  “除了你的骨髓,我真的没有算计过其他。不管你信与不信,我自始至终就只是为了救长生,只想要你的骨髓。”

  “我们是互相利用不是吗?你从我身上得到了慰藉,将对沈梨的念想放在我身上,通过我,重温与她往昔的点点滴滴。而我通过你,保住长生的命。”

  南七月抬起头。

  迎上男人冷如寒潭的眼眸,她定了定神,恳求道:“权恒是无辜的,他担心我才不顾危险贸然来了京城,上了这艘游轮。他没有要跟你作对的意思,他也不敢和你争,放过他好不好?”


第117章 南七月跳海

  什么时候知道她意图不轨的?

  墨时聿不记得了。

  大概是去年他同她还有长生一起去瑞士滑雪,她的滑雪技术很好。如果说她是南家流落在外的千金,得到高人指点,学到一门优秀的技能维持生计,这合乎常理。

  但她会滑雪。

  这项运动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首先得处在一个具有滑雪场的国家,其次得有钱,再者还需要时间和教学的师傅。三者缺掉一个,都不可能滑得那么好。

  可是,他不过多计较。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习惯身边有她,热衷于瞧她灵动活泼的表情。这点怀疑他便没放在心上,也可以说,墨时聿并不在乎她是不是间谍。

  他只是想要这个人。

  所以,之后傅砚辞回国,多次提醒他南七月有问题,墨时聿都没有理会。直至傅砚辞擅作主张,借了唐佳人的手挑拨他与南七月的关系。

  这些墨时聿都知道。

  包括那张老旧的、与沈梨合影的照片。

  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待在自己身边,意图不轨的女人到底有没有付出几分真心。如果真的是替身效应,她会生气吗?她会吃醋吗?

  前段时间两人的冷战,她装得很像。

  好像真的很生气。

  他问过她几次是不是在生气,得到了她的冷脸,却没看见她眼底的真情实感。她哪里生气了?她分明全然不在意。

  傅砚辞告诉过他:“南七月不喜欢你。”

  她是伦敦方派来的间谍,她带有强烈的目的,也许是偷窃你这些年打拼来的事业成果,也许是谋害你的性命,也诸多可能,但绝无可能对你有真情。

  被算计的次数多了,墨时聿不把阴谋诡计放在眼里。他具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一路走到现在,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任由权父拿捏的弱小少年,蟒已成龙,权家已经不能动他,也动不了他在乎的人了。

  他固执地留下南七月。

  只是觉得下班的时候回到家,会有一个人来院子接他,屋子里有一盏为他点亮的灯。他得了空,可以陪着她去玩,去各种她喜欢的地方,好像未来的生活有了一个奔头。

  有人需要他。

  被人需要的感觉。

  权恒来京城的当天他去了洋房别墅,意料之中地在屋子里见到了冒着大雪进门的南七月。那一刻他真的很生气,若是换做从前,年轻几岁,他真的会直接杀了权恒。

  开车回梨园的路上,他想过无数次逼问南七月,每次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不是不问,也不是不想得到她的坦白,而是想让她继续装下去。

  既然处心积虑接近,为什么不聪明一点,一直装下去?

  此刻。

  听着她恳求的话语,墨时聿冷下去的眼眸一沉再沉。从她出现在他生活里那天起,他就没看见过她低声下气求人的样子。

  如今见到了。

  为了权恒向他低头,主动坦白。

  墨时聿莫名心烦,他松开握着她手腕的手,扫了眼窗外船舷旁的权恒,随后低头看下方女人央求的脸。

  生意场上混久了,墨时聿最擅长的就是让对手臣服。

  对方求饶,他就会高抬贵手。

  偏偏在南七月这件事上,她越是为权恒求情,他心里那股无形的火气就愈发重。不清楚缘由,不明白火从哪来,只觉得躁郁无比。

  墨时聿偏过头不再看她。

  他转身打算走。

  南七月立马追上去,两人在体型身高上有差距,步伐的跨度也差得大,以前都是他迁就着她的步子,所以她次次能轻易追上。

  今日他不再迁就,南七月才发现他走得真的很快。她需要小跑才能勉强追上,“墨时聿,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和你之间的冲突,与旁人无关不是吗?”

  “来京城就是一场赌博,我的身份和算计已经暴露无疑,我输了,你生气想怎么处置我我都认,你能不能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男人步伐停了。

  南七月也立马停住。

  她呼吸急促,双目定定地注视着几步外墨时聿宽厚的肩膀。他没有回头,只留给她一句话,准确来说是一个选择:“长生和权恒你选一个。”

  墨时聿说完便离开了。

  片刻的功夫,幽长的走廊没了他的身影,只剩橙黄灯光下南七月孤零的影子。她双腿犹如灌了铅,整个人愣在原地,许久都没回过神。

  长生第三次手术还没有做。

  需要他的骨髓。

  权恒人在游轮上,就在他手里。

  现在若是救下权恒,墨时聿就不会再答应捐骨髓,长生便没救了。若是继续长生的手术,游轮不用抵达伦敦,权恒就会命丧深海。

  本来一切都进展得很好。

  距离长生第三次手术就只剩三个月了,权恒为什么就不能理智一点,为什么非得因为担心她而莽撞地来了京城!

  明明可以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明明只需要三个月,只要长生第三次手术结束,师傅想办法把她接回伦敦,这件事就完满地结束了!

  她该怎么选?

  她又能怎么选!

  -

  游轮前行着。

  太阳逐渐西沉,晚霞染红了天际,暮色即将吞没海岸线。

  傅砚辞从船舱里出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甲板木椅上的墨时聿,那厮坐的位置,就是昨晚他与南七月坐的地方,一起看海上日出的地方。

  傅砚辞走上前,在好友身旁停下,道:“天快黑了,还有一个小时游轮就会抵达伦敦海港,要靠岸停吗?”

  潜台词就是:

  要放了权恒吗?

  墨时聿与伦敦权家不和,跟权恒更是一辈子的敌人。傅砚辞从小与他一起长大,深知在伦敦那将近二十年,墨时聿过的是什么日子。

  很早以前就想除掉权恒。

  若是以前的墨时聿,早就眼睛不眨地吩咐人把他扔海里喂鲨鱼了。如今迟迟没动手,傅砚辞知道原因。

  傅砚辞劝道:“他们俩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墨时聿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说以前在伦敦见过我。”

  “你出生在伦敦,长在权家府邸,权家上下谁没见过你?你不会觉得南七月把你看得比权恒重吧?你难道还想留着她?”

  墨时聿没说话。

  变相来说就是默认。

  傅砚辞气笑了,气得好半天没说出话,良久只评论了他一句:“墨时聿你疯了?”

  就在这时。

  远处船舷边传来警卫员呼救的喊声:“有人跳海了!有人跳海了!”

  “停船!”

  “南小姐跳海了!”

  “快停船!”


第185章 明知是陷阱也要跳

  入夜。

  海水水温急剧骤降。

  傅砚辞在听见警卫员呼救的那一刻,本能想劝阻身旁的人。怎奈他拦不住,墨时聿冲到船舷前,几乎只是见到湍急海水中的南七月那一眼,没有犹豫便跳了下去。

  游轮在航行的过程中被迫停下。

  所有安保人员纷纷赶至船身旁的甲板,一部分人下水,一部分人放救生艇。游轮上的宾客也都跑了出来,不出三分钟,整艘船的人都聚集到了船头甲板。

  这艘游轮本来就是送给南七月的礼物,墨时聿邀请圈内名流上船是为了让她玩得尽兴,船上人多热闹,增添气氛。

  男女主人公意外落海遭遇危险,谁还坐得住?

  当然全部都赶了出来。

  嘈杂拥挤。

  熙攘混乱。

  傅砚辞紧握着铁制的栏杆,双目紧盯汹涌海水中的墨时聿。他跳了下去,便不顾一切地往南七月方向游,伸出手臂将人安稳圈进怀里。

  救助成功了。

  周围一片舒心欢庆声。

  傅砚辞还盯着翻涌的海面,一直到警卫员将救生艇开到墨时聿身旁,墨时聿将南七月抱了上去,他本人也上了救生艇,傅砚辞才安心地收回视线。

  这个时候他才空出心思转头看向船尾。

  这艘豪华游轮很大,从船头走到船尾少说半小时。不出他的意料,几分钟后底下的人便打了电话过来,道:“抱歉傅先生,被扣押在船尾的人跑了。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偷了救生艇跑远了,追不回来了。”

  听到南七月落水的消息,傅砚辞就知道是个圈套。

  南小姐落水。

  这艘游轮就会为她停下。

  所有人包括安保人员都会以她为先,释放船边的十几艘救生艇前去救援。看顾权恒的那几名安保也会赶去帮忙。

  这个过程不需要太久,只要三五分钟就能让权恒逃脱。

  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关系果然很默契。广播呼喊南小姐落水,身居船尾的权恒就知道去抢夺救生艇。

  肯定追不上的。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会航行至伦敦海港。

  就算此刻让人立马追,也难在海上把人给擒住。最后抵达了伦敦,权家的地界儿,抓他就更不容易了。

  “快!”

  “让一让!”

  “叫医生去包厢里候着!”

  为首的警卫员喊着。

  傅砚辞寻声望去,只看见浑身湿透的墨时聿抱着南七月径直往船舱里去的背影。

  -

  套房里。

  南七月穿着一件纯白宽松的睡袍,湿漉漉的头发只简单用干毛巾擦拭,随意地耷拉在脸边。听见开门声,她下意识抬头,视线里装入墨时聿高大的身影,南七月本能抱着被子往后退。

  他换了身衣服。

  湿透的西装脱掉了,此刻只穿着一件薄衬衫。医生在房门口恭敬与他说了几句话,男人点头示意对方可以离开。

  房门重新关上。

  偌大的屋子瞬间只剩他们两人。

  注视着墨时聿往床边走,他每走一步,南七月就往后退一步。直至后背贴上软包的床靠,退无可退,她本能蜷缩双腿,尽可能地将自己蜷在一起,与他隔出安全距离。

  她是故意跳海。

  她知道他清楚她是故意的。

  南七月莫名有些心慌,尤其是他黑眸的眸光透过那冰凉的金丝框眼镜镜片,冷血无情地落在她身上时,她觉得他下一秒就能掐死她。

  于是。

  在男人走近,伸出手臂的那一刻,南七月出于规避危险的本能,抬起纤细的胳膊挡在脑袋上方。等了三五秒钟,猜想中的“暴行”并没有落到她身上。

  南七月顿了顿。

  她将胳膊稍稍往上抬,透过缝隙看向前方,视线里已经没了墨时聿的身影。女人微怔,放下手臂的同时转头,侧眸的刹那,余光瞥见了他衬衫衣角。

  紧接着,风机的呼呼细声传了过来。

  温热的风落在她凉透的头皮上。

  熟悉的感觉从发梢传来,墨时聿轻拿住了她长长的湿发,动作娴熟地给她吹头发。南七月身体僵硬了半晌,放在被子里的手下意识攥了攥柔软的被单。

  他只是给她吹头发吗?

  他不生气?

  南七月不敢动,四肢僵持地坐在床边。坐了约莫十来分钟,头发吹干了,风机的声音关闭,她小心翼翼转过头,见墨时聿把风机放回原位。

  他转身那刻,她立马把脑袋转回来。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主卧室有一面很大的全身镜,她的一举一动墨时聿都从镜子里看见了。她在提防他,准确来说她怕他。

  人在察觉到危险或是处于危险境况的时候,就会变得谨慎且小心。

  而且她的眼神。

  晃动的眸光无声彰显着她的畏惧。

  两人没开诚布公,权恒没有出现之前,她装得挺好的,满眼都是爱慕之情,从来没显露过半分其他神色。

  墨时聿自诩脾气还算好。

  尤其是在南七月面前,两人认识到现在一年多时间,他始终都是那副儒雅斯文的样子,没动过手,凶过她一次,是在她故意砍梨树那会儿,他赶到御园质问了她一句。

  其余时候他看她都是温柔的眼神,说话也很轻。

  她这副恐惧的样子从何而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动手打过她呢。

  墨时聿倒了杯温水,走回床边,将水杯递给她。南七月先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才从被子里探出双手,接了他递来的水。

  接了。

  但没喝。

  墨时聿低头看着她,道:“喝了。”

  他嗓音薄凉,冷冷的,不似平日那般温和。南七月仰头喝了几口,喝水的过程中见他靠近,在床沿坐下,她吓得水都还没吞下去就先挪动步子。

  隔着被子。

  墨时聿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轻易将人拉了回来,“如果我没下去救你,你不就白跳了?”

  离得太近。

  他灼热的呼吸扑洒在南七月脸上,攻击性很强。她偏着头,错开他的视线,“你跳了。”

  “嗯,中计了。”

  “……”南七月抿唇不语。

  “你们俩很有默契,比在棋牌室玩游戏更默契。”

  “……”南七月依旧抿着唇没说话。

  “权恒平安跑了,你觉得回了京城我还会救长生吗?”

  闻言。

  南七月抬起头。

  近距离对上男人深邃如墨的眼眸,她张了张唇,没等她开口,视线里男人五官蓦地放大,只见他摘了脸上的眼镜,另一只手紧扣住她的后颈,将人拢到跟前的同时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第119章 合法夫妻

  南七月一直觉得,在皮囊这方面墨时聿是受上天优待的。

  他生得好看。

  尤其是那双眼睛,自带深情。每次被他凝视,都会让南七月生出被他深爱的错觉。

  墨时聿手掌紧扣着南七月的后颈。

  她无法动弹。

  只能仰头承袭他侵略性的吻。

  来京城前,南七月不过二十岁。即便与权恒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互相喜欢,暗许下终生,两人最亲密的动作也仅限于牵手和拥抱。

  第一个吻她的人是墨时聿。

  南七月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他的生日。她学做了好几天的蛋糕没学会,最终还是由他这位寿星下厨做的糕点。

  晚上她送他礼物。

  拿着那盒折纸千纸鹤送给他。

  主卧的灯光昏暗,他捧着她的脸吻上她的唇。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现在,墨时聿每次吻她都很投入,闭着眼睛一点点加深吻的程度,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此刻。

  南七月并没有回应他。

  他似乎也不生气。

  被吻的缝隙中,南七月睁开了眼睛。她呼吸着他的呼吸,近距离看着他阖上的眼睛,长而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偶尔会与她的鼻尖触碰。

  他的手逐渐松开她的后颈,缓缓扶住她纤细的脖子,捏起她的下巴深吻。

  若不是知道他把她当成沈梨的替身,南七月真的会误以为他很爱她。只能说老天爷偏爱他,这样冷血薄情的人给了他一副深情的皮囊。

  被压在床褥中。

  他握住她的胳膊,将睡袍吊带勾下的那瞬间,南七月警惕地伸手反抗,本能撑住他的胸膛,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墨时聿睁了眼。

  意乱情迷的眸光逐渐清晰冷静,他盯着身下的人,嗓音冰冷:“为权恒守身?”

  南七月没有说话。

  她能感受到他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手臂微微收紧,青筋隐隐凸显。她是怕他,但更多的还是坚持自己的底线。

  她不愿意。

  墨时聿瞧着她惧怕又倔强的样子,他从不强迫人,无论是生意场上还是私生活里,他只想要对方的心甘情愿。

  留下南七月已经颠覆了他以往的行为方式。

  明知是贼还要留着。

  墨时聿将勾下的吊带重新挂回她的肩膀,他握住她瓷白的胳膊,伏低身子在她被吻红的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低声道:“我们领过证了,合法夫妻。”

  他眸光落在她脸上。

  近距离地感受着他的气息,南七月有那么一刹那又想起曾经目睹他枪杀权父的画面。瞬间的功夫,背脊冰凉。

  条件反射地,南七月伸手猛推了他一把。

  墨时聿没有防备,还真被她推开了。他坐在床畔三五秒钟,伸出手,试图去握她的手。还没等他靠近,南七月立马将手收进被子里。

  墨时聿的手悬空了数秒钟。

  男人修长骨感的手指微微蜷动了几下,收了回来。他沉了沉气,再次抬眸看她,眼神温软:“想吃什么?”

  她没理他。

  墨时聿又问:“西红柿鸡蛋面?”

  南七月依然没吭声。

  他从床边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金丝框眼镜,一边戴一边走向橱柜,随意拿了件外套穿上,走的时候与她说了句:“半小时后回来。”

  房间门关上。

  视线范围内没了墨时聿的身影,南七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掀开被子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她没有看错。

  当时他伏在她身上的那个眼神,直白又清晰地显露着他隐藏在内心深处,从未让人窥见过的原始欲望,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欲望。

  南七月身手还可以。

  在普通人中间算是中上的水平,可以对付像沈南风那样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对于墨时聿,她几乎不作反抗,因为知道自己不占上风。

  她打不过权恒。

  以前在伦敦早中晚锻炼的时候,她试过几次,最多和权恒打成平手。但是,墨时聿可以以绝对的实力压制权恒,打得权恒爬都爬不起来。

  南七月心里很忐忑。

  游轮此刻应该已经过了伦敦海岸,权恒平安回了权家。可是长生呢?他第三次手术还没有做,墨时聿估计不会再答应捐骨髓了。

  -

  今年京城降雪不停。

  南七月墨时聿回来当天下了大雪,大块的絮状犹如棉花,纷纷扬扬。

  古斯特驶入御园林荫道。

  许特助先行下车,开了后车座的门,撑起伞。墨时聿走了下来,随后将车厢里的南七月抱了起来,往院子里走。

  大雪纷飞。

  她的鞋子未着寸雪,身上也没有淋到雪花。

  韩嫂早早便在院子门口等,见男女主人回家,笑着追着二人进屋。在玄关入口,她接过墨时聿被雪花沾湿的大衣外套,“先生太太,晚餐做好了,佣人们正在上菜。”

  太太。

  这个称呼他们出海之前就统一了。

  就是领证当天,南七月回御园的时候别墅里的人就被吩咐这样喊。她起初不习惯,挺久了也就这样了。

  对于韩嫂的话,墨时聿嗯了一声。

  他牵上南七月的手,两人一同往餐厅方向去了。望着二人走远的背影,韩嫂问许特助:“小许先生,先生太太出游这一周是不是过得很开心?”

  许特助沉默数秒钟。

  这个问题。

  似乎不是很开心呢,因为南小姐发生意外掉进了海里。

  韩嫂又说:“先生太太好像和好了,不吵架也不冷脸了。之前先生每次回来,太太都不搭理他,现在看着很和谐呀。”

  这一点韩嫂倒是没说错。

  许特助也觉得两人关系融洽了不少,仿佛之前冷战吵架的事翻篇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只知道现在南小姐在先生面前挺乖的。

  这样也好。

  两个人在一起总吵架影响感情。

  和和睦睦的多好。

  像是想到什么,许特助说:“韩嫂,过几天会有人送婚纱来御园。是先生让人给南小姐定制的,两个月后举行婚礼的时候穿。”


第120章 堆雪人

  临近春节。

  京城大街小巷都挂起了红灯笼。

  在专业医疗团队精心的照顾之下,长生恢复得很好。墨时聿南七月上午去了医院,办理好出院手续,接了人一起离开。

  雪下得小了。

  如柳絮般扬在半空。

  黑色的古斯特慢速度行驶在街道上,长生坐在后车座,他望见窗外路过的行人,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年货。

  少年即刻凑到前排的位置,先是看了眼副驾驶上的南七月,随后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墨时聿,乐呵道:“姐夫,我们要去置办年货吗?”

  墨时聿:“看你姐。”

  长生偏过头,双眼亮着:“老大。”

  小孩心性的人喜欢凑热闹,尤其像华国春节这类举国欢庆的大节日。南七月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语气宠溺:“嗯,去IFS商场怎么样?”

  长生:“好呀!”

  驶过前方路口,墨时聿掉了头,往IFS商场开去。

  半小时后。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三人先后下了车。长生主动走在前,让他们俩走在一起,不做电灯泡。他先跑去按电梯,在电梯前等。

  南七月冲他笑了笑。

  她的笑容还未完全扬起,听见墨时聿话音那刻便僵硬了,脸色都白了一度:“他知道你为了他计划了这么多吗?”

  南七月尽可能维持脸上的表情,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你答应过不把长生牵扯进来,他不知道这些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收养我们的是权家,也不知道权恒是权家的少爷。我没有骗你,我和长生从小只生活在权家郊区的庄园。”

  “我只去过一次权家府邸,长生一次都没有去过。他这十几年都在病痛中煎熬,他什么也不懂,不会对你构成威胁,你不要为难他——”

  她情绪略微激动。

  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地攥紧。

  墨时聿握住她的手,一点点将她葱白的指尖掰开。他低头,对上她泛红的眼眶,弯腰伏到她耳畔,低声说:“我不会跟一个没成年的孩子计较。”

  他直起身。

  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些。

  自从入冬,南七月的手时常就是冷的,怎么捂都捂不热。

  瞧着她对长生的紧张,墨时聿倒是觉得舒心,因为在她心里,权恒并不是第一位。即将走到电梯前,墨时聿故意说了句:“你在乎长生比权恒要多。”

  他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三人都能听见。

  南七月下意识瞪了他一眼,无声控诉他不讲信用。说好了不在长生面前说这些,他却又提起了权恒。

  下一秒。

  说话的人不是墨时聿,而是长生。几乎是在听见权恒这个名字那刻,少年眼底便浮现出不满的阴翳:“老大,权恒来京城找你了?”

  电梯开了。

  三人相继走了进去。

  墨时聿接了他的话,问:“你认识权恒?”

  “见过好几次。”长生嘟囔着,偏头看南七月,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再跟权恒来往吗?我不喜欢他,如果他要来京城,我就不在京城待了。”

  “你们关系不好?”

  “我烦他。”

  “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南七月及时终止这个话题,她与长生说:“权恒不会来京城,你仔细顾着自己的身体,少管闲事。”

  长生哼哼了两声。

  没再说话。

  相较于南七月的焦躁,墨时聿此刻心情挺好,眉宇间浮现了几抹悦色。他甚至还带长生去了电子产品楼层,给人买各种各样的游戏机。

  年货没买几件。

  全都给长生买礼物了。

  -

  御园。

  这几天墨时聿心情都不错,还给别墅的佣人加了年终奖。

  临近年关公司事务繁多,墨时聿依然会准点回来。他陪长生玩电子游戏,聆听少年敲代码编程的声音,还带他去院子里堆雪人。

  就像此刻。

  南七月下了楼,路过落地窗,就看见院子雪地里的墨时聿长生。少年在滚雪球,男人在雕刻,相辅相成配合得挺默契。

  南七月一直觉得,墨时聿如果不做总裁不管理公司,进娱乐圈做演员也一定会爆红,演技非常好。

  长生幼时就生病。

  病痛持续了十几年,在一定程度上心理是残缺的,回避型人格轻微自闭。

  他们俩被权家收养之后,长生平日里除了跟她接触,旁人都近不了他的身,他也从不与人说话,就连权恒都入不了他的眼,他甚至很抵触权恒。

  来了京城。

  与墨时聿接触一年,他一口一个姐夫地叫着,亲密得很。

  曾几何时,南七月也恍惚过。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墨时聿的未婚妻,两人真实在谈恋爱,是情投意合的情侣,墨时聿这个人就是有这个本事,能轻易俘获他人的信任。

  斯文儒雅的表象。

  冷血残忍的内里。

  “叮!”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扰乱了南七月的心神,她抽出思绪,接了这通来自医院的电话,温声道:“梁医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是长生近期需要复查吗?”

  “不是复查,是预备手术。”

  “长生上个月才动完第二次手术,不是说需要等待半年吗?”

  “手术是根据病人恢复情况来定的,我们说的半年只是一个提前预估。是这样的南小姐,病人年轻细胞活跃,加上捐赠的骨髓适配率很高,两个月后也就是今年4月中下旬就可以开始第三次手术了。”

  南七月喜上眉梢。

  她的笑容还未完全扬起,就听见梁医生补充:“捐赠骨髓那方面您也要提前做好准备,起码在手术的前两周让捐赠者来医院抽取。”

  “南小姐,手术的时间一定不能拖,不然前两次手术就白费了。只要第三次手术顺利做完,病人日后就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正常生活了。”


第121章 占有欲

  通话结束后,南七月站在窗前久久没有离开。

  别墅有供暖系统。

  壁炉的火也烧得很旺。

  明明很暖和,她却觉得周身泛冷。南七月葱白的手指微微蜷缩,视线定格在窗外的墨时聿身上。离得远又隔着窗,她听不见他们俩在说什么,但能看得出二人很亲昵,好像墨时聿很喜欢长生,两人是亲姐夫和弟弟的关系。

  要捐赠者提前去医院抽取骨髓。

  那么最迟得4月上旬。

  南七月低头,看了眼亮屏的手机主页,显示着京城时间:2024年2月19号。

  若是没有权恒这件事,她和墨时聿没有真正说开,南七月还有信心能拿到他的骨髓。可如今万事都说破,她已经没有筹码再跟墨时聿交换。

  “砰砰!”

  “老大!老大!”

  长生在外敲打落地玻璃窗,南七月回过神。窗户隔音,听不见他的声音,但能看见他的口型:“老大,雪人堆好了,你出来看看呀!”

  南七月冲他笑了笑,点头应了。

  她裹了一件羽绒服去了后院,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咕咕的闷厚声。院子辽阔了很多,望过去只有白茫茫一片,梨树全部都不见了。

  下了豪华游轮回到御园,南七月就发现院子里的梨树都没了。

  她问过韩嫂。

  对方说是被移走了。

  现在冬天不好移植新的绿植过来,待雪停了,开了春,花匠们就会过来培植她喜欢的雏菊花,说是墨时聿交代的。

  他竟然把梨树给移走了。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南七月是惊讶的。那些寄托着他对已故沈梨思念的树种,他会这么轻易移走吗?

  “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男人磁性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南七月闻声抬头。见他摘了围巾,为她戴上,还脱了手套,也一并戴在她手上。

  他的衣物都很暖和。

  沾有他独特的气息。

  南七月顿了半拍,道:“长生叫我出来看雪人,我想着出来看一眼就回去,所以只裹了一件羽绒服。还好,不是很冷。”

  “老大!”

  “看我和姐夫堆的这个兔子雪人,是不是跟你在短视频上点赞的那个雪人一样?”

  “我们照着视频堆的,姐夫雕刻出来的!”长生小跑过来,一边哈着气一边说,很是自豪。

  听到这话。

  南七月把目光放到远处的兔子雪人上。

  很精致也很可爱,比她在短视频上看见的更漂亮。她以为墨时聿就是陪长生在院子里耍一耍,没想到还弄得有模有样的。

  “合影,拍几张照片?”墨时聿问。

  “没洗头发,不拍了。”

  “是不想跟我一起入镜合拍吧?”

  “……”南七月没回。

  算是变相默认。

  墨时聿也没生气,因为两分钟之后,长生从屋子里拿来了相机还叫了韩嫂,而后拉上南七月就去了雪人旁边:“老大,咱们一起拍照留念,这个雪人我和姐夫堆了好久呢,是给你堆的呀,送给你的。”

  热乎的照片定格在相机里。

  长生将拍好的图拿给墨时聿南七月看,少年挑了一张角度最好的,“我把它传进我手机当锁屏壁纸。”

  一家三口。

  画面温馨又和谐。

  墨时聿道:“给我和七月也传一张,我们也换上。”

  南七月动了一下唇,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就听见墨时聿又说:“做姐姐的,应该不会连弟弟这个小要求都不答应对吧?”

  长生低着头传照片,脱口而出:“姐夫你猜错了,老大最疼我了,只要我想要的她都会想尽办法送给我,更别说一张手机壁纸啦。”

  “嗯,是个好姐姐。”

  “……”南七月沉默着,抬头看他。墨时聿迎上她微凉的眼神,在她的注视下,从她口袋里拿出她的手机,输入密码锁长生的生日,进了主界面,随后把壁纸换成了刚刚拍摄的照片。

  三人合影。

  中间还有个漂亮的兔子雪人。

  图片中南七月也笑着,虽然笑容有点勉强,但总归是笑着。换好壁纸,墨时聿将手机原封不动放回她掌心,随后伸手将人搂住,带着她往屋里走:“外面冷,进屋吧。”

  -

  入夜。

  晚餐之后,墨时聿便上楼去了书房,说是处理工作。南七月在客厅沙发上坐了许久,长生回房间休息了,她还坐在原处没走。

  见韩嫂端着轻食的宵夜路过,南七月连忙喊住她:“韩嫂,我帮您送吧,正好我要上楼。时间不早了,您早些休息。”

  她快步走出客厅。

  从韩嫂手中接了装有宵夜的盘子。

  而后上了楼。

  墨时聿的书房在最东侧,这边很安静,适合他办公。南七月行至房门口,抬起手敲了几下门,听到回声,她才开门进去。

  男人坐在办公椅上。

  笔记本电脑开着,他正对着屏幕浏览电子文件。

  南七月徐徐往里走,将夜宵摆在桌子一边,轻声说:“韩嫂做了银耳莲子羹,我正好上楼,就帮她给你送过来。”

  墨时聿嗯了声。

  没抬头。

  约莫过了半分钟,见她站在原地还没走,墨时聿才掀开眼帘:“有事?”

  南七月红唇抿了抿,她放低了姿态,温声小意道:“傍晚我接到梁医生的电话,他说长生恢复得特别好,第三次手术可以提前一些,四月中旬就可以做。”

  “所以?”

  “你能救他吗?”

  “我给过你选择。”墨时聿道。

  他在游轮上给了她二选一的选项,要救权恒还是救长生。南七月解释:“我当时没有选,掉进海里是我失足,权恒跑了是你手底下的人没看管好。”

  墨时聿停了手上的动作。

  他抬头,注视着南七月的脸数秒钟,再开口时声音沉了许多:“但凡你有退路,你都不会主动向我低头。南七月,你应该知道自己没办法了,所以不用再跟我说多余的话。我可以救长生,但是你得拿出诚意。”

  他拉开椅子起了身。

  绕过桌椅,从南七月身旁走过,男人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低声与她说:“你知道我要什么。”

  南七月蓦地仰头。

  对上他深邃的黑眸,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房门关上。

  南七月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她注视着先前墨时聿坐过的黑色办公椅,她真的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明明对她没有感情,为什么非要占着她?

  想来想去。

  只有一个可能。

  他居高位时间久了,多年受人尊敬。一朝被人算计,心有不甘想报复回来。

  -

  走廊上。

  墨时聿瞥了眼紧闭的书房大门。

  他往前走的同时拨了医院的电话,那头的人正是长生的主治梁医生。墨时聿吩咐道:“近期多联系她,催她尽快找好适配的骨髓。”


第122章 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

  大雪持续下着。

  回京城之后南七月夜里就睡不好,那天晚上与墨时聿谈完,她更是彻夜未眠。一连几日失眠,精神有些许差。

  早起打了霜。

  屋外的盆栽绿植都被冻住了。

  今天就是年三十,御园的佣人差不多都放假回家了,韩嫂昨儿也回了老家。偌大的别墅瞬间空落下来,只剩墨时聿南七月和长生。

  南七月披着加绒的外套下楼,窗外雪光映照在她巴掌大的脸上。她朝着光亮方向望,见墨时聿正带着长生在贴对联。

  别墅大门口。

  架了两把椅子。

  长生站在椅子上,墨时聿给他递对联,同他一块儿张贴好。

  “姐夫,烟花什么时候送过来呀?”

  “下午吧。”

  “韩嫂他们都放假了,咱们今晚的年夜饭怎么办?老大最不会下厨,我也不怎么会。姐夫,你会吗?”

  “会。”

  “我们会有压岁钱吗?”

  “给你准备了。”

  听到这话,长生高兴得很。他从椅子上跳下来,拿着另外几副对联去了侧门,自信满满地说他会贴,都让他来贴。

  墨时聿顺着他,没跟他往侧门去。男人放下手里的胶纸,起身的那刻,余光装入玄关口的南七月。他偏头,迎上她冷淡的眼神,墨时聿权当做看不见,他走上前,伸手拢了拢她的外套,给她挡住寒风:“你畏寒,少出门吹风。”

  南七月站在原地,任由他给她拢大衣。

  她抬起头。

  刚好迎上男人低下来的眸子,两人对视,南七月说:“在演技和伪装这方面我确实比不过你,也难怪会输给你。墨时聿,你是怎么做到在我面前拿长生做筹码,在长生面前又对他那么友善?衔接得如此流畅,毫无破绽。”

  “下午烟花会送过来,有你喜欢的种类。”

  “梁医生昨天又联系了我,说了骨髓移植手术的事。长生的第三次手术必须要做,他过了年才十八岁,他不能死。”

  “年夜饭想吃什么?做中餐怎么样?”

  “墨时聿。”南七月快步往前,追上刚进屋的墨时聿,从后方拉住他的衣袖,“如果我说我愿意,你是不是就答应捐骨髓救长生?”

  闻言。

  墨时聿终于没再说其他话题。

  他侧了眸子,眸光落在后方女人微白的小脸上。墨时聿注视着她,他不喜欢她这副表情,那种不情愿却又不得不愿意的样子。

  不就是为了权恒吗?

  她和权恒青梅竹马从小相识,彼此喜欢。若不是为了救长生,而这份救命的骨髓在他墨时聿身上,她也不会冒着险跑来京城,费尽心思接近他。

  墨时聿持续多日的好心情被她一瞬间的功夫打碎。

  莫名的烦躁。

  他将她的手从自己衣袖上甩开,冷声道:“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如果不是你这几分相似的脸,你觉得你能成功进入御园?”

  他在点她。

  南七月也明白他的意思,不外乎说她是沈梨的替身。

  她仰头看着他,接了他的话:“我知道是因为这张脸,当初要不是有这个契机,我也近不了你的身。所以我只是你用来思念亡人的工具,那么你大可以把我当成花瓶放家里摆着。”

  “墨时聿,只要你愿意救长生,等他痊愈了,我可以一辈子留在京城,待在御园别墅。直至你找到下一个比我更像沈梨的人,行吗?”

  视线里,墨时聿脸色更沉了。

  他生气了。

  南七月愈发不懂,他为什么生气?她已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到底哪一个字说得不如他的意,惹他不高兴了?

  见他转身离开,南七月立马追上去,想伸手拉他,想起刚刚被他甩开的样子,怕惹他厌烦,又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那你说,你到底怎么样才愿意捐骨髓?你告诉我,但凡我办得到的,我都尽全力为你办。”

  墨时聿:“把权恒杀了。”

  南七月步伐蓦地停住,到嘴边的话也硬生生吞了下去。见她没跟上来,墨时聿侧眸瞥了她一眼,冷呵了声:“办不到吗?”

  “你不能这样……”

  “恋人和弟弟之间选一个,很难吗?还是说你两个都想要,可是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距离长生的手术时间还有一两个月,你可以慢慢想。”墨时聿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故意补充了句:“只不过年后我要出差,没有三五个月回不来。”

  南七月忘记墨时聿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回过神,抽出思绪的那刻,视线范围里已经没了他的身影。她缓缓靠上背后的墙壁,有些崩溃。

  -

  年夜饭很丰盛。

  墨时聿下厨做的。

  三人在餐厅里吃了团圆饭,墨时聿给长生发了一个红包,给南七月也准备了一个。饭后,他与长生在院子里放烟花,南七月站在屋檐下看,偶尔靠近,墨时聿没理她。

  凌晨跨年的钟声响起。

  守岁结束了。

  长生抱着怀里的毛绒玩具起了身,同墨时聿南七月道了声新年快乐,便打着哈欠上了楼去了客房。

  少年身影消失。

  客厅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液晶电视重复播放春晚的声音。里面的演员正在说小品喜剧的台词,南七月却笑不出来。

  她转过头看旁侧单人沙发上的墨时聿,张了张嘴打算说什么,男人根本没给她机会,放下手里的财经杂志便起了身。

  墨时聿上楼了。

  随着步伐声音变小,他的背影也逐渐消失。南七月深吸了口气,不免想起上午他说过完年要去出差,起码三五个月才回京城。

  她处心积虑来到京城就是为了救长生。

  如今临门一脚。

  只剩最后一次手术了。

  南七月垂放在身侧的双手无意识攥紧了身下的沙发垫,她定了定神,决定再最后试一把。如果今晚还是不行,那她真的只能把权恒提过来以命换命了。

  她在乎权恒。

  可她更在乎长生。

  如果非要拿恋人和情同姐弟的家人来比,南七月会选后者。她可以一辈子无依无靠无人疼爱,但是她的长生不可以。


第135章 愿者上钩

  -

  二楼走廊幽静。

  橙黄色的照明灯落在南七月身上,她迈着步子走到书房门口。抬起手敲了几下门,她知道墨时聿听见了,但他就是没理她。

  南七月也不管他会不会生气。

  握着门把手将门打开。

  她走了进去,合上门的同时迎上男人冰冷的眸光。他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背后窗帘紧闭,整个屋子很是压抑,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带上了重量,压在她身上。

  看着她走近,墨时聿剑眉微蹙:“我没有时间跟你废话,南七月——”

  南七月忽地弯腰。

  毫无征兆地亲上他的薄唇,用着他以往教她的吻技,伸手轻捧住他面庞的同时张嘴吻他,将他没说完的话吞入自己腹中。

  她能感受到他肢体骤然僵了一下。

  但他没推开她。

  如此,南七月愈发靠近,一点点试探,缓缓地往他怀里靠,慢慢地坐到他腿上。几乎是在坐下的那一瞬间,墨时聿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肢,他拿回主动权,捏住她下巴狠狠地回吻。

  不似接吻。

  更像是报复性的占有和泄愤。

  一寸寸侵占,仿佛吸尽了她肺部所有空气,令南七月一度眩晕,有了溺毙的窒息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松开她的时候,南七月急促地呼吸着,顶着一张因缺氧而微微发白的脸注视着他,示弱的眸光看得墨时聿修长的手指蜷了蜷,握着她细腰不禁加大了力气。

  墨时聿缓了好几秒钟,才勉强找回理智。他盯着她,嗓音低哑:“学聪明了。”

  不犟嘴。

  也不摆那副不讨喜的脸色。

  懂得来示弱讨好了?

  南七月不知道什么叫做学聪明,她只是在试探。前一种方法没有用,那便换一种,试探对了,她就会顺着这条路往前摸索。

  这一年里都是如此。

  今夜也一样。

  许久前她就发现墨时聿喜欢吻她。无论是睡前还是醒来,她偶尔去墨氏探班,只要两人独处,他就会摩挲着她的腰窝,把她抱在怀里吻。

  南七月软着身子靠在他肩膀上,她贪婪地呼吸了几口空气,才开口说:“我和权恒不是恋人,没有订过婚也没有领过证。”

  “我和你不同,我们早就订了婚,年前也结婚成了法定的夫妻。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来京城这一年你对我蛮好的。”

  “满足我所有的要求,带我去各种地方玩,只要我说句喜欢,第二天那些东西就会出现在我眼前。这些是我曾经在伦敦,在权家庄园里从来得不到的。”

  “我其实就是有点生气,当初来京城的时候,觉得自己长得像沈梨,是接近你最好的契机。现在却觉得不高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就觉得不喜欢做别人的替身,因为你在乎的是那个去世的人,不是我。”

  南七月抬头。

  准确无误对上他深邃的眼睛。

  严格来说是他一直看着她,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南七月抬眸,都能与他对视。南七月慢慢朝他靠近,感受着他的呼吸,软下声音说:“时聿,我们和好吧。以后都不吵架了,我收敛脾气,你也多喜欢我一点儿。我不回伦敦了,我们就像普通夫妻一样生活,永远陪着对方好不好?”

  她眉眼带笑。

  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察觉到她眸光中的晃动,细听也能听出她话音里的颤动。当然很紧张,在活阎王面前,她也做不到全身心放松。

  墨时聿没有回答她的话。

  南七月也不知道他到底信没信她这番话,在他抱着她走去卧室那刻,他信与不信都不重要了,她知道这一步走赢了。

  他妥协了。

  他会捐骨髓。

  长生也有了平安痊愈的保障。

  -

  下半夜。

  窗外的烟花声逐渐回落。

  屋内攀升的温度也渐渐回归正常。

  南七月趴在床褥上,白皙的双肩露在空气里。缓了十几分钟,她才把这口气缓过来。听着浴室方向淅淅沥沥的水声,她撑着胳膊起身,掀开被子下床。

  双脚踩在地毯上,险些腿软摔倒。

  吃疼地扶了一把床沿,南七月一鼓作气走到床尾,拾起掉在地上自己的衣物。一边注意浴室方向,一边快速摸出口袋里的药。

  二十四小时紧急避孕药。

  她抠了几颗,也没顾上喝水便囫囵吞了。水声忽地停下,南七月那根弦骤然绷紧,她快速把衣服放回原位,掀开被子钻回被子里。

  她是趴着的。

  看不见来的人,只能听到脚步声。随着身旁床褥下陷,熟悉的男性气息将她笼罩。墨时聿从后方抱上她,他身上水汽未干,不禁让她想起他徘徊于理性与失控边缘,汗水从他身上滴落到她身上——

  “醒了?”

  墨时聿声线悦耳,事后喑哑了些,是有种形容不上来的性感。

  南七月没说话。

  她翻了个身,主动钻进他怀里,枕着他的手臂靠在他坚实温热的胸膛上。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南七月开了口:“我想买对婚戒。”

  她这话倒是让他意外。

  之前领了证,墨时聿让人专门定制的婚戒她也不戴。

  “初七商场开门我陪你去买。”

  “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她以前都不会谈婚礼这个词,包括请柬样式、场地、婚纱等等,她都不回理,更别说主动问起。

  “下个月。”墨时聿说。

  “会不会太赶了?”南七月又说,“我还没选请柬的样式,场地也没选,婚纱还没试。婚礼一辈子只有一次,我要一场最好的。”

  墨时聿沉默。

  她是不是在演戏不重要,因为他吃这一套。也许是年前最开始发现她图谋不轨,就选择饶了她的时候,墨时聿就已经输了。

  过了几秒钟,墨时聿抚着她柔软的长发,吻了她的额头,温声应着:“嗯,最好的。”

  -

  跨年夜后,南七月再没提过一句伦敦。

  也没提过一句骨髓。

  就好像真的如她所说,她心里有墨时聿,她想和墨时聿度过余生,待在他身边是因为两人是夫妻,而不是为了他的骨髓,为了救长生。


第124章 服软

  年后京城雪停了。

  元宵节这天更是艳阳高照,久违的大晴天。

  花匠前几日来了御园,在后院摆满了盆栽,培植了不同种类的雏菊花。今日天气回暖,这些花骨朵精神了很多。

  日光落进客厅。

  洒在两人身上。

  墨时聿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报刊,南七月躺着,脑袋枕在他腿上,捧着手机刷小红书。浏览了许多汤圆的帖子,南七月馋了。

  她抬头看他。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他优越的下颚线,午后的暖阳刚好落在他身侧,减少了他平日里的冷漠疏离,添了几分人间烟火味儿,看起来平易近人了。

  察觉到妻子的目光,墨时聿视线从报刊上挪开。他低头看她,眼睛装入她的脸,男人眸光便温软下来:“怎么了?”

  “你会做汤圆吗?”

  “没做过,照着食谱做,应该不会差太多。”

  南七月爬起身。

  她点开手机的图片拿给他看,指着屏幕上橙色的柿柿如意小汤圆,“这个超级可爱。”

  墨时聿:“可以试试。”

  南七月下了沙发,穿上拖鞋。她拉上墨时聿的手,将人拉起身,顺势挽上他的手臂,亲昵靠在他身上,往厨房方向走。

  正趴在地毯上睡懒觉的橘猫睁开眼睛。

  还没睡醒便马不停蹄追上爸爸妈妈。

  -

  南七月动手能力堪忧。

  不管是折纸千纸鹤,还是下厨做糕点,但凡要精细动手做的东西,她都不行。墨时聿也没指望能教会她,就是带着她玩。

  所以。

  在她揉了一坨汤圆放进碗里的时候,墨时聿宠溺夸了她:“很厉害了。”

  南七月不信邪。

  照着墨时聿的动作重复了一遍,在他手里的面团就很听话,他想要它变成什么形状,它就能变成什么模样。

  她手里的就不行。

  怎么捏都是乱七八糟的一坨。

  南七月放弃了,她去水槽前洗干净手上的面糊糊。折返回墨时聿身旁,从后方抱上他,斜了身子歪着脑袋看他做,“我帮你打下手吧,等会儿我来烧水好不好?”

  “好。”

  “韩嫂陪长生去医院做复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给他留一份放冰箱吧。”

  “嗯嗯。”南七月点头,又说:“时聿,年三十你和长生买的烟花是什么呀?感觉很漂亮,下午我们再去烟花市场买一点,晚上回来放怎么样?”

  墨时聿点头,“都听你的。”

  如他所说,跨年夜那晚之后,墨时聿的确事事顺着她,不论南七月说什么,他都应着。两人好像共同选择性地遗忘曾经那段不愉快的记忆,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他们俩就是感情深厚的夫妻。

  -

  入夜。

  韩嫂去煮冰箱里留着的那份柿子汤圆,长生跟过去凑热闹。

  南七月坐在沙发上,正在看长生的复检报告。扫完每一行文字,看到最后一页梁医生的签名以及主治医生的那句数据指标一切正常,她才松了口气。

  南七月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没有。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半个月来,她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墨时聿身上。她甚至没有陪长生去复查,做足了一个妻子满心满眼都是丈夫的形象。

  墨时聿似乎挺受用。

  她能感觉到两个人的关系日渐和谐,尤其是她主动亲吻他的时候,他眉宇间显露的悦色不是假的。

  男人都喜欢乖巧听话的女人,这句话果然没有错。

  她有着与沈梨相似的皮囊,就已经得到了他五分关注。收敛性子,乖顺小意一些,便能获得他另外五分。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答应捐骨髓。

  她又不能开口提。

  现在“骨髓”和“权恒”两个词都是雷区,包括“伦敦”这个地名,南七月都不敢轻易提起,惹他生气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佣人端着一碗银耳羹从外边走过。

  南七月连忙起身,走上前将餐盘接了过来,笑道:“我上楼给时聿,你去忙别的吧。”

  下午墨时聿陪她去城南的烟火市场买了许多小烟花,回了御园之后他就去了书房,一直在处理工作。

  楼上。

  沿着安静无人的走廊走到最东侧,到了书房门口,南七月没有敲门便推门走了进去。墨时聿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办公,浏览电子文件。

  见她进来,男人第一时间停了手上的工作。

  他抬头看她,在墨时聿的注视下,南七月端着香味浓郁的银耳羹走过去,摆在桌上:“佣人刚做的,你工作好久了,喝点银耳对身体好。”

  离近了。

  墨时聿习惯性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把人拢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南七月笑容甜甜,低头亲了他一下,“还要多久才做完工作呀?我和长生等你一起放烟花。”

  “现在可以下楼。”

  “我不是来催你的,我只是来送银耳羹,然后说一说烟花的事嘛。”

  “嗯。”墨时聿低声应了句。

  语气能听出宠爱。

  他一只手抱着南七月,把人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握着她柔软的手,时不时捏捏她的手指头。抬头与她说话,目光全然落在她开合的红唇上。

  他的视线直白。

  眸光炽热。

  静谧的室内气温逐渐升起,南七月知道他的意思。她轻抿了抿唇,刚要说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墨时聿吻住了。

  他闭眼吮着她的唇,修长骨感的手指抚过她的后颈,托住她的脑袋。她黑色的长发从他指缝中穿过,放在她腰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她的腰窝。

  南七月被他吻得有点晕。

  只觉得周围每一寸空气都带上了他的气息,无形的禁锢与占有令她本能蜷了蜷手指。墨时聿从椅子上起身,同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卧室里去了。

  “放烟花呢。”

  “时间还早,等会儿夜深点放。”

  -

  许久。

  时间早与不早南七月都不清楚,她是被墨时聿吻醒的。本能张嘴呼吸新鲜空气,却给了他钻空子的机会,紧扣住她手指,加深地吻她。

  南七月闷哼了声。

  另一只手刚抬起来,就被他准确无误握住了。她昏沉之际,意识模模糊糊,好像听见墨时聿在喊她,他在她耳畔低语:“明天去医院吧,我救他。”


第125章 我想带你去见一见我母亲

  -

  翌日。

  京城医院贵宾室内。

  梁医生领着墨时聿去了楼下的诊室,抽取手术需要的骨髓。南七月和长生在贵宾室里等,少年低着头,一双手攥在身前,拧成了麻花。

  对于姐夫救他这件事,他一直心怀愧疚。

  一个人牺牲自己的健康去救另一个人,这个世界上,除了老大,也就只姐夫这样好。若是没有姐夫,他活不成的。

  长生深吸了几口气,道:“老大,等我第三次手术做完,身体若是好了,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姐夫。”

  南七月注视着他。

  好几秒钟后,才点了点头。

  她做的事从来不让长生知道,这个傻子一直还以为,他们俩从伦敦来京城,是为了帮师傅寻找失散多年的亲孙女。

  在这个过程中,她遇上了喜欢的男人,并跟他结了婚住在一起,刚巧这个男人有着与他适配的骨髓。

  长生的认知就是如此。

  其余的,南七月都没有告诉过他。她只想他顺利做完手术,痊愈后平安长久地活着。

  手机震动了几下。

  见到来信的ID名字,南七月偏头与长生说:“你在这坐会儿,我去趟洗手间,很快回来。”

  她交代完便离开了贵宾室。

  到了露天阳台,关上了玻璃门。南七月环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才点开这封来自大洋彼岸的邮件,师傅发来的:“3月2号下午,京郊湘府路大桥,有人接你。”

  标记了地点和日期,南七月利索地删掉这条邮件。

  师傅之前告诉她,不需要等长生第三次手术之后才离开。只要墨时聿抽取了骨髓,师傅就有办法将东西转移到伦敦。

  等她和长生回到伦敦,再动第三次手术。

  3月2号。

  就是这个星期六,还有五天。

  地点选在湘府路大桥,那边不属于京城,是两座城市相接的地界。墨家盘踞京城多年,墨时聿的势力范围主要集中在京城,去了京郊,他会受限制。

  现在只要想一个办法。

  一个能在这周六走出京城,抵达湘府路大桥的办法。

  -

  夜里墨时聿有点低烧。

  抽骨髓后遗症。

  私人医生在御园候着,南七月开门进了主卧,她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走到床边,在床畔坐下,小心翼翼擦拭男人额前渗出来的细汗。

  他似乎梦魇了。

  眉心紧皱。

  南七月伏低身子帮他擦汗,小声开口,试图把他叫醒:“时聿?时聿?”

  时聿。

  时聿。

  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落入梦中墨时聿的耳畔。他蓦地回过神,猩红的双眸戾气褪散,低头见握着枪械的那只手满是鲜血。

  他连忙往后退。

  再抬头,却看见多年前的墨时聿,十九岁的墨时聿。这是伦敦,权家的府邸。少时的墨时聿眸光狠厉,一枪击中权父,将人击倒在地。

  地上鲜血蔓延。

  倒在血泊中的中年男人试图伸手去拉儿子,最终没抬起胳膊。墨时聿想起来了,他记得母亲去世之际有多痛苦,也记起人面兽心的权父有多令人恶心。

  沈梨是母亲收养的义女。

  是他的妹妹。

  他、沈梨以及傅砚辞从小一起长大,一同上学,一起为母亲守丧入葬。他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在祭拜完母亲回权家的路上,他接到沈梨的求救电话。

  赶回权家。

  他没有找到沈梨,却看见沈梨的手机在权恒身上。他永远不会忘记踏入权父的房间,抱出满身是伤的沈梨的画面,也不会忘记沈梨吊死在权家祠堂的景象。

  权恒把沈梨弄去了父亲房间。

  从小被母亲带在身边,言行举止皆与母亲相似的沈梨被权父玷污。墨时聿忘了当时是怎么进的祠堂,回过神的时候枪已经抵在父亲心口。

  他枪杀了权父。

  作为丈夫不忠于妻子,他在娶了母亲的第三年让别的女人怀孕,生下了权恒这个私生子。母亲病逝的时候,这个人渣还没第一时间回来。

  伦敦上流圈子的人都说,权父最宠爱的儿子就是时聿。

  他却从未感受过父亲的疼爱。

  在权家的每一天,墨时聿不知道是怎么过的。离开伦敦,他只带走了母亲和沈梨的牌位,共同供奉在南山寺庙。

  回京城十年。

  他改了姓,跟母亲姓。外婆把墨家的产业交给他,他便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工作,仿佛这样就能忘掉曾经所有的不愉快。

  忘记母亲临死时绝望的眼神。

  忘记沈梨横死的模样。

  如果当年他再有本事一点,带着母亲逃离权家,母亲就不会抑郁而终,沈梨也不会死。追根究底是他没有用,他保护不了妈妈和妹妹。

  “时聿?”

  “时聿你醒醒?”

  熟悉的嗓音再次传来。

  清脆悦耳的声音,犹如四月的暖阳,落在墨时聿冰冷的身体上,他好像感受到了体温,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站在原地。

  脚下踩着梦境中的虚无空白。

  墨时聿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一点一点,他看见了一张如花的笑颜,七月的笑脸。

  虽然她是个骗子。

  可是,她会次次在他下班的时候在家门口等。他一下车,就能看见她,看见她身后别墅里为他留的那盏灯,就像儿时,不管他和傅砚辞在外玩到多晚,母亲和妹妹总会在家门口等。

  -

  主卧床上。

  在南七月一声接着一声的叫声中,墨时聿睁开了眼睛。他黑眸有些湿润,不知是泪还是无意流落进眼眶里的汗水。

  他偏头。

  眼睛里倒映进南七月的脸庞,那张在梦里冲他笑的容颜。

  墨时聿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慢慢往下,一点点握住她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只一味地握紧她,并没有说话。

  南七月以为他是发烧意识不清,转头喊了佣人:“时聿醒了,叫私人医生上楼。”

  她转回头。

  见墨时聿要起身,南七月连忙去扶他。等他坐好了,拿了个高一点的枕头给他垫上,询问着:“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头疼?”

  墨时聿沉默地注视着她。

  看着她满眼担心的样子,仿佛他在她心里很重要。墨时聿指腹轻抚了抚她鬓角的碎发,温声道:“七月,我想带你去南山见一见我母亲。”


第125章 梨字的含义

  墨时聿还在发烧。

  隔着不厚不薄的家居服,南七月能感受到他偏高的体温。他靠在她怀里,病中的他没了平日里上位者的冷漠,此刻就像一只大狗狗,没有攻击性,温驯又乖。

  南七月摸了摸他的头发。

  似安抚。

  也似疼惜。

  她与墨时聿认识有一年多了,同在一个屋檐下也有百个日夜,南七月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起自己的母亲。

  她以前听墨老太太讲起墨母。

  老人说,墨时聿的母亲是她最小最宠爱的女儿,生得极漂亮。去了伦敦读大学,嫁给了一个华侨世家公子哥,定居在伦敦。

  这些南七月倒是清楚。

  伦敦权家那些年之所以收养无家可归的孤儿,就是因为权家太太心善。这位太太,正是墨时聿的母亲。

  她能被权家收养,免受在福利院被领养的颠沛流离之苦,也是受了权太太善良的庇荫。进权家,她也经常听别人说,权太太长得非常漂亮。

  可惜没能亲眼见到。

  后来没几年,权太太因病去世了。

  其实,光是看墨时聿的长相,就能大致推断出他的母亲一定是绝佳的美人。

  -

  翌日。

  南山寺庙。

  墨时聿身体欠佳,两人乘坐缆车上的山。住持领着他们去了安静无人的偏殿,一个挂着“云水堂”牌匾的小殿。

  南七月对这个地方有印象。

  去年她随着南家的人一起来南山寺庙祭祖,无意间路过这里,听到云水堂里有人说话,但没想到里头的人是墨时聿。

  堂内燃着檀香。

  南七月朝里走了十几步,见到了供奉在案桌上的两块牌位。一块是墨时聿的母亲,另一块是沈梨,但是这牌位上写的字:“妹沈梨之灵位。”

  妹妹?

  不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吗?

  南七月没有多问,她安静地跟在墨时聿身旁,在他点香的时候,也点了三根香,作了作揖,插在面前的香炉里。

  在墨时聿和住持谈话期间,南七月去了云水堂后殿。率先映入她眼帘的,就是满园的梨树,原来那些栽种在御园的梨树都移植到这里来了。

  冬天过了。

  马上就要入春了。

  梨树的枝条有了点点葱绿,梨花开的时候确实很好看,纯白一片。南七月记得少时在伦敦庄园,她就听权恒说权家府邸种了不少梨树。

  “你很有本事,能让他带你来南山寺见他的母亲。”

  身后忽然有声音传来。

  南七月偏头,见傅砚辞走了过来,就站在她身旁。男人目视前方,望着这些被移植不久的大片梨树。

  傅砚辞说:“我和沈梨都是被时聿母亲收养的,沈梨胆子比较小,总会受权家的人欺负,太太就认了她做干女儿,让她做权家的小姐。”

  “太太是京城人,她很喜欢梨花。嫁去伦敦之后,权父也很宠爱她,为她种了满园的梨树。沈梨的名字就是太太取的,单字一个梨。”

  原来,过往的人物关系是这样。

  墨时聿私人别墅种着梨树,祭奠的是亡母。只是他把梨树全移走了,让花匠培植了许多南七月喜欢的雏菊。

  南七月不是个冷血的人。

  很多事情她其实都感受到了,比如说墨时聿的感情。虽然他从来没有表达,但她能感觉到,不然她也不可能被发现了还活着。

  可是。

  她和墨时聿没有未来。

  他们俩从一开始就只是互相的利用,墨时聿对她动心,是她没料到的。她一直觉得,墨时聿将她看成替身,顶多在替身之外有点怜惜之情。

  傅砚辞又说:“他对你怎么样,你心知肚明。所以,不要拿捏他舍不得伤害你这一点反过来去谋害他。”

  “你能从伦敦来到京城,处心积虑靠近他,就该知道间谍一旦被发现最轻的下场就是死。他护着你,没要你的命。”

  “希望你看在他救了长生的份上,不要联合伦敦那边的人对他谋求算计。他回京城这十年也不容易,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花了心血挣来的。”

  “权恒想抢,自己来抢,让一个女人冲锋陷阵,即便拿到了成果,也没脸说出口。”

  “我来京城与权恒没有关系。”南七月否定他的话,其余的她也不多做解释,只说:“我只是想要他的骨髓,只是为了救长生,其余的我都不会拿。”

  傅砚辞:“你最好是这样。”

  男人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后院。

  片刻功夫。

  长廊的屋檐下只剩南七月一个人,偶尔有风吹来,将梨树树枝吹得咯咯作响。不知站了多久,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男人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手。

  南七月下意识偏头,从她的角度,看见墨时聿因生病而微微发白的脸。有几片枯萎的树叶被风吹落,其中一片落在她的长发上。

  墨时聿帮她拿掉。

  他低头看她,眸光温软:“下山吧。”

  “你不多待一会儿吗?”

  “主要是带你见母亲,她见过你了,就可以了。”

  “……”南七月没有说话。

  -

  南山寺距离京城市区车程两小时。

  许特助开着车。

  墨时聿和南七月坐在后车座,行驶了一长段距离,许特助汇报了几个工作,其中一项需要墨时聿亲自去处理,就在3月1号前后。

  师傅让她3月2号去湘府路大桥。

  有人来接她。

  这个时间墨时聿若是去出差工作,那她刚好能离开。南七月偏头看身旁的男人,说:“我看网上说,过两天京郊的迎春花会开,我想跟长生一起去看看。”

  “打算几号去看?”

  “2号吧,周末人多一些,热闹。”

  “嗯,我陪你去。”

  听到这个回答,南七月神色微僵了一下,很细微短促的表情,几乎是浮现了一下,就被她很好地掩饰下去了。

  他不是有工作吗?

  也陪她去?

  南七月没有反问,也没有继续接话。说多会错多,更加会引起他的怀疑。可是,如果墨时聿陪着她去的话,她不一定能离开。

  她该用什么办法让他不去呢?


第127章 车祸

  这个问题困扰了南七月好几天。

  她进书房的时候,听见墨时聿跟许特助通电话,说是要推掉2号所有的工作,因为他要陪她和长生去京郊湘府路大桥附近看迎春花。

  她注定没办法独自和长生出门。

  无法离开墨时聿的视线。

  只要墨时聿在她身旁,周围定是会有许多不现身的保镖。师傅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将她和长生一起从墨时聿眼皮底下带走。

  南七月想了很久。

  与其她和长生一起走,导致最后没走成,不如让长生先走。只要长生不在京城,只要他平安了,她就可以放心,也不会有软肋和顾虑。

  -

  周末。

  3月2号。

  天气预报是大晴天,南七月起床后却发现天阴沉沉,像是要下大雨。她离开窗前,去浴室洗漱,随后进了衣帽间。

  她的衣柜总是很满。

  装的全都是奢侈品牌当月的新款,都是墨时聿给她买的。

  站在柜子前,南七月犹豫了许久,最终拿了那条藕粉色的长裙。这是许久前,她和墨时聿参加宴会,他当众表明她是他未婚妻时她穿的。

  南七月换好裙子走到全身镜前,理了理裙摆,再抬眸,视线里装入刚进来的墨时聿。她注视着镜中的他步步朝自己走近,走到她身后,帮她拉好后背的拉链。

  他挑了一条简约款的项链。

  一只手握住她的长发捋到肩膀侧边,而后打开链条戴在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墨时聿抬眸,两人通过镜像对视,他注视着她:“今天怎么穿这条裙子了?”

  “感觉这条裙子适合赏花。”

  “嗯,很漂亮。”

  墨时聿对她向来不吝啬夸赞,时常说她漂亮。她再次看了眼镜中身后的他,主动拉上他的手,仰头与他笑道:“下楼吧,佣人已经做好早餐了。”

  “好。”

  “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了?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好得差不多了。”

  “昨晚还低烧来着,哪里好得差不多了?”南七月嗔了他一眼,下楼的过程中又说:“别那么急着忙工作,先把身体养好。”

  “会的。”

  “总是嘴上答应,公司那边一有什么事,又立马去书房处理了。”南七月嘀咕。

  听着她的话,墨时聿眉宇浮现悦色。

  他将她的手握紧了些,弯腰靠近她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等会儿出门的时候去医院接长生吗?”

  “不去了。”

  “不带他一起去?”

  “他昨天去医院去的晚,我就让他在医院住一晚,今天再做检查。估计没有一个上午做不完,韩嫂陪着他呢,没事的。”

  墨时聿点头,都听她的。

  早餐是比较简单的中式面点,南七月胃口不是很好,只吃了小半碗面。墨时聿给她剥了虾,她也只吃了几只。

  有点心不在焉。

  心神恍惚。

  出门的时候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雨,墨时聿接了佣人递来的伞,将南七月拢到怀里带进伞下,一同出了别墅。

  古斯特驶离御园。

  南七月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看着窗外熟悉的林荫道一点点往后走,偌大的别墅也逐渐消失在了视线里。

  京郊湘府路大桥已经不在京城的范围里。

  距离有些远。

  车程需要三个小时左右。

  开到一半的时候,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了,砰砰砰地砸在车顶,像是要把车子砸出个大窟窿。南七月顾及墨时聿的身体,她偏头看他:“要不我来开吧?”

  “没事。”

  “你休息一会儿。”

  “不是很累。”墨时聿偏头看了她一眼,温柔道。

  他这样说,南七月便没再坚持。车子又行驶了一段路程,南七月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出了京城,似乎快到湘府路了。

  墨时聿这会儿接了个电话。

  他戴着蓝牙耳机,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脸色不是太好看。见南七月醒了,他挂了这个电话,摘了耳机。

  车子在前方的十字路口停下。

  等漫长的红灯。

  墨时聿转过头看她,刚睡醒不久,她揉了揉眼睛。注视了她数秒钟,他才开口:“下了大雨,迎春花估计被风雨吹落了,要不改天再来?”

  “应该不远了,快到了吧?”南七月脱口而出,话音出口才发现自己有点急切了,她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咱们都开了这么远了,不如去看看,不然就白开了。”

  墨时聿像是信了她的话。

  嗯了一声。

  绿灯亮了,他驱动车子驶过十字路口,往湘府路方向开。男人修长骨感的双手握着方向盘,从南七月的角度,第一眼便看见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婚戒。

  结婚当天开始他就戴着。

  不曾摘过。

  在南七月入神的时间里,车子开上湘府路大桥。暴雨的原因,桥面上没有别的车辆,周围也不见行人。

  忽然。

  地面猛烈的颤动传来,像是千斤重的大货车超速开来,整座桥似乎都在晃动。南七月回过神,抬头的那一秒钟,就看见桥对面一辆黑色的无牌照奔驰车飞速冲来。

  对方来得太突然。

  南七月黑色的瞳孔猛地紧缩,转头提醒墨时聿,她张嘴的话音还未出口,就只看见他猛地向左打方向盘,避让奔驰车的那一瞬间,古斯特猛地冲向桥墩。

  主驾驶的位置撞击墩子。

  剧烈的撞动令南七月大脑骤然空白,整个人砸在了中控台。天旋地转的那一刹那,墨时聿握住了她的手,她抬起眸子,视线里看见他俊朗面庞的同时也看见刺眼的红色鲜血。

  意识消失的前夕。

  南七月见他薄唇微启,听到他很轻的声音:“回伦敦吧,离婚协议许淮会给你。嫁你想嫁的人,过你想过的生活。”

  南七月呼吸加重。

  喉咙上仿佛堵满了血块,她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感受着他握着她的手越来越松,力气越来越小,不知是着急还是别的情绪,南七月眼眶逐渐泛红,有了水雾,在闭眼晕厥之际,女人眼角滑了一行透明的眼泪。

  -

  南七月睡了一觉。

  很漫长。

  她不停地做梦,碎片化的梦境不断更迭,从这个梦掉入另一个梦,循环往复。她醒来的时候,看见头顶的天花板,周围的景物并不是御园别墅的陈设。

  消毒水的味道。

  是医院。

  耳边由远及近传来男子的声音,她转动眼睛,模糊的视线定格在权恒脸上。对方伏在床边,对于她醒来这件事,满脸惊喜。

  为什么会是权恒。

  墨时聿呢?


第125章 墨时聿去世

  南七月大脑一片空白。

  浑身酸乏无力。

  直至医护人员进了房间,给她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约莫过了十五分钟,靠在床头的南七月才渐渐有了意识。

  她缓缓抬起眸子,看向站在床边与医生交谈的权恒。察觉到她的视线,权恒立马走了过去,伏低身子小声询问:“七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别害怕,跟我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南七月脑子好乱。

  她只记得那天雨下得非常大,砸得汽车玻璃砰砰作响。他们上了湘府路大桥,对面车道冲过来一辆飞速行驶的黑色奔驰。墨时聿打了方向盘,他明明可以让她所在的副驾驶座撞向桥墩,可是他没有,他保全了她。

  他流了好多血。

  他紧握着她的手一点点变松,他说让她回伦敦,离婚协议已经签好了字,她可以嫁她想嫁的人,过想过的生活。

  所以他知道她会在湘府路大桥逃跑。

  为什么。

  知道为什么还要陪她过去。

  南七月猛地回过神,打着针头的手下意识抓住权恒的手臂,问道:“墨时聿人呢?墨时聿他怎么样了?长生呢?长生在哪?你怎么会在京城——”

  她情绪过激。

  黑色的瞳孔紧缩着,抓着权恒胳膊的那只手也扼得非常紧,以至于输液的针孔刺穿了静脉血管,红色的血液开始往输液管里倒回。

  权恒连忙让医护人员来处理,怎奈南七月防护性太强,压根不让人碰。他拿她没办法,只能快速解释着:“长生很平安,他月初就做完了第三次手术,现在还在恢复期,就住在楼上的病房里。”

  “这里不是京城,是伦敦。这是权家的私立医院,以前你小磕小碰受伤的时候我带你来过,你不记得了吗?”

  “至于墨时聿,他已经死了。3月2号京郊湘府路大桥发生车祸,交警和救护车赶到,将你和他从车里救了出来。”

  “你们俩都进了抢救室,墨时聿抢救无效死亡了。师傅就是趁着墨家办丧事,无暇理会你,让人把你和长生从京城带了出来,带回了伦敦。”

  “你已经昏迷了快一个月,我们都急坏了,生怕你醒不过来。好在上帝保佑,你今天终于醒了。七月,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仿佛短暂性的失聪,南七月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包括权恒的声音。

  她只听见那句:“墨时聿抢救无效死亡。”

  墨时聿死了?

  墨时聿怎么会死呢?

  不可能。

  在她的印象里,墨时聿是个不会疼也不会死的人。世界上谁都会受伤,谁都会死,唯独墨时聿不会,阎王爷都不敢收他!

  他怎么可能死!

  南七月拔了手背上的针头,掀开被子就往床下跑。她躺的时间太久,双腿落地的那一瞬间肌肉无法支撑,踉跄地摔在地面上。

  权恒刚要去扶,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胳膊,就被她一把推开了。南七月咬牙站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往门外跑。

  怎么会死?

  不可能会死!

  -

  听到南七月苏醒的消息,长生第一时间从楼上下来。跑进走廊,遥遥望见从病房里跌跌撞撞出来的南七月,女人赤着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

  长生旋即快步跑上前。

  伸手扶住她。

  “老大你——”

  “湘府路大桥发生的车祸我知道,权恒告诉我墨时聿死了,墨时聿他死了,权恒在胡说八道什么?”

  听到这句话,长生眼中难掩失落与难过。

  他抿了抿嘴唇,没敢去看南七月的眼睛,只说:“老大,姐夫真的去世了。我手术成功之后在病房休养,看了京城的新闻,墨氏财团发了讣告宣布总裁逝世,墨家也办了一场丧礼,许多人都去墨家墓园祭拜姐夫。”

  如果说权恒的话有假,那长生的话绝对是真的。

  他很信任墨时聿。

  他把墨时聿当成真正的亲姐夫。

  他不会拿墨时聿的生死来开玩笑。

  正因如此,南七月在听见这句话的那刻,心脏忽地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仿佛有无数针尖刺扎入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南七月依旧不信。

  她回到病房,拿着平板搜集了月初京城湘府路大桥的车祸新闻,又看到墨氏财团发出来的面向全体大众的讣告,也看了墨家举办的丧礼。

  最后。

  她借了一部手机,在拨号界面指尖颤抖地按了十一位数字的手机号码,点了绿色的拨号键。她将手机放到耳旁,听着拨号的声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电话通的那一瞬间,南七月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开口便喊:“墨时聿?墨时聿你在玩什么,新闻和丧仪视频都是什么东西?”

  “我是傅砚辞。”

  “你——”南七月哽住了,葱白的手指蓦地握紧手机。她其实已经得到了答案,却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直至傅砚辞冰冷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他说:“这个号码不会注销,但是请你不要再拨过来了。你和时聿离了婚,不是夫妻,他人也去世了,我没有什么要跟你说的。”

  “嘟!”

  电话被挂断了。

  听着那道短促的忙音,南七月迟迟没将手机拿下。她木讷地坐在沙发上,双目空洞地注视着面前的茶几,脑海里满是车祸当天墨时聿紧握住她手的画面。


第129章 一年后

  -

  南七月在医院住着。

  她做了体检,外伤都开始愈合,其实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但是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几乎不怎么说话,除了偶尔和长生说几句,其余人叫她她都不理睬。

  这天上午。

  病房里的护工都不在,南七月离开了房间。

  阔别了一年多的伦敦故土,如今回来她似乎也没有很欣喜。明明已经给长生做完了手术,完成了当初去京城时的目的,南七月却高兴不起来。

  在露天阳台上站了许久,吹着伦敦湿漉漉的风,望着远处黑云压城的天际,南七月出神许久,视觉有些疲劳了,她才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

  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权恒的声音。只因他们的对话中提到了她,南七月便停了步子,多听了几句。

  先开口的是权恒的舅舅,中年男人声线粗犷:“七月和墨时聿在京城结了婚,做了挺长一段时间的夫妻,她肯定不是以前那张白纸了。”

  “如今墨时聿已死,权家最终都会落到你手上。上流圈子里有无数优秀且冰清玉洁的名媛大小姐,舅舅觉得你从中挑选一个比较好。”

  权恒没有立马回话。

  他既没有第一时间说非南七月不娶,也没有开口说南七月的不是。但他犹豫的这段时间,足以证明他在乎南七月是不是白纸这一说法。

  他在嫌弃南七月。

  不用明说,可以感受到。

  一墙之隔的南七月站在过道上,听见这些话,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也没任何波动。她转过身,去了护士站。

  她独自办理了自己和长生的出院手续。

  在两姐弟收拾东西的过程中,权恒开门进了病房,他朝南七月走去,关心道:“七月,你身体还没好,在医院多住些时间观察一下。”

  “我没事了。”

  “如果你真的坚持出院,那我带你回权家府邸。我已经让人安排了你和长生的住所,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很大的洋房,所有东西都配置好了,只管入住。”

  “不用了,我们回庄园就好。”

  权家府邸太金碧辉煌,奢侈又豪华。她和长生只是无名小卒,有什么资格住进去?当然,她也不想住进去。

  权恒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太好,从她醒来那天,得知墨时聿去世的消息之后,她的神情就是这样冷淡。

  她过分在乎墨时聿,这一点让权恒很不舒服。

  “七月,你不会真的对墨时聿动心了吧?”

  “……”南七月没说话。

  权恒当她默认,男人有些臭脸,声音也加大了些:“七月,我们俩认识数十年,还比不过你和墨时聿在一起一年多吗?难道你要背信弃义,不顾我们的约定,移情别恋变了心,要给一个死人守活寡?”

  “权恒!”南七月打断他,厉声道:“他好歹是你哥哥,他已经去世了,你就不能尊重他一些,嘴上积德吗?”

  “之前你确实对我许下过承诺,说是有朝一日你在权家站稳脚跟,就娶我进门。可是现在你扪心自问,你难道对我没有意见?”

  “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在京城跟墨时聿有了夫妻之实,我不是以前那张白纸了。你介意,你心里比谁都介意。”

  听到这话,权恒意识到自己和舅舅的对话被她听到了。

  权恒稍显慌张,“七月,不是你想的那样,舅舅他只是给我提建议,我并没有答应他。”

  “你也没有立马为我说话,这就证明你很介意。”南七月不想跟他多说了,她没再看他:“墨时聿死了,权家的所有一切很快就都是你的。”

  “以前你在权家没有地位说不上话,总来庄园和我一起,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距离。现在不同了,以后我们都不是一路人,也不会走到一起了。”

  “而且权恒你知道吗,我其实有点怨恨你。”

  “七月……”

  “若不是你擅作主张跑去京城,还上了墨时聿送给我的那艘豪华游轮。我来自伦敦这些事就不会被戳穿,事情会朝着我计划的方向一步一步走。”

  “长生会顺利地在京城做完第三次手术,我和长生也能凭自己的本事回到伦敦,墨时聿也不会为了救我死在那场车祸里!”

  “从一开始我就只想要他的骨髓,只想让长生活下去。现在我背负了墨时聿的命,他为了我死掉了,你让我该怎么释怀,我这辈子该怎么安心地过下去!”

  权恒哽住了。

  准确来说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南七月拿好手里的东西,与长生对视了一眼,便绕过权恒径直往病房外去了。回过神后的权恒要去追,却被长生挡在了房门口。

  少年狭长的眼眸望向他,阴冷道:“以前我就看不惯你,现在更厌烦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和老大,我们不欢迎你!”

  -

  权家庄园在郊外。

  距离伦敦市中心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

  这边人少,果园和菜园多,权家每隔几天会派人来这里采摘新鲜的瓜果蔬菜。推开木制的栅栏大门,南七月与长生先后进了院子。

  花架上的雏菊都盛开了。

  各种颜色的花朵簇拥在一块儿,绚烂非常。

  这画面不由得让南七月想起京城御园的院子,墨时聿移走了所有的梨树,让花匠培植了各类雏菊花,现在是四月份了,想来那些雏菊应该开花了。

  南七月收回视线,推开大门进了屋。

  一年多时间没有回来,家里都积灰了。窗户没有关,地上到处都是风吹进来的杂草。南七月和长生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屋子打扫干净。

  她想着:

  从今天开始便不再踏出这所庄园了。

  就跟长生两个人住在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外界所有的事都与她没有关系。

  此刻。

  南七月站在花架前,拿着水壶给花骨朵浇水。傍晚的夕阳余晖映照在她身上,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反射了光芒,显得格外耀眼璀璨。

  -

  第二年。

  又是一年的春季。

  南七月回伦敦已经一年了,在庄园里待了一年。她很少出门,除了采买必要的生活物品,其余时间她都不出去。

  她还是关注新闻的。

  经常听报道。

  比如:权恒并没有接管权家,本来是要接任家主的位置,可是一个月前发生了变数,具体发生什么外人不清楚,南七月也不知道。

  清晨阳光落入屋内。

  南七月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早餐,她的厨艺愈发好了,做的面条与墨时聿以前做给她吃的一模一样。

  不止面条。

  她还会做蛋糕了。

  长生生日那天她就做了一个小六寸鲜奶油蛋糕。

  南七月端着两碗热乎乎的细面出来,放在餐桌上。听到外头少年的脚步声,她喊着:“洗了手过来吃早饭了。”

  长生跑得气喘吁吁。

  他手里攥着一份纸质的日报,跑进餐厅直奔南七月,将报纸递给她的同时喘着气说:“老大,我、我在报刊上看见姐夫了,活的,活的姐夫!”


第130章 故人重逢

  空气安静了数秒钟。

  一年没有过问外界的生活,南七月好像已经淡忘了以前的事。在听见长生这句话时,她内心深处还是掀起了波澜。

  原来并没淡忘。

  需要努力去忘记的人和事,偏偏最难忘记。

  南七月拿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擦干净之后,才伸手去接长生手里的报刊。她摊开纸张,目光落在这一行加粗的黑体英文字上。

  翻译过来就是:“权氏财团近期进行总裁民主大选最后一轮,两位候选人均已抵达伦敦权氏本部,最终花落谁家?”

  大选总计三轮。

  前两轮筛掉了好几位优秀的候选人。

  如今只剩下权董事长的私生子权恒,权董事长与发妻的儿子墨时聿。报刊上的照片有点模糊,是记者蹲点偷拍的。

  只有半边侧脸。

  画质不清。

  南七月也看出这就是墨时聿。

  他没有死,他还活着。一年前墨家的丧礼是假的,墨氏财团发出的讣告也是假的,傅砚辞那通电话同样是假的。

  “老大,咱们回市区找姐夫吗?”

  “老大老大?”

  长生喊了好几句,南七月才回过神。她抬眸看他,见少年眼内纯粹的亮光,他真的很期待见到墨时聿,他从心底里喜欢墨时聿。

  南七月摸了一下他的脑袋,把报刊还给了他:“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晚上给你留门。”

  “你不去吗?”

  “嗯,我照顾花架上的雏菊。”

  “这些花明天也可以收拾,我们现在开车过去,下午就能见到姐夫。”

  “我不去了。”南七月再次开口,拿起已经空了的水壶,转身回了屋子,“出门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少年没跟着进来。

  南七月换了鞋,将水壶放在一旁,随后上了二楼。她站在窗口,望着长生跑着出院子,开了门口那辆丰田轿车离开了庄园。

  望着车影消失在油柏路,南七月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早春的风吹了进来。

  许是风里夹带了些灰尘泥土,吹进了南七月眼睛里,她眼眶泛起了红。她深吸了几口气,没让情绪蔓延出来。

  说实在的。

  她对墨时聿的死一直抱有歉疚。

  回伦敦一年多了,虽然从未主动提起过他,但还是时常会想起他。如今听到他平安活着的消息,她也松了口气。

  见面有些多余。

  见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份离婚协议傅砚辞给她寄了过来,上面有墨时聿的私章,她也签了字,一年前便生了效,两人不再是夫妻关系,已经是陌路人了。

  长生不同。

  长生的命是他救的,少年去见见救命恩人也算是知恩图报。

  南七月在窗口站了很久,她收回落在远方的视线,转身的时候抬起手擦了擦脸上不知何时沾上的泪痕。日光落在她抬起的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耀眼璀璨。

  -

  长生是从傍晚六点半断联的。

  他中午抵达伦敦市中心,给她发了消息,发了具体的定位。下午两点的时候,他去了墨时聿的私人宅院,给她发了照片,说管家告诉他墨时聿不在。

  下午三点半,他去了权氏财团。

  同样给她发了照片,说墨时聿也不在写字楼。他打算在公司等一等,这一等就是一整个下午,等到傍晚南七月给他发信息没回,打电话也不接,打第二通的时候变成了关机。

  南七月慌了。

  她衣服没换,穿了鞋拿了车钥匙就跑出了庄园,驾驶大众高尔夫轿车往市中心开去。庄园距离伦敦市有三个小时车程,她开得快,两个半小时到了。

  车子在权氏写字楼前停下。

  南七月下了车,马不停蹄地进了大门。她跑向柜台的接待员,着急却礼貌问着:“请问,今天下午是否来了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他一米八的个子,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

  接待员仔细想了想。

  确实有这个人。

  “他在一楼大厅等了三四个小时,大概傍晚六点钟左右,墨总来了公司,他跟墨总一起走了。”

  “您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这个我不知道哦小姐,墨总的行程都是私密的,我们都没有权利知道的。”

  墨时聿把长生带走了。

  如果只是正常的见面,为什么长生的手机会关机?难道他还记恨着一年前的事,将那些仇怨放在长生身上?

  南七月脑海里闪过许多不好的画面。

  她怕长生出事。

  女人快步离开了大厦,一边往停车区走,一边拿出手机按了那十一位数字的号码,葱白的指尖在绿色拨号处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电话被拨通了。

  等了约莫十几秒钟,那头的人接了电话。南七月张了一下唇,想说什么,到嘴边的话却硬生生卡住了。

  因为不确定那头的人是不是墨时聿。

  如果不是。

  与对方说长生的事也没用。

  如果是。

  ……

  迟疑的这几秒钟时间里,电话那边的人率先开了口:“喂?请问你是?”

  熟悉的声音。

  墨时聿的特助。

  南七月握紧了手机,连忙喊道:“许特助,我是南七月。今天下午长生来了伦敦市区,进了墨氏财团写字楼,他在公司等,接待员说他跟你们走了。我给他打电话关机了,我想问问你们现在在哪?”

  迟迟没听见回复。

  南七月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眼还在通话界面的屏幕,没挂断。她又把手机放回耳旁,再次开口:“许特助,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在和谁通话?”

  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通过机械的电话线传过来,落入南七月耳内。他的声音与一年前一样,不曾有半分变化。

  许是太久没听见。

  初初这么听到一句,南七月竟然有些愣神。几秒钟后,许特助的声音传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说的事,先挂了,抱歉。”

  电话挂断了。

  南七月再拨过去,对方已经不接了。

  川流不息的车子呼啸从她身旁驶过,南七月站在原地片刻,立马跑向自己的轿车,驱动车子朝权恒的私人住宅区开去。


第131章 全文完

  权恒这一年发展得很好。

  因为墨时聿的亡故,权父只剩下他一个儿子,他顺理成章地升职暂代公司执行长的位置,地位直线上升,财富也与日俱增,已经在豪华别墅区添置了新家。

  这期间权恒找过她。

  让她跟他一起住。

  南七月拒绝了。

  两人既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已婚夫妇,住在一起算什么?而且,她也不想理会外界复杂的事儿,尤其是权家的纠纷。

  南七月按照之前去过一次的记忆路线开到别墅区,在某一栋住宅外停下。她下了车,穿过院子直奔大门。

  今夜很安静。

  佣人都没看见影子。

  恰好大门又是开着的,南七月走了进去。进入玄关,沿着走廊一路往前,在快要抵达客厅的时候,里头的谈话声传了过来。

  听到了某些字眼,南七月脚步骤然停下。

  “你现在除了找南七月,已经没有别的办法阻止墨时聿上位了。他的能力在你之上,最终选举他肯定是胜利的一方。”

  “七月她不会答应我。”

  “为什么不答应?”

  “那场车祸之后,她从京城回来,就跟我疏远了。她带着长生住在郊区的庄园,我偶尔去看望她,她也不怎么和我搭话。”

  “我以师傅的身份和她说,让她跟你见面。”

  “不行舅舅,你现在用师傅的身份让她跟我见面,她就会知道你是那个从未露面的师傅。到时候她顺藤摸瓜,就会知道咱们这些年利用了她。”

  “咱们本来就是利用她啊!当年沈梨横死,我们看中南七月,不就是因为她那张与沈梨有几分相似的脸吗?你故意与她交好,为的就是让她去吸引墨时聿,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掌权做铺垫。”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好,她成功得到了墨时聿的关注,她也听话地在3月2号那天去了湘府路大桥,墨时聿也如咱们猜测那样,明知道她要跑还陪着她一起去。”

  “都怪当时开奔驰车的司机临时怕死,快撞上去的时候减速了,所以没把他们俩撞死。也怪墨时聿命大,车子撞了桥墩,驾驶座的位置都撞烂了,他竟然还没死。”

  “阿恒,你该不会是心软了吧?对南七月心软了?她早就是墨时聿的人了,她不干净了,就算留在你身边当个金丝雀,我都嫌她脏。”

  “你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明天一早就去郊区庄园找南七月。务必说服她回伦敦,让她去找墨时聿。如果墨时聿对她还有感情,还能被她吸引,那咱们就还能拿她下一步好棋,把她最后的价值发挥出来。”

  权恒没有说话。

  他很纠结。

  在踌躇的过程中,权恒偏过头,视线里蓦地装入南七月的身影。女人站在客厅门口,一双眼眸冷如利剑,直直地钉在他身上。

  权恒本能往前走,试图解释:“七月,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和舅舅,我不是——”

  “叮!”

  信息提示音。

  南七月拿出手机给备注名为师傅的人发了条信息。

  权恒身旁的中年男人手机就响了。

  这一声响足以证明所有,什么都不用解释,这些事儿已经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南七月似乎也终于明白,当日傅砚辞说的:“权恒有本事自己来抢,派个女人来打江山算什么?”

  原来这句话是真的。

  南七月不知道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定定地注视着视线里权恒的脸。明明还是熟悉的容貌,可却怎么都与从前那张温润开朗的少年对不上了。

  就连师傅都是假的。

  她被收养进权家,认识权恒,也同时拜了师。师傅从不露面,教了她实用、能够养活自己的手艺活儿。

  师傅为她搜集全球各地与长生骨髓适配者的资料。

  师傅为她更改身份信息,将她顺利地安排成为京城南家流落在外的真千金。

  师傅说派人来京城接她回家。

  ……

  权恒一年前并不是担心她而去了京城,他是故意去的。故意在墨时聿面前出现,故意上了那艘豪华游轮,为的就是亲眼去看墨时聿对她到底好到什么程度。

  是不是能为了她,放过这个有着不共戴天大仇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权恒逃脱了。

  墨时聿放了他。

  他们的检验也有了结果,墨时聿果然能够为了她放过权恒。如此,那就可以走下一步,让她从京城逃出来。

  3月2号、湘府路大桥。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并没有人来接她回家,等待她的是那辆黑色的超速奔驰车,他们是计划把她和墨时聿一起撞死。

  百密却有一疏。

  司机临时不干了,踩了刹车。而墨时聿打了方向盘,他牺牲自己保全了她。

  片段犹如一颗颗珍珠,忽然就有了这么一根无形的线,将它们全部串联起来,变成了一个完整的逻辑链。

  有头有尾。

  有理有据。

  权恒走上前伸手想去拉南七月的手,还没等他碰到她,巴掌便落到了他脸上。

  “啪!”

  清脆响亮。

  中年男人连忙冲上来制止,却被权恒挡住了。他缓缓抬起被南七月扇红的脸,注视着她,喉头哽了哽:“七月,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喜欢有待考究。

  利用一定是真的。

  门外有凌乱的脚步声,南七月察觉不妥,转头望去就看见乌泱泱一大群保镖。她一脚踹开朝她靠近的权舅,跑向窗户跳了出去。

  “阿恒,把她追回来!”

  “把她绑了做人质,拿她跟墨时聿做交换!”

  权恒迟迟没动。

  男人立在原地许久,视线定格在南七月离开的方向,脑海里全是她刚刚看他的那个冰冷又陌生的神情。

  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

  他本来想着,今年夺了权,不再受人制约,也不用再受舅舅的阻拦,坐上权氏财团总裁,就去庄园接她,娶她。

  他是真心实意想和她在一起的。

  权恒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拦了要去追人的保镖们。低头之际喃喃自语:“舅舅,您说七月还会回来吗?像以前一样,我们一起看日出——”

  -

  车子飞驰在伦敦市区街道。

  南七月双手紧握方向盘。

  一通陌生号码的电话拨了进来,她接了,长生喊道:“老大,快来伦敦桥,马上要燃放烟花啦!”

  “长生?”

  “是我呀老大,我的手机没电啦,我用许特助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哦。我在伦敦桥上,老大你快来,看完烟花我们就回家。”

  “嗯!你在那等我。”

  南七月长舒了口气,一脚油门驶过前方路口,直奔伦敦桥。

  十分钟后。

  石桥周围的人很多,似乎都在等烟火。

  她将车子停靠在路边,下了车,没走几步,就听见“砰”地几声巨响,焰火冲向一望无际的黑夜,在空中绽放出绚烂的火光。

  光亮之下。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桥上,熙攘的人群里墨时聿格外引人注目,以至于南七月抬眸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两人隔空相望。

  彼此对视。

  【全文完】

  -

  -

  作者的话:这本书大纲完整,预计是100万字的大长篇。从20万字“替身”情节开始就飞快走大纲剧情,缩短到目前的样子。开书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故事很精彩,剧情跌宕起伏,反转再反转,应该数据会不错。开始测试,那惨淡的数据,我就知道我高估了自己。我是全职作者嘛,需要靠写书生活,这本书写了快30万字,每天几块钱(我也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少呜呜呜)所以,今天就完结啦。

  感谢:

  夜叶Rancy、星河踏月眠、醒晕、囡囡0385、小妮子发表评论鼓励我,尤其是【夜叶Rancy】天天发评论支持我,谢谢你,不然我写到15万字的时候就写不下去啦。

  再见啦各位。

  希望你们每天都开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O(∩_∩)O


————————————————————

本 文   档 只用作读者试读欣赏!请24小时内删除,喜欢作者请支持正版!


更 多  免 费 小 说  关 注 微 信  公 众  号:影 视早知.报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 者  所 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