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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分夜合》枕月 秦珩洲
作者:官养呢
简介:
源名:明分夜合
开坑:2024-11-25 12:15:48
标签:现代言情
在线:1755人在读
简介:
潮湿困闷的雨夜,低声呻吟。
枕月在被抱去浴室前,拿出了那份离婚协议,“签字吧,反正你对我从来都没有过感情。”
秦珩洲重新戴上婚戒,昏茫的光影里,他眸色渐渐晦暗,哑着嗓音说道:“继续留在我的身边,你不是最擅长利用我。”
1v1,刻意勾引x清醒沉沦
第1章 抱你去洗澡?
阴雨绵绵,细线中溢出朦胧的月光。
昏暗的卧室内,更为潮湿旖旎。台灯的暖黄色光晕一半投射在墙壁上,另一半打在了床上两道重叠的人影上。
枕月眼眸里弥漫起了一层水雾,视线被一片黑暗遮住后,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间插入进身上男人漆黑凌厉的短发中,抓紧着。
一阵颤栗过后,枕月连睫毛都在抽动着。
男人缓缓坐起,将还在抖着的她抱了起来。
似乎是很满意她的这副样子。
秦珩洲眯了眯眼,声音暗哑:“抱你去洗澡?”
枕月摇了摇头。
她身肢纤薄,坐在这男人的腿上,没什么重量。尤其在对方宽阔肩膀下,像纸片似的。
“这么乖。”秦珩洲笑了一声,低下头,在她的鼻尖上亲了一下,又问道:“那这次想要什么奖励,上次看中的那辆车?”
“不要。”
枕月回答得斩钉截铁。
她抬起了头,正好对上秦珩洲深邃淡漠的双眼。
他眉眼冷峭,五官冷冽而分明,唇角虽然微微抿起着一点,却依然遮盖不住慑人的目光。
一副凶样,又是向来如此。
枕月停顿了片刻,才小声地回答道:“我想……嫁给秦嘉浔,你能帮帮我嘛。”
话音落下后,她头皮莫名发麻。
秦珩洲也将她推到一旁,从床上坐了起来。
卧室窗帘没有完全拉上,雾蒙蒙的月光从细缝中亮起,忽而有“啪嗒——”一声,一支点燃的烟,猩猩红红的闪灭着。
枕月也从床上爬起,看着站在落地窗前抽烟的男人。
他周身气质清冷,黑眸里涌动着几分难言的晦涩。
半晌后,才反问她:“想嫁给谁?”
“秦嘉浔。”
那个,只比他小了不过五岁的亲侄子。
房间内很是安静。
秦珩洲问起理由时,枕月身上的被子险些滑落,她急忙用手抓起,目光瞥向一处角落,解释道:“你也知道的,我家破产了。”
“我父母想我结婚,想通过我的婚姻最后尝试去救公司一把,秦嘉浔与我年龄相仿,不仅以前追过我,又是你大哥的独子,他是我唯一不二的丈夫人选。”
秦珩洲嘴里咬着烟,眼皮半阖着。
一时之间,枕月有些拿捏不住这男人心里的态度与想法,她闻到了空气中散发过来的苦涩烟味,皱了皱眉。
“秦珩洲,你放心好了,结婚以后,除非是很重要的特殊情况,否则我是绝对不会来秦家一趟的,避免你见到我……”
这样,他应该也就满意了吧?
秦珩洲碾灭了手中还没抽完的烟。
他朝着床边步步靠近。
蓦地,一只手抬起了枕月的下巴,气息强势逼近着,将最后一口烟圈吐到她的脸上后,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刚和叔叔上完床,转头就想嫁给侄子。”
“枕月,你玩得挺花啊。”
枕月被烟味刺激得剧烈咳嗽了起来,眼尾还泛上了一点红意。
忽然,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很凑巧的是,正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秦嘉浔在敲门,语气很是恭敬:“三叔,家宴马上就要开始了,爷爷让我来叫你下楼。”
枕月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今天是秦老爷子的八十贺寿,她是被秦珩洲藏着带到的楼上,如果被其他人发现了,场面一定会很难堪。
她用眼神示意面前的男人将刚才扔到地上的衣服拿给她。
下一秒,秦珩洲却蔫坏似的笑了笑,看着她,却对着门外的人喊道:“你进来。”
第2章 别动
枕月脑袋里“嗡”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叫别人进来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身上一件衣服也没穿!
秦珩洲挑了挑眉,弯下腰后,与她平视着,他笑意散漫,又带着几分冷意:“你不是想嫁给他么。”
──以这种全裸,在其他男人床上的方式。
房门外的人也怔了几秒钟。
枕月死死盯住秦珩洲,目光里也满是寒意。
就在门把手被轻轻拧动时,她的脑袋上突然盖下一床被子,她的视线变成全黑,密不透光,呼出的热气也全部都回到自己的脸上。
又热又窒息。
秦珩洲还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脑袋。
秦嘉浔进房间后,大气不敢出。
他只注意到了自己的小叔披着浴袍站在床边,那床上好像鼓鼓的,不敢多看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胆战心惊地问道:“三叔,您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秦珩洲淡淡问道:“最近有结婚的想法吗?”
秦嘉浔只是以为他受自己父母所托才来催婚,便在不想惹怒秦珩洲的前提下,巧妙地回答道:“是……可以安排起来了。”
话音刚落,房间内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枕月在被窝里,竖着一只耳朵仔细听。
她很满意秦嘉浔的答案。
下一秒,秦珩洲目光瞥过拱起来的被子,低声反问:“我结了么?”
“你就想排在我前面?”
秦嘉浔欲哭无泪地喊着:“不敢,不敢,三叔我还小,我一点儿也不想结婚,我还需要回炉重造一下……”
枕月听着这对话,在被子里气到发抖,她偷偷地掀开了一点被子,正好看到男人的一截手臂在自己眼前晃荡,想也没想,就咬了上去。
秦珩洲“嘶”了一声。
正准备转身出门的秦嘉浔又回过头,一脸不解,“三叔,你怎么了?”
“没事,有只小猫。”秦珩洲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牙印,唇角勾起。
秦嘉浔倒是很诧异,“您养宠物啦?”
他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地板上一堆凌乱的衣服,有女人的,匆匆走出了房间。
门一关上,枕月就气呼呼地钻出被子。
她的脸因为憋气而涨得绯红,“秦珩洲,你这个疯子!”
“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啊,这地板上扔着裙子、内衣,你就不怕你的小侄子看见了,以为你有异装癖?”
面前的男人只是轻笑一声,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眸光玩味:“那你呢?”
“暴露癖?”
枕月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上一片清凉,好巧不巧,被子刚才又被她全部扔到了地上,现在一只手挡着,一只手都不够去捞的。
她真的气得心脏疼。
秦珩洲却漫不经心地眯了眯眼,又上前一步,轻轻捏着她的耳尖,跟逗小猫似的,“你害羞什么。”
“还有哪里没亲过,嗯?”
枕月甩掉这男人的手,走进了浴室里。
她洗好澡出来,发现床上多了一条新的裙子。
秦珩洲也正好从衣帽间里出来,一袭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他轮廓硬朗,墙壁上的灯光打下,也只为他增添几分矜贵气质。
枕月暗骂了一句:“衣冠禽兽。”
她的腿都有些站不稳。
裙子穿得有些费力,枕月感觉她动哪,哪儿就疼,便一直碎碎骂着:“斯文败类!”
“道貌岸然,内心虚伪,人面兽皮!”
这条裙子竟然还是拉链的,在背后。
枕月穿上以后,背过手,艰难地去够那枚小小的拉链片。
蓦地,她的头顶笼罩下一片阴影。
秦珩洲一句废话也没说,把她整个人转过去,抵在墙上,语气很沉:“别动。”
枕月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说的坏话被听见了,又要“挨训”。
她的背上突然划过一阵微痒感。
秦珩洲撩起她的长发,帮她慢慢拉上了裙子背后的拉链,做到这还没结束,他又从后面贴上来些,气息环绕。
枕月感觉到左边肩膀一沉。
紧接着,那灼热的气息钻入进了她的耳朵里,语调拉长着,“新车就给你选粉红色的了。”
“改个避震,下次试试。”
*
寿宴在前厅举办。
枕月打算从后门离开,她等秦珩洲先下楼后,贴着墙壁,鬼鬼祟祟地移动着,深怕被这家里的人发现。
尤其是和她很不对付的某个高中同学似乎也在。
虽然并不清楚对方今天被邀请过来的理由,但她来时,很清楚地看见了门口停着一辆跑车。
那女的连续在各大社交平台上晒了两周。
枕月直到拉黑她,眼睛才得到解放。
她很安全地走到了后门,就差一步,便可以出去。
忽然间,左手边的一扇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有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走出,手上还淌着水珠。
枕月脸一黑,想快点走,却还是晚了。
女人在后面喊道:“枕月?真的是你啊!”
她声音大到似乎想把所有的人都喊过来。
枕月只好转过身,敷衍了一句:“巧的,你也在啊,我有事情就先走了。”
对方却不肯放过她,那挑起的眼尾马上都快要冲天了,“你怎么会来这儿?我还以为你家破产后,你会很忙呢。”
“听说你妈还自杀了?现在重病躺医院里,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啊……那住院费不便宜吧,同学们都在传你好像找了个金主呢。”
枕月抬了抬眼。
可不,“金主”就在这个家里。
她实在是懒得多烦,向后撩了撩自己的长发,明晃晃的冷光灯下,皮肤白皙,红唇妖冶,“谢谢你的关心。”
“我知道你是个直肠子,但下次还是别直接用嘴拉了哦。”
枕月再次抬起腿,想走。
身后的女人却跟疯了似的,拿起手边架子上的古董花瓶就往地上砸,她嗓音尖锐地大叫着:“来人啊,抓小偷。”
“这里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偷了东西!”
第3章 要嫁给我吗?
秦珩洲慢悠悠地走下楼。
尚未落座,老爷子的轻嗤声便响起:“你倒是比我一个今天过寿的人,还要架子大。”
随即,秦嘉浔的母亲笑着说道:“爸,珩洲昨夜才从国外出差回来,今儿个多睡些,调时差也是正常的。”
她又笑意盈盈地看向秦珩洲本人,“小叔子,我今天还特意约了一个姑娘来家里吃饭,是想着同你做媒的,不过她现在去厕所了。”
“你一会儿可别驳了我的好心。”
秦珩洲并没有开口回答。
蓦地,后门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仿佛有什么大件瓷器碎了。
紧接着,有女人喊道:“来人啊,抓小偷!”
安保人员立刻赶去。
除了老爷子和秦珩洲以外,餐桌上的人也都前去看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也是到可以成家的年纪了,一会儿见见你大嫂给你安排的对象。”老爷子威严地发着话。
秦珩洲却饶有兴致地扬了扬眉。
他也起身,缓缓朝着后门走去。
枕月的手腕此刻正被这女人紧紧拽着,都箍起一层红印了,她眉头紧皱在一起,命令道:“你放开我。”
“来人啊,快翻她的包,里面肯定有她从秦家偷来的东西!”女人看见好几个人一起走来,瞬间神色大喜,好像找到了“救兵”似的。
她看见秦嘉浔的母亲,大声喊道:“嫂嫂,我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这个女人鬼鬼祟祟的,她今天没有被邀请来参加家宴吧?”
枕月好不容易挣脱开束缚,转动着自己的手腕。
她将身上的包掩到背后,目光凌厉地扫过众人。
只有秦嘉浔眼睛一亮,似乎认出了她。
却也没出声。
秦母点点头,脸色严肃:“你怎么会到秦家来?真的偷了东西吗?”
不给枕月辩解的机会,她吩咐手边的保安,“去,把她包里的东西都给我倒出来。”
枕月向后退了一步,很防御。
就在一个保安的手即将碰到她的身体时,人群后方,传来一道满是戾气的声音,他说:“滚开,这是我的客人。”
所有人一齐回头。
而枕月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向她走来的秦珩洲。
这男人明目张胆地牵起她的手,声线有几分沙哑:“怎么从后门进来?”
众人都在诧异这分外温柔的语气,从未听见过。
枕月则是被愣愣地牵着走。
她只不过在路过那位老同学时,不小心地踩了她一脚。
枕月虽然搞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况,但是在秦珩洲给她拉开椅子后,她还是站着,微微低下头,礼貌地祝贺道:“秦爷爷,您在浮浮沉沉的商海中勇往直前,是从一个时代迈入进另一个时代的杰出人物,所取得的瞩目成就为我们晚辈树立了最佳榜样。”
枕月端起桌上的一小杯白酒,大大方方地说道:“我敬您一杯。”
“祝您欢笑尽娱,乐哉未央。”
一杯全干,和她做的这个举动一样,滴水不漏。
老爷子伸手不打笑脸人,脸上神色还算和蔼,“你坐下吧,多吃些。”
枕月这才乖巧地坐到椅子上。
她酒量还算好,一小杯而已,不会醉。
蓦地,秦珩洲突然靠到她的耳边,笑着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叫错辈分了。”
枕月晕乎乎了起来。
──应该,没错吧?
用餐过程,所有人都没发出任何一丁点声音。
枕月甚至不敢大声呼吸,深怕有谁注意到她,然后在这张餐桌上,提及她的家庭、她的母亲。
她没怎么夹菜,都是秦珩洲跟投喂宠物似的,不停往她碗里夹东西,见她有哪样菜多吃了一口,还将菜重新转回来。
简直是,大逆不道。
“我吃不掉了。”枕月收了收自己的肚子,感觉很撑。
她一直挺直着背,腰也酸了,跟断裂开来似的。
不知道这场晚餐还要持续多久。
枕月内心挣扎着,很想弯下些腰,又怕有些人看见了,会说她家教不好,牵连她的父母。
没过一会儿,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了。
忽然间,有只微凉的手掌从后面抵住了她的腰,以顺时针方向,轻轻揉着。
枕月怔住,微微侧过眼,看见秦珩洲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给她揉腰。
快吃到差不多时,秦嘉浔的母亲开口道:“珩洲,你要不要带着我身边的这个姑娘去外面的花园里单独走走?”
“感情虽然讲究水到渠成,但也可以后期培养,老爷子还等着抱你的孩子,可别让他等急了。”
这催婚催得让人没有拒绝的理由。
一旦说“不”,就会马上被扣“不孝”的帽子。
枕月低着头,感受到一道想向她炫耀的目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心慌起来,很想听秦珩洲的答案,却又不敢。
拿着筷子的手,骨节都泛起了白色。
众人都在等待着秦珩洲的回答。
枕月后腰上,那只给她按揉的手停住了。
她的心也随即一咯噔。
果不其然,秦珩洲声音低沉地问道:“既然如此,要嫁给我吗?”
他,直接就求婚了。
枕月呼吸顿住,心也在一点一点变凉。
于这个男人而言,她到底算不上是什么。
当坐在对面的那女人投射过来讥讽时,枕月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冷水。
既然如此,他要叫她进来做什么?
当面报复她,因为她说她要嫁给他的侄子?
坐在秦母旁边的女人掩盖不住激动,连连点头说道:“要,我要!秦珩洲,我从高中时期就喜欢上你……”
秦珩洲话锋一转,漆黑的眼眸微微抬起,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枕月,我在问你。”
枕月惊愕地转过头,面前是一枚秦珩洲举起的戒指。
他平常疏淡的眉眼间夹杂了几分缱绻,言笑晏晏道,“嫁不嫁,老爷子还等着抱我们的孩子。”
第4章 去给你生孙子
全场陷入进死寂一般的沉默中,连同空气都仿佛凝结了起来。
枕月瞳孔骤然放大,看着眼前出现的戒指,脸上掠过了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着,心跳也在这一瞬间加速起来。
相较之下,秦珩洲仍然显得很平静。
好像他只是说了件稀疏平常的小事情而已。
一点也不重要。
捕捉到枕月张开的唇角,秦珩洲微微挑了下眉,他坐直了些,低声道:“没关系,你可以考……”
话音未落,他就被抱住。
枕月侧过身,像是个人形挂件似的,双手勾住这男人的脖颈,将脸贴在他的怀里,尾音也上翘了起来:“要!”
“老公,我要嫁!”
这副模样,实在是算不上矜持。
连秦珩洲都身形僵硬了一下,才将手放在枕月的腰上,轻轻拍了拍。
在场的好几位长辈纷纷别过脸,轻咳了一声。
最按耐不住的是刚才那个迫不及待表白了的女人,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看着正将戒指拿在手中不停摆弄的枕月,气急败坏地喊道:“枕月,你不准嫁给他!”
“你凭什么?你家里都破产了,你妈生病躺医院里就跟废物一样,你爸又失踪,下落不明,你现在拿什么跟我比?你到底凭什么啊!”
她叫得撕心裂肺,连请她来做客的秦母都皱起了眉头。
枕月从男人怀里微微抬起头,伸出自己的左手,撒娇道:“你给我戴上嘛。”
秦珩洲也是应着了,将戒指随意地往她手指上一套,原本要移开的视线莫名停顿了一秒钟。
又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
“真漂亮。”枕月刻意举高自己的手,在灯光下,款式简约大方的银色婚戒,闪闪发光。
她一句话都不用说,就代表了一切。
不过,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这枚戒指的尺寸大了好多,好多。
这场婚“求”得突然,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
众人目光都慢慢有默契地移到了秦老爷子的身上,他还在一言不发地吃着盘中食物,半晌后,才点评道:“自作主张。”
语气很淡,却令人不寒而栗。
连枕月都低下了头。
毕竟没有几个人敢与这年轻时呼风唤雨的老爷子对着干。
只有秦珩洲一人不以为意,他掀了掀眼皮,余光里,是枕月裙子背后的拉链,他又抬起手,漫不经心地碰了一下,回答道:“不是你说,我到了成家的年纪。”
枕月心下立刻了然。
原来,她也是被“利用”的。
“那你的妻子,也不是能由你自己决定的!”秦老爷子被这不痛不痒的态度刺激到,双掌猛地在桌上一拍。
震感似乎传递到了枕月的身上。
她微微发着抖。
大概猜到了,自己的家庭,又要被提及。
秦老爷子呵斥道:“如果换做是以前的枕家也就算了,你知不……”
话还没有说完,秦珩洲已经不耐烦地站起身。
他直接向枕月摊开了一只手掌,“我们走吧。”
“去哪?”老爷子径直问道。
枕月也抬起了头,看向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轮廓分明,身上透着一股不由分说的冷感,明明是在回答自己父亲的话,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黑眸深邃,“去给你生孙子。”
下一秒,秦珩洲收起了手掌,直接轻轻松松地将枕月扛在肩上,走出了秦家的大门。
第5章 我们是挺和谐的
夜色沉酽。
秦珩洲步伐很大,将枕月扛在肩上后,只用单手扶着她的腿,轻松沉稳地走着。
前院到大门的路很长。
枕月有些不安分地动了动。
随即,男人的另外一只手掌落到了她的屁股上,打得还有点重,他嗓音低沉,“你老实点。”
秦珩洲敛下眼,见枕月脚上的高跟鞋就快要掉了,及时拿住,一直提在手里。
黑色汽车停在路边。
被放到地上后,枕月还有些眩晕了起来,她撩了一下自己凌乱了的长发,脱口而出:“这是生完了?”
秦珩洲愣了愣,弯唇一笑。
他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左手抵在车门框上,往车内看了一眼,淡淡说道:“上去吧。”
枕月点了点头。
她系上安全带后,就低下脑袋,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里的戒指。
尺寸真的太大了,好像可以同时塞进她的两根手指。
她下意识地偏过了头,看向正在开车的男人。
──他原本是打算买给谁的婚戒?
秦珩洲察觉到从右侧方投来的目光,恰逢十字路口是红灯,他将车停下,也转过了头,盯着那枚戒指说道:“还我吧。”
“不行!”
“这个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枕月情绪激动,就差把“土匪”两个字写脑门上了。
与还在秦家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完全大相径庭。
秦珩洲抬起手,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忍不住问:“你刚才吓得发抖都是装的?”
“激起你的保护欲了吗?”枕月直接不加掩饰地回答,将手中的戒指收进了身上裙子的暗袋里。
太贴肌肤,硌着虽然不疼,却无法忽略这种感觉。
红灯漫长,还在倒数第九十秒。
枕月安静片刻,咬了下舌尖问道:“所以,为什么要选我?”
秦家就算真的逼婚,她相信,这个男人也有成千上万的选择,不仅能拒绝,也能选择其他“未婚妻”。
她又算得上是什么呢?
秦珩洲将手撑在了方向盘上,有节奏地敲打着,他的目光里,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又像是很有兴趣似的,单挑了一下眉毛,“很契合。”
“不是么?”
枕月自然很清楚这话的意思。
她的心脏莫名一钝,异样的感觉在身体内快速涌过,看了很久车窗外倒流的夜色后,才稍加缓解,心不在焉地回呛着:“那就好。”
“我还以为秦总经不住事儿,包、养了我短短三个月,就对我心动了呢。”
绿灯跳闪的那秒钟,车子风驰电掣般地蹿了出去。
超强的推背感,令枕月胆战心惊,她伸出手,握紧了车门上的把手,都有些出汗了。
秦珩洲还在加速,声音倒是云淡风轻:“三个月在你身上砸的钱还少吗。”
“那不是太如你所愿了。”
枕月讥讽地勾了勾唇角,又低下了头。
直到车子缓缓停下,车内的氛围灯自动亮了起来。
枕月在解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时,驾驶位上的男人忽然看向她,他瞳孔漆黑,问道:“那你呢?”
“说要嫁给我的那一秒,想的是什么?”
枕月眨了眨眼,态度诚恳:“为了气我那个不喜欢的高中同学。”
“也因为──你确实有点小钱。”
秦珩洲“啧”了一声,舌尖抵住上颚。
枕月却莫名心情好了起来,她微微侧过身,将脸凑到了这男人的耳边,小声耳语道:“另外,我们是挺和谐的,我承认这一点。”
“所以,是一箭三雕。”
她说完就要下车回家。
蓦地,车内响起“咔哒”一声。
秦珩洲解开安全带,直接将她反抵到右边车门框上,凑得很近,呼吸悉数交融,他压低着嗓音逼问道:“我只是有点小钱吗?”
“乖乖,我哪里都不小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热气,枕月脸颊都通红了起来。
察觉到秦珩洲低下头,要亲她的嘴唇。
她迅速躲开,又马上开门下车。
看着扑在副驾驶上,眯起眼的男人,枕月笑了起来,明媚而张扬:“怎么办,我也不能太如你所愿,秦总。”
枕月说完就要跑回家,却在转过身的一秒彻底石化住。
她大喊道:“秦珩洲,这里为什么会是你家门口!”
车内的男人在低声闷笑。
两道刺目的白色车光直射向前。
第5章 新婚夫妻
庄严豪华的别墅隐在夜幕之中,没开灯,只零星亮着庭院里的几盏指路灯,显得冷清。
直到枕月下车以后的一道惊呼声,吓得古柏树上的几只鸟儿都扑腾着翅膀,飞向高空,“秦珩洲,你带我来你家干嘛?”
秦珩洲缓缓下车,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回答道:“睡觉。”
下一秒,枕月睁大着眼睛,水灵灵地就脱口问出:“是睡觉,还是睡我?”
周遭寂静片刻。
男人再次低沉沉地笑出了声,他抬起手,在枕月脑袋上摸了摸,声音是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都可以。”
“这个如你所愿。”
枕月不乐意地皱着眉,伸手拍掉了这男人的手。
她望向四周,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
“如什么愿?我才不要和你住在一起。”枕月一边抱怨着,一边拿出手机,想打车走,“我们就保持以前那种关系,不好吗?”
──只在深夜里喘息。
到了灯光下,谁也不要装作认识谁。
秦珩洲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懒洋洋地站着,听到枕月的话后,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直接将她的手拉住,带入怀中。
他的下巴正好抵在这小姑娘的头顶上,声音磁性:“别走。”
“你见过哪对夫妻,刚新婚就分居的?”
枕月眸色沉了沉。
她大概清楚了这男人的真实意图──他是怕秦家有谁安排了眼线盯着他,回去会向那老爷子禀告吧?
即然走不了,那不如舒舒服服地住下。
枕月蹦蹦跳跳地向别墅大门走去,这里她也不是没来过,摁门锁密码时,还回头说道:“刚求完婚就是新婚?”
“那按照你这个思路,秦珩洲,我也不是答应了你的求婚,而是答应跟你一起合葬了吧?”
身后的男人扯了扯唇角,不想搭理这话。
只不过,当他看见枕月进门换好白色的拖鞋后,把剩下的那一双黑色的拖鞋踢很远时,眼皮还是忍不住跳了跳。
屋内陈设简约,家具都是统一的性冷淡风。
枕月虽然来过好几次,但还没有正儿八经打量过,哪次都是因为在附近,秦珩洲搂着她,一路从车上就亲到了家里。
玄关处的花瓶都被碰碎过好几只了。
门口响起脚步声,枕月回过神,往楼梯上跑,她大声喊道:“我要用主卧里的浴室!”
那浴缸边上七零八落地摆放着她常用的洗浴用品。
因为在秦家已经洗过一回,枕月这次洗澡很快,稍微擦了一下湿发,换上白色浴袍后,就坐到了卧室内的梳妆台前。
她瞥了眼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有一则未接来电。
一回拨过去,对面立刻就接通了。
枕月下意识地转过身,将身子蜷缩着,她握紧着手机,听着电话对面人的絮叨,“嗯”了几声之后。
她才语速很快,想略过这个话题似的,含糊其辞道:“成功嫁给他只能算是计划第一步吧。”
“我知道你说的,你已经跟我提过无数遍了……放心好了,我绝对不可能对这个男人真的动心。”
面朝着的窗帘,被屋外晚风吹起一角。
枕月直到敷衍地挂断了电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秦珩洲已经在次卧洗完澡,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走进了这间卧室。
并站在她的身后。
──他又到底听见了多少?
枕月抿住了嘴唇,抬起头,望向身前所站的男人,睫毛微微颤动着。
她想开口说话,喉咙口却哽咽着。
蓦地,秦珩洲向梳妆台的桌面伸出手。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枕月也伸出自己的手,去拿她刚才放下的手机。
然而,秦珩洲的手最终却是放在了一旁的吹风机上。
他盯着枕月的举动,眯了眯狭长的眼眸,神色晦暗难明。
第7章 再动就别睡了
枕月表情有些僵硬,眼神也不停地游离闪躲着,不敢有任何一秒钟在秦珩洲的脸上停留。
她手里此刻握着的手机,仿佛就是一块烫手山芋,好一会儿时间过去,才又慢慢将手机重新放回到桌子上。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
壁纸是冰岛的风景,蓝色冰川纯净而震撼。
秦珩洲只是扫了一眼,那屏幕又自动熄灭了。
他打开了手里的吹风机,淡淡说道:“转过去,帮你吹头发。”
枕月乖乖照做。
温度恰好的风流穿梭在她的发丝之间,秦珩洲动作很温柔,挑起了她湿漉漉的发丝之后,还知道轻轻抖抖。
寂静的卧室内,只有吹风机正在工作的细微噪音。
枕月咬了咬嘴唇,觉得很烫。
──不是吹风机的烫,而是身后男人的指尖无意碰到她皮肤时,那滚烫而炽热的感觉。
她的内心其实很不想头发吹干。
恨不得一整夜就这么吹着头发过去,就不用再面对其他的事情了。
然而,十分钟之后,秦珩洲就关了吹风机,低声开口道:“好了。”
枕月轻轻地“嗯”了一声。
有几根干燥的发丝黏在她的脖子上,即便用手拿走以后,还是觉得发痒,枕月不自觉地挠了挠。
“怎么了?”秦珩洲转过身,看着她问道。
大概是出于为了转移这男人注意力的心理,枕月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轻轻挠脖子的小动作,点了点脑袋后,又后知后觉地回答道:“好像有蚊子……”
话音刚落,秦珩洲就半蹲在了她的面前。
一只手撩起她披散的长发,看她脖子上有没有被咬的印记。
枕月呼吸停顿住,她的眼睛一转不转的,紧紧盯着凑近过来的这个男人。
昏暗的灯光不停下沉,两道影子重叠在一起,吞噬了角落缝隙衍生而出的阴影。
秦珩洲仔细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枕月脖子上有什么东西。
他的眼神一后退,便是激烈无声的四目相对。
空气中莫名涌动起了一阵燥热。
枕月将指尖掐入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她看着面前男人滚动的喉结,微微张了张嘴,就在秦珩洲再次靠近,要亲上来时,她故意后退了些,眼神湿漉。
可惜无用。
男人一只手掌托在了她的后脑勺,强势拉近,吻随即落下。
不是亲的嘴唇,而是脖子,一点一点向下着。
──这也,太犯规了。
枕月眼里的水雾又深了一层,她攥紧了自己身上的浴袍,不知不觉间,秦珩洲搂着她,一起摔到了床上。
气息相融,血液在沸腾。
短暂分开的瞬间,枕月一不小心撞进秦珩洲满是克制的深邃眼眸里,好像明晃晃地写着──要,做死她。
她连忙坐起来,又被推下。
还好背后是枕头,撞着不疼。
“我今天真的好累。”枕月撒着娇,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又可怜又嗲声嗲气的,“我们睡觉吧,好吗?”
秦珩洲敛起眸,脸色稍沉。
他还是应了声“好”,将枕头摆正,拍了拍。
关台灯的瞬间,秦珩洲瞥了眼那黑屏的手机。
枕月则是在房间黑暗下来后,侧过身,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她的腰间忽然搭上来了一条手臂,有些沉,又有些热。
枕月不安分地动了动。
漆黑的房间里,响起一道沙哑的嗓音:“再动就别睡了。”
秦珩洲再次将她搂入进了怀里。
直到后半夜,枕月睡熟了,他才悄无声息地拿起床头上柜的手机,走到了阳台上。
第8章 结婚协议
宁静的秋,泛着丝丝凉意。
别墅阳台宽敞漆黑,眺望而去,一切繁华皆是星星点点。
秦珩洲背对着卧室方向而站,倚靠栏杆,站姿松懈,半张脸隐在月色的阴影里,透着黑夜中的深沉。
卧室内,枕月迷迷糊糊地感受到了一丝风吹。
她惺忪地睁开自己的双眼,看到站在阳台上的男人正在打电话,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在问电话对面的人:“睡了么?”
枕月翻了个身,抱着身边的枕头继续熟睡。
电话那头的人,在接通电话之前,特意清了清嗓子,声音因此显得洪亮而有力:“秦总,我还没有睡!”
秦珩洲皱了皱眉,瞥了眼卧室的床上,又往阳台角落走了些,低声说道:“你声音小点。”
助理立刻照做,并询问有什么事情。
秦珩洲吩咐了订新车的事情,并且要人明天一早就送到别墅来,他敛起眼眸,从一旁的折叠椅上拿起了盒烟。
里面就剩下最后一根了。
“好的,秦总,您还有什么新的吩咐吗?”助理在随身笔记本上记下后,又问道。
秦珩洲斜靠在了阳台上,浅浅地咬着烟蒂,额前凌厉的碎发被风吹起些,他沉思片刻,嗓音有些疲惫:“还有那份准备好的协议。”
“明天拿给她,让她签字。”
助理仍然是一五一十地记下,从不违背。
过了一会儿,就在这通电话要结束时,他实在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询问道:“对了,秦总……那对戒,枕小姐还满意吗?”
秦珩洲缓缓回过神,答了一句:“不知道”。
他有些烦躁地仰了仰头。
──没送出去,当然不会知道了。
*
翌日上午。
枕月醒来时,房间里早就只空荡荡地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伸了个懒腰后,才好心情地哼着小曲儿去浴室内洗漱。
楼下餐厅的桌子上有早餐,外面保温袋还没扔,看包装,是从外面一家三星米其林餐厅打包回来的早茶。
枕月随手打开一只包装盒,里面有两个她最喜欢吃的叉烧菠萝包。
她正打算用手直接拿起来时,忽然间,从角落里蹿出来了一道人影,吓得她心脏都险些骤停。
对方公式化地推了推了鼻梁上的眼镜,礼貌开口道:“枕小姐,您终于醒了!”
枕月认得他──那个跟在秦珩洲身边的助理。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环顾四周一圈,问道:“秦珩洲人呢?”
“秦总很早就走了。”
“噢,英年早逝啊。”
助理一愣,像是耳背了似的,正在低头掏公文包的举动都停顿住,他抬起脸,疑问不解地看着枕月。
枕月则是人畜无害地向他眨了眨眼,转过身去,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就好像她刚才什么话也没说一样。
半晌后,助理才递给她一把粉红色的车钥匙,笑眯眯地为她解释道:“这是秦总送您的特别定制版,车子已经在门口了,您一会儿出去就可以直接开走。”
枕月接过车钥匙,随手就放在了餐桌上。
她没表现出太惊喜的神色。
直到,面前突然多了一份文件。
“啪哒──”拔笔帽的声音清脆响亮。
助理递上笔,语气恭敬,“以及,这是秦总需要您签的协议,一式一份,由他保管。”
枕月到底是没能吃上她最爱的叉烧菠萝包。
她低下头,瞥了眼文件名“结婚协议”,一目十行后,又直接翻到最后一面。
那男人的名字已经肃穆庄重地签上去了。
“不好意思,我不想签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枕月盯着那只一直举在她面前的黑色钢笔,舌尖不耐烦地顶了顶上颚,“还有,不管怎样。”
“这种东西,至少也要秦珩洲本人亲自在场跟我解释吧?”
她不想多浪费时间。
一会儿还约了去朋友新开的店里坐坐。
枕月站起身就想走。
身后,助理委婉喊道:“可是枕小姐,您真的不打算先看看您作为乙方,可以在这份协议的有效期内,能得到些什么吗?”
“两套国内任何地段的房子,永久使用权。”
“每个月各大奢侈品牌的最新包包、首饰。”
“秦总本人的副卡无限刷。”
枕月确实越听越有兴趣了,眉毛轻轻耸着。
某个男人还真是大手笔。
这是要将她包、养到底了么?
助理语气依旧官方,连停顿都是标准的,他说道:“当然了,秦总本人也是有必要满足的前提条件的。”
枕月顺着他的目光,再次朝那份协议上看去。
有两条不可违背的条款。
──乙方在协议的两年有效期内,必须和甲方一起共同生活在这栋房子里。
──甲乙双方不办婚礼、永不领结婚证。
第9章 领结婚证
枕月乌眸一紧,极为不适地眯了眯。
她的眸光也在渐渐转冷,看着那协议上清清楚楚写着的白纸黑字,出声问道:“为什么?”
助理没懂,歪了歪头:“您是问哪个?”
枕月不再说话。
他便又回答道:“具体的内容,您可以去问秦总,与他进行协商。”
“那他人在哪里?”
枕月得知秦珩洲出差了以后,轻嗤一声,她拎起自己的包,径自出门,没再看那份结婚协议一眼,也没开门口停着的那辆粉色新车。
她今天约见面的人是自己在还没出去留学前,在高中时期就特别要好的朋友──何盼宜。
大学毕业以后,何盼宜在这座城市的角落开了一间不算大的甜品店。
枕月是第二次来这间还没装修好多久的店里,一推门,门上响起了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她一坐下,却在沉重地叹气。
后厨正忙碌着的何盼宜走出来,看见她,笑意温柔:“月月,你这是怎么了?”
枕月接过她递来的菠萝百香茶,吸了一大口,将脑袋趴在桌子上,一副蔫巴的样子,不自觉就怏怏说出:“我想领结婚证。”
听到这话的何盼宜委实一怔,她的好奇心并没有引着她问枕月对方是谁,而是一脸关心地询问:“为什么呢?”
“你是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了吗?”
枕月反倒想笑。
婚姻制度明明是人类历史上最烂的发明,能延续到至今,完完全全就是个错误。
谁会只因为爱,而结婚?
她只是需要那一纸文凭去做事情而已。
何盼宜再次弯着眉眼笑笑,她坐到了枕月的对面,拉着她的手,提出衷心建议:“反正不管怎样,你只要跟对方勇敢表达出你的诉求就好了。”
“能当面说,就当面说。不能的话,也可以给对方发消息啊。”
枕月执行力很强,当着何盼宜的面就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她轻车熟路地点进了一个对话框里,上面全部都是数字。
【2502】
【2501】
【2501…】
何盼宜有些不解,“你这是在玩什么数独游戏?”
枕月抿了抿唇,没好意思说──这都是酒店里的房间号。
她和秦珩洲先前唯一的联系。
空气中若隐若现地浮起一阵焦香糊味。
“糟了!”何盼宜猛然起身,急匆匆地跑向了后厨,“我的蛋糕烤糊了。”
店门口又只剩下枕月一个人,她反反复复地打开着输入框,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质问那个男人为什么不愿意跟她领证?
还是求他去领个证,到时候再离?
这全都太奇怪了!
“盼盼,盼盼,我第一句话到底应该怎么说呀!”枕月苦恼地喊着,两条腿都在地上乱踢了。
安静几秒钟,后厨内响起一道洪亮的回答声:“你就先问他「在吗」”
“月月,你可不可以来帮我切一下草莓?我要来不及了……”
枕月应了声“好”,然后在键盘上输入进那两个字。
又一气呵成地发送过去。
随后她便没再管那手机,也走进后面的厨房,去帮何盼宜做蛋糕了。
*
会议室里,气氛沉重。
窗帘拉紧,灯光全灭,只剩下荧幕还亮着淡淡的幽光,研发部组长正在紧张地做着报告,时不时打量一眼主位上,面无表情的男人。
秦珩洲淡淡一句“完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蓦地,有手机响起一道收到短信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响。
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在这空气凝固的节骨眼上触霉头。
毕竟秦总刚才会那样问,肯定是觉得不满意,已经不耐烦到不想继续听下去了。
屏幕自动亮起,又即将自动熄灭。
秦珩洲靠在椅背上,伸长手,懒洋洋地点了一下,他掀起眼皮,去看上面的内容。
发短信的人:「月」
只有一条内容,两个字。
【做吗】
她还真是,简短而有力。
第10章 “我说我做”
甜品店后厨整体是奶黄与粉色的装修,干净整洁,随处都摆着可可爱爱的装饰品。
枕月站在岛台前,正拿着一把类似胡萝卜形状的小水果刀切草莓。一会儿何盼宜要在草莓中间串棉花糖,装饰成小雪人的样子。
她很心不在焉,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回她。
如果回了,她又该怎么接下去问呢?
枕月一晃神,差点儿就切到了自己的手指。
“小心!”何盼宜惊呼着,把枕月的手拉到眼前,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发现没有任何伤口时,才松了口气。
枕月也算振作了起来。
她看着台面上的七八个蛋糕胚,有些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做这么多蛋糕?”
何盼宜说是接了一大公司的下午茶订单,对方行政是她认识的表姐。
她戴上隔热手套,又从烤箱里拿出了一块较小的蛋糕,笑意柔和地说道:“这个无糖的是烤给阿姨吃的,一会儿你直接送去医院里?”
枕月摇了摇头,眸色黯淡,“叫个跑腿送过去吧。”
过了一会儿,她才解释:“我帮你送蛋糕去预定的公司,你一个人肯定不好拿的。”
七八个蛋糕一次性做起来不算简单。
枕月也没闲着,戴上一次性手套后,专心致志地给其中一个蛋糕胚抹奶油,她学着何盼宜的动作,在切开的草莓尖下面串了一个白色棉花糖。
一只胖乎乎的“雪人”就做好了。
等她抹完一整个蛋糕,剩下的,何盼宜都已经跟流水线似的弄完,开始装进盒子里了。
枕月则是溜达到了店门口,去拿她的手机。
竟然有7条消息未读。
她皱着眉解锁屏幕,还以为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了,结果信息都是秦珩洲一个人发的。
【?】
【你发错消息还是发错人了?】
【??】
【枕月,回话】
【你手断了?】
【做。】
【我说我做,你人在哪里?】
枕月不明所以,往上划着这些消息。
“月月,你从收银台旁边的箱子里帮我多拿些刀叉和纸盘子过来!”何盼宜又在后厨喊道。
枕月也没耽搁,放下了手机又重新去帮忙。
弄好以后,两个人是打车去的那家公司。
因为蛋糕盒又大又方,枕月很怕车子一个转弯,里面的奶油蛋糕就会翻了,所以一路上都很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护着。
她没手去拿手机,也忘了要回消息。
直到车子停下以后,她看着窗外的高层大厦,一时之间有些难言。
这里──好像是秦珩洲自己的公司?
“快别愣着了,现在已经迟到两分钟了。”何盼宜催促道,先拎着几盒蛋糕去找公司前台。
因为今天是周末的原因,前台只有一个人来值班,何盼宜和枕月也只好帮忙拿着蛋糕,一起送到楼上的会议室。
电梯上升得平稳、缓慢。
枕月低着头,心想,她应该碰不上那个男人。
否则,被他误会她是故意找机会来的。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亲密不到这么台面上。
“叮──”,电梯门慢慢向两侧打开。
枕月一抬眼,就看到了透明玻璃会议室内的秦珩洲,他背对着,斜靠在一张黑色办公椅上,气质矜贵慵懒。
而在他的身前,还站着一位梳着低马尾,身穿黑色包臀裙的女人,嘴角笑容很是刺眼。
蓦地,那女人弯下腰,整张脸都被秦珩洲的后脑勺挡住,她似乎亲上了他的嘴唇。
他,也没躲开。
第11章 你在吃醋?
枕月垂着眼睛,睫毛轻轻颤动。
行政看到电梯门开,主动走过来,帮忙拎走了她手里的蛋糕,又转过身,笑意盈盈地说道:“麻烦你们了,还特意送上来。”
何盼宜连忙摆手,回答道:“表姐,是我要谢谢你。”
“让我接了这么大的一个单子。”
枕月回过神来,生怕这俩人会聊上,她侧过一些身,避免会议室里的人看见她,小声催促道:“快走吧,不然我自己先下楼好了。”
行政见她着急,点了点头道:“你们再等一下,财务也在,我去让她过来直接付钱,省得到时候再走报销流程了。”
话音刚落,后方响起了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言简意赅地说着:“我付。”
瞥到某个忽然往柱子后面躲的小姑娘,秦珩洲勾了勾唇,视线渐渐向下,注意到她今天身上穿的白色短裙时,眯了眯眼。
他头也没转,话却是对着其他人说的:“去找我助理刷卡。”
何盼宜莫名感到现场气氛有些奇怪。
她不认识人,只好让做行政的表姐陪她一起,走过枕月身边时,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乖月宝,等我收到付款,请你吃大餐哈。”
俩人一离开,枕月就好像失去了什么支柱似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尖,喊了一句要去洗手间后,就尴尬地东找西找去了。
女洗手间的灯光很明亮。
枕月站在水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口红好像有些花了。
正低头在包里翻找唇釉的间隙,头顶天花板上的光源似乎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凉意贴在了她的身后。
枕月皱了皱眉,镜子中,秦珩洲正饶有兴致地垂下头,盯着她看,青色筋脉凸起的手臂则是放到了她的腰上。
本以为他会问她怎么到公司来了。
秦珩洲一开口,说的却是她身上的短裙,神情还有几分不悦:“这条裙子怎么这么短?”
“哪里短了?”枕月不乐意地反驳着,想推开自己腰间的手掌,却无济于事,她嘟囔着:“今天一路上都没人关注我的裙子。”
“怎么就你觉得短?”
秦珩洲轻笑一声,视线又往下了些。
短裙之下的双腿,又白又直,纤细匀称到没有任何一丝赘肉,两边膝盖还泛着点微红。
他喉结滚了滚,哑声道:“因为就我能碰。”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私有物。
枕月唇角蓦地挑起了一抹冷笑,她在男人的怀里转过身来,仰头直视着对方,表情明艳却生冷:“那秦总能碰的人还挺多。”
这话说完,卫生间都安静了下来。
连呼吸声音都听不见。
过了一会儿,秦珩洲不怒反笑,挑着眉反问道:“你都看见了?”
“这个意思是,枕月,你在吃醋?”
周遭空气彻底开始凝结。
枕月有一瞬间失语,眼眸中的平静逐渐被一丝急躁所替代。
抬眼的一瞬间,她才看清楚这个男人的神情。
戏谑、轻佻,又漫不经心。
是期待她说吃醋,然后再羞辱她一番么?
枕月咬了咬唇,顺势抬起手臂,勾住了面前男人的脖子,她歪了歪脑袋,言笑晏晏地回答道:“怎么会呢?我是很大度的一个人,你让助理给我的结婚协议上也没说我们不能各玩各的,不是吗?”
“所以,秦总,你下次不用费心思找出差这种借口来撒谎,我是不会干涉您的其他关系的。”
明明,就在公司,还有漂亮的女秘书。
秦珩洲沉默片刻,眸光里的寒冷忽然间降到了极点,他居高临下地睨了枕月一眼,语气有几分阴鸷:“是么?”
“那花钱养你还挺值。”
枕月认同无比地点了点头,手已经从这个男人的脖子上松开,她回答道:“当然了。”
氛围并没有如同想象之中那样轻松起来。
枕月心脏咯噔了一秒钟。
灯光下,在她眼前的男人轮廓凌厉而分明。那晦涩深邃的眼眸里仿佛蛰伏着一只阴暗野兽,越看,越有被吞噬的感觉。
秦珩洲狭眸紧眯,开口问道:“要是我有一天没钱了,怎么办?”
枕月几乎没有犹豫,嗓音清透:“那我就甩了你。”
她态度认真到没有半点像是开玩笑的意思。
本身,也没有。
面前男人点了点头,有种无奈地应了声“行。”
又忽然话锋一转,极度危险地说道:“不过,你可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枕月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抱起。
外面的茶水间里有一群员工正在吃下午茶。
秦珩洲将她带进一间宽敞干净的隔间里,落了锁。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枕月望着逐渐压下身影来的男人,终于开始紧张,连语气都结巴了起来。
恰在此时,收到蛋糕钱的何盼宜来卫生间找她了,很大声的喊了她的名字好几遍。
“枕月?枕月你在不在里面啊?”
“你是掉进坑里了吗?”
枕月很想出声回答,在秦珩洲的眼神诱哄下,两片嘴唇仿佛被胶水黏在了一起,令她说不出话来。
男人勾了勾唇,在她耳畔说道:“乖女孩,一会儿会有奖励。”
隔间外,等不到回应的何盼宜已然放弃,自顾自地骂了一句“这死妮子是不是一个人先走了啊”后,就兀自离开了。
枕月最后的反抗声都被揉碎进了一个深吻里。
激烈到,她连站都不站稳了。
第12章 正面对上
灯光轻晃,光线四溢。
枕月重新站回到镜子前。
这一次,不仅口红花了,就连头发也全部都凌乱了。
她累到失语,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秦珩洲一靠近,她就很自然地倒靠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然后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放到水龙头下去冲水。
他动作轻柔,颇有耐心地一根一根给她清洗着手指。
枕月也乖,任凭他如何都不乱动一下。
直到水龙头被拧上,她抬了抬脸,望见身旁男人被淡黄色光晕柔和了的侧脸轮廓,脖颈线条流畅自然,凸起的喉结滚了滚,说不出的性张力。
“发什么呆?”秦珩洲忽然出声,瞥了她一眼后,又从旁边的盒子里抽了两张擦手纸给她。
枕月猛地回过了神。
她四处看看,又装平静地低下头,心脏跳动剧烈。
注意到自己腿上显眼的红痕与指印后,枕月像是找到了什么可以转移注意力和话题的好东西,她结巴一下,指责道:“你……”
“秦珩洲,你这个大变态,我的裙子都遮不住腿上这些印记,你让我怎么走出这间卫生间!”
话音刚落,男人便轻笑了一声。
他一侧身,就将枕月困在了他与墙壁的中间,又故意再逼近一步,看这小姑娘慌里慌张地贴到墙上。
因为生气,腮帮子鼓鼓的,更加让人想逗她。
“这里是我的公司。”秦珩洲收回眼,淡淡说道。
可惜枕月没能理解,皱起了眉毛,反问道:“所以呢?”
她声音还不小。
秦珩洲抿了抿唇,然后就当着她的面,打了通电话,三分钟之内驱散了整层员工。
卫生间外瞬间安静地仿佛世界末日。
枕月代入了一下正在勤勤恳恳敲着键盘,灵感犹如泉水般往外冒的员工,正在工作的兴头上,却因为老板的一通电话而被迫离开工位。
有可能电梯还挤满了同事,只能走楼梯!
看着先走出去的男人,她暗戳戳骂道:“狗资本家。”
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男人忽然转过了头。
枕月一愣,眼神回避了起来。
不能是她偷偷讲的坏话被听见了吧?
秦珩洲折回来,牵住了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道:“去我办公室里待一会儿,我让助理给你去买长裤了。”
枕月点了点头。
她也只能照做,否则根本就走不出公司。
何盼宜则是因为找不到她,一连发了好多条消息过来,等了很久没收到回复,她夸张到都准备报警,让警察过来调监控查行踪了。
枕月一进办公室就坐到了沙发上,连忙回复消息:【盼盼,我没事,我就是有事先走了!】
【下次我请你吃大餐,给你赔罪TAT】
她发送完,抬起眼,看到了秦珩洲随手将西装外套往椅子上一搭,解了两颗领口的扣子,一副食髓知味的神态。
又立马发了一条消息:【还有,我确实是掉进坑里了!!!】
还是一个无底大坑。
枕月一放下手机,不知何时,秦珩洲凑了过来,他单手撑在沙发上,将她压着,低声问道:“在和谁聊天?”
热气悉数喷洒在了枕月的脸上。
她睫毛扑闪着,情急之下,一把将身上的男人推开,“关你什么事!”
“反正都怪你,害我损失了一顿超级大餐!”
秦珩洲缓缓起身,看着已经缩到了沙发角落里去的小姑娘,唇角止不住地上扬了起来。
他揉了揉眉心,笑着说道:“嗯,怪我。”
“我亲自去给你买大餐回来。”
枕月张了张嘴,秦珩洲都已经走到办公室外面了。
殷勤得很。
何盼宜回了个【好】之后,枕月就拿着手机开始追剧起来。
她半靠在沙发上。
蓦地,门一开。
“你这么快就回来啦?是不是忘记拿什么东西了?”枕月头也不抬地说道。
过了一会儿,她才暂停屏幕,有些纳闷地朝着一言不发地门口看过去。
──走进来的是刚才那个穿着黑色包臀裙,弯腰亲了秦珩洲的女人!
第13章 你闹够了没
办公室空气忽然凝固,天花板上好像不停降下着一只巨大的灰色气球,压迫感十足。
枕月抬着眼,和面前进来的女人四目相对。
两人的眼神皆是无声激烈,似乎在暗暗较量着。
最终,还是枕月先开口,打破了这令她不自在到起鸡皮疙瘩的氛围,“秦珩洲现在不在这儿。”
对方应该也就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了吧?
然而,听了这话的包臀裙女却是勾唇一笑,她将自己身后的低马尾挽到了脖子一侧,双眸盯紧着枕月,缓缓说道:“我知道你。”
──“你就是一个狐狸精。”
枕月愣了愣,她倒也没有想辱骂对方的意思。
只不过在看见这包臀裙女人头顶中间显眼泛白的头皮后,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那你是秃头道士?”
不然怎么就她能够分辨出人类与妖怪?
此话一出,包臀裙女的脸色仿佛打翻了调料盘,青一阵白一阵的。
好在她是有备而来,看着只是微微倚靠在沙发上却仍然气质非凡的女人,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离开秦珩洲吧。”
“你,不是还有其他的金主么?”
枕月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她向来没有自证的习惯,淡淡瞥了一眼对方。
示意她要么拿出证据,要么直接滚蛋。
包臀裙女也不是吃素的,她为今天来找秦珩洲提前做了很多功课,从容不迫地从手提包里翻出手机,然后翻找着相册。
枕月瞧这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还真险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除了秦珩洲以外的男人。
事实上,她所有的第一次都是由他“绽放”。
过了一会儿,包臀裙女调亮手机屏幕,将找出来的照片展示在了枕月眼前。
枕月认真去看──照片是偷拍的角度,右下角被一辆黑色汽车挡住,黑暗之中,能看得清楚她一个人突然回头的侧脸。
旁边则是有个男人搂住着她的腰。
一起往酒店走去。
枕月大概回忆了下,那一晚,她好像很满意。
因为某个狗男人难得良心发现,让她在上面了一次!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包臀裙女一见枕月唇角勾起,尤为震惊,她愤怒批评道:“说实话,你这种女人我真的见得多了,左手缠一个男人,右手再骗一个。”
“你只认钱。”
枕月懒得反驳。
她也不愿意跟这女人直接撕破脸,毕竟她还要在秦珩洲心里维持大度、善良的人设才能顺利跟他结婚,不好与所谓的“情敌”闹掰。
这一个是,以后两年里的千千万万个,也是如此。
没想到她一时之间的忍让,反倒换来了包臀裙女更为刺耳的辱骂:“你真是脏,没想到秦珩洲会碰你这种狐媚子。”
“好歹之前也是位千金大小姐呢,你父母是知道家里公司会破产,所以故意教了你那么多勾引男人的法子吗?”
枕月眼眸微眯。
包臀裙女却感觉自己被一道凌厉的视线扫过,不寒而栗,她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对枕月的不为所动感到不满,又威胁道:“对了,刚才过来送蛋糕的那个女的,她是你的朋友吧?”
“她甜品店的店名是叫什么来着……你说我要不要找些人专门给她写差评好呢,就说在蛋糕里吃到了生殖器官的毛发?”
枕月猛然抬头,盯紧着面前女人,嗓音冷漠:“你这是想干嘛?”
兴许是见她终于有所反应,包臀裙女来兴致了,一边悠闲地来回踱步,一边摸着下巴回答道:“或者就在她店门口的玻璃上贴点海报,告诉所有人这是狐狸精的朋友开的店……”
“啊!”
办公室内忽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叫声。
枕月一个箭步冲下沙发,直接抓住这女人的头发,用力扯着,她也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质问道:“你有病是吗?”
“我惹你了吗?你就要来没事找事。”
包臀裙女痛苦尖叫着,一直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头皮,试图缓解一些被拽头发的疼痛感,她不停尖叫:“你放开我!痛死我了!”
“救命啊……”
包臀裙女也准备还手,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门口有个男人正要走进来,便又放下了自己的双手,向枕月委屈求情道:“妹妹,对不起,是我错了。”
“你放过我吧好吗?求你了……”
枕月直接翻了个白眼,“你求你妈。”
在低头的瞬间,包臀裙女唇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又很快收住,她朝着门口喊道:“珩洲,快来救我!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就打我!”
闻言,枕月揪着这女人的头发转了个身,对上不远处男人一片漠然的眼眸。
秦珩洲也看向了她,淡淡反问,“你闹够了没?”
第14章 新欢旧爱
枕月神色僵硬住。
那句“闹够了没”,是什么意思?
趁着她分神的片刻,被她揪住头发的女人猛地甩开了她的手。
包臀裙女脸上洋溢起了得意洋洋的笑容,她看向秦珩洲时,娇滴滴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红透了的眼眶内满是委屈,“珩洲,我刚才不过就是想和妹妹说几句话而已。”
“她……她突然就动手打我,把我的头发都拽掉了好多根。”
话音刚落,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便响起。
语气冷戾陌生,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滚。”
枕月一瞬间心脏都开始疼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的。
这男人也太会“卸磨杀驴”了。
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不对,她也从来都不是他的什么“爱”。
枕月脸色涨红,瞪圆了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她也没客气,骂道:“秦珩洲,你也很恶心!”
光是说还不够,枕月还抬起手,用力地抹着自己的嘴唇,抹到发红发肿。
大概是嫌被亲过,很恶心。
秦珩洲一愣,暂时还没时间来追究这个。
他蹙着眉头看向办公室里的“第三者”,不耐烦道:“要我叫安保上来么?”
“什么?”包臀裙女惊讶反问,唇角的笑意也渐渐止住,变得僵硬起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珩洲,反问道:“你刚才是让我滚?”
不说话,便是懒得搭理之下的默认。
包臀裙女心都拔凉了起来,扯住秦珩洲的手臂,又被无情甩开,她大声叫嚣着:“凭什么是我滚?”
“这个女人都给你戴上一顶绿帽子了,你还这么护着她?秦珩洲,你真的太傻了,人家只是想从你身上捞钱,况且,她根本就不只你一个金主好吗!”
枕月抿了抿唇,回过神来了以后,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先去看秦珩洲的反应。
那个男人好像无动于衷。
他是不相信,还是不在乎?
包臀裙女却不死心,她瞥眼看到办公室外有一群保安正要走进来,又再次打开手机,将那张照片摆到秦珩洲的面前。
“你看!我都是有确凿的证据的!”
“这个女人上个礼拜还去酒店和别人开房!”
秦珩洲扫了一眼,眼底是一贯的淡漠与疏离。
兴许是注意到了枕月的视线,枕月感觉到,这男人的眼神微微冲着她瞥了过来。
他低声道:“上面的人是我,有问题么?”
“什么……”包臀裙女惊慌失措到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她又转过头看看枕月,朝着她发火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跟我说!”
走进来的保镖向秦珩洲请示了一眼,两个壮汉立刻向前,架住了包臀裙女人的两边胳膊,要把她给带走。
秦珩洲唇角微微下压,“以后门禁看严些。”
他不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甚至要,追究这些人的工作职责。
枕月看着,退后两步,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这男人到底狠。
好像上一秒还能与他亲密无间,下一秒就会被像条狗一样丢掉。
下场难料。
包臀裙女在被拉着经过秦珩洲身边时,使出了全身上下的最后力气,她僵持在原地,委屈喊着:“秦总,别赶我走!”
“我今天来只是想和你谈一下公司业务合作……我……我从头到尾根本都没碰到过你一下,连头发丝都没有啊!”
听到这话,枕月错愕地抬起了头。
秦珩洲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仅此而已。
第15章 求婚
电梯门阖上,那道尖锐刺耳的女声也彻底消失。
办公室就只剩下两个人。
秦珩洲将袋子放到了茶几上。
瞥了一眼,枕月看清楚袋子里面都是看起来很精致的食物包装盒,上面的店名是一家价格昂贵到离谱的粤菜餐厅。
在袋子角落,还有一个很小的东西,看不出来是什么。
“现在吃?”秦珩洲问道,顺势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慢条斯理地拆着食盒。
好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似乎也不打算再提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了。
枕月觉得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清楚。
莫名其妙被一个陌生的神经病羞辱一番。
她心情开始真的不爽了起来。
即便桌上的食物再漂亮好吃,也不看一眼。
秦珩洲对于这小姑娘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耐心倒是很足,他拿起筷子,亲手夹了一只晶莹剔透的虾饺喂到枕月嘴边。
枕月下意识地偏过些头。
那虾饺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嘴唇,温温的。
她忍不住偷偷舔了一下嘴唇,就不张开嘴。
“你生气了?”秦珩洲反问,眼角微微上扬着,他拿着筷子的手没放下,看了枕月一眼后,喉咙间溢出低笑,“那张照片不是把你拍得挺漂亮的么?”
他倚靠上沙发,故意拖长起腔调,“我们月月是能够感知到镜头,那个瞬间正好回头了,是不是?”
枕月紧紧皱起了眉毛。
那声“月月”,令她差点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男人感觉非常不正常。
他一定是因为做错了事情而心虚!
秦珩洲仿佛读懂了她的内心,终于放下筷子,神态间流露出几分寡淡,“你刚才听见了。”
“那个女人根本没碰到我。”
一说到这儿,枕月反而更加生气了。
她绷紧着身子,恨不得伸手掐这男人的脖子,“那在卫生间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害她现在还很腿酸。
秦珩洲只是耸耸肩,“你又没问。”
枕月:“……”
真是好一句她又没问!
她无言地转过身,一点都不想再说话。
助理进来送长裤时,还稍上了一只刚才没吃过的蛋糕。是那些员工们特意为秦珩洲这个老板留的。
他觉得办公室气氛沉重。
放下东西以后,立刻离开了。
枕月也想起身跟着一起走。
“你刚才说我恶心?”秦珩洲忽然出声,狭长的眼眸眯了起来,目光直射向有所动作的枕月。
枕月心一咯噔。
她都来不及解释原因,这男人又眼神一沉,像是敲定了似的,“你心里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吧?”
枕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虚得不行。
两人地位瞬间转变。
枕月暗暗咬了咬舌尖,想到自己的真正目的,她又乖乖在沙发上坐好,视线正好瞥到了桌子上的蛋糕盒。
蛋糕一拿出来,竟然恰好还是她做的那个!
上面的草莓雪人有一点小歪。
枕月拿起切蛋糕的塑料袋,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小雪人给铲了下来,放到盘子里,她递到秦珩洲的嘴边,笑着哄他:“没有啦,一定是你耳朵间歇性不好,听错了呢。”
反正她只要死不承认就绝对不会有问题。
见男人不为所动,枕月还撒起了娇,“你快尝尝这个。”
她正想说,是她亲手做的。
下一秒,秦珩洲收起唇角的一丝笑意,板着脸拒绝:“不吃,这东西丑死了。”
枕月脸上笑容僵硬。
她能不能把这奶油呼这男人的脸上的?
算了,她还是走吧!
刚起身,秦珩洲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枕月拧紧着眉头转过身,“松手”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抓住她的男人又使力拉了她一把。
她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坐在了秦珩洲的身上。
“别动。”
秦珩洲单手掐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去拿那袋子里剩下的东西──原来是盒清凉消肿用的药膏。
枕月抿了抿唇,大概知道这是涂在哪里的了。
她不由自主地将双手勾到了这男人的脖子上。
很乖,真的没有动一下。
时间慢慢走着,连秒钟走动的声音似乎都能听见。
过了不知道多久,秦珩洲才垂下眼眸,低声道:“药上好了。”
枕月眨了一下眼睛,并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她还是坐在这男人的腿上,尽量放轻着自己的呼吸,感觉身体莫名一阵燥热,好像有一张看不见的暗网将她整个人都紧紧笼住。
再次对上这男人漆黑一团的眼眸时。
枕月呢喃着说道:“秦珩洲。”
“我们结婚吧,真的结婚,好不好?”
第15章 耳廓通红
空气寂静,办公室内鸦雀无声。
丝缕般的暧昧与旖旎融合进这一时刻里。
枕月不知不觉间,耳廓一片通红。
她屏住着自己的呼吸,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中,依然很刻意地错开与面前男人交错的视线。
这种温热窒息的感觉就好像她很小的时候,在海边溺水那次。
起起伏伏的潮水将她整个人浸透、灌满。
直到被冲到沙滩上,那粒粒分明的沙粒硌着她的肌肤,如此清晰,才让她重新有“活着”的感觉。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会怎么回答。
但她知道——她自己或许已经不再单纯。
秦珩洲略微低头,鼻尖抵上了她的鼻尖。
两人呼吸交融缠绵在一起。
枕月心脏“砰砰”跳动,愈发期待即将要听到的答案。
“好。”
这个男人回答道,嗓音低沉:“你签完协议了?”
枕月刚雀跃的心瞬间熄灭。
一句“协议”,令她如梦初醒。
她已然冷静下来,推开身前的男人,坐到一旁,敛起的眼睫里闪过一丝讥讽后,语气毫无波澜地说着:“我没签早上的那份协议,我还有要求。”
“嗯,你提。”
——“我要你跟我领结婚证,我需要法律的保障。”
秦珩洲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言论。
他漫不经心道:“协议一样具有法律效力。”
“结婚证能带给你什么?离异还是二婚的保障?”
枕月眼眸冰寒,她望着秦珩洲似笑非笑的眼睛,一点一点抿紧嘴唇。
良久以后,才出声反问:“所以,你就那么断定我们结婚以后,一定会离婚?”
甚至现在根本都还没有结婚,就想到离异。
多少夫妻不也都是结了婚后,才培养出来的感情吗?
这话引得秦珩洲深笑。
他倚靠着沙发,一只手撑在沙发扶手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嗓音沙哑:“不然?”
“枕月,你打算跟我一辈子?”
“一辈子”这种话的份量好重。
枕月僵硬着,迟疑了好几秒钟。
她下意识地反应是回避这个问题。
兴许是秦珩洲唇角扬着的一抹讥笑刺激到了她,她歪过头,反问:“不可以吗?”
问题又重新推了回去。
秦珩洲轻轻挑了下眉尾,若有所思。
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枕月,“你喜欢我?”
这态度实在吊儿郎当。
枕月比他还要轻浮,否认道:“怎么可能。”
她偏过头,没有注意到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神色。
“那我能找更年轻的。”秦珩洲抿了下唇线,姿态闲散,却又是一字一顿地开口道:“为什么要一直跟你在一起?”
枕月已经语塞。
沉默半晌,她忽然勾起了唇角,笑容明艳而大方,不仅点头认同,还跟着一起附和:“我也可以。”
并且,她找的更年轻的,用的还是这个男人给的钱。
秦珩洲冷下了脸。
枕月也和他一起,凝立不动。
最后,还是这男人先不耐烦地开口道:“协议考虑好,你有其他条件都可以加。”
他的这个意思──领结婚证是绝无可能了。
枕月一下子觉得很没意思。
既然她的目的达不到,又何必签这种协议来束缚着自己?
只不过,当对上面前男人的视线时。
她还是皱起了眉头,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我?”
她虽然现在还很年轻。
但,总有女人会比她更年轻,不是吗?
也有更愿意听他话的。
秦珩洲别过眼,语气寡淡:“省麻烦而已。”
他向来都是这个借口。
枕月也清楚他会这么着急的理由,一定是秦家催得急,上次在那祖宅里,她也算是亲眼目睹过了。
“我会考虑的。”
一桌子打包回来的精致餐点到底没有人动一口。
枕月去办公室里的休息室内换好长裤以后,就拿着手机离开了。
她刚走到楼下,就有一通电话迫不及待地打了进来。
原本是不想接的。
但是看着那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备注,直到电话铃声即将自动挂断时,她还是面露着不悦,接通了。
电话那端,护士语气着急:“枕小姐,不好了。”
“您母亲在医院里头出事了,您现在快一点过来吧!”
第17章 医院出事
马路上,车流穿梭。
神色匆匆的行人来回走动,践踏着从树上飘落下的片片枯叶。
枕月举着手机,贴在耳边。
过了一会儿,她才出声问:“什么事?”
电话另一端,护士支支吾吾的,只快速说道:“额……电话里可能说不太清楚,总之您就尽快赶过来吧。”
恰在此时,有辆空的出租车缓缓沿着路边开来。
枕月向后退了一步,并没有伸手拦下。
她抬起眼,望到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走了过去,乘公交车去医院里。
公交车行驶缓慢,每站都一停。
枕月付完钱以后,坐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这辆车上没几个人,只有几位老大爷和老太太在前面聊天。
她将脑袋靠到了窗户上。
现在胸腔内的心跳已经平静了下来。
──就应该如此,不能过火,更不能出格。
大不了放弃一切逃跑吧。
活在世上,总归有办法可以养活自己的。
*
顶级私人医院。
枕月不紧不慢地乘坐电梯上楼。
她一走进病房,母亲嗔怪的声音便响起,“哎呀,我这一根手指可真是疼死了。”
一旁的护工帮忙解释道:“夫人刚才想削个苹果吃,结果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流了很多血呢。”
枕月坐到椅子上,瞥了眼病床上女人刻意翘高起来给她看的小尾指,伤口小到几乎看不见,估计各种愈合药倒是涂了好几遍。
她轻声讥笑,低下头说道:“我要是再晚来几分钟,这伤口就彻底好了吧。”
窗前的桌子上还放着何盼宜烤的那个无糖蛋糕,只是被切了一小块。
枕月去切了块给自己,又给一旁的护工阿姨一块。
“我听护士说我女儿给我送了蛋糕来,原本还挺高兴,想着你这小妮子总算想起自己还有个妈妈躺在医院里。”枕母边说,边抚弄着自己的长指甲。
她雍容华贵地活了大半辈子,皮肤保养得当,连手上都没有一点皱纹。
“结果你却是叫个陌生人送来的蛋糕。”
“那是专门叫的跑腿。”枕月解释着,叉了一口蛋糕吃下,口感很蓬松,可她心口却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似的,很不舒服:“我那会儿在忙,送不了。”
没想到后半句话引得了枕母的不悦。
她从床上坐起些,身上穿的衣服还不是医院里专门准备的病服,而是专门花了大价钱定制的手工真丝睡衣,“你天天有什么好忙的?”
说来连份正儿八经的工作都没有。
却依然每天都忙得看不见个人影子。
枕月也没想回答,垂下了眼。
她无声自嘲一番,反问:“我不忙?”
“不然你觉得你住的高级私人病房,每天二十四小时轮流照顾不休的护工,都是怎么来的?”
兴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怒气。
枕母连忙改了脸色,她端庄而坐,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优雅,“你这孩子,越长大越叛逆,现在真是一句也说不得了。”
“你就算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呀,妈妈也是担心你。再说了,现在家里公司都靠你哥哥一个人撑着,你可不能也倒下了,你哥哥还指望着妹妹能帮上他些什么呢。”
枕月抿紧了自己的嘴唇,一言不发。
自从父亲一年前消失不见后,她真的多了好多压力。
每个人都说她父亲已经死了。
可她不信,她永远都不会相信在她记忆里那么坚强的人会选择蒙受着冤屈自杀?
枕母多次转头看向病房外。
终于,她等到了自己最想等来的人。
随着门缝“吱呀”一声轻响,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推门而进。
枕母热络地喊道,“儿子,你终于来了!”
枕月反应过来后,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身穿黑色皮夹克的男人,神情怔愣住,她张着嘴,却没能够发出声音。
下意识地倒退一步,脚后跟还不小心撞在了柜子上。
生疼,生疼。
疼到她眼角泪花都在闪烁了。
第85章 送他身边
枕潭走进病房内,放下了手里举着的白色纸盒。
他长相偏邪魅,和枕月说是亲兄妹,其实两个人长得一点也不像。
尤其是他的那双细长、凌厉幽深的眼眸,在立体的骨相之下,侵略感与攻击性极为鲜明。
“你这是买了个什么东西过来?”枕母从病床上偏过头,好奇问道。
枕潭个子很高,目光敛下后,扫了站在窗台前的枕月一眼,见她不看过来,唇角笑容反而勾起,“菠萝奶酥。”
“我记得是妹妹小的时候最喜欢吃的,爸爸以前每次出差回家,都会给她买一盒。”
白色纸盒一打开,六个巨大的菠萝奶酥还是热的,香味迷人。
枕母倒是对这种甜腻的面包无感,不过,却笑盈盈地说道:“看来在这个世界上,妹妹才是你最亲的人啊。”
“你明明是来医院里看我的,都没见你给我这个妈妈带什么好吃的东西来。”
枕潭笑了笑。
他将盒子举到了枕月的面前,问道:“尝一个?”
那一片阴影也顺势在枕月的头顶上方笼罩下来,她明明不饿,但还是慢慢地伸出了手,去拿盒子里面的菠萝奶酥。
在旁边熨烫衣服的护工都被这儿女双全的温馨一幕给感动到了。
然而,枕母突然瞥了她一眼,她一愣,连忙放下手头的活,立刻走了出去。
枕月小口咬着手里的菠萝奶酥。
不知道为什么,这很干巴,还发着硬,一点也不好吃。
母亲与哥哥正在聊家里公司的事情。
她匆忙将最后一口面包塞入进嘴里后,就走进了卫生间里,双手不停地在水龙头下搓洗着,手指都泛红了。
蓦地,卫生间门又开了。
枕月缓缓抬起头,看到了出现在镜子里的男人。
他拧动把手,将门关上。
逼仄的空间内,水雾化成阴霾,弥散开来。
枕月强装着镇定,抽了一张纸巾,擦干着手上的水。
“你和秦珩洲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枕潭出声问道,他神色薄凉,在白炽灯下,半眯起来的眼眸里晃出一丝阴鸷。
“当初把你送到他的身边,牵线介绍,我可是大费周章。”
所以,要求的回报──也不简单。
枕月心里烦得厉害。
目前来看,那个男人绝对没有要跟她领结婚证的意思。
她整个人都没什么温度,淡淡道:“我又没求你把我送到他的身边。”
下一秒,枕月脖子被掐住。
她被枕潭一只手抵在冰凉的墙壁瓷砖上,那脖子上的手掌愈发箍紧,凸出的骨节嵌入进她的皮肤里,使她气息变得急促起来,甚至都无法呼吸。
枕月死死拽紧着这个男人的手,试图让他松开,但因为力量悬殊,她的力气因为挣扎而越来越小。
马上就快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枕潭仅仅只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波澜不惊。
他不悦地质问:“这就是你和哥哥说话的态度吗?”
“难道让你去接近秦珩洲,只是为了我一个人的目的吗?枕月,你要是长点本事,真的俘获那男人的心,大可潇潇洒洒去当你的秦家太太。”
“枕家的事情你也可以一概不管!”
枕月没有回答。
事实上,她也没有力气来回答。
喉咙仿佛截断成了两截,她的后脑勺不停地撞在坚硬的墙壁上,腰的左侧又抵着水池台边缘,如同一把锋利的利刃扎入进肉里。
“放……开……你……放开我……”
枕月断断续续地说着。
眼角两侧有因为难受而抑制不住的生理泪水滑落下来。
就在快要窒息过去时,她手臂一挥,将洗手池台面上的瓶瓶罐罐全部都碰到了地上去。
一时间,好像是一首清脆的乐曲开始演奏起来。
碎了不少玻璃。
病房外,护士按照时间表,这会儿是进来给枕母测体温和血压的。
她推着治疗车。
忽然之间,病房的独立卫生间里,全部都是“嘭嘭嗙嗙”“叮铃咣铛”的动静声。
护士不解地看向躺在病床上的贵妇人,打算进去看看。
“现在就来帮我量血压吧。”
枕母低声说道,脸上没表现出一丝的讶异与疑问,好像她已经司空见惯了似的,语气颇为笃定道:“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那卫生间里面没发生任何的事情。”
第19章 摆清身份
未拧紧的水龙头,水珠一滴一滴砸在池子内。
声音刺耳清晰。
枕月眼球发红充血,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令她意识模糊,连心脏都开始绞痛了起来。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死!
她的眼前逐渐被透不出一丝光芒的黑暗取代,眼皮也正在阖上着,无法睁开。
蓦地,枕潭松开了手。
鼻息间一下子有冷空气灌入,枕月剧烈咳嗽了起来,心跳如鼓。每一口呼吸,都夹杂着疼痛感,好像她体内的气管被火焰灼烧烫伤了。
“摆清楚你自己的身份。”枕潭薄唇轻启,眼眸之中不自觉染上几分阴暗。
他再度瞥了靠墙滑落的枕月一眼,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感情:“把你自己收拾好了再出来。”
枕月洗了把冷水脸,双手撑在了水池上,胸膛依然起伏着。
镜子里,她的脸色一片苍白,像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样。
没有犹豫,枕月凭着胸腔内的一股怒火,“砰”地一声踢开门,看着病床上的母亲,以及站在旁边的哥哥,厉声问道:“我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价值了吗?”
“我也可以靠我的个人能力帮助公司,爸爸以前的业务,我可以通过……”
她的话都还没有全部说完。
枕潭冷冷打断道:“你对枕家的唯一价值就是利用好秦珩洲,仅此而已。”
枕月彻底被挫败,心灰意冷。
她在家人的眼里,原来就只有这个用处么?
所以,她也不配谈爱。
──她根本就没有真心。
医院里,人满为患。
所有的人脸上都写满着疲惫与不安,枕月捂着自己的脖子,像是具行尸走肉似的,走在长廊上,哪怕眼角满是泪痕,也不显怪异。
没有人会多注意到她一眼。
楼下风和日丽,公园内有很多正在散心的住院病人。
枕月两腿麻木,实在是走不动了,坐到一棵绿意盎然的榕树之下,那盘根错节的枝干全部都深深刺进了她的心脏里。
她拿出手机,收藏的通讯录里只有唯一一串号码──爸爸。
无论拨打多少次,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每一次自动挂断,枕月的心就跟着隐隐作痛一次。
她再也忍受不了,抱着自己的膝盖,在长椅上放声痛哭起来。
忽然,有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枕月泪眼婆娑地抬起脑袋,视线模糊,看不太真切,却还是能够区分出对方两只手里分别拿着纸巾和糖果。
这人问道:“你选一个,你想要哪个魔法?”
枕月吸了吸鼻子,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穿着蓝白色条纹的病服,是位扎着两个羊角辫儿的可爱老太太。
她不回答,老太太干脆把纸巾和糖果都塞进了她的手里,然后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将双手插进病服上衣的口袋里,悠悠感叹道:“你会哭,是因为你不满足于现状。”
“这个世界上,除了痛苦,其他万物都是虚假的,如果不努力达成自己心里真正的目标,就会被森林怪物吃掉噢!”
枕月一愣。
随即,有个护士急匆匆地跑来,拉走了这位老太太,她不忘回过头,对正在发呆的枕月解释道:“她是精神病患者,如果跟你说了什么,别当真,也别放在心上啊。”
枕月摇了摇头,剥开糖纸,将里面的糖果塞进了口中。
竟然是酸甜的菠萝味。
确实有“魔法”,她嚼碎后下咽。
在天黑下来之前,又拨打出去一通电话。
窸窸窣窣的一阵动静声后,男人略带疲惫的嗓音响起,“怎么了?”
枕月握紧手机,指尖都发着青色。
她回答道:“我考虑好了。”
“我同意签协议。只有一点──有效期从两年变为一年,在一年之后,我们一刀两断,永不联系。”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秦珩洲声音忽而变得黯哑起来,他缓缓回答道:“好。”
带着微弱的电流感,传导到了枕月的心脏上。
第20章 名正言顺
太阳沉没着,光线慢慢变暗。
枕月在去找秦珩洲之前,特地先回酒店换了一件高领衫,将脖子上的红色指痕遮盖住。
她站在房间的落地镜前发了会儿呆。
然后,将那枚在秦家祖宅收到的戒指串在了一条细细长长的银色链子上,再当成是项链,戴到脖子上。
链子其实不太显眼,灯光照耀下,只有偶尔几个瞬间会折射出银白色光芒。
枕月抬起手,摸了摸上面的戒指,圆形轮廓分明。
──这样好像更靠近心脏了。
秦珩洲的别墅有些远。
在打车过去的路上,枕月脑袋乱哄哄的。
她靠着车窗,如果路颠簸有坑的话,头就会撞一下,然后能够清醒一点,又继续混乱下去。
协议里除了不领结婚证以外,还有一条内容是硬性规定──她必须和那个男人共居在同一栋房子里。
这大概是秦珩洲为了提防家人日后的“突然袭击”。
毕竟他名义上娶她,就是为了敷衍长辈想要安排下来的相亲。
但仔细想想,如果她不住那栋别墅,除了一直花钱租着的酒店以外,似乎也无处可去了。
所谓的家,早就被法院查封。
朋友家,更加不愿意去打扰和借住。
想到自己的困境,枕月眼眸里划过一丝嘲弄,那是对她自己的看不起。
“小姐,到达目的地了。”司机忽然地出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枕月付完钱下车,按照秦珩洲的意思,没敲门,直接和眼前这栋别墅的主人一样,输入门锁密码进去。
屋里没开几盏灯,有些昏暗。
唯一亮着光源的地方是厨房,有锅碗碰撞的清脆声,繁忙却有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暖意融融的汤味。
枕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饿了大半天的肚子,有些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她静悄悄地走到半开放式厨房的外面。
极简风的黑色木饰面冷淡高级,在独立开来的西餐冷厨区前,背对着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宽肩窄腰的男人。
秦珩洲身上换了一件休闲的家居服,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了一截劲瘦有力的手臂,拿起锅铲时,手臂上自然凸起淡青色的筋脉。
而那一旁,是火焰在起舞。
不知何时,他转过了头,看见枕月。
“外面下雨了?”
枕月一怔,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没下雨吧……她身上也是干干的,没被淋湿。
男人洗了个手,笑着朝她走来,解释道:“枕月,你看起来湿漉漉的。”
枕月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她目的明确也没多绕什么弯子,径直问道:“协议放在哪里了?”
“现在就签吧。”
她似乎挺着急的样子。
秦珩洲却抿了下唇线,他姿态懒散地倚靠在一面白墙上,从上到下将枕月看了好几眼,意味不明地开口道:“不急。”
“你今天好像看着不太对劲。”
枕月迟疑了几秒钟,也抬起眼,开始打量起面前的这个男人。
她在猜他只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看出来了什么。
最后,枕月摇了摇头,在心里轻蔑地笑了一声,她扬起唇角反问道:“有什么不对劲?”
“可能是白天被你说的话给伤到了吧,谁让你说要去找比我还年轻的,难道我在你眼里,已经不漂亮了吗?”
这个气氛之下,再提这句话。
开玩笑意思明显,也就表示着,她其实并不介意了。
分开以后,不管这个男人是去找年轻的,还是去找过八十大寿的,都与她毫不相关。
秦珩洲没出声,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望向着她。
被看了好一会儿后,枕月觉得有些不太自然了,她仿佛站不住似的,身上有一股泛痒的火在燃烧。
她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蓦地,原本倚墙而站的男人站起身,朝她步步走来。
秦珩洲眯起着眼,嗓音有几分凌厉,“你脖子上怎么了?”
“我脖子上?”枕月下意识地摸了摸,又摸到那枚戒指,她也以为这男人是在说戒指,便有些不太耐烦地解释道:“这个不就是你给我……”
话音未落,她披散的长发被撩开到一侧。
高领衫其实没有完全遮住枕潭当时在医院掐她脖子时留下的指印,有一点点露在外面,又重又红的。
秦珩洲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枕月一慌,她直接拍开了这男人碰到自己肌肤的手,瞪着他说道:“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我再问一遍,谁弄的?”秦珩洲的脸色倏然冷下,眉目间透着股黑压压的阴沉感。
枕月也没示弱,迎着这男人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我也再说一遍,这和你没有关系。”
他有什么资格来管?
两人僵滞了片刻,还是厨房的微波炉“叮”的一声,打破这片死寂般的宁静。
秦珩洲转过了身,走开。
应该是去厨房了。
一瞬间,枕月也像是泄气的皮球似的,丧失所有力气,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没等心跳彻底平稳下来,头顶上方又笼罩下了一片阴影。
男人单手扯着她的手臂,站到一张桌子前,他“啪”地一声将一张纸甩在桌上,语气森然地命令着:“签。”
桌子上是那份结婚协议。
枕月拿起一旁的钢笔,在签名处慢慢写下着自己名字的笔划,心里止不住小声嘟囔道:“签就签,搞得那么吓人干嘛……”
最后一笔是“月”字的一横。
枕月刚拉完笔划的末端,还没习惯性地一顿笔,协议就被抽走了。
她茫然地抬起了头,才发现秦珩洲急着拿走协议,也不是为了看,他随手丢到了一旁。
然后,轻拽住她的手腕,那凝视着她的眸色深沉到好像打翻了一瓶黑色的墨水。
他开口道:“现在。”
“能名正言顺地告诉我,是谁弄的你了么?”
第21章 你是我的妻子
屋顶天花板上的灯,在不经意间闪烁了一下。
枕月收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连同骨节都泛起了白色。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去看那张已经被丢到一旁的结婚协议,纸很轻,刚才被拍下的一瞬间,翻了个面,现在只有一片白色。
半晌后,枕月才用手指轻轻压了压耳边乱翘起来的碎发,她敛起眼,低声回答道:“秦珩洲,你这么执着做什么?”
“这是我自己弄的,可以了吗?”
秦珩洲视线漠然,“我要听实话。”
枕月抬起眼,面前的男人有一半的脸部轮廓匿在昏暗之中,光影将之切割得锋利瘦削,他眉骨硬朗,冷冷地盯着她。
“那我要听你执着的点。”枕月开口道。
她一副摆明了就是不想回答的样子。
没想到秦珩洲挑了挑眉,竟然回答她:“面子。”
“名义上,你是我的妻子。如果旁人知道由我护着的人还在外面受伤了,我的面子往哪搁?”
倒不失为个合理的理由。
枕月点了点头,以表认同。
她唇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回答道:“但这个伤是在我们签协议之前就有的。”
“所以,秦珩洲,这还是不关你的事。”
话一出,周围空气又开始凝固起来。
最终,秦珩洲先低了低头,一副败下阵来的样子,走进了厨房里。
他扫了眼微波炉,将里面的食物拿出。
半晌后,又打了通电话,“查查她今天去哪里了吧。”
电话对面的助理愣了愣后,才应了声“好”。
这好像还是秦总第一次要查枕小姐的行踪。
之前当秦总要找人找不到时,他也这么提议过,可以查一查,但却被拒绝了,理由是尊重个人隐私。
晚餐有枕月平常喜欢吃的番茄意面。
她坐在餐桌前,闻着食物诱人的香味,却不像是刚进屋那样有胃口,拿着叉子反复卷着面条,就是不放进嘴里。
蓦地,面前响起很轻的一声“嘭”。
秦珩洲将一份切好的牛排递给了她,又在她对面坐下,低声开口道:“我的副卡明天开通好给你,这几天你有空也可以四处看看房子,多选几套。”
“有什么额外需求都能提。”
枕月缓缓抬起了头,动了动唇,但却没发出声音。
还是秦珩洲又问了她,“佣人呢,需要吗?”
这别墅先前是没有的,顶多每周固定有钟点工过来打扫打扫卫生,仅此而已。
枕月立刻摇了摇头,回答道:“不要。”
“不要家里有陌生人在……”
她不喜欢。
“挺好,我也不习惯有外人在。”秦珩洲淡淡地掀了掀眼皮,眸光微顿,“这样哪里都可以。”
──可以什么?
枕月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表示纳闷。
男人学着她的口吻,也发出“啊”的一声,只不过语调放平了,尤为蛊惑。
像是要引诱什么似的。
枕月瞬间反应了过来,耳朵都红了。
她在心里暗暗骂了声“变态”,然后用手里的叉子狠狠插起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大口咀嚼着。
秦珩洲吃东西速度要快一些。
放下餐具后,他便一直安静地坐着,额前细散的碎发在灯光下泛着温暖光泽,他撑起一只手,目光无声地追随着坐在对面的枕月。
见她仔仔细细地挑掉那份番茄意面里所有的青椒后,还是没忍住“啧”了一声。
得亏他还特地把青椒都切成又小又圆的造型。
结果依然有人挑食不爱吃。
枕月吃完盘子里的最后一根面条,心满意足。
她思考着要不要礼貌客套地夸一夸今天这位“厨子”的手艺时,厨子本人倒是先开口说话了:“日后可能要你陪我回老宅一趟。”
“嗯,应该的。”枕月回答道。
她毕竟是收了钱,需要听命令行事。
秦珩洲心情略微愉悦,屈起指节敲了两声桌面后,又问:“你家人那边呢,需要我上门拜访一下吗?”
枕月回答得比刚才还要干脆利落:“不需要。”
她说完,便端起面前的空餐盘走进了厨房里。
只留秦珩洲一人坐在餐厅,神色不明。
第22章 给钱、办事
枕月休息了一会儿,就去楼上主卧里的浴室泡澡了。
她反正是轻车熟路。
甚至有一回还无意间找到了这别墅隐藏起来的地下室入口,不过没高兴走进去看罢了。
没过一会儿,浴室内热气弥漫。
在这种环境之下,枕月也没想到她自己竟然还能如此身心放松,随着身子一点一点地没入水中,最后,她闭上眼睛,把脸也埋入进了水里。
憋气,直到窒息。
再憋气,再窒息。
她重复了五六次,才抬起头,发梢末尾的水珠洒得到处都是。
手机上又跳出来新的消息。
是何盼宜发来的,问她现在正在干嘛。
枕月走出浴缸,披了件白色浴袍,她将手机靠在镜子上,然后打了视频过去,一边等待接听,一边敷着面膜。
“哐啷哐啷……轰……隆隆……”
何盼宜那头吵得厉害,还是她走到阳台上后,背景音才安静下来。
“你又在给你姐姐照看孩子吗?”枕月瞥了眼手机屏幕,好奇地问道。
何盼宜连声音都听起来疲惫,“是啊,这小孩儿非要我给他买一辆玩具赛车,我一搜那价格,二手的都要两千块起步呢,关键是还停产了,压根儿就还买不到!”
枕月是知道何盼宜的这个小外甥儿的。
混世魔王,想要一个东西,他靠的不是冷暴力,而是“热暴力”,就一门心思地缠着身边大人,要亲要抱要贴贴,不要到玩具就绝不罢休。
“你晚点把赛车图片发给我看看呢,我来找找有没有卖。”枕月笑着说道。
挂断视频通话,再吹干头发,撕掉面膜。
她已经筋疲力尽了,看到床就躺下。
仿佛一秒钟就能睡着。
才刚闭上眼,秦珩洲就走了进来,站到床旁边问道:“睡了么?”
枕月内心挣扎片刻,“嗖”地一下坐了起来。
她问道:“要做?”
而后自顾自地开始脱起了身上的睡衣。
秦珩洲眼里愠怒,他抓住了枕月正在脱衣服的手,举高到了半空中,导致睡衣的一个袖管空荡荡飘着,幸亏遮住了些什么。
他语气阴郁,“你这是做什么?”
“不做吗?”枕月只是脱口而出地反问。
她仿佛一个被设定好了什么程序的机器人,只要一触碰就会自动进入模式。
秦珩洲看着面前这双水灵灵的眼睛,到底泄了气,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卧室。
许久以后,枕月才重新穿上睡衣的那只袖子。
她皱着眉头半躺下。
给钱、办事,难道有什么错吗?
这不是她应该付出的──义务。
那只刚才被抓住的手腕,正在隐隐作痛着。
枕月轻轻转动了一下,立刻疼得“嘶”了一声,她抬起眼,看向微微敞开着一道黑色细缝的房门,死寂般的安静。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去哪儿了。
真是一点儿也相处不来。
破卧室,大晚上竟然还怪冷的。
留了一盏台灯亮着后,枕月就迷迷糊糊地又躺下了,她兴许是又觉得热起来了,踹了被子好几下。
半梦半醒间,忽然,脖子上感到一凉!
难道是有歹徒闯入进来,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上了?
还是秦珩洲想要谋杀了她。
一道有些泛着哑的男声低沉沉响起,他说道:“别乱动,我在给你涂药。”
“你不是死要漂亮,这会儿倒不怕脖子上留下疤了?”
那只手上果然沾着冰冰凉凉的膏体,正轻轻在她脖子上涂抹着。
药膏还是淡淡的柑橘味,特别好闻。
枕月吸了吸鼻子,很委屈似的抱住了那条即将要抽离的手臂,她想翻个身,就搂着这条胳膊睡。
秦珩洲半蹲下,借着一侧昏暗的光影,眼神柔和地打量着面前熟睡的小姑娘,她似乎还皱了眉。
他也不由自主地将眉头皱起。
好半晌以后,才慢慢地将自己的手臂从枕月怀中抽走,压低嗓音哄着:“好了,乖宝,继续睡觉吧。”
秦珩洲拿着睡衣,进了浴室里。
隔音效果实在是好,一点儿水声也听不见。
在黑暗中,枕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不仅睡意全无,似乎还能够感受到脖子上的药膏正在融化进皮肤里。
约莫十分钟后,床的另外一边微微塌陷。
紧接着有个带有清爽薄荷味的怀抱将她搂入进怀里,秦珩洲将脸埋到了她的背上,沉沉睡去。
枕月想翻身的,却被搂着动弹不得。
她倏地想到了“热暴力”这三个字。
如果她也和何盼宜的那个小外甥儿一样,对秦珩洲使用“热暴力”呢?
──缠着他,达成目的再分开。
*
清晨,霞光晕染。
秦珩洲要早起去公司开会,特地没定闹钟,怕会吵到某个不仅爱睡懒觉,起床气还大的主。
生物钟一到,他就起来了。
身旁,枕月正闭眼熟睡着,今儿个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睡姿特别板正,身子直直的不说,双手双脚也放得规矩。
秦珩洲诧异地挑了挑眉,正想给她往上面盖上一点被子时。
蓦地,枕月睁开了眼睛,嗓音尤其响亮:
“早上好呀,老公!”
第35章 老公!老公!
卧室内并不算暗。
朝南的窗子浸润在初晨明媚的阳光里,枕月从床上坐起,虽然披散开来的头发有些凌乱,但她眼睛很亮,尤其是在光线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她刚才是突然喊了一声“老公”?
秦珩洲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抬起手,用手背贴上了她的额头。
温度很正常,不像是发热烧糊涂了脑子。
“我才没有发烧呢!”枕月很不满地打掉自己额头上的那只手,直勾勾瞪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秦珩洲皱了皱眉,反问道:“那你刚才是叫了我什么?”
枕月立刻明白,笑嘻嘻地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尾音不自觉上翘了起来,“叫你老公,难道不可以吗?”
这男人回答干脆,漠然起身道:“嗯,不可以。”
即使已经签了结婚协议。
虽然那都是假的。
枕月瞬间气得不想说话,眼眸里含着丝丝幽怨,她深吸一口气,想到了自己昨天半夜里做的那个决定。
──她要“热暴力”这个男人。
在秦珩洲准备去卫生间洗漱之时,枕月急忙下床,连拖鞋没穿都忘记了,她缠在这男人的身旁,解释道:“不行,不能不可以!”
“你必须要习惯一下的,你想呀,万一有哪一天你家里人要对我们进行突击检查,我们对彼此的称呼太过生疏,不就穿帮了吗?”
“秦珩洲,不然你喊我一声老婆?”
这男人无论是对她的哪个提议全部都无动于衷。
枕月险些就想撂担子不干了,她见软得不行,干脆直接上硬的,搂着这男人的胳膊不停摇晃道:“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喊你老公。”
“老公~”
“老公!”
“老公公公公公!”
一大清早,秦珩洲就觉得自己耳膜被震得生疼,他觉得如果再不制止的话,这小姑娘马上能爬到他的背上开始喊了。
“好了!”他一声低斥。
枕月半张开着的嘴,还没来得及说话。
忽然间,身前男人将她抱了起来,她还以为自己是要被丢出去,结果秦珩洲把她抱到了床上,然后将那双不知何时被踢远了的拖鞋拿了回来。
他半蹲下,将拖鞋穿在了她的脚上,敛起眉眼,低声道:“醒了就起床下楼吃早餐。”
枕月看了眼自己脚上的拖鞋,又抬起眼,秦珩洲已经背对着她,走进了浴室里。
她小声地“切”了一下。
没能注意到这男人红了的耳朵。
枕月从来都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即便已经醒了,她也没有什么胃口。
但因为今天要黏着秦珩洲,她便也假模假样地拿了片烤面包,坐到这男人身旁,歪过头问道:“不然我一会儿也去你公司?”
秦珩洲正剥着一个水煮蛋,神情认真。
闻言,他头也不抬道:“今天有好几场会议,我陪不了你。”
“我不要你陪!”枕月义正严辞地说着,连手里的烤面包片都扔到了一旁去,她说道:“我可以去帮你干活,就像是你的那些员工们那样。”
哪怕端茶倒水都行。
反正她就要二十四小时无间断地黏着这个男人。
秦珩洲笑了一声,把手里剥好的鸡蛋一分为二,挑出里面的蛋黄给枕月吃,他挑起眉,反问:“我缺你钱花了?”
“用不着你出去累着,再说了,你给我当员工,工资还不是由我来付?”
枕月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伸出脑袋,将男人手上拿着的那颗蛋黄吃进了嘴里,虽然嚼得口干舌燥,却很喜欢。
她有些口齿不清地埋怨:“你不让我去的话,那我一个人在家里要干嘛!”
剩下枕月讨厌的蛋白,秦珩洲吃了。
他眼皮也不掀,淡淡道:“睡觉。”
“等我回来了,你可以睡我。”
枕月:“……”
她真的噎。
“好了,不开玩笑了。”秦珩洲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他去厨房将热好的牛奶端给枕月,低声说道:“你可以出去逛街,买任何你想买的东西,也可以去看看喜欢的地段上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枕月,你平常干嘛,现在就干嘛。”
那份结婚协议其实不会限制她的任何自由。
枕月冷哼了一声,脱口而出道:“我平常都出去找比你年轻的男人。”
秦珩洲一下子看她的眼神都复杂了起来。
她也算是──扳回一城。
眼看着这男人马上吃完早餐就要去公司,枕月急得像是热锅上的一只小蚂蚁,她既然软硬兼施都没有用的话,那不如发疯好了!
枕月一股脑乱喊道:“我真的不管啦,我今天就是要跟你一起去公司!”
“我怕有其他女人会盯着你,要是她们把你给抢走了怎么办?我会嫉妒,嫉妒到干翻全世界,到时候世界末日了,我还是要去你的公司里!”
发疯的胡话一说完,枕月是爽了。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担忧。
她好像太过了一点,秦珩洲应该会很烦吧?
果不其然,这男人蹙起了眉。
枕月双眼一闭,默默等待“死刑”的宣判。
下一秒,秦珩洲却开口说道:“好。”
“那就跟我一起去吧。”
第24章 想吃你
枕月懵了,像是半截木头似的怔在原地,动也不动。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这就直接同意了?
一定是他害怕世界末日,很惜命吧。
“喝完牛奶,上楼去换衣服。”秦珩洲淡淡道,他已经吃完了早餐。
枕月当然答应,飞速地喝完了一整杯牛奶。
她换了条裙子下楼,米色调的白色碎花裙,到膝盖,很适合秋天,长发还随意编成了一只麻花辫,侧在脖子的一边。
“秦珩洲,我换好衣服啦,我们出……”
话音未落,秦珩洲瞥了她一眼,便淡淡说道:“去换长裤。”
枕月一噎,心里骂过以后,还是舔着笑脸,听话地上楼去了。
别墅外,助理低头看了好几眼时间。
平常秦总都是很准时的,不用催一点,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迟了五分钟还不出来,偏偏一会儿早上的会议还很重要。
他犹豫再三,走进了屋里,见秦珩洲就坐在客厅,小声提醒道:“秦总,我们该出发了。”
楼上不知道在干嘛,“咚咚咚”的动静声像是在发泄似的。
秦珩洲默默勾了勾唇,回答道:“没事,不急。”
──就让她慢慢来好了。
枕月最后换了条白色的裤子下楼。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今天早上的精神特别好,一上车就开始叽叽喳喳个不停,司机都把每天早上都播的财经广播给关了。
“秦珩洲,你一会儿开会是不是不能带我的?”枕月讲累休息了会儿,歪着脑袋,又好奇问道。
男人正闭着目养神,闻言,平淡地回了一句:“你觉得呢?”
枕月噤声了,大概知道是不能的。
这个点,路上就已经有些堵车了。
她无聊地看着窗外。
秦珩洲睁开眼,忽然问道:“脖子怎么样了?”
下意识地摸了摸后,枕月回答道:“好多了。”
“昨天晚上,谢谢你。”
她很真诚,见这男人又不说话了,默默拉了下线衫的领子,想把上面最后一点指印遮住。
快到公司时,秦珩洲才又睁开眼睛。
一转过头,枕月正撑着自己的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脑子里又不自觉响起早上那声甜到发腻的“老公”,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惺忪,令人欲罢不能。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枕月察觉到身侧的视线,也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秦珩洲轻咳了一声,问道:“午饭想吃什么?”
车的前面还坐着两个男人。
枕月弯起了眼眸,侧过身子,贴着秦珩洲的耳朵,小声耳语道:“秦珩洲。”
“我想──吃你。”
她明目张胆地调情,说完想退缩的动作也很明显。
蓦地,司机忽然刹车,她整个人也由于惯性,栽进了秦珩洲的怀里,脸正好是朝下的,嘴唇不小心碰到的位置略微尴尬。
再加上刚才蓄意说的那两个字。
脸都红透了。
司机将车靠边,转头解释道:“不好意思啊秦总,刚才有个孩子不看交通信号灯,突然横穿过来,您和这位小姐没事吧?”
枕月不知道怎么手软了,想爬起来,又没撑住,她不知道胡乱抓到了哪里。
秦珩洲也难得有慌乱的时刻。
不过,他掩盖的很好,抬起一只手挡住枕月的脑袋,神色无常,哑声回答道:“嗯,没事。”
“去地下停车场。”
枕月趴在秦珩洲的腿上,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后脑勺上,有只宽大的手掌正在轻轻地缕着她的发丝,仿佛带着一股微弱电流,酥麻感瞬间遍布了她的全身。
再加上秦珩洲嘶哑了的语气。
她难免有些慌了起来。
毕竟,她只是敢嘴上说说而已!
──哪里真的能吃、得、下。
第25章 和他有个孩子
秦珩洲一进公司就直接去了会议室。
电梯里,只留下枕月和助理两个人面面相觑着。
在等待上升的过程中,她乱转着眼珠,一不小心和站在旁边的助理对视上时,还尴尬地笑了笑。
跟着过来,确实也没什么事情好干的。
“枕小姐,您要是会觉得无聊的话,可以挂上这个工牌。”助理忽然将脖子上的一张通行卡递给她,笑着解释道:“这个可以通过公司里的所有门禁。”
“您四处随便走走看看吧,我还要去帮秦总准备下一场会议要用到的资料。”
枕月道过谢,笑着收下了。
她原本以为一上午的时间会很难打发,结果只是走到了设计部,就停下不愿走了。
极简风的会议室内堆满了废弃图纸,一个大概率是部门主管的眼镜男正在朝围坐在一起的下属发火。
只见他随手拿起一叠纸洒向半空中,骂骂咧咧道:“你们这个交上来的都是些什么烂狗屎?这能拿得下新大厦地皮的合作方案吗?”
“反正截稿日期就到今天为止,我是不敢把这么烂的一堆东西,甚至还是二次修改过的去拿给秦总看,你们都自个儿去上交吧!”
枕月默默走到会议室的一个角落里,随手捡起了地上的一份设计图──并不是要设计什么新大厦,而是要设计一栋别墅。
图顶还有客户的一些要求。
闲着无聊,再加上枕月在大学即将毕业时,确实有个不错的设计想法,奈何那个时候她得知了家里出事,最终没时间完成。
眼下倒是可以拿了纸跟笔,在角落里安静画着。
大学里的建筑学也不是白读的。
周围的人声不管有多嘈杂,枕月都只听得见粗糙笔尖落在纸面上,“沙沙沙”的动静声。
等她差不多画完别墅的外观时,时间竟然都已经过了饭点了!
她拿出手机,看着上面两通来自于同一个男人的未接电话,连忙放下所有的东西赶回了办公室。
没过一会儿,那张位置上又出现了一个女人,拿走了那张设计图。
办公室内,结束会议的秦珩洲还在审批文件,听着助理汇报有关于设计部的情况,他阖了阖眼,疲惫道:“这次交不出童大师满意的设计,他也不会再跟我们聊卖地皮的事情。”
“不管怎样,先把上次还不错的作品拿过来看看吧。”
助理点点头,回答道:“好,上次您说还不错的那幅设计是员工黄维璐……”
“我回来了!”
忽然间,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
枕月的声音一响起,气氛都活跃了不少。
秦珩洲撇了撇手,示意站在一旁的助理先走。
助理也不碍事,立刻退下。
只不过,他在外面准备关上门时,还是避免不了地看到了一眼室内情景──刚才还一脸严肃不耐烦的秦总,在枕小姐过来了以后,唇角立刻染上了几分笑意。
他将走过来的枕月一把拉到了自己腿上坐着,低声问道:“一上午去哪玩了?”
枕月摘下自己脖子上带的工牌,笑嘻嘻地回答道:“帮你这个忙得不得了的大老板视察了一下员工的工作。”
“那你这小老板娘当得挺爽啊。”秦珩洲挑了挑眉,调侃道。
坐在这男人的腿上,枕月不自觉地动了动,又很快被摁紧,她干脆也不准备下去了,稍微挺直些背,将手勾到了秦珩洲的脖子上。
她点点头,回答道:“嗯,是爽的。”
偷偷画了份设计图,竟然有种和熟悉的老朋友见面的感觉。
画得不好,那位凶凶的主管也骂不到她的头上来。
听到她的回答,秦珩洲沉着嗓音,笑了一声。他的眼眸莫名漆黑下来,漫不经心地抬起一只手,掐住了枕月的腰。
而后,在她的耳边,耐人寻味道:“乖乖,我还有个更爽的。”
“你要不要试试?”
耳边热气令枕月整个人都一激灵。
她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就失重了。
秦珩洲抱起她,往更里面的休息室走去。
旖旎的空气中弥漫潮湿。
枕月脸颊通红,她刻意咬紧着自己的嘴唇,不想在这个地方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来,偏偏秦珩洲今天就是要反着她的意愿来。
他比起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恶劣。
而且还是盯着她的眼睛,直勾勾问道:”
枕月险些泄出了嘤咛。
她摇头,想开口叫停的。
男人却顺势,嗓音一片沙哑:“宝宝,你撒谎。”
“?”
枕月最后累到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休息室内,暖黄色的壁灯亮着。
暧昧的气味一时之间难以消散。
秦珩洲食饱餍足,精神还很好。
他出去将特意温好的午餐都拿了进来,放在床边,也不强求枕月,就要她坐起来后,一勺一勺喂着。
蒸蛋略微有些烫意,他自觉吹着。
这是枕月每次吃不下饭时,最爱吃的食物。
看到勺子靠近,她就乖乖张大了嘴巴,一口全部都吃下,还未下咽之时,忽然胃里泛起了一股腻感。
差一点就全部都吐了出来。
兴许是看出了她的脸色不太对劲,秦珩洲放下了手里的勺子,问道:“怎么了?”
枕月摇摇头,捋清思绪,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抬起脸撒娇道:“没事。”
“就是想要先喝一点水。”
这种事后时刻,她无论要求什么,秦珩洲都是答应的,果不其然,他直接起身说道:“好,我去给你倒。”
趁他转过身。
枕月眼中才闪过了一丝慌乱。
再上一次,她应该没有忘记吃避孕药吧?
水壶里流出的水声,涓涓细长。
靠在床上,枕月很清楚地看见了那男人还用手贴着杯壁,试了一下温度。
以至于她有一瞬间的错觉。
──是不是和他有个孩子。
就会改变很多很多的事情?
秦珩洲端着温水走来,眉眼缱绻,“慢点喝。”
枕月点了点头。
就想现在的时间可以走得慢一点。
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不需要去考虑得太多。
能够纯粹得被心所支配。
她,还是依旧。
“下午还想继续留在这里吗?”秦珩洲出声问道。
枕月正想点头,忽然,办公室外传出了助理的说话声,语气很公式化,“秦总,客人来了。”
她想让这男人先出去见客,不用再管她。
殊不知,那位“客人”看到办公室的沙发上有只女包,直接就出声问道:“枕月现在也在这里?”
枕月一愣。
这个声音,明显就是她哥哥的!
是因为秦珩洲知道了昨天掐她的人就是枕潭,那为什么今天又要将他以客人的身份叫过来?
还是这一切纯粹只不过是一场巧合罢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秦珩洲。
男人眼眸平静,慢慢半蹲在了床边,也看着她的眼睛,忽而不明觉厉。
他摸了摸枕月的头,语气阴鸷:“你再乖一点。”
──“看我帮你,玩死他。”
第25章 以身献计
墙上的时钟晃了晃。
枕月脸色苍白,不知何时,她揪紧着床单的手掌都湿了。
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就要走出休息室,她焦急喊道:“不要!”
一起身,身上被子滑落,她整个人都是光溜溜的,只好先穿起放在床尾凳上的干净衣服。
秦珩洲一走出去,就关紧了休息室的门。
闻声,枕潭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盒烟,主动向秦珩洲递去一根,见他不接,便又讪讪收回,整体打量了办公室一眼后,笑着说道:“秦总今儿个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听说您最近要从童大师的手里接手一块黄金地皮,恭喜啊!”
没受这份虚伪的阿谀奉承。
秦珩洲只是淡淡掀了掀眼皮,压低着声音问道:“你掐了枕月。”
他语气平静,虽然是在陈述着一桩事实,却莫名带了顾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你在说什么东西?”枕潭明知故问。
秦珩洲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道:“你掐了她。”
“医院里到处都有监控,在枕月进去之前,她的脖子还是好的。”
一听证据确凿,枕潭也懒得再装了,他唇角扬起的弧度似笑非笑,全然不在乎道:“那又如何?枕月是我的妹……”
还有一个“妹”字未能说出口。
秦珩洲整个人直接暴戾了起来,箭步冲向前,单手掐住了面前男人的脖子,将他牢牢抵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枕潭剧烈咳嗽着,眼眶都泛起了红。
他也不是吃素的,用尽全身力气爆发出来,反手将秦珩洲一推,背后就是架子,秦珩洲的背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
架子上的一个玻璃鱼缸也掉下来,碎了。
里头的金鱼在地面上扑腾着鱼尾,很快就因为缺水而失去了活力,不再挣扎。
秦珩洲忍着背部传来的痛感,又是一抬手,控制住了枕潭,两个人很快厮打在一起,彼此拳头都很硬朗。
听到那清脆的“嘭”的一声,枕月连鞋子都顾不上正反,随便一穿就跑了出来。
她看见那个男人握着拳头,一脸阴翳,就要狠狠砸向她的哥哥。
“秦珩洲,你是疯了吗?”枕月下意识地出声喊道。
这声音立刻令秦珩洲一怔。
趁他分神间隙,枕潭不甘示弱,反手就要一拳打回去。
枕月立刻跑了过去,连忙拦住,厉色喊道:“够了!”
“哥哥,你也住手。”
三人暂时安静下来。
可惜一地的狼藉终极出卖了一切平和的假象。
那条金鱼拼命活着,最终不是因为缺乏水源而渴死,而是由于架子倒下来,彻底压死了它。
凸出的死鱼眼球,看着莫名瘆人。
枕潭先发出一声冷哼,理了理自己刚才被抓褶皱的衣领,他目光死死盯着枕月。
枕月则是深吸了一口气,对他说道:“你跟我出来。”
她先走一步,见对方动也不动,语气里也染上了几分愠怒,“我说,出来!”
枕潭一抬眼,正好看见秦珩洲漆黑一团的眼眸。
刻意挑衅似的,他瞥了他一眼,才慢慢悠悠地跟着走出去。
原地,秦珩洲忽然背疼得厉害。
像是在灼烧,火辣辣一般。
“你倒是长了不少本事,还敢告状。”枕潭一走出去,就开始了冷嘲热讽,他还抬起手,想扯一下枕月的衣领,看看那些指痕怎么样了。
枕月冷冷地拍打开了这男人的手,低声道:“我没告你的状。”
“你要是真的生气,也是你自己不好,是你先掐了我。”
面前站着的男人,眼中丝毫没有任何愧疚。
相反,他还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舌尖顶着左腮,轻佻说道:“我这是代替爸爸,教育一下你。”
“毕竟,你也不想爸爸真的……”
枕月不想再听这种威胁,她的眼瞳因为此刻的怒火而一点一点变得清亮起来。
又到底害怕那种“后果”,她攥紧着藏在身后的手,开口道:“你别说了。”
“我按照你最开始的意思,已经和秦珩洲签上了结婚协议,不过,他不愿意和我领结婚证,我也没有办法,你最好还是自己想想办法救公司,光靠我,是不可能的。”
一粒棋子,再大的用处,又能有多大呢?
甚至连相遇,都是被按照每一秒钟来精心安排好的。
那天晚上的酒局,枕潭用了所有人脉才邀请到秦珩洲,并且在他喝的酒里下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枕月则是按照计划,等在酒店楼上的房间里,准备“以身献计”。
她那会儿其实真的怕得要死,好几次想要临阵脱逃,但在家里,哭也哭过,求也求过了,哥哥说──这是能让父亲回来的唯一办法。
父亲不像外界传闻那般因为贪污,投资又亏了巨额的债,而从悬崖上跳下来自杀,他走进一座山后就彻底消失不见。
直到现在,还有多方势力在不停地找着他,法院的、要债的,黑白两道都想要他“死”。
枕潭向她保证,只要家里的公司重新起来了,父亲就还有希望回来,有支撑能够说出一切真相。
──她想要一直都对她很好,很爱很爱她的爸爸回来,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门外很快就响起了动静声。
枕月从局促不安地坐着,又站起来不停走动,她是第一次,她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做。
直到门开,初次见到秦珩洲,他大概也撑了很久的药效,喘息声粗重沙哑,突出凌厉的眉骨之下,眼眸里的冷漠,夹带着几分无法掩盖的情、欲。
他一只手撑在墙上,那露出的手腕青筋,暴凸发涩。
枕月屏住着呼吸,到底还是害怕了。
她低下头,不想和门口的男人对视,站起身就要逃走。
蓦地,这男人竟然开口叫出了她的名字,好像很早以前就认识她一样,嗓音嘶哑到了极致:“枕月。”
他说:“跟我一段时间,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不止于,那天的一个晚上。
“谁说光靠你一个人,是不可能的?”枕潭忽而上前了一步,撩起枕月的一缕头发,在掌心慢慢把玩着,他虽然在笑,但那虚假冷漠的笑意却不达眼底:“正好,秦珩洲最近快要得手的一块大厦地皮,也是家里公司需要的。”
“我要你把那块价值三个亿的地,免费要过来。”
枕月眉头紧簇,毫不犹豫地就反问:“你疯了?”
三个亿,甚至还有可能涉及到脚下这家公司未来的战略规划,眼前这个男人却想一分不出地白嫖?
枕潭笑声爽朗,手掌又拱起弧度,虚虚地贴到了枕月的脖子上,看她皮肤上消失得快差不多的印子,淡淡开口道:“姓秦的今天既然肯这么为你出气,也一定会舍得把地皮给你的。”
“枕月,这不是什么请求,而是我对你下出的命令。”
第27章 太恃宠而骄
电梯上的数字,显示已经到了1楼。
不知过了多久,枕月才渐渐回笼所有的思绪。
她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办公室里。
还没收拾的地面很狼藉,倒了的架子还没被扶起,玻璃鱼缸的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刺眼光芒,那条死去的金鱼很可怜,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
枕月低声道:“我会赔给你一条鱼的。”
“用不着。”
办公桌后面,秦珩洲转过身,淡淡地说着。
两人都一言不发地抬起了眼,四目相对。
枕月心里很是窝火,也没等到个合理的解释,她脸色涨红了一些,鼻子也微微皱起:“你今天为什么要叫我哥哥过来?”
还,直接动手打了他。
这真的令局面难堪。
她在枕潭的面前,其实一直都在装作和秦珩洲的关系没那么亲密,只不过她要钱,他都会很大方的给罢了。
现在枕潭仗着所谓的“出气”,要挟她向这个男人白要一块地皮,涉及到了公司方方面面的利益。
她要怎么做才好?
“是你自己今天要跟来公司的。”秦珩洲回答道。
他也不是在推卸什么责任。
找枕潭这件事情,他本来就没打算说的。
周遭空气凝固,气氛实在是僵硬。
秦珩洲见面前的小姑娘绷紧身体,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时,打算主动破冰,他稍微动了动刚才被撞到了的背。
想哄哄她,说他现在正疼得厉害。
不找私人医生过来,至少,她也要帮他掀开衣服看看吧?
尚未开口,枕月的目光便直射过来,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秦珩洲,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越界了,知不知道?”
──越界?
秦珩洲眯了眯狭长的眼眸,半张脸侧过,匿在了不见光的阴影里,他压抑着心底的火,喉结滚动道:“那个人那样掐你,你还要护着?”
“他他妈的算你哪门子的哥哥?”
这还是认识许久以来,枕月第一次听到这个男人爆粗口,她也没软下去半分,反过去质问:“怎么不算?我们有着血缘关系,身上留有父母相同的血脉,他为什么不算是我的哥哥?”
即便,在小的时候,她也确实没和枕潭相处过几天。
枕潭反而是枕家一直都藏起来保护的那个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国外条件很好的寄宿学校念书,如果不和枕家亲近,外人都只以为枕月是独生女。
枕月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头顶的长发,她原本想就此打住,但情绪上头,她看着身前的男人,冷声说着事实,“秦珩洲,你对我而言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你以为我们进入过彼此,就能成为真正的亲密关系了吗?真是荒谬,更何况,你也没有这么幼稚吧?”
有些话,覆水难收。
太阳没入云层后,天空一瞬间便为了灰色,黯淡的光线挤入进这间宽敞的办公室内,却还是让人觉得压抑得要死。
安静了许久,秦珩洲终于开口,语气淡薄:“枕月,你是受虐狂么?”
也没反驳,甚至枕月的语气比他还要寡淡,她“嗯”了一声,像是一无所谓似的,毫不在乎,“你才发现吗?还是后悔跟我签结婚协议了?”
“那结婚协议里也没写你可以干涉我和我家人之间的事情吧?你如果真的心疼我,那又为什么不愿意和我领结婚证?”
她这样控诉时,才像是那个后悔了的人。
事实上,她也确实有点后悔了。
这份协议只会让枕潭变得更加得寸进尺而已。
秦珩洲很平静,眼眸低垂着,他问:“所以,你很后悔吗?”
原本是早就思考好了的答案,“后悔”两个字都已经冲到嘴边了,枕月一撞进这男人漆黑的眼眸里时,怔愣住,硬生生将要说的话又重新给咽回进了肚子里。
她心脏处泛起一阵酸涩的微麻感。
特别奇怪。
半晌后,才又重新开口道:“你管我后不后悔?”
“秦珩洲,装什么很爱老婆,心疼老婆,难道是你给自己立的人设吗?是你公司股价最近跌了还是怎么样,你需要靠这种方式来……”
“闭嘴。”秦珩洲冷冷打断了,眸底一片幽沉。
枕月看着他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下意识地倒退了几步,小腿一不小心撞到了沙发,整个人都往后面栽去。
她再回过神来时,人躺着,眼前已经笼罩下了一片阴影。
秦珩洲一只手撑在她头旁边的沙发上,慢慢压下,分开了她的腿。
他脸上不剩丝毫善意,阴沉沉的,满是压迫感。
枕月没有屈服,即使起不来,她也挺起了些自己的上半身,盯着身上男人的眼睛,回答道:“我就是不闭嘴,又怎么样?”
“秦珩洲,你干脆也玩死我啊。”
她本来以为,这场冲突一定会升级。
这男人能容得了其他人如此挑衅他?
她到时候也就破罐子破摔,告诉枕潭,如果想白嫖一个陌生人的三亿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不其然,秦珩洲脸上的愠怒又加深了几分,他单手挑起了枕月的下巴,迫使二人贴得更近,嗓音凌厉,“枕月,你最近是不是太恃宠而骄了一点?”
是这会儿,枕月才开始有些心里发颤。
她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隐隐作祟着。
下巴被攥得有些痛感,估计红了。
忽然,压着她的男人更往下些,将脸凑到了她的耳旁,咬着她的耳朵,低声呢喃道:“我当然不舍得玩死你。”
──“枕月,我只会做死你。”
第25章 哪都不准去
枕月闭上了眼睛。
极尽缠绵的吻一点一点落在她的脖子上,沿着锁骨再慢慢向下。
气息滚烫而热烈。
她尽量咬紧着嘴唇,不想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却还是在秦珩洲恶意地咬了一下之后,失控到整个人颤栗起来。
男人的手渐渐扶到了她的腰上,掐紧着。
他眼眸猩红,沉下声音说道:“枕月,你去后悔吧。”
──因为,就算是后悔,也没用了。
枕月差点“溺死”在这一分钟里。
蓦地,办公室外有人敲门,语气很有礼貌,“秦总,请问您在里面吗?”
“我是设计部的小璐。”
枕月被吓了一跳,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纵然她也清楚,是不会有人敢擅自闯入这间办公室的。
“胆子真小。”秦珩洲缓缓起身,对她嗤笑了一声。
枕月也不反驳。
下一秒,男人将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然后垂下头,慢条斯理地给她系上领口的扣子,他淡淡说道:“乖一点。”
“今天既然是你想来陪我的,那就哪都不准去。”
枕月是搬起石头,将自己给“囚禁”了起来。
她自然不会愿意接受这个男人的提议,拧紧着眉头盯着他。
门外等着的那名女员工又敲了敲门,喊道:“秦总?秦总您不在吗?”
秦珩洲只是勾唇一笑,大步走回办公桌前,又在自己身旁加了张椅子,才朝门外喊道:“进。”
一走进来,黄维璐被眼前狼藉的地面给吓了一跳,她蹲了下来,主动收拾着鱼缸的玻璃残渣。
“不用你弄。”秦珩洲开口道,又抬起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椅子。
他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双腿,警告意味十足。
意思是,如果枕月再不乖乖坐过去,就会被拉着坐到他的腿上。
一切都由她自己来选择。
黄维璐站起身,看着面前一个身材绝佳,面容姣好的女人缓缓走向秦珩洲的旁边坐下,她将自己脸上的疑问与嫉妒掩饰得很好。
走到秦珩洲的眼前后,双手递上了一份文件夹,并露齿笑着:“秦总,这是特助让我拿上来交给您的设计稿,针对您第一次提出的修改意见,我又加了很多自己的小灵感进去完善。”
她是设计部的一员。
刚才,总裁助理下来问设计稿的完成度,她以想要亲自和总裁讨论一些设计风格为由,成功上来了。
也真的顺利见到了秦珩洲。
直到现在,心脏还“砰砰”乱跳,犹如有只小鹿在撞似的。
秦珩洲不动声色,他处理起公事来,向来都是不夹杂任何私人感情的。
这会儿在翻文件夹时,神情也异常的严肃。
一旁,枕月故意使坏,摆弄手机时,她用指尖特别用力地戳着屏幕,发出挠人耳朵且令人会非常不悦的“啪嗒”“啪嗒”声。
就是想要打扰某个正在专心致志工作的男人。
让他非要把她给绑在身边。
那就看谁耗得过谁好了!
然而,秦珩洲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黄维璐却皱起了脸,瞥了枕月好几眼,她强行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声音竟还比刚才还要更甜美上几分,“秦总,我知道您很看重这次的项目。”
“即便小璐能力有限,也想拼尽自己全身的本事帮助您拿下地皮的使用权,所以设计稿如果有哪里改得不好,请您尽管说就是,我一定会继续修改的!”
这番“忠心耿耿”的发言,引得枕月都抬起头,多看了面前女人一眼。
直到她注意到了对方红到快要滴血的耳尖,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止是单纯的工作想法啊。
秦珩洲看完以后便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夹,评价很客观,“这次的想法不错,比起第一稿,多出了很多个人鲜明的风格。”
“谢谢您的夸奖!”黄维璐激动得险些就要跳起来,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解释道:“我这次的想法其实主要考虑到了童大师年轻时偏爱的那种怪诞美学。”
童大师?
枕月莫名觉得这称谓好像有些耳熟,难道是那位在国际上都赫赫有名的建筑学大师吗?
她以前上学的时候,第一次看到那位大师的作品,简直觉得惊为天人,没想到建筑还可以那样设计,不过因为大师本人喜爱深居简出。
再崇拜,她也没办法跟自己的偶像见上面。
枕月将视线从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收了回来,她以一种好奇加欣赏的眼神,缓缓看向秦珩洲放下的那幅设计稿。
──房子整体呈现一种古典宫殿的风格,用一种很特别的视觉效果制造出幻象,仿佛每个结构和空间都是重复交叠的,于怪异之中张扬宏伟。
秦珩洲见坐在自己身旁的这个小姑娘看得认真,还将遮住她目光的印章稍微拿远了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枕月在国外留学时,念的就是建筑系。
她大概也会喜欢看这些东西?
眼珠子盯着以后,动也不动了。
秦珩洲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好。”
“晚上我会把你的设计稿亲自交到童……”
话音未落,枕月就打断了,她面色愤然,拿起稿子说道:“这是我的设计!”
只能说,这个女人抄袭的技巧很高超。
她是将这个视觉设计运用在别墅的前院上的,想以这种风格打造出一个迷宫式的花园空间。
而对方则是沿用她的这个想法,强行加到了别墅的外观上,是可以这么做,但这哪怕不算是抄袭,至少也借鉴了吧?
她真的最恨这种“小偷”了。
枕月抿紧着嘴唇,想到自己上午画的一幅设计稿也不知道随便放哪了,她应该画完就带走的!
现在真是懊悔也来不及了。
黄维璐的脑子,有根神经猛然被接通。
怪不得当她一进办公室,见到这女人的第一眼,就觉得她眼熟──她就是上午那个出现在设计部的陌生人!
那张被遗留的稿子也是她捡走的,并从中启发到灵感。
眼下,秦总才刚夸了她的设计,她有希望能跟这个男人更进一步交流,绝不能就白白悔了这么好的机会!
“你别血口喷人!”黄维璐眼神突然变得锋利,鼻孔也微微扩张了起来,“一个设计师最注重的就是原创了,你凭什么污蔑我耗费整整一个礼拜都没睡满十个小时的心血!”
枕月才懒得搭理这种刻意卖惨的发言,她一眼就识破了这女人的计谋,不同意她把话题引转,冷声说道:“我管你睡几个小时呢?”
“你抄了就是抄了,这个设计是我从大学时就有的想法!”
黄维璐也不是吃素的,那幅设计原图已经被她揉成一团,扔进了女厕所的垃圾桶里,这会儿估计早就被打扫卫生的阿姨收走扔到楼下了。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垃圾车都已经来过一趟。
她知道现在是“死无对证”的。
“秦总,你一定要为我发声啊!”黄维璐忽然上前一步,走到了秦珩洲的面前,她潸然泪下,像是蒙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就说我抄袭。”
“这……这真的是我呕心沥血画出来的作品,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秦总,请你别让这种人抢走属于你和我的孩子啊!”
枕月眼睛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
竟然连“孩子”都说得出来。
她胡搅蛮缠不过这女人,也侧过身,看着面前的男人,认真问道:“秦珩洲,你到底信谁?”
是在这男人眯紧起眼眸,一寸一寸带有审视意味的眼光中,枕月才渐渐感到心灰意冷。
她像是一堆被冰水扑灭了的柴火。
也对,他凭什么就要相信她?
明明他们两个人前脚才刚吵完一架。
枕月站起了身,很沉静也很冷漠,声音里带有几分藏好的苦涩,“你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是吗?”
“好,我走。”
第29章 不信任她
阴沉沉的秋,光线发灰。
黄维璐唇角露出了胜利者般的笑容,她高傲地抬起了些下巴,开口说道:“不行,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你随口污蔑了我,要向我道歉,还有你刚才在我介绍设计稿时,很用力地弄手机,发出噪声,一定也是故意的吧?”
她身体微微颤抖,放佛蒙受了天大的不公,看向秦珩洲的眼眸里都有泪珠在打转了,“秦总,我真的无法忍受任何人抹黑我的作品。”
“请你为我讨回一个公道!”
秦珩洲有些头疼。
说实话,他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
身旁的这个小姑娘瞪圆着眼睛,一副在跟他生大气的样子,还把他的话都当耳旁风,说走就要走。
他只好问:“枕月,那你说别人抄袭你的证据呢?”
枕月也不含糊,指着图说道:“我的作品致敬的是马泰伊城堡,庭院花园的结构都是连通的,以最不起眼的材料构建出最奇妙的建筑。”
大概是大二那年,她在意大利过春假时,无意间跟着当地向导一起上山,参观了那栋令她至今都叹为观止的建筑。
“我也是啊。众所周知,童大师年轻时最喜欢的建筑师就是塞萨雷·马泰伊伯爵了,我只不过是投其所好而已。”黄维璐争辩着。
她楚楚可怜道:“我虽然可能不像你一样有钱,没有去过意大利旅游,但我也做了很多功课,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歧视,还污蔑我!”
枕月皱了皱眉。
还好她眼睛很尖,注意到了别墅图纸的一处角落上,有个不起眼的“m”符号。
这女的估计抄得时候太心急,把所有线条都照搬照套了。
“那你要怎么解释这个?”枕月脑袋转得很快,瞥了眼这个女人脖子上挂的胸牌后,说道:“不管是童鹤颜老师的名字,还是你的名字黄维璐,其中都没有m这个字母吧?”
黄维璐眼中快速闪过了一抹惊慌,她硬着头皮解释道:“我只是单纯的喜欢m这个字母不可以吗?它是我认为的对称美学。”
她不甘示弱,又问:“那你的名字叫什么?你的名字里就有m了?”
枕月翻了个白眼。
一个小小的字母“m”,也会有美学存在?
“我会画m,是因为我当时饿了,很想吃麦当劳才随手一写。”枕月回答着。
其实她的这个理由还要牵强、抽象。
不过她那会儿纯粹只是想画着玩玩,所以想到什么就画什么,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秦珩洲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眸色暗沉着。
说实话,枕月的理由在他这里都够不上是有力证据。
他沉吟片刻,低声问道:“那你说她抄袭了你,你的设计原稿在哪?”
黄维璐的嘴角终于又露出了笑容。
枕月眉头轻拢,若有所思着:“我也不清楚……应该还在设计部吧,我当时画完了一看时间不早,就随手一放,没有一起拿上来。”
“那就……”黄维璐想插嘴。
秦珩洲直接打断了,“那就去调监控。”
既然口说无凭,眼见,便一定为实。
黄维璐心里一咯噔。
她千算万算,竟然忘记了还有监控这一回事!
在秦珩洲将助理叫上来的那短短几分钟内,她的心脏都快要骤停了,紧张到恨不得原地晕过去。
枕月在等待着真相大白。
然而,助理一进办公室,就颇为歉意地看了她一眼,向秦珩洲解释道:“秦总,您难道忘记了吗?设计部的监控在上周就坏了。”
“您当时考虑到相关会议和图纸都要对外部进行严格保密,便干脆让维修工推迟一个礼拜再过来修……所以,现在是没有监控的。”
枕月攥紧了拳头。
那个叫黄维璐的女人脸上却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她大概还要继续叫嚣着要她道歉。
可是凭什么?
明明被抄袭了的人是她啊!
秦珩洲敛起了眼眸,不动声色屈起的骨节又默默松开,他朝着面前的两名下属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等人走后,他才拉着枕月,让她转过身,见她犟着,勾起唇角问道:“生气了?”
“秦珩洲,你不准笑!”
枕月气不打一出来,连指尖都在发抖着,“你刚才为什么不相信我?你和那个抄袭女一样,觉得我是在胡搅蛮缠,还是在撒谎吗?”
她竟然还天真地期待了一下,不管她有没有证据,这男人都会偏心于她。
毕竟她也不会要那个女员工给她一个说法。
大不了就当她无偿提供了一个可用的创意好了。
秦珩洲微抿下唇,目光是温柔的,但是语气却冷漠到了极点里,他反问道:“那你想我怎么做?”
“凭你短短一句拿不出任何证据的话,就把别人的设计稿撕了,把价值三个亿的项目搁浅?”
他到底是商人,最重利益。
枕月能想通,所以也不愿意再继续纠结下去。
就算她倒霉好了。
没想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却还没完,眼底开始贯彻起冷淡与疏离,他压低嗓音道:“需要我的时候,又想我帮你出气了。”
“宝贝,你会不会也太自私了一点?”
第30章 我太太
办公室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在不经意间闪烁了一下。
枕月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处传出一阵闷闷的钝痛感,她伸手捂了一下,又很快放下,深吸着气说道:“嗯,你说得对。”
“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还很爱随心所欲的人,所以你也少来恶心我。”
叫什么宝贝。
她嘴里竟莫名还有一股难受的血腥气味。
秦珩洲倒只是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挑了挑眉而已。
毕竟在他的观念里,自私也不是什么贬义词。
“你不让我离开公司,我一个人去天台上静静总行吧。”枕月出声说道,已经拔腿向外走去,她说气话的样子很明显,丝毫不加掩饰:“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跳楼的。”
“我怎么敢自私到影响了秦总公司的股价呢。”
秦珩洲蹙起眉,总算是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说的话可能被误会,但一走出办公室,助理便将他拦住了,“秦总,您下午的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很重要……”
“推迟。”秦珩洲直接冷冷打断。
他看着正在往顶楼上升的电梯,心里有一丝慌乱。
是真怕那小姑娘脑抽之后的冲动。
助理很懂他的心思,主动说道:“不然您先去会议室,让我去找枕小姐单独聊聊怎么样?”
“枕小姐估摸着现在正在气头上,她可能不想再看见你的。”
那狗脾气,指不定真的憋不住咬上来。
秦珩洲凝思片刻,最终妥协。
在助理即将转身离开时,他又出声把他给叫住,这会儿头疼得太阳穴上都有青筋凸起,却还是耐着性子,哑声开口道:“你给她点些麦当劳的东西吃吧。”
“再带件外套上去。”
他也不知道,要如何为没错的事情道歉。
“好的。”助理顺从地点了点头。
在拎着一袋麦当劳上天台的过程中,说实话,助理感受到了职业场上前所未有的压力感。
他觉得面对枕小姐,比接手价值几千万的项目还要棘手。
天台上,那个女人正趴在栏杆上,披散的长发随风飘扬着,像是一朵旖丽绽放的白日焰火。
助理站在后面,犹豫地舔了舔嘴唇。
还在生气中的女人,应该是吃不下任何东西的吧?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手中拿的麦当劳袋子仿佛一袋沉甸甸的重铁,还是刚烧出来,滚烫滚烫的那种。
“那个……”
枕月听到声音,回过了头。
在听完助理的来意之后,她也不明白对方干嘛跟个忍者神龟似的,一直缩着脖子。
她走过去,拿着麦当劳坐到了一块凸出的花坛石头上。
还把里面的汉堡分了助理一个。
助理受宠若惊接下,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刻板印象有多狭隘,他咬了一大口,没想到枕小姐生气的点只有──为什么没给她点一份“麦乐鸡块”。
两人在天台上吃着麦当劳,还免费附送真的“麦旋风”,冷得要死。
枕月哆嗦了一下,挤着手里的番茄酱,主动开口道:“别憋着了,你有话就说吧。”
反正听不听,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助理斟酌了一下话语,低声说道:“枕小姐,我大概也了解了一些刚才的事情。”
“说句实在的,对于秦总而言,您有没有被抄袭,可能真的没有那么重要。我的意思是,如果想使这件事情最大利益化,您只能当成是自己的作品和那位黄设计师的作品融合在了一起。”
“毕竟,对您有力的证据,现在一样也没有,不是吗?”
吹了会儿冷风,枕月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原来第三者的角度,是这样想的。
确实,那个男人没理由偏心她。
“这到底是个什么项目?”枕月问道,一缕头发丝都吃进了嘴里。
助理解释道:“大概是一个月之前吧,那位童老先生忽然放出消息,表示愿意出售手里的最大地皮,那未开发地段于所有公司而言,都是炙手可热的存在。”
但奈何狼很多,肉却只有一块。
这块地对于秦珩洲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
“童老先生只有唯一一个要求,那就是谁能交出一份令他满意的别墅设计稿,谁就有机会可以从他手上买下地皮。”
枕月点了点头。
就目前这个情况,枕潭还威胁她要让秦珩洲免费送出地皮给他?
那地都不一定会是秦珩洲的呢。
她头疼得不行,好像被风吹得要感冒了。
“给您外套。”助理吃完手中的汉堡,将垃圾全部都收了起来,他很识相地准备离开,“我就先下去了。”
“秦总下午的会议预计到五点钟结束。”
枕月嘟囔了一声,她才不想知道这些。
一下午的时间,一眨眼也就过去了。
秦珩洲的会议说是到五点钟结束,但当他回办公室时,已经快要六点了。
枕月坐上回去的车,没再像早上那样兴奋,整个人紧紧贴着车门边,一副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的样子。
身旁的男人开了一天的会议,大概也是乏了,连呼吸声都很低沉。
车内气氛愈发僵硬着。
在汽车从地库开出来时,司机猛地一脚刹车,“滋──”轮胎都发出一声刺耳的爆鸣。
秦珩洲及时伸出手,护在了枕月的额头前,避免她人往前冲时撞到前排的座椅。
司机还没来得及解释,那个“拦路”的女人便跑到了车窗边,敲了好几下后,大声喊道:“秦总,是我,设计部的小璐!”
又是这个女人。
枕月真的快要气到爆炸,她理了理自己凌乱了的刘海,倒是没有撞疼什么。
“什么事情?”秦珩洲降下了一点车窗,不悦询问。
黄维璐将那句早在心里排演了十几遍的回答,脱口而出道:“您现在是要去找童大师了吗?秦总,请您带上我一起吧,我想把我的设计理念亲口传达给他,以助您一臂之力。”
枕月不敢相信,这小偷女竟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提设计这件事情。
她拧了一下秦珩洲的腰。
男人腰间没有一丝赘肉,肌肉硬朗,反倒是让她的手指疼了一下。
同时,黄维璐也注意到了车子后排还坐着一个她,她大惊失色道:“秦总,这个……这个女人为什么也会在你的车上?”
“难道你们是要一起去吗?为什么?明明你都相信了,我根本就没抄袭她的设计稿啊!”
枕月想着在天台上时,助理说的那些话。
她继续较劲下去没意思。
而且秦珩洲作为利益接受者,也没有再帮她说话的理由。
就这样吧,很在乎也要装作无所谓……
“我没相信。”
突然间,秦珩洲淡淡开口。
在枕月转过头,愈发错愕与惊讶的目光下,这个男人牵起了她的手,十指紧扣着,他嗓音磁性:“她会在我的车上,没有任何的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的太太。”
第31章 回家再...
傍晚的秋风轻轻柔柔,天空金黄。
在听清楚了“太太”这两个字后,黄维璐惊讶到连连后退,差一点儿就因为不平衡而摔倒了。
不知道为什么,枕月莫名觉得很爽。
她还不自觉地挠了挠秦珩洲的掌心。
“走吧。”秦珩洲淡淡说道。
正当司机要再次踩下油门之时,枕月深怕错过什么似的,直接趴到了秦珩洲的腿上,她将车窗落得更下面一些,探出头,朝着外面的女人扮了个鬼脸。
自己的眼珠子都因为进风而凉飕飕的了。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的心情是真的超棒!
怕出事故,在车子开远了几米之后,秦珩洲就将枕月重新按回了座位上,还顺便给她绑上安全带。
他低声笑着,语气里充斥着无奈:“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的幼稚?”
“你才幼稚呢。”枕月下意识地反驳,又转过头,嘟囔着:“说得好像你见过我小时候一样。”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身旁的男人听了这话,脸不红心不跳地“嗯”了一声,点头回答道:“你肯定每天都调皮死了。”
这应该算是在明目张胆地抹黑她了吧?
枕月气得眼睛发亮,才注意到她和秦珩洲的手还紧紧牵在一起,当下一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非常用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少瞎说八道了,还有,你刚才干嘛又突然帮我说话了?”
那一声突如其来的“太太”。
不止是其他人,就连她本人都感觉心尖痒痒的。
秦珩洲挑了挑眉,他的右掌还摊开着。
忽然空了的感觉,令他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指尖。
半晌后,才回过神,漫不经心道:“那是帮?”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枕月小小地“切”了一声。
转过头看向车窗外的景致时,唇角轻轻上扬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依旧堵车。
枕月嫌无聊,便在车窗上哈了口气,然后随手画着东西。
最后画出来的形状像是一颗星星。
“现在心情不错?”一旁,秦珩洲瞥了眼后,低声问道。
枕月耸了耸肩,揉着因沾了湿气而冰凉了的指尖,她无所谓地回答道:“还行吧。”
“都是麦当劳的功劳。”
男人点了点头,仿佛认同。
下一秒,车子中间的隔板忽然上升。
整个空间被一分为二,严密地遮挡住了所有隐私。
枕月拧起眉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正逐渐向她靠近的男人,她已经无法再往后靠,整个人紧紧地贴着车门。
眼前的男人下颌线锋利,衣襟微敞着,露出了喉结与锁骨,向下荡的衬衫内,还隐约可见沟壑分明的腹肌。
他的眼神,实在是过于炽热。
“不要……”枕月下意识地就别过了自己的头,委屈巴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秦珩洲垂下了眼眸,看到有一根发丝遮挡在枕月的脸上时,他用手拿开,不紧不慢地反问:“不要什么?”
枕月感觉身体一阵燥热,尤其是当这个男人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了她的肌肤时,她一阵颤栗,屏着呼吸说道:“回家。”
“秦珩洲……等回家再……”
蓦地,她的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枕月狐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抬起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低声道:“原来我们月月一直在想着这档事情啊。”
他装得跟个正人君子似的。
明明是他先撩起的火!
枕月脸色涨红。
“好了,我们来说正事。”秦珩洲直起腰,将她也拉起来了一些,他语气严肃,好像古板由严厉的教书先生,连笑都不笑一下了,“以后你不管做任何的事情,都要尽在掌握。”
“否则就别做。”
这还是在说抄袭的事情吗?
枕月嘴唇抿得很紧。
怪不得这男人刚才还要问她心情好不好。
“像刚才对峙的时候,你但凡有一秒钟怀疑自己,有一秒钟相信了对方的言辞,你就已经输了。”
枕月忽然有种被说中了之后的恼羞成怒感。
她自然不会在这一时刻理解这男人为她总结的人生经验有多重要,她只是很不乐意地嘟囔道:“输就输呗,反正我没有你那么厉害。”
确实,她下午的时候有过怀疑,怀疑那个女员工是不是真的也凑巧致敬了塞萨雷·马泰伊伯爵的作品。
但不管怎样,她相信自己是真的,不就行了吗?
秦珩洲知道这小姑娘暂时还听不进去这些话。
他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声气,在枕月的耳边,低声说道:“那其实当时还有一种做法,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枕月顺着他的话,不解问道。
她的眼眸看上去亮晶晶的,随日落的光芒而灿烂。
秦珩洲勾起了嘴唇,“直接撕了那个人的作品,你都不爽了,凭什么还要看其他人笑得那么开心?”
利益达不成的时候──就要鱼死网破。
枕月一怔,这好像确实是个还不错的好办法。
但她所担心的点又不在这儿,“那撕了以后,你不也就没作品交给童大师了嘛……你也会不爽。”
“不爽了以后,打我的话……怎么办?”
后面的话,枕月语速太快,说得含糊其辞的。
不过,秦珩洲还是听清楚了,捏着她的耳垂,反问:“枕月,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
“每天宝贝你都还来不及。”
什么宝贝?
枕月觉得这男人又在瞎说八道了。
可她的心还是有一瞬间的酥麻发胀。
想到枕潭的要求,她吸了吸鼻子,小声地问道:“那如果我想让你把……”
话戛然而止,她还是没有说完。
秦珩洲静静等待着,径直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枕月摇了摇头。
她做不出白嫖这么耻辱的事情来。
那毕竟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见她不说话,秦珩洲便也没再追问。
直到车子停下。
这男人率先推开了车门,走出去以后,他一只手挡在车门上,弯下腰,低声说道:“下车吧。”
“我们到了。”
枕月透过车门轮廓,看向外面的建筑物。
她惊讶住。
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第32章 未来给他生孩子
“这是哪里啊?”
枕月依旧坐在车里,神情疑惑。
眼前的建筑是一座很独特的木石别墅,深色木质调感的外观拥抱着一片葱郁的绿意,只有透明几净的玻璃窗上反着几分藏在落日里的秋意。
门口的灰色石墙下,蹲着不少穿着西装革履的人正在休息。
下车以后,枕月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是那位建筑大师童鹤颜的住处。
这些人应该也都是为了那块地皮,来交设计作品的。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啊?”枕月皱着鼻子问道,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因为人实在太多,汽车也不好久停。
秦珩洲从司机手中接过一副被密封起来保存的图纸,亲自交到了这木石别墅管家的手中。
应该是由这管家拿进去,再交给童大师。
枕月站在一旁,干巴巴地看着。
如果她早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她一定也会好好画出一副设计稿出来,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见到她的“建筑偶像”呢!
还有,为什么这个男人还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着那幅“抄袭”作品?
她能不能现在选择撕烂它?
这门口大多在等的人都是各家公司的助理或秘书。
枕月踢了踢脚下的一颗石子,很不耐烦。
她自己被自己的小心眼给气到了。
“行了,等一会儿就出结果了。”秦珩洲宽慰着她,就当她准备说“烦死了”时,这男人跟变戏法似的,忽然从手腕上摘下了一串不起眼的沉香木手串。
这手串价格绝对不菲。
枕月还没反应过来,秦珩洲就绕到了她的身后,动作轻柔地帮她绑起长发。
他低声问道:“是饿了吗?”
“我去给你买个什么吃的?”
就在刚才汽车过来的一个邻近十字路口,枕月无意间瞥到了好像有卖烤红薯的小摊贩,她便回了“红薯”。
秦珩洲点点头,就让她在原地歇着。
他自己走去买了。
“欸,你是来自哪个公司的啊?刚才那个男的是谁?你们老板吗?还是你是公司老板,他是你秘书,所以还去给你买吃的了啊?”
枕月低下头,正准备玩手机的。
没想到站在她旁边的年轻四眼仔不仅是个自来熟,还是个大话痨。
即便她不出声回答,这四眼仔一个人也能说得很开心,“你知道吗?其实来这里的很多公司都是出高价聘得国际设计师来完成的作品,大家都太想抢老童子手里的那块地了。”
这个话题,枕月还挺感兴趣的,她于是又收起了手机,笑着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还有,你的称呼怎么那么奇怪啊?”
四眼仔假装摸了摸自己下巴上根本就没有的胡须,回答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至于称呼吗……对了,我看你也很年轻啊,平常上班和同事之间会不会有代沟的?”
枕月仔细一想。
她虽然不上班,但其实和秦珩洲这个老古董就挺有代沟的,这男人明明也没比她大几岁,但就是特别特别古板。
平常不懂那些网上的热梗也就算了,连短裙也不让她穿。
这种人,以后的“女儿”肯定会很遭罪!
漂亮女儿要怎么和这种严肃爸爸相处?
未来给他生孩子的妻子也是倒霉蛋。
四眼仔又讲了个冷笑话。
秦珩洲买完烤红薯回来时,枕月恰好反应过来为什么青蛙吃了南瓜就会变成哑巴,她笑得不能自已,还上手捶了旁边的四眼仔一下。
这个动作对于讲笑话的人来说,是天大的嘉奖。
然而,秦珩洲却阴沉着一张脸。
他都已经走到某个人的身边了,却完完全全地被忽视着。
“呀,你买好回来啦!”枕月好一会儿之后才注意到了自己身旁的男人,见他直接将烤山芋递过来,她便下意识地用手接住。
这山芋刚出炉,实在是太烫了!
枕月两只手在空中抛着山芋,她被烫得龇牙咧嘴的。
“活该。”秦珩洲瞥她一眼,不痛不痒地说着。
他到底还是又主动拿回那只烫手山芋,然后隔着外面的一层塑料袋,细致地剥皮。
枕月摊开了手掌,看着自己红彤彤的手心,猝不及防地就来了一句:“如果我是拼多多的新用户,请问你还会舍得这样对我吗?”
秦珩洲皱起眉,完全没听明白。
一旁,那个戴眼镜的年轻男生倒是反应了过来,他还拍了拍枕月的肩膀,笑嘻嘻问道:“真的吗?”
“那你来帮我砍一刀。”
“滚啦!”
枕月话音刚落,就被拽到其他地方去了。
她想说话,直接被秦珩洲用烤山芋堵住了嘴。
只能一边小口咬着,一边用幽怨的眼神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就在快要咬到还没剥完的山芋皮时,才松开了嘴巴。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秦珩洲,眨巴起了眼睛。
还用舌尖舔了舔嘴唇上沾到的一点甜山芋丝。
“麻烦精。”秦珩洲说了一句,又收回手,继续给山芋剥皮。
神情倒是有几分心甘情愿。
一整个热乎乎的烤山芋吃完,枕月是不饿了,但很无聊。
就在她第三次准备偷偷溜去和刚才的四眼仔聊天,却被秦珩洲揪住衣服后领而动弹不得时,真的生气了起来:“你干嘛要把我困在这里?”
“谁困着你了?”秦珩洲觉得好笑。
枕月很想反驳。
但是两条腿长在她的身上,她如果真的想要离开,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便不爽地回答道:“你就应该叫那个什么小璐还是巨璐的过来陪你啊,万一真是她的设计稿被挑中了,还能上去帮你拍点马屁。”
“你也可以上去。”秦珩洲回答道。
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表,时间也不早了。
那房子二楼刚才紧闭着的窗帘似乎被人掀开过一次。
枕月咬了咬后槽牙,“秦珩洲,你是在故意气我吗?我上去能干嘛啊?”
“真的要我把那张设计稿撕了,让你的公司直接丢失竞拍机会吗?”
“嗯,你可以撕。”
这男人无动于衷地回答着,只不过多扫了她一眼,唇角笑意显得有几分恶劣,“反正。”
──“我交上去的是你画的设计稿。”
第33章 会疼老婆的
别墅二楼,落地窗帘紧紧拉上着。
在一间书房内,摆满了各式各样昂贵的木雕工艺品,上面连层灰都没有,彰显着这间房屋主人的爱惜程度。
低矮的长茶几被上百多张设计稿占满,有些图纸的后面还附上了一大段煽情的话语,都是在恳求能够得到竞拍地皮的机会。
这些图纸之中,唯有一张看上去皱皱巴巴的,却被人仔细地封了一层透明的塑料膜上去,在右下角,还后期署名了“枕月”两个字。
童鹤颜摸了摸自己下巴上苍白色的长胡须,看了半天,也只拿起了这一张皱巴巴的设计稿看,他眸色认真,半晌以后,惜字如金道:“很有灵气的设计。”
“我非常欣赏。”
一旁,管家推出放在角落里的一只盒子,他打开盖子,低声说道:“童老先生,这个东西也是秦先生那边送来的。”
“他请求您即便不选他公司交上来的图纸,也一定要和他带来的姑娘见一面,听说是那姑娘上学时很崇拜您的作品。”
童鹤颜往那打开的盒子里看了一眼。
──是一件用整根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如意”,脉络清晰,纹路连贯,顶端上的荷花不仅纤巧玲珑,更有着清雅脱俗的气质。
完全是收藏级别,价格难以估算。
用这么个好玩意来换一次见面?
就因为崇拜,甚至还是上学时期的崇拜。
童鹤颜忍不住笑了笑,走到落地窗边,微微拉开了一些帘子,恰好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秦珩洲,似乎在故意逗那个跟他一同前来的小女孩。
他感叹道:“这小子。”
“以后倒也是个会疼老婆的。”
楼下,枕月一脸懵圈地站在原地。
她迷迷糊糊地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怎么就交上了她的作品?她的作品明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并且,如果有人抄袭的话,一定早就被那个抄袭者给毁尸灭迹了吧。
秦珩洲眼眸漆黑,目光短暂在二楼窗户上逗留片刻之后,又重新回到了面前小姑娘的身上,他压低嗓音解释道:“后来让人在卫生间里找到了你的设计稿。”
“消毒、略微完善了一下,刚才交给了这里的管家。”
“卫生间?”枕月咬了咬嘴唇。
真心想骂那个心眼子儿倍坏的女人。
只会说自己的作品是亲生孩子,那难道别人的作品就不是宝宝了吗?
秦珩洲点了点头,语气从容:“虽然设计部的监控是坏了,不一定能拿出就是那个人扔了你设计稿的直接证据。”
“但是,枕月,只要你想,我可以请最优秀的律师帮你讨回公道。”
情节判不了太严重也无所谓。
他大费周章,只要她能开心就行。
枕月仍旧有些迷茫。
作品能够被找回来,甚至是送到了童鹤颜手中,有希望被如此一位有名气、有地位的建筑大师看到,她自然是兴奋不已的。
但比起这些,在这一时刻,枕月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个男人,只想问:“为什么?”
明明说了她很自私,为什么背地里又要这么帮她?
秦珩洲勾唇一笑,他回答直接:“因为喜欢你。”
──“的作品。”
枕月的心脏差一点儿就跳出了嗓子眼。
她就知道是这样的!
“确实是你的设计更有亮点,我没理由送一份蹩脚的过来。”秦珩洲淡淡说着,很公式化道:“你也知道这个项目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枕月,如果你的设计稿能被选上,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作为老板,向来很赏识有能力的人。
枕月没有再说话了,默默低下头。
那块地,于她而言,也同样是她能够帮助到自己父亲的重要桥梁。
“枕月?”
“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也来这里的啊!”
头顶蓦地想起一道女声,枕月抬起头,才发现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好像是她在国外留学时的同学。
对方同样也是念的建筑系,当时她的毕业作品可是红极一时的,所以一毕业就加入了一家很厉害的设计公司,目前在国际上也算是小有名气。
不过吧,这位“女强人”好像总爱挑她的刺。
她看着她脖子上戴的戒指,惊讶说道:“你是已经结婚了,还是什么?”
艾米见站在枕月身旁的男人气质不俗,光是手腕上一块表就低调奢华,她“啧啧”了两声,感慨着:“果然上学的时候,老师说得很对啊,考得好不如嫁得好。”
“不过我还是很惊讶你竟然也会来这个地方凑热闹,你的之前设计那些作品……太天马行空了不是吗?”
这人话语间讽刺的意味实在是太过于明显。
枕月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直到对方一脸讶异地猜到她也交了设计稿,鄙夷味简直溢满天际。
“你是打算以给童大师交过稿为由,在自己的履历上镀上一层金吗?不过你的那些设计哪能真的被造出来啊……上学时连老师都说你……”
“算了算了,我只能说,有钱还真是好啊!”
枕月赞同这最后一句话,附和道:“有钱是很好。”
她说:“好到我都想用钱抽你的嘴巴子了。”
率先发出一声低沉笑声的人是秦珩洲,他从阴影之中站出来了一些,手臂自然地搭在了枕月的肩膀上,语气中有丝挥发不掉的宠溺感,“宝贝,你怎么这么能结仇?”
枕月拧起了眉。
这男人随即又开口道:“要不要我让人现在送点现金来,人民币还是美钞?”
他尽可能地提供一切“道具”。
艾米在看清楚枕月身旁男人的全貌时,呼吸都一顿,她好像还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最主要的是,还很有钱的样子!
这也是她一眼就沦陷的理想型。
怎么偏偏给枕月这种能力不足的废物抢了先机?
最主要的是,这男人看上的好像不仅仅只是枕月那空有皮囊的美貌而已,那眼中分明淡淡流露着几分真情。
“总之你的作品不管到哪里都是垫底的存在,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继续等下去了吧!”艾米摆出了一副好心相劝的样子。
她信心十足,有把握自己的设计稿一定能被童大师给选中。
虽然她只是其他公司高价聘来完成任务的,但作品如果真的能入童鹤颜的眼,这声誉一下子就会彻底打响,前途无量!
“你什么人啊,说这种话!”枕月忍不住说道。
她正想去追对方时,那扇别墅的正门忽然打开了,管家手中拿着唯一一份设计稿走出来,估计就是被“选中”的了。
不止枕月一人。
在门口等待的所有人此刻都屏息凝神,转过头去看着,等待最终答案的公布。
──仿佛一张价值三个亿的乐透即将开奖。
第35章 降维打击
别墅管家笑眯眯地站在大门口。
隔着很多人挤在一起的背影,枕月抬起头,似乎无意间与那位管家对视了一眼,她心脏都慢了半拍。
在她身旁,秦珩洲也微微眯起了眼,似乎也很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枕月突然之间希望自己可以是这里最不幸运的那个人。
千万别让她的作品被挑选中。
否则,她要怎么在这个男人和她哥哥之间做抉择?
她还不如再自私一点,干脆这两个人一个也得不到,可以断绝了她的一切念想。
但是,那块地应该对于秦珩洲来讲,非常非常重要才对……
“请问,枕月小姐还在这里吗?”
“童老先生很欣赏您的作品,希望能与您更进一步交流。”
管家的两句话说完,全场都炸开了。
枕月倒抽了一口凉气,目光死死盯紧着那被管家给拿在手中的设计稿──真的,是她画的那一幅吗?
人群之中,除了秦珩洲以外,还认识她的人也就艾米一个了。
此时此刻,这女人气到浑身发抖,直接就大喊道:“不可能,不可能是我的作品没被选中。”
“更不可能是选中了枕月的!”
其他公司的人对于“枕月”这个名字更是闻所未闻。
艾米撮合着众人的纳闷,提议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内幕,我们没有人认可这个公布结果!”
果不其然,也有其他人很不服气,跟着一起附和道:“对啊,凭什么就选了这个叫枕月的人的设计稿?”
“应该把设计稿展示给我们所有人都看看,否则就是有黑幕!”
尤其是那些花了特别高价钱去聘请专业建筑师来参加竞拍的公司,叫嚣得异常大声,毕竟不想所有的钱都打了水漂。
周围人群似乎都在气愤地高喊着。
枕月有些害怕了,深怕艾米会忽然指向自己,使她成为众矢之的。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撞进了一个硬朗却不失温暖的怀抱之中。
秦珩洲抬起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腰间。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却莫名很有安全感。
──好像,他永远都会在她身后顶着。
就在门口吵得不可开交,仿佛枕月是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情的罪犯,需要被当众围观砸石子之时,那别墅大门再次打开。
从屋里缓缓走出一位身穿米白色布麻衣的老人,目光炯炯,身上气质如九天玄外的仙人般,拥有着仙风道骨。
不知道是谁先喊:“快看,是童大师出来了!”
更多张嘴开始停不下来,“童老先生,请你再看一眼我们公司的作品吧,别这么草率地就下决定!”
“看我们的,看我们的!如果我们的设计不好,我们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再交一份新的设计稿给您!”
童鹤颜充耳不闻,径直走着一条笔直的路。
人群随着他的步伐,向两边散开着。
最终,枕月的前面空出了一条道来,她屏住着呼吸,看着这位大师走到了她的跟前后,停下。
童鹤颜笑着问道:“小丫头。”
“你愿意将你的作品展示给这里在场的所有人看吗?”
枕月愣愣地点了点头。
管家便将那幅塑封起来的设计图小心翼翼地展开,稍微举高了些,在场的每一个人几乎全部都一哄而上。
仔细看着枕月上午仅仅只是画着玩玩而已的设计图。
“我从业多年,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建筑从来不只是钢筋水泥的堆砌,更不是花里花哨的冷漠。”童鹤颜摸着自己的胡须,不吝啬一分一毫的赞美,“这位枕小姐的设计,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并不是所谓的草率。”
“于我而言,这是一幅已经好到绝顶了的灵气作品,是我年轻时都想象不出来的鬼马风情。”
前排已经“膜拜”完画作的几个人,点了点头。
很认同这完全不在一个风格里的“降维打击”。
枕月本人也已经完全都说不出来话。
她何德何能,能被建筑行业里的佼佼者夸奖成这样?
这是她连做梦都梦不到的剧情!
然而,这还没完。
童鹤颜郑重地清了清嗓子,当着无数双眼睛的面,隆重询问道:“小丫头,如果我有这份荣幸的话,可否能收你为我这辈子唯一的徒弟?”
“作为这个请求的礼物,我要将那块地皮免费送给你,即便你不愿意答应,也没关系。”
──价值整整三个亿的地皮,免费送?
全场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秦珩洲向来冷冰冰的脸上,比起那一丝笑意,更多的像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荣耀。
他在为她骄傲?
枕月的心隐隐触动着什么。
“不然这样吧,我们先进屋再聊?”童鹤颜热情邀请着,是在这时,才意味深长地看了秦珩洲一眼。
屋外人多,声音实在是嘈杂得厉害。
枕月便点了点头。
那管家还很贴心地去准备三人份的晚餐了。
屋内挂着不少名画,纷纷栩栩如生。
枕月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就连接过秦珩洲帮忙递给她的水时,都是一边喝,一边转动着眼珠子。
深怕少看了一眼什么东西似的。
“你小心呛。”秦珩洲无可奈何地说着。
他在外头站了许久,也渴了。
等枕月喝完,那玻璃杯中还剩下的一点水,都被他一饮而尽。
省得管家再倒一杯。
这一切都被童鹤颜给看在眼中,他笑着摇了摇头,冷不丁地开口说道:“你这小子,变化还挺大的。”
“小的时候冷冰冰的,我还以为你要孤独终老,这辈子都讨不到老婆了呢!”
枕月错愕住,一开始甚至都没能够反应过来。
她的眼神来回在面前两个人之间流转着,似乎想要证明着什么,秦珩洲态度懒散,这是在陌生人面前不会有的样子。
他回答道:“您这话说的。”
“我可要伤心了。”
惹得童大师发出了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只有枕月一个人表情是愣住的。
一旁,秦珩洲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敛起眼眸,语气温柔地问道:“你怎么了?”
傻傻的,也好像是这屋子里的一件木头摆件。
枕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的瞳孔一点一点皱缩着,反问道:“所以,你们两个人是很早就认识了吗?”
这意味着,她的作品根本不是因为什么优秀、什么灵气才被选上的,而是秦珩洲早就认识“裁判”,通过走后门的方式才有了现在的场面。
选她,是为了可以有借口应付外面的那些竞争者。
──这个男人彻彻底底地利用了她!
第35章 妻子荣耀
暗下来的天空,万籁俱静。
屋子内,若有若无地飘着一股檀木的香味,很抚人心。
秦珩洲忍不住皱了皱眉,反问道:“枕月,你在瞎想什么呢?”
不等他解释,一旁的童大师也反应了过来,笑呵呵地说道:“小丫头,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身边这个男人的面子了。”
“我可不是那种喜欢受贿和不公正之人,你应当对自己的能力有点信心,你的设计以及想法,真的很棒很棒。”
知道自己是误会了时,枕月有些羞愧地低下了脑袋,她抿了抿嘴唇,还是觉得很好奇:“那你们……怎么会认识的。”
毕竟年龄差距就很大。
秦珩洲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耐着性子,无奈地为她解释道:“在我小的时候,是这位老先生来设计的秦家祖宅。”
枕月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她一个人乖乖在沙发上坐下了。
开饭之前,童鹤颜没有放弃,又重新提了一遍收徒的事情,他低声道:“我和建筑设计这件事情,一起相处了几十年,几乎已经成为我这一生中必不可缺的部分了。”
“所以对于这些,也总结出了一些属于自己的经验与方式,现在我年纪大了,马上眼睛也要看不清楚了,很想找个后辈将之继承下来。”
枕月是理解的,但却将手放在了膝盖上,默默攥紧着自己的裤子。
蓦地,秦珩洲也在她身边不动声色地坐下。
他很从容。
“我的意思是,你若愿意答应成为我的徒弟,我可以把我一切好的经验都教给你,而绝不干涉你的创作半分办毫,怎么样?”
这种恳求的口吻,不说是赫赫有名的国际设计师,光是于一位长辈而言,都已经谦虚到了极点。
枕月的心中,有一道声音正在疯狂地叫嚣着,她想要一口答应下来!
然而,话到了嘴边,她还是又咽了回去,重新说道:“谢谢您的赏识……我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这就约等于是拒绝了。
不仅因为她现在根本就没空闲时间来一门心思地搞设计,更是因为──家里除了她的爸爸以外,其实当初根本就没有人支持她学建筑。
童鹤颜脸上的失落是肉眼可见地闪过,不过,他还是笑着,回答道:“好,没关系的。”
餐厅里,管家提醒道:“老先生,可以开始用餐了。”
见枕月还坐在沙发上不动,童鹤颜才又重新宽慰:“小丫头,真的没有关系的,你不需要愧疚,更不用自责,我随时等你改变想法。”
“只要到时候我还活着就成,哈哈。”
他的幽默,确实化解了枕月不少的忧愁。
秦珩洲率先起身,向她摊开了一只手掌,笑着说道:“走吧,吃饭去。”
虽然晚餐准备得很快,但也不乏心意。
尤其是餐桌中间的一锅老母鸡汤,从下午时就开始炖了,汤里还加了滋补养生的人参、松茸等等。
“尽管吃,千万不要客气。特别是这个鸡汤的佐料只有一点点盐,很健康。”童鹤颜坐下后,主动将汤勺递给秦珩洲,看着他给枕月舀的汤里只有鸡翅时,拧了拧眉。
他语重心长道:“小洲,我刚夸完你会疼老婆,怎么都不给她舀点鸡肉吃?”
“你瞧她瘦的。”
枕月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解释道:“大师,是我不吃长得奇观的食物。”
比如在一只鸡的身上,她觉得只有鸡翅不是奇怪的器官,所以才会吃的。
听了这说法,童鹤颜倒也没有觉得太奇怪,他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几分熟悉的感觉,蓦然回过神来时,惊讶道:“难道你就是那……”
话音未落,秦珩洲忽然重咳了两声,打断了。
他将手中的碗轻放下,低声说道:“你用勺子喝,小心烫。”
枕月尝了一口这鸡汤,味道确实非常的鲜美。
餐桌上,秦珩洲和这位童大师后面还一起喝上了一坛老酒,两人兴致都很高昂。
管家看准时机,送来了那份地皮使用权的赠与合同。
童鹤颜不管说什么,都要枕月当场就签字,他拍了拍桌,严肃道:“我向来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我说送,就是一定不要送的!”
他转头看向秦珩洲,也不隐瞒什么,“小洲,我知道这块地对于你的公司来说,非常重要。”
“但是你必须要尊重你妻子的想法,我是将地产送给的她,你绝对不能抢走了!”
秦珩洲也喝得脸颊微微有点泛红。
他的声音却听起来还算正常,甚至比起平常,还要再磁性沙哑了两分,“我抢什么?”
“我全部的身价给她,我都乐意。”
区区三个亿算得上什么。
他连人都已经给了。
枕月不由自主地将耳边的一缕碎发勾到了耳朵后面,她不知怎么,心脏跳动、燥热得厉害。
或许是鸡汤的“功效”。
一抬起头,身旁的男人又喝了一杯。
他大概早就已经──喝醉了。
还说胡话。
最后离开童大师的别墅时,枕月手里还是多出了那份无偿转让的地产合同,与此同时,她还扶着秦珩洲。
这男人踉跄着步伐,不停往她身上靠。
司机通知得稍有些晚,这会儿赶过来接他们两个人,还需要个十分钟。
枕月也只好吃力地搀扶着秦珩洲,站在路边等待。
她的心此刻正乱得很,感受到身旁的男人又往她身上压了一些力气时,她不满嘟囔道:“秦珩洲,你没事喝那么多酒干嘛!”
没想到今天晚上这“醉鬼”还能听得到她的问题。
他回答道:“因为我高兴。”
──高兴什么?
昏黄的路灯下,男人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被拉得斜长,几片秋意里的枯叶掉落在一旁,天上晚星黯淡。
秦珩洲忽然自己站定住。
他微微敛着眼皮,直勾勾地盯着枕月。
有那么一瞬间,枕月差点儿就以为这男人根本就没醉。
因为他哑着嗓子,一字一顿道:“月月,我们是一家人。”
“你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
还好司机来得及时,打破一切。
秦珩洲上车以后,不自觉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他无意间一瞥眼,注意到了身旁小姑娘捧在怀里的那份转让合同。
枕月察觉到这道目光,犹豫片刻,还是想主动问道:“这……”
“可以卖给我,价格随便你开。”秦珩洲的声音已经哑到不像话了,他的声线本就偏冷,此刻更如同是在砂纸上打磨,“当然,这块地卖与不卖,现在都是你的自由。”
“只不过,枕月,我可以和你保证,我一定会出优于所有人的价格,不让你吃半点亏。”
枕月缓慢地眨着眼睛。
能让这男人直接就开口,必然是对他极其重要的。
她斟酌半秒,反问:“卖与不卖,真的是我的自由吗?”
秦珩洲愣了愣,觉得这问题似乎有些好笑。
他点了点头,再次确认:“当然了。”
下一秒,枕月的声音便毫不犹豫地在车内响起。
她说,“那对不起。”
比车外刮起的夜风还要冷透。
第35章 忘恩负义
秦珩洲微微抬起头,眼神也跟着犀利了起来,他的眸子一片漆黑,胜过天上寥寥几颗的寒星,反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
枕月深吸了一口气,直直地迎着这男人的打量的目光,她开口道:“我不想把这块地给你。”
半晌后,秦珩洲才低沉沉地说了句“好”。
如他一开始所讲,他真的没有强求。
就连面对“不想给”这种理由,都没有再多问一句。
前排,司机始终在专心致志地开着车,眼看着即将要到目的地,他在最后一个红灯的路口,转过身,给秦珩洲递上了一瓶解酒药。
他似乎也是第一次自发性地做这种事,因为近来秦总对他们这些下属特别好,还支付了他刚出生的女儿的救命费,“我……我在电话里听到说您喝了酒。”
“所以特地在来的路上,去便利店里买了一瓶解酒药。”
秦珩洲瞥了一眼,没接下,“不用了。”
他看着枕月,淡淡开口道:“我已经醒酒。”
接下来的短短几公里路程,车内气氛烦躁压抑。
直到下车时,枕月才注意到在那放解酒药的袋子里,还有一瓶似乎是热的牛奶,她在下车前,主动问道:“请问那个牛奶可以给我喝吗?我正好有点渴了。”
“好好,当然……这本来就是买给您喝的。”司机说道,连忙从塑料袋里拿起那瓶牛奶,转身递到枕月的手中,他的脸上也总算多出了几分笑意,“您只要不嫌弃就好。”
闻言,枕月立刻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纵使她今天晚上已经吃得很饱。
下车前,她还不忘说道:“谢谢你。”
另外一边,秦珩洲下车了以后,又弯下腰,拿起枕月落在车里的一件外套,他将外套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关上车门的一瞬间。
枕月站在对面,也在看着他。
四目相视着,无声却又有什么东西震耳欲聋着。
秦珩洲掀了掀眼皮,声音低哑,“枕月,你对所有人都很善解人意。”
“唯独排除了我。”
枕月感觉到──她的心脏都慢了一节拍。
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随着“啪嗒”一声,所有电源打开,光线又很刺眼。
枕月慢慢吞吞地走进了屋内,她站在玄关处,准备换鞋,一抬起眼,却发现秦珩洲洗了个手后,又穿上了大衣外套。
她换拖鞋的动作随之一顿,错愕问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
男人只是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解释道:“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就在他从自己的身边走过时,枕月垂着眼眸,伸手拉住了这男人垂下的手臂,她咬了咬嘴唇,问道:“你是对我生气了吗?”
明明才说过,卖与不卖,是她的自由。
虽然……她也确实做得不对。
“没生气。”
秦珩洲扫了一眼,回答着,“你先早点洗漱休息吧,我出门真的有事情。”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潮湿凄凉的月色里,背影清冷。
*
公司里,助理还在。
他见秦珩洲到了以后,迎上去,神情严肃:“秦总,关于枕小姐免费从童大师手里得到那块地的消息,业内已经传开了。”
“她……是打算以多少价格卖给您?我好立刻找律师拟合同,以免再节外生枝。”
秦珩洲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她不打算卖我。”
“项目另外找块新的地吧,把之前弃掉的第二套方案再拿出来修改。”
助理震惊,瞪大着瞳孔,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先说些什么才好,他下意识说:“可是,那块地明明对您来讲,非常非常重要啊。”
“是您先把枕小姐的设计稿交过去的,她才有被选中的可能性,现在为什么不打算卖给您……我真的不懂她。”
说实话,这种行为在商业场上,不是“过河拆桥”的话,还能是什么?
秦珩洲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低头的一瞬间,眸中闪过几分苦涩,他哑声说:“我好像也不懂她。”
就在助理还要继续发泄不满下去时。
秦珩洲才收起了脸上的所有神色,“地现在是属于她的,做出任何决定都是她的自由。”
“这段时间,再多派些人在暗中护着,别让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能靠近她。”
上级的口头命令,下属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够点头答应。
即便是要保护一个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女人。
自从得到了那份地产合同之后,枕月几乎就没有出过门。
但是秦珩洲这一个礼拜以来,基本上都是早出晚归的。
有的时候,甚至不归。
她将合同放进了一个抽屉里,虽然没有总是去拿出来查看,但那仿佛就像是一块通红滚烫的烙铁,印在了她的心里。
还沉甸甸的,格外不舒服。
这日上午,枕月醒来以后,照旧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活物。
她也懒得哪儿都不想去,穿了一条绒毛的睡裙后,在一楼四处飘荡着。
蓦地,门口玄关处有动静声响起。
枕月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惊喜,飞快地奔向门口,连头发丝都不小心吃进了嘴里,“你回来啦!”
门口,助理朝着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然后将手中的一份竹篮放在了地上,里头都是斤两很足的正宗黄油蟹,一只的价格就要上千元。
助理说道:“这是公司客户送来的,秦总说送回来给您吃,您不用自己下厨,他预约了专门的厨师上门来烹饪。”
枕月理了理自己耳边的碎发,看着门口男人身后什么人也没有时,语气到底失落了几分,“那秦珩洲人呢?”
“他难道不回来跟我一起吃吗?”
“我们秦总最近为了项目找新地,可忙了呢。”助理说着,敌意感很明显,他确实因为某件事情而开始不喜欢枕月,“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我们秦总在忙什么吧?”
“那天找到了你的作品以后,是他亲自消得毒,弄得塑封上去,甚至还帮你签了一个很大的名字。”
真是好心没好报。
再说了,他们公司又不是不会出钱买下,那开出的价格只会更加绝无仅有好吗!
助理走后,大门也关上了。
枕月却还在原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她看着地上的竹篮,想到的却是抽屉里的那份合同。
──要不要,就?
突然间,电话响了起来。
开了免提的通话,令枕潭不耐烦的语气在别墅内回响着,他问:“枕月,我那天跟你要的东西呢。”
“你向那个男人要到了没?”
第37章 你让我觉得不配
一直以来,枕潭才是被枕家保护起来的那个孩子。
他大了枕月三岁,兴许就像是俗话说得那样,三岁一个代沟,兄妹俩从小就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即便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都是如此。
更何况,枕潭在念小学时就被送去了国外的寄宿学校,枕母每年都会在寒暑假时期过去看他,枕月则是在他读到高中时,也跟着去过一回。
那会儿,她买了很多好吃的零食,趁着哥哥还没回来,躲在他宿舍的柜子旁边,想偷摸着吓他一下。
给他个惊喜。
谁知道枕潭一回宿舍就开始换衣服。
在镜子中注意到了她后,一把将她抵在了墙上。
他当时染着乐队的那种蓝发,皮肤冷白,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桀骜与不驯,目光盯紧着她,威胁道:“你如果再敢出现在我面前,别怪我不给你好果子吃。”
枕月当时回家后,哭了很久很久。
父亲安慰她说,哥哥只是处于叛逆期才会对她那样的,他会帮她教训,让她不要再伤心。
直到枕月上了大学,枕潭也开始渐渐变得稳重起来,兄妹二人的关系才算缓和了一些,至少过年都在家里时,会互相打声招呼。
可惜没过多久,父亲出事,家里公司破产。
这个家再一次变得“分崩离析”。
在枕月的记忆中,都是爸爸对她好。
而母亲似乎是更偏心哥哥一点。
挂完了电话以后,枕月的神志开始慢慢变得清晰,她收起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以及不该有的想法,从抽屉中拿出地产所有权的合同,出门打车离开。
反正这是瞒不住的。
当时,童大师在太多人的面前宣布要将那块地给无偿赠予给她了。
如果枕潭想查,分分钟便可以查出来。
出租车最终在枕氏集团门口停下。
这还是自从出事以后,枕月第一次来。
大厦内几乎没有几名员工,不像她小的时候过来找爸爸,每次都会有很多叔叔阿姨将她围绕住,给她糖吃,也会逗她玩。
现在,一对比,真的荒凉又凄惨。
枕月深吸了口气,走进电梯里。
她将合同紧紧拿在自己的怀中。
办公室内,枕潭正坐着枕父以前的那张椅子,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眸中快速滑过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低声问道:“协议直接拿过来了?”
白纸黑字,很是显眼。
枕月点了点头,就在枕潭向她伸手时,她微微后退了一点,五指握紧着,“你先慢着。”
“爸爸最初失踪一段时间以后,有次你去医院里看妈妈,在病房里不是说了什么爸爸给你发送的一条定时短信,短信内容是什么?”
“我也要看,要现在亲眼看。”
她那时恰好走到了病房外。
不过,母亲躺在病床上,一抬起头看见她,似乎示意了枕潭一眼,枕潭便闭口不言,直接起身离开了。
等她再问,母亲也不再承认了。
闻言,枕潭轻蔑地笑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你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本?”
他缓缓起身,走到了枕月的面前,嘴角挂着一抹邪笑,直接抽走了枕月怀里的协议,翻看着上面的内容,不屑道:“确实有点本事。”
“秦珩洲对你,也真是很舍得。”
那协议就被他随手扔在了办公桌上。
他则是靠着桌边,从口袋里拿出了根烟,点燃抽着。
“这不是秦珩洲给我的。”枕月没打算撒谎,瞥了一眼桌上摊开着的纸,低声回答道:“是童大师觉得我的设计不错。”
“将地送给了我。”
她说这话,到底也是渴望哥哥可以夸奖她一下的。
哪怕不觉得引以为傲,至少也要清楚,她并不是个只能靠男人、一无是处的人,她也一定有自己的能力可以帮到公司。
然而,枕潭的反应却出乎了枕月的意料。
枕潭眼中的愠色开始堆积了起来,他神色冷峻,薄唇都紧紧抿成了一条绷紧着的直线,不悦开口道:“你现在还有时间去做什么设计?”
“你明明知道家里不喜欢你画那些东西,当时你大学要选建筑系,也是爸爸架不住你的眼泪才答应的,结果现在还做?”
枕月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她想解释的──现在能得到这处地产,难道不就是因为她的设计作品吗?
枕潭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眉眼间的锋利感也划破了一切虚假,他直言道:“枕月,你真以为你设计的房子很好吗?”
“那个姓童的老头子选中的到底是你的设计,还是你的这张脸?”
枕月气到浑身都在颤抖着。
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羞辱成这样。
最可笑的是,羞辱她的人还是她的亲哥哥。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给不给我看爸爸发送给你的短信?”枕月咬着牙,眼神也犹如利刃一般,她极力克制着自己胸腔内的怒火。
直到枕潭仍然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
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枕月气到冲上前,直接就将桌上的那份合同拿了回来,她捏紧着纸张边缘,一字一顿道:“枕潭,你让我觉得不配。”
不只是他不配得到这块地。
──她,好像也什么都配不上。
从公司离开,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密密地斜织着,淋湿万物。
枕月是打车过来的,现在也没有司机正在楼下等着接她回家,她自己心中也很讶异,才住进秦珩洲的房子没几天。
却把那栋别墅称之为了“家”。
在她得到童大师称赞那一个晚上,她还很清楚地记得,秦珩洲喝酒是因为高兴,而高兴的理由则是,他在她的耳边说:“你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
连这个男人都能支持。
为什么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家人,却将她贬损到一无是处?
枕月刚想冒雨去路边打车,一个身穿黑色保镖服的男人不知从哪个隐秘的角落里冒出,给她递了一把黄色的雨伞。
她知道──这是秦珩洲派的人。
像是再也绷不住情绪似的,枕月忽然在雨中放声痛哭了起来,她的视线被连成线的雨珠模糊,颇为艰难地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那雨一滴一滴砸在屏幕上,令手机都快失效成一块石头,难以点击。
但枕月还是拨通了通讯录中的那串号码,不再下意识地是她那许久未接通过的父亲的,而是属于另外一个男人。
她哭着问,声音被雨声冲弱,“你今天晚上可以回家吗?”
“秦珩洲,我真的好需要你……”
第38章 水流
公司会议室内,一片安静。
秦珩洲接通电话,在听到枕月的哭腔混合着令人烦躁的雨声从手机听筒中传出时,他的心中也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感。
当着不少员工的面。
他仅仅只是背过些身,沙哑开口回答道:“嗯。”
“别哭了,我现在就回来。”
开到了一半的会议直接暂停。
在他神色匆匆地离开以后,哗然声不止。
枕月沿着马路走了很久,才拦到一辆空的出租车。
还好有保镖给她送了一把雨伞,她不至于湿得太厉害。
只不过,脚很疼。
大概是今天穿的鞋子很不合脚的原因。
别墅内,是枕月先一步到的家。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玄关处的地板上,弯屈起膝盖后,还将双手抱住了膝盖,明明不冷,却依然瑟瑟发抖着。
门外始终没有动静声。
枕月便一直抬着头,紧紧盯着。
好像一只等主人回家的可怜小狗。
至少,秦珩洲开门后的第一眼,是这么觉得的。
他脱下身上溅了雨水的湿外套,里头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凸显着宽阔而坚实的肩膀。
看着枕月蹲在地上,小小一团身影,秦珩洲喉结慢慢滚动着,问道:“你怎么了?”
他不常见枕月这样撒娇。
从她口中听到“需要”二字,也更是百年不遇。
枕月紧紧咬住着自己的下嘴唇,眼眶中有泪水正在打转,她的睫毛也微微颤抖,对上男人竟带有一丝怜爱的目光后,再也忍不住,哭着喊道:“对不起……”
那份被放在一旁,又皱又湿的地产转让协议,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秦珩洲敛起眼眸,蹲了下来。
他声质清冽,淡化了屋外的杂音,就那么安静地看了枕月许久,才说道:“我已经找到一块新的地了,并且更合适。”
“人生就是这样,不先准备放弃一样东西,就永远也不会有第二个更好的选择。”
往同一块南墙上,不停撞的人,才是傻子。
枕月一愣,没想到这种时候,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还是安慰了她。
他没有任何的奚落,更没有冷嘲热讽。
只是告诉她──人生还有第二个更好的选择。
这是真的吗?
枕月的眼泪瞬间就像是一根断了线的珠子,久蓄开闸,从眼眶中不断滚落下来,她哭得没有声音,却就是怎么也不能够停下来。
面前,秦珩洲只是笑了一下,抬起手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他也呢喃,“今年的秋天怎么总是反复下雨呢。”
枕月按住了那只托住她侧脸的手掌。
她歪过头,将自己的侧脸更紧地贴着秦珩洲手掌的掌心,轻声说道:“那天,你在办公室里把我哥哥叫过来,还跟他动手。”
“他以你会帮我出气为理由,要挟我要从你手里免费得到童大师的那块地。”
谁也不知道,局面竟会走到现在这样一步。
那块地最后成了她的个人私有。
枕月说完以后,小心翼翼地等待着身前男人的反应。
如果他生气,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那助理说得一点儿也没错,确实是她“忘恩负义”在先,她只考虑着自己的利益。
时间一分一秒度过着,周遭空气凝结,只剩下墙上那只挂着的老式机械表,发出着秒钟走动的细微动静声。
秦珩洲一直都盯着她,眸色漆黑。
枕月心一咯噔,心想──完了。
这男人大概率还是生气了。
因为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
枕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面前的男人却轻松说道:“那不是很好吗?”
“都不用你再费心思问我要了。”
枕月错愕地重新睁开了眼睛。
这个男人说什么?
她想探究,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秦珩洲脸色从容,似乎所言真的是内心所想,他已然不在意那块地究竟要给谁,过了一会儿,声音沙沙地问道:“你哥哥要挟你什么事情了?”
“现在解决了吗?”
枕月摇了摇头,又不想面前这男人担忧,她强颜欢笑着,“没什么事,就是我想知道一点关于我爸爸的事情。”
但现在想来,父亲只将短信发送给了哥哥。
那其中一定有不想让她知道的理由吧?
她应该“顺其自然”才对。
玄关处的灯泡是暖黄色的,自动亮起后,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屋内地毯上
枕月仰着头,目光由上到下,渐渐移到了面前男人的薄唇上,她屏住着呼吸,很努力地在克制着什么。
秦珩洲伸过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就在两人的嘴唇快要触碰上时,枕月忽然往后退了一下,险些摔倒,她也顾不上自己的脚后跟上有些伤,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先去浴室里换身衣服了。”
这种环境下接吻,一定会令她彻底迷失的。
水龙头“哗啦啦”地流着清水,源源不断。
枕月掬起一捧冷水,洗了把脸,清醒不少。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间忘记锁上的浴室门又再次打开。
秦珩洲手里不知道拿着盒什么东西。
“怎么了?”
男人没回答,直接将她抱到了悬空的黑金水池台面上,然后他单膝跪地,托起了她垂下的腿,在那伤口处贴上了一枚创口贴。
嵌入的灯带,光线暧昧。
专门定制的玻璃门此刻就像是一面透亮的黑色宝石,折射出二人一上一下的光影。
在周遭冷色调的昏暗中,秦珩洲眸色深沉,他缓缓站起身,更靠近了一些水池台面,放在枕月腿上的手没有移开,一点一点,向上抚摸。
他压低嗓音道,“不合脚的鞋、没价值的人,全都不值得你多看一眼。”
“枕月,家人也可以是你为达目的的垫脚石,不需要羞愧。”
枕月浑身绷紧着,指甲摁在水池的边沿,有些痛,却更令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爽感。
男人的手还在她的腿上游走着。
所碰之地,皆掀起了一阵燥热。
那手掌
秦珩洲只是漫不经心地撩了撩眼皮,手动着,他嗓音嘶哑:“童鹤颜要收你为徒的提议,你可以考虑,这不会对你有任何坏处。”
“当然,你要是想,也可以继续出国深造,继续学你喜欢的建筑,我供。”
枕月的脸颊上已经染上不正常的潮红了。
她不敢轻易放松下来,绷直着腿,深怕一不小心就泄出了嘤咛声。
然而,秦珩洲好像故意似的,
他接着说:“只不过我最近忙,要有段时间不能陪你了。”
而后
枕月就看着他
未拧紧的水龙头还在流水。
她整个人软绵绵的,仿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耳根子红到发烫,半晌后,才回过些神,问道:“如果这样会拉你下水呢?”
“你也认吗?”
“认。”
男人的回答,比她的提问还要简短而有力。
枕月心跳如雷,眼眸中的泪水不知何时化开,宛若一池春水,潋滟荡漾。
她身上全部都沾染上了这个男人的气息。
好像洗不掉了。
“那我不是也──太蹬鼻子上脸了?”枕月问道,唇角总算是扬起了几分笑意,她抬起手臂,勾住了面前男人的脖子。
镜子里,两人身影重叠、包裹。
秦珩洲轻笑一声,嘴唇凑上前,灼热的气息悉数喷洒,他刻意拖长着腔调,反问:“谁说不可以了?”
“枕月,我允许你有野心。”
“更允许你,为了变得更好,一步一步踩着我往上爬。”
第39章 反胃(1)
天黑下来得很快。
漆黑一团的卧室内,旖旎不受控制地发酵着,在空气中扩散。
柔软的床垫上,两道人影相拥而眠。
枕月应该是真的累到了,睡得很熟。
过了一会儿,秦珩洲缓缓睁开了眼,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才发现都快八点半了。
他叹了口气。
公司里的例会才开到一半,他今天竟然就这么走了,现在躺在床上,也不愿意再起来,更不愿意去继续开会。
真的是懒了。
也真的是──要死在她的身上才罢休。
房间内的温度直线上升着。
枕月因为觉得热,开始在睡梦中变得不安分了起来,她翻了个身,还将身上的被子踹开。
秦珩洲给她盖上。
她又立刻踹掉。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秦珩洲有些气笑,侧过身子,用手撑着头,看着面前双眼紧闭的小姑娘,问道:“你在装睡呢吧?”
果不其然,枕月笑嘻嘻地睁开了眼睛。
刚睡醒,她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嗓音还有点惺忪,带着一股娇憨感:“几点了?”
男人抬起手,撩了一下挡住她视线的头发丝,笑着回答道:“八点半了。”
“那晚上好!”枕月说道,音调清甜高昂。
秦珩洲也回了一声“晚上好”。
他问道:“饿不饿,起来给你做饭?”
枕月揉了揉眼睛,望着天花板开始发呆。
他们两个人好像确实做了不少回很消耗很消耗体力的事情。
半晌后,枕月才想起玄关处的那只竹篮,她提议道:“我们吃螃蟹吧!”
她最喜欢吃蟹黄很多很多的螃蟹了。
预约的厨子因为下午家里没人,就没有过来蒸螃蟹,还好那客户送的螃蟹都很干净,稍微处理一下,就能直接放上蒸锅。
秦珩洲在厨房里,顺便煮了一锅姜枣茶。
楼上,枕月是冲了个澡,换上睡衣下来的。
她也不嫌弃厨房里有油烟味,一走进去,就皱着鼻子闻了闻,直到发现是一锅生姜茶散发出的辣味时,脸上的五官都全部团在了一起。
这也太难闻了!
“一会儿喝一杯。”秦珩洲转过身,淡淡说道:“你今天淋了点雨,要感冒的。”
从小,枕月就不会给自己找苦头吃。
她小的时候有段时间体质不好,父亲给她找了位很有名的老中医,开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处方笺,那中药甚至还是专门找人精心熬制的。
最后送到她的手上,她全都喂路边的小花了。
希望小花可以茁壮成长。
“我就不喝,我才不会感冒呢。”枕月大言不惭。
其实鼻子是微微有一点难受。
秦珩洲也没惯着她,关火焖了一会儿之后,就舀出一碗,他上下扫了枕月一眼,讥讽道:“你这体质还说不会感冒?”
“刚才在床上,是谁说快要死过去了?”
枕月一愣,反驳的话都全部噎在了喉咙口。
那能一样吗?
这完全就是两码事吧!
察觉到面前小姑娘瞪过来的目光,秦珩洲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嘴唇,他压低了嗓音,继续说道:“没关系。”
“月月,我也欲仙欲死。”
枕月很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脸颊在烧。
等那姜枣茶一凉,她就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再也不想听这男人瞎!放!屁!
除了蒸蟹以外,秦珩洲还煮了一锅热粥。
枕月虽然不是特别精通厨艺,但也不至于是那种什么也不懂的小白,她就以帮忙为理由,一直赖在厨房里。
秦珩洲“赶”了她好几回,她都不肯走。
最后,更是“过分”地像是只人形挂件一样,就抱着这男人的腰,他到哪里,她也跟着到哪里。
“你真的找到一块更好的新地了吗?”枕月问道,察觉到秦珩洲转头,她才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把童大师的那块地拿走。”
“也不用给我什么钱了……反正说实话,我能得到童大师的欣赏,都多亏了你。”
她已然满足。
秦珩洲却蹙紧了眉头,“我才刚夸过你聪明。”
“枕月,你是觉得三个亿少了,还是你脑子抽,要学别人视金钱如粪土?”
这小姑娘真的是脑洞清奇,连钱都不要了。
“哎呀……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枕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声音越说越像是蚊子声,小到可怜,“我就是……很想谢谢你来着……”
秦珩洲大概是听清楚了。
他挑了挑眉,解释道:“新地的事情没骗你,那块地最近才被发现有处很养生的天然温泉,虽然还在做水质检测,但基本上更适合公司这次要推进的度假村项目。”
“至于你手里的那块地,先等着吧,现在的市场价三个亿还不是它真正的价值。”
一听价格,枕月的眼睛也是亮了一亮的。
以“亿”为单位的金钱,谁不心动谁有病!
殊不知,她虽然现在手里有这块地。
但只要秦珩洲还在,就不可能让她兑现得那么快。
哪能,就让她这么长翅膀飞走了呢。
秦珩洲敛起了眼眸,瞥了眼蒸锅上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出声道:“好了,你先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将近九点半,枕月早就饿得厉害了。
还好现在是要吃她最喜欢的螃蟹,否则心情肯定会很不好。
蒸熟了的黄油蟹,蟹壳呈红黄色,这蟹真的很肥,连蟹盖、蟹爪关节处都透着饱满的黄色油脂。
枕月洗好手回到餐厅,秦珩洲去接了个电话。
在餐桌上,已经有一只大蟹被一分为二,摆在了白色盘子里。
蟹油的香气扑面而来。
那厚厚一层蟹黄真的如同黄油般细腻柔滑。
枕月都还没有开始吃,就已经感觉心满意足了。
她直接用手拿起半只,准备轻咬一口。
蓦地,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感。
明明螃蟹已经被处理得一点腥味都没有了。
枕月举着半只,一闻那蟹黄的味道,还是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她猛然想起──不久前,在秦珩洲办公室里吃午餐那天,她也觉得胃很不舒服。
当时还七想八想到了怀孕上。
不会,真的中招了吧?
都没测过。
第40章 反胃(2)
月色泛冷,斜着挂在一棵高树的尖顶上,清清浅浅的光,洒落向大地。
别墅一楼的阳台正朝花园。
前段时间刚有园丁过来修剪打理过,这个季节,许多草木都枯黄了,色泽艳丽的菊花倒是长势旺盛,角落里还多了一株没有完全盛开的金桂。
秦珩洲接着电话,不自觉走到了花园里。
他的视线仅被一朵还没凋谢的粉白色百合吸引着,淡色花瓣优雅而高贵,上头还淋着些没有蒸发的水珠,香气直击心灵。
电话里,又是助理在敬业地汇报着工作进度:“秦总,当地的水质检测报告刚才出来了,那里的温泉水中含有很多丰富的矿物质以及人体所需要的微量元素。”
“和您一开始看到新闻后,预测的其实差不多,那里的水拥有很强的还原能力,减少氧化应激,可以帮助人体延缓细胞衰老。”
每一项,都正对那些富豪们的需求。
是疗愈型度假村最契合的水源。
然而,助理说完,语气却也没有太过开心。相反,他还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现在情况其实挺复杂的。”
“涉及到那边的边境问题,当地的采矿许可证可能没有那么好拿,再加上先前说好要割一部分地给我们的村民,现在好像有点反悔了。”
询问理由,对方也不肯讲,只是敷衍着。
秦珩洲抿了抿唇,回答道:“我亲自过去一趟吧。”
他挂断电话以后,折下了面前那支快要死的粉色百合花,插进屋内的一只花瓶里,用清水养着。
重回餐厅,秦珩洲看到那只白色盘子里的螃蟹还一口未动。
恰好枕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刚喝完了一杯冰水,强行压下胃里刚才翻涌起的那股不适感,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这男人问道:“怎么了?要给你都剥好吗?”
他没有在阴阳怪气什么。
问完,直接坐下,上手剥起了蟹壳,解决这个小问题。
枕月也没拦着,她反正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好了很多,看着面前男人灵活的手指掰着蟹腿,愣愣地问道:“都已经这么晚了,你刚才是在和谁打电话呀?”
她纯粹好奇,或者只是想找点话题聊聊而已。
秦珩洲却抬起眼,瞥了她一下。
他眼尾上扬,一副心情真的不错的样子,细碎的黑发此刻垂在眉骨前,有几分慵懒,又带着一丝痞意问道:“查我岗啊?”
“问问而已,你爱说不说!”枕月的回答比这个男人还要激动。
闻言,秦珩洲拧了拧眉,忍不住说:“什么脾气。”
他最后到底还是主动解释了一遍,“是我助理,汇报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我这两天可能就要出差一趟,去郎国边境那边。”
枕月慢慢吞吞地“噢”了一声。
心里想着,如果那位助理要是个女生的话,一定是当这男人名义上妻子的不二之选,两个人这么要好,工作从早聊到晚。
干脆直接住一起好了,讨论什么的也方便!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酸。
秦珩洲剥完蟹壳以后,还拿起了勺子,他仔仔细细地将蟹黄全部都刮到盘子上,贴心程度就差亲口喂到枕月的嘴边了。
剥着时,他还微微敛起了些眸子,绕回到刚到家时的那个话题,“关于你父亲的事呢?”
“如果你真的有想知道的,我可以……”
话音未落,枕月就冷着声音打断道:“这不用你来操心了。”
仿佛这话题是她内心深处的一根刺,只要被提及到,她的潜意识里就会发起抵御模式来保护自己。
像只刺猬一样。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她不要世界上又再多一个人误会她的父亲。
就让所有人──都当他是“死了”。
秦珩洲点了点头,保持沉默,手上的动作没停。
没过一会儿,一只螃蟹就被“掏空”了。
连蟹腿上的肉都掰了出来。
“吃吧。”秦珩洲将面前的盘子递给枕月。
他又继续剥起了下一只,乐此不疲似的。
枕月深吸一口气,对刚才的那一下干呕,仍然很心有余悸。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
可能一睡醒就吃这类性冷的食物,肠胃受不住?
现在,她喝了一杯冰水,胃里是清淡不少的。
枕月慢慢地拿起了手边的勺子,挖起一勺金黄色的蟹黄,准备送入口中。
“还有,上次你提到要……”
“呕……”枕月一闻到蟹黄的味道,还是忍不住干呕了起来,手中的勺子也不小心掉到地上,发出了一记清脆的响声。
秦珩洲一愣,抬起了眼。
这是什么反应?
现在这小姑娘是连听他说句话都会反感到吐了?
隔了几秒钟,秦珩洲才反应过来,他蹙紧着眉头走到了枕月身边,问道:“不舒服?”
还倒了一杯温水给她漱口。
枕月摇摇头,也不能说是不舒服。
她只不过一闻到这螃蟹的气味就不好受而已,便怀疑问道:“是不是这个螃蟹坏了?”
秦珩洲再次端起盘子,闻了一下,也很怀疑:“没坏吧?”
他只是不确定地说了一声。
下一秒,枕月扯着嗓子,大声哭喊道:“完蛋了,螃蟹不坏。”
“那就是我坏了啊!”
她病急乱投医,都在网上搜起相对应的症状表现了。
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胃癌晚期。
秦珩洲险些也被带进了沟里,想说不管什么病,他都会给她找最好的医生治疗。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他抿了抿唇,抽走枕月握紧着的手机,丢到了一旁,“行了,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要是真的担心,别等明天,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找人做个全面的检查。”
秦珩洲弯下腰,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那只勺子。
他起身的一瞬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这个月例假推迟几天了?”
不等枕月回答。
秦珩洲自己就算了起来,面色一白,他的神色也有几分明显的紧张,“我们刚才……会不会太激烈了,伤到……”
这都哪跟哪儿了!
枕月觉得简直比她得了胃癌还要离谱。
她一个劲的否认,想让这男人闭嘴。
实际上是她自己心里也很害怕。
灯光投下,聚成一道,打在了秦珩洲高大清瘦的身影上,他五官深峻,轮廓棱角分明,一半匿在了黑暗之中。
嗓音低沉而磁性,“有了就生下来,我负责。”
第41章 生个女儿
──有了,就生下来?
枕月的眼眸中充满疑惑,她怀疑周遭的一切,也怀疑着面前这个男人说这句话时的动机,很想在他脸上探究出些什么蛛丝马迹。
却,一无所获。
她只能吸了吸鼻子,轻声说道:“行了,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秦珩洲颇为平静,他淡淡回答道:“枕月,我是认真的。”
“领证、办婚礼,布置新房,你能够想到的一切,我都不会少。”
他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枕月呼吸一滞,只感觉脑袋里响起了“嗡”的一声。
她嘴唇微张着,没过多久,便清醒通透了起来,半开玩笑似的讥讽道:“做你的情、妇,和做你未来孩子的母亲,两者的待遇差异还真是大啊。”
明明先前,她那么提出想要领证的要求。
却被拒绝得体无完肤。
秦珩洲并未否认,他靠在餐桌的边沿上,眯起的眼眸中带有一丝玩味,挑了挑眉后,才懒洋洋反问:“不然呢?”
没有,不然。
室内安静,空气都全部凝固起来。
枕月咬着自己的嘴唇,在想着些什么东西。
如果,她是说如果──她能利用这个办法来领证呢?
面前的男人瞥了她一眼,就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给看穿了。
秦珩洲嗤笑一声,抬起手,轻轻弹了下枕月的眉心,无奈说道:“小姑娘,别动什么歪脑筋。”
“你现在年龄还小,除非特殊的意外情况,太早生育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
所以平常,他也很克制、很保守。
听了这话,枕月只是眨了眨眼睛。
她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你老了。”
男人的目光立刻直射过来,带着一股低沉沉的气压,好像要在此刻将她拆骨入腹才觉得痛快似的。
枕月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小声说道:“虽然可能外貌还有其他什么方面看不太出来……但你确实好像……大我六七岁来着的嘛……”
“啧。”
秦珩洲似乎很介意,尤为不爽地用舌尖抵了抵左腮。
看着他渐渐靠近,枕月已经退到了椅子上,动弹不得,她只能求饶:“我错了,秦珩洲,你别过来。”
“你不老,你一点也不老,你现在正当壮年呢!比这个世界上所有男人都厉害!”
秦珩洲发出了一声轻笑,走向厨房,他低声问道:“热粥可以喝了,你现在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一惊一乍,枕月已经完全没有胃口。
她蔫巴巴地摇了摇头,随便扯道:“想吃你的肉。”
下一秒,秦珩洲就将自己的手臂伸到了她的嘴边。
他宠溺道:“嗯,那你咬吧。”
检查最终是约在了明天。
枕月脑袋里很乱,跟有一团浆糊在搅似的。
她即便躺在床上,手也不自觉地搭在自己的小肚子上。
很害怕里面万一真的有条小生命,会怎么样。
他们彼此的家人能接受吗?
秦珩洲在楼下简单收拾好后,又去了书房里,打算把手头上的项目再完善一下,然而,一打开电脑,他情不自禁地就在引擎条内搜索起了“怀孕需要注意的相关事项”。
电脑屏幕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上面的每一行小字却都很刺眼。
尤其是当他看到“新手父母”这个词语时,握着鼠标的手都下意识地点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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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珩洲撑着胳膊的手揉了揉眉心,起身,向主卧走去。
他今天晚上到底无心工作。
看着窝在床上的一团,心底深处好像有片柔弱被触动。
如果枕月真的怀孕了,那么一切都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你是忙完了吗?”枕月听到脚步声,将脑袋从被子里面探了出来,大概是闷得有些久了,她的声音都带上了一股浓重鼻音。
秦珩洲“嗯”了一声,躺到床上。
才看见枕头边的手机还亮着,上面显示的似乎是个二手交易市场,满屏的图片都是一辆红色的玩具赛车。
枕月怒怒嘴,解释道:“是何盼宜的那个小外甥儿想要这个玩具赛车,但是现在已经停产了,很难买到,说有的人基本上都是骗子。”
“要是我再不帮她找找,她估计得被那个混世小魔王折磨死。”
秦珩洲瞥了一眼图片,似乎有点印象。
和一个动画片联名的赛车,当年发售价好像就要一万。
他看到枕月在揉眼睛,便拿走了那手机,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低声道:“好了,你休息吧。”
“赛车我帮你买。”
“真的吗?你能找到?”枕月还想再解释一下,这个东西现在真的真的很稀少。
身旁的男人却一脸不屑,“那小屁孩就是想要辆真的,我都能给他买。”
果然,有钱人就是不会有什么“烦恼”。
枕月又往被窝里面缩了一点,“嘿嘿”傻笑两声后,回答道:“想要真的赛车的人,应该是我。”
反正卧室里关了灯以后,黑着也是黑着。
她忽然想起那小屁孩的“热暴力”能力,便分享给了秦珩洲,纯粹好心给他支个招,让他以后遇上特别难缠的客户时,不至于什么办法也没有。
然而,这男人一听完,径直反问道:“所以,你那天早上会突然喊我老公,是想热暴力我?”
这个词语这样说,听起来真的是太难听了。
枕月连忙转移话题,对无辜的小朋友“痛下狠手”,她说道:“反正不管怎样,那个小男生真的是太调皮了。”
“哪个家里有这么个小魔王在,绝对一天二十四小时无安宁。”
秦珩洲眼眸弯起,将枕月揽进了怀中。
他低声道:“那就生个女儿。”
一只手还轻轻地搭在了枕月那只放在小腹的手上。
他说:“像你一样的女儿。”
第42章 直接打了
晨光熹微。
秋日的光线柔和而多姿,透过枝叶间隙落在了卧室内的窗帘上,驱赶了一切寒凉与黑暗。
枕月还熟睡着,翻了个身。
她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的腿翘到身旁男人的身上,然而旁边却早已经空无人影,床大到都够她在上面挥动双手双脚了。
把身下床单弄得一团皱乱。
没过一会儿,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枕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刚打完一个哈欠,秦珩洲就从卧室外走了进来,见她已经起床,笑着说道:“醒了就起来洗漱吧,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去医院。”
一细看,才发现他连衣服什么的都早就换好了。
“不用你陪我了吧……”枕月小声说着。
她特意选第二天再去医院里做检查,就是因为想要自己一个人去,想自己第一时间就知道结果如何。
──到底有没有怀孕。
秦珩洲现在却提出要陪她一起。
这不是事与愿违吗?
枕月咬了咬嘴唇,解释着自己刚才说的话,还怪贴心的:“你不是最近公司很忙吗,就不用陪我去医院里浪费时间了。”
话音刚落,站在床前的男人已然弯下腰,将她昨天晚上踢远了的拖鞋捡回,摆正着放到了床边。
他眼皮也不撩一下地说道:“再忙也没你重要。”
枕月听了这话,突然心跳加速,仿佛血液里有一股不可控制的燥热因子正在作怪蔓延着。
她用手捂了捂胸口。
一大清早的,怎么心脏还不舒服起来了。
秦珩洲见她还是不动,便将她抱到了床下,半蹲下后,亲自给她穿上了拖鞋。
他语气很平淡,“别耍什么小花招,我今天一定会跟着你一起去。”
“我怕你直接把我的孩子打了。”
枕月的心速瞬间趋于平静。
这一下,心脏仿佛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掌捏了捏似的。
姓秦的还真是,父爱如山。
讽刺啊。
她就纳闷──秦珩洲为什么会突然对她那么好。
原来都是为了他的“下一代”。
卫生间内,那只粉红色的牙刷上已经挤了一条白色的牙膏。
枕月瞥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将那现成的牙膏甩进了水池里,打开水龙头,任由水将那一坨牙膏给冲进下水道里。
她抬起眼,看着镜中面色有些惨白的自己。
暗暗攥紧了拳头,她才绝对不可能做什么“生育机器”的。
要生,也是把秦珩洲塞进她的肚子里,生一遍出来。
狗男人。
卧室内,秦珩洲说了一句“楼下有早餐”后,似乎就又下楼去了。
枕月重新在自己的牙刷上挤上牙膏,泄愤似的,特别用力地刷着自己的牙。
杯架上,还有一只同款不同色的黑色牙刷。
她看着尤为不顺眼。
“丁零零……”
昨晚被遗忘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了一阵动静声。
枕月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定了个闹铃,她匆匆漱完了口,准备过去关上。
然而,手机一拿起,才发现是她母亲打来的电话。
考虑到现在是早上,枕母可能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找她,枕月还是没能忽视这一通电话,选择了接听。
她开了免提,放在床上。
转身去衣柜里拿外出要穿的衣服。
“月月啊,你起来了吗?”枕母问道,视线不自觉看向今天同样一大早就来病房里探望她的儿子,随即又问:“你昨天是不是惹你哥哥生气了?”
这话还能够是谁说的呢?
枕月正在区分毛衣正反的动作停住,反问道:“是枕潭跟你告状了吗?”
“咦,你这孩子,怎么直呼起你哥哥的大名来了。”
“月月啊,现在毕竟不是你爸爸还在的那会儿了,我的身体又一落千丈,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帮到你哥哥忙的家人,就只有你一个了。”
“所以你要乖一点,好好听你哥哥的话,那块什么什么地来着的,如果家里公司需要,你就把它交给你的哥哥,好吗?”
枕母一连串的说辞,都没有停顿。
枕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强行忍着听完的。
她莫名烦躁,浑身都有些似痒非痒了起来,好像被蚊虫叮咬,她也没正面回答母亲的任何问题,她只说:“先不说了,我身体有点不太舒服。”
枕母一听,只以为是寻常的感冒。
毕竟枕月身体素质差,每逢换季都会受凉。
“挂了吧,我一会儿还要去医院里做检查。”枕月低声道。
她只是解释时无心一说。
没想到电话另一端的母亲听到她要去医院里做检查,瞬间暴怒,她生气地吼着:“不准挂!”
“枕月,你是不是怀孕了?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啊!我从来对你没什么要求,就是希望你洁身自好,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一旦未婚先孕,这辈子就算是彻底的完蛋了!”
“你有了孩子也不准生,给我打掉,听到没有?你生了肯定会后悔的!”
母亲的话,字字诛心。
枕月突然难受得厉害。
或许不算是因为话说得严重,而是她说她要去医院时,家人都没关心的一句话,只是习惯性地指责着。
她的眼眸里失去所有温度,态度不轻不重地讥讽道:“现在开始说我的人生完蛋了?”
“那当初哥哥要把我送给一个陌生男人时,妈妈你为什么要装沉默?”
秦珩洲或许是枕家精挑细选的“受害者”。
但她也一定是。
卧室门口忽然响起一声轻咳。
枕月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是秦珩洲又上楼,倚着门框,在看着她。
她神色平静,不想问这男人具体听到了多少,也不想解释什么,淡淡说道:“没什么事,我们走吧。”
*
高级私人病房内。
枕母看着手中已经被挂断了的电话,陷入进一阵沉思,她喃喃自语道:“原来这孩子的心底一直都有这么大的怨气。”
“是我们疏忽了……”
她想下床,却被站在角落里的枕潭制止住。
枕潭从墙角的一片阴影中现身,目光冷戾,“妈,你身体都还没好,打算去哪?”
此话一出,枕母停住了下床的动作。
她的眼底不自觉流露出一股忧心忡忡,“儿子,等公司重新步入正轨以后,你赶紧让你妹妹跟那个男人断了吧。”
“秦家能有几个好东西?”
枕母自顾自地说着,都忽略了枕潭眼底的一抹厌恶感。
就在她说:“你平常也留意些,日后好给你妹妹介绍个好对象。”时。
枕潭冷冷打断,神色也愈发薄凉,“妈,你现在越界了。”
第43章 孕检
楼下餐厅的木桌上放着一盘花卷,是早餐。
枕月对此兴致恹恹。
她本来就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刚才母亲的那通电话还萦绕在脑海里,按照她这拧巴爱计较的性子,估计未来三五年都不会忘记了。
──生了孩子就一定会后悔?
这谁能说得一定呢。
枕月唇角绽放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上车以后,没想到秦珩洲给她打包了两个花卷,还有一盒正好是温热的牛奶。
枕月接过,拿在手中,依旧不打算吃。
她这样一动不动,身旁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也不挂挡出发。
“万一待会儿去医院里做检查的时候,医生要求是空腹状态呢?”枕月说道,在做最后的“挣扎”。
秦珩洲帮她将吸管插进了牛奶盒里,淡淡说道:“查过了,不需要空腹。”
“你……”
枕月简直无言以对。
这男人某种程度上,还真的是心细如发。
考虑得也太周到。
直到她先妥协,喝了一口牛奶,车子才启动。
好像她喝的是车子要用的汽油一样。
路上还不算太堵,枕月偏着脑袋,始终都只看向窗外的风景,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手中的花卷。
又甜又软,还有一股浅浅的樱桃味。
意外的好吃。
“刚才是你家里人打来的电话?”
秦珩洲突然发问,单手撑着方向盘,轻搭在上面的一根手指有意无意地敲了敲,他耐心地等待着回答。
枕月也没隐瞒,放下手中的花卷,“嗯”了一声。
她脸颊泛红,故意说着气话:“我妈妈不同意我生小孩,那我就要生,我以后要生上个100个,气死她!”
“秦珩洲,反正你有钱,一定养得起的,对吗?”
这话实在是幼稚。
应着她,秦珩洲还是配合得点了点头。
他回答道:“养得起。”
但是,下一秒有些沙哑的嗓音又再次在车内响起:“光靠钱不行,养育一个孩子,真正需要的是爱。”
枕月瞬间蔫巴了起来,靠在座椅上,把下巴都缩进了衣领里,她拖着腔调,散沓沓地说道:“那我肯定不行。”
在路口的绿灯尚未跳成是红灯时,秦珩洲略微提了一点车速,平稳地开了过去。
他没有转头,嗓音波澜不惊地说着:“万一呢?”
万一什么?
这个男人好像将一切事情都想象得太简单了。
枕月没给他沉浸于其中的机会,径直打破了一切,她一字一顿地说:“没有万一。”
“爱首先是,爸爸要爱妈妈。”
*
医院门口栽种的月季花,生命力旺盛。
秦珩洲功课似乎真的做得很足,他没跟任何医院高层打招呼,按照常规流程,先去挂了号。
在做检查前,还要先排号等医生的问诊。
没想到工作日的上午也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待了。
枕月随便挑了一张空的椅子坐下。
白色墙壁上贴了不少生育宣传的海报,其中有一张是提示新手父母可以给还在肚子里的胎儿宝宝取个有感情的胎名。
“叛叛。”
枕月突然开口说道。
身旁男人坐下,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她才解释道,“我如果真的有了小孩,我要给它取的胎名就叫叛叛。”
“叛”是叛逆的叛。
代表着她的内心。
秦珩洲个子很高,坐在这种紧密挨凑在一起的长排不锈钢椅子上时,很不舒服,连双腿都伸不直。
他闻言,单挑了一下左侧眉毛,才评价道:“挺好听的。”
“盼盼,在期盼中到来的孩子。”
枕月脑袋有一瞬间的发懵。
这个男人理解的“盼”和她刚才所想的“叛”竟然完全不一样。
她的手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起,又轻轻搭到了小腹上。
莫名感觉暖暖的。
护士台在叫“枕月”这个名字了。
秦珩洲率先起身,微微侧身,朝着还坐着的枕月摊开了一只手掌,他眉眼间带着几分柔和的笑意,低声说道:“走吧,轮到我们了。”
问诊室的私密性做得很好。
医生是位看起来五十岁出头的中年女人,得知二人来意之后,便问起了一些常规问题:“这个月的例假推迟几天了?”
枕月还没来得及算,秦珩洲先给出了一个回答。
还挺精确。
她坐在椅子上,只好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嗯,那性生活呢,最近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在医生的口中,这是最正常不过的普通问题了。
枕月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然而,当秦珩洲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是“昨晚”,并且还加以仔细的描述,他回答道:“一共连着做了四次,都很激烈。”
“最后一次还是从后面……”
“咳咳咳!”枕月已经脸红到像是发烧了。
就连一直埋头写病例的女医生都抬起了头,先看了一眼她,又皱着眉去看刚才说话的男人。
她的神色也有些异常,“嗯……先去交个费,然后验血看报告结果吧。”
检测需要抽一管血。
尽管枕月不想做一个太矫情的人,但是当她看到那又尖又长的银色针头时,心里还是毛毛的。
机器声已经在叫她的名字去1号窗口了。
抽血的护士正在做着准备。
枕月僵硬地坐到了椅子上。
旁边的第二窗口正好有人,那被抽血女生的年纪似乎看着比她还要再小上个几岁,当针尖插入进她的手臂里时,她下意识地就想去拉站在一旁的男朋友的手。
那小男生头发乱糟糟的,看着像是从被窝里起来以后都没洗漱,他一直捧着个手机在打游戏,当女生的手碰到他时,大概是害他在游戏里“死掉”了。
气得他张嘴就骂:“你烦不烦啊!”
“怀不怀孕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非要把我也从家里叫过来做什么?”
枕月拧紧着眉头在看。
面前的窗口里面,护士已经在催:“来,把手伸给我,衣服袖子撩上去一点。”
枕月乖乖照做,即使心里面再害怕,她也不看秦珩洲一眼。
很悲催的是,那个男生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不管怀不怀孕,从始至终都是女人在承担着。
男人只负责爽那么一下就结束了。
──不是吗?
秦珩洲只是掀起眼皮,安静看着。
他也没有主动把自己的手递给枕月,亦或是其他。
就当护士要将那长长尖尖的针头刺入进枕月的手臂静脉里时,枕月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在她耳畔,有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秦珩洲先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贴到了他的身上,再压低着嗓音,在她耳边悄悄哄着:“我有没有和你说过,生下一个,我就给你五千万。”
“如果是女孩,就给八千万。”
“枕月,这个事情,上不封顶。”
血液慢慢随着针头往外流着。
仿佛身体里有一部分东西正在被剥离。
枕月反应过来时,那针已经拔掉了,秦珩洲从护士手中接过那团白色医用棉花,动作温柔地摁在她手臂上的出血点上。
血很快就被止住。
而他交了加急的费用。
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出是否怀孕的检测结果了。
第44章 你怀孕了?
等检查报告的间隙,秦珩洲在长廊上走来走去。
难得能从他的身上透露出隐隐一阵焦躁感。
他这人平常总是波澜不惊的。
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触动不了他。
连电话连续响了好几声,他也全然不顾。
枕月嫌聒噪,捂了捂自己的耳朵,一抬眼,看见这男人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便小声提醒道:“你快去接电话吧。”
“没事。”秦珩洲只是瞥了眼未接来电上的备注,便又立刻锁定了手机屏幕。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旁边同样几个在等报告的人都一齐看了过来。
枕月忍无可忍,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在说:“是我有事。”
“你这样真的很吵!”
她又不是什么三岁的小孩子了。
一个人等个检查报告难道都有问题吗?
秦珩洲抿了抿唇,再次拿起了电话,他犹豫片刻,才解释道:“应该是关于出差的事情,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乖乖在这等我,别乱跑,嗯?”
枕月连话都懒得说,撇着手赶这男人快点走。
她真是烦得厉害。
就在秦珩洲走到一处人少且空旷的地方接电话后,坐在枕月旁边不远的一个女人朝着她善意地眨了眨眼。
对方大概也是无聊,打趣道:“你老公看上去对你好好啊,百依百顺的。”
“啊?”枕月一愣,随即解释道:“他不是的……”
但是对方根本就不在意,她还带了一个很乖巧的小儿子来,一边摸着这孩子的脑袋,一边又说道:“真羡慕,如果我老公也有你老公这么善解人意就好了。”
“不过,我现在也很满足啦。我和孩子爸爸是相亲认识的,从一开始的不熟到现在我怀上了二胎。”
“可能两个人之间一旦有了结晶,真的会改变很多很多吧。”
那小男孩特别乖,坐在自己妈妈的身边,不吵也不闹。
枕月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她低下头,无聊地看了会儿手机。
最近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新闻,平淡到好像很不真实。
蓦地,她的头顶上方有道阴影落下。
“你是打完电话了吗?”枕月笑着问道,下意识地以为是那个男人回来了,她顺势收起了自己一点儿也不感兴趣的手机,抬起了脑袋。
然而,面前所站着的人,并不是秦珩洲。
对方打扮低调,一身简约大气的白色套装,只有耳垂和脖子上佩戴着价格不菲的翡翠首饰,贵气感十足。
她身后还跟了个类似于保姆或保镖的女人。
枕月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应该要怎么称呼对方才对。
上次在秦家家宴,她喊这位贵妇好像是“阿姨”。
毕竟她是秦嘉浔的母亲──项芸婧。
但现在,她跟秦珩洲之间有着协议,那么称呼应该变为和秦珩洲叫得一样吧,便礼貌生疏地叫了一句“大嫂”。
项芸婧微微敛头,两截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环视了四周一眼,发现这里是等孕检报告的地方。
当即耐不住似的,直接质问道:“你怀孕了?”
“孩子是谁的?珩洲的吗?”
枕月并不想回答。
虽然她现在也还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无论怀没怀,都不想让身边太多人知晓。
避免节外生枝。
那个男人也真是的,打个电话打到现在也不回来!
枕月正在心里编借口想溜。
忽然,有个拿着一叠病历本的护士向她走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店铺,说道:“你是枕女士吧?”
“你先生让我告诉你一声,他在那边等你过去。”
这正好是个可以“逃脱”的好借口。
枕月跟这位帮忙传话的护士道了声谢,转头就对着这位贵妇说道:“我就先走了。”
她快速跑开。
看着枕月离去的背影,项芸婧眼眸微眯起来,又转过头看了一眼窗口处写的“孕检报告拿取处”几个字,她朝着身旁的女保镖用耳语低声吩咐道:“去立刻给我查清楚。”
“是。”
项芸婧掌心紧紧攥拳。
绝对不能让后来者居上。
秦家的家产必须要全部都由她儿子秦嘉浔来继承才行!
──所以,她会引导一切事情的进展。
*
医院很大,一楼是连着开了好几间店铺的。
枕月按照刚才那位护士的指引,疑惑地走进了一家母婴店里,她正觉得秦珩洲不可能无聊到会来这种地方时。
就在一排货架的后面,看见了个子挺拔突出的他。
周围人还不少,有店员,也有看热闹的。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枕月满脸不解地走了过去,才注意到这男人手里原来还拿着一件粉红色的婴儿连体服。
他竟然要买这种东西?
在秦珩洲对面,还有一家人,男方气得直跺脚,“这个衣服明明就是我们先看上的,你凭什么抢走?”
“是我先拿到的。”秦珩洲分毫不让,冷着声音说道。
两名女店员也着急,一直劝道:“两位先生别吵了,这件衣服还有库存的,医院里的只是我们品牌的一间小分店。”
“不然我现在就打电话,让附近的店铺帮忙再调一件过来好吗?只要一个小时就行了。”
“不好!”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道。
枕月眼角微抽,硬生生地从秦珩洲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幼稚的坚持。
她伸手去扯他手里的衣服,小声地说道:“你疯啦!”
“快点把衣服给人家,我们又用不到,先不说检查结果还不知道呢……就算真的有了,也要再等好几个月呀。”
他真的是,太过夸张。
对面的男人一听枕月是帮着他说话的,瞬间腰杆子都更挺直了些,大声喊道:“还好你们家里还算有个人明事理,这个衣服明明就是我们一进店里就先看中的。”
“你赶快听你老婆的话,把宝宝衣服给我们,我们买完还要赶车走呢!”
秦珩洲仍然绷紧着的脸。
倏然间,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取悦到了他似的,他放下了那件衣服,从对面男人的身边经过时,还好脾气地问了一句:“需要帮你结账么?”
真的是,喜怒无常。
连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都不理解了。
枕月深吸了一口气,径直拽着这男人的胳膊走。
当双腿踏出店铺的那一秒,秦珩洲的手反握住了她的手掌,十指相扣,牵得很紧,他压低声音说道:“走吧,收到短信了。”
“检查报告已经出来,可以去取了。”
第45章 失控
是在问诊室外,等待上一位挂号的病人看完的这个过程中,枕月心脏跳动的速度突然加快了起来。
她鼓着腮帮子,不断呼出着大气。
感觉被牵紧着的手心都变得湿漉漉一片了起来。
“紧张啊?”秦珩洲笑着问,语调尤为散漫,他略微低下了点头,在枕月的耳边低声道:“是不是要生了?”
都这种时刻,还开玩笑!
枕月白了他一眼。
上一位问诊的病人已经结束出来,现在轮到他们进去了!
问诊室内,医生已经收到化验部传真过来的检验报告,在认真地看了起来。
奇怪的是,他并不是最初的那位女医生。
枕月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退出去看了看,那男医生直接催道:“上一位医生跟我换班了,你们两个到底要不要进来看?不进来的话,还有其他病人正在排队等着呢。”
秦珩洲不受这种催促所影响,眯了眯狭长的眸子,反问道:“这么突然么。”
“不然?”医生态度是真的不耐烦,将手中报告拍在了桌子上,那上面的墨迹似乎都还没干,他直言道:“反正这个抽血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都是一样的啊。”
“你们心里如果有什么芥蒂,大可以去别家医院找别的医生看,真是的……”
枕月不想多烦,扯着身边的男人走了进去,她说道:“好了,进去吧,医生确实都是一样的。”
事实上,秦珩洲走进问诊室后,也安静了下来。
等候“结果”的公布。
医生指着报告单上的一行小字,解释道:“看这里这个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的这个数值啊,一般小于5都是没有怀孕的,明白吗?”
“那我就是没有怀孕吗?”枕月反问。
两只手的食指紧紧地揪在一起了。
医生直接回答:“你不是验出来才只有一点零一吗,肯定没怀孕啊,例假受很多因素影响才推迟了,我估计你过段日子就会来的。”
这结果一下子来得太突然。
枕月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喜是悲了。
她抬起头,看了眼从刚才开始就保持着沉默的秦珩洲。
似乎,他很不开心,眉头紧紧拧着。
──是因为她没怀孕吗?
枕月好像心脏都漏了一拍。
“那她的反胃是怎么引起的?”这男人突然问答。
枕月一愣。
他……在意的是这个吗?
医生看着病历本上写的内容,分析道:“这其实有很多原因啊,比如最近受凉了、吃了不干净或者是坏掉了的食物等等。”
“不过我看这个小姑娘应该是脾胃虚寒,不然就开点中药调理一下?一个疗程两个礼拜,只要能吃完一个礼拜,我保证会有效果。”
话音刚落,枕月就拒绝:“我不喝。”
她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
不管生病再怎么严重,也喝不下那么苦的液体,恐怕到时候只会干呕得更加厉害。
得不偿失。
“我开的草药一般都不会太苦的。”医生执着地介绍着,甚至还说:“不然我给你推荐一个牌子的蜜饯也好,我很多病人都说吃了蜜饯以后再喝中药,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秦珩洲倒是觉得这方法可行。
然而,当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姑娘,见她委屈地撅着嘴,马上一副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到底还是尊重了她的想法,帮忙回答道:“中药就不用了。”
“我晚点找人给她制定专门的饮食疗法吧。”
这样其实更为健康。
毕竟是药三分毒,别到时候草药搭配得不好,有相克的药性,把肝脏又给吃坏了。
医生似乎颇为艰难地说了个“行”字。
低下头去写病例了。
直到走出了问诊室以后,枕月才小声地嘟囔道:“这个医生好奇怪啊,好像一直在跟我们极力推销他要开的中药。”
“我难道看起来真的有那么虚吗?”
殊不知,她的坚持,反而还……
在走到停车场的一路上,枕月无论说什么,走在她身旁的秦珩洲都不理会,这男人下颌线绷紧,锋利而冷漠。
他唇角也抿平,一点弧度也没有。
快上车前,枕月停住了自己的步伐,转过身,没有任何的转弯,问道:“你难道是在对我生气吗?”
眼前的男人想也没想,回答道“嗯”。
他竟然真的在生气!
而且还气得那么明显。
枕月简直不可置信。
就因为她没怀孕,是吗?
“以后戒掉冰块,不准再喝任何冷饮了。”秦珩洲忽然淡淡说道。
枕月怔住,下意识地回答道:“我觉得我不是因为受凉了才……”
她是真的想解释。
倏地,眼前的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挡在了她的唇边,他轻挑着眉,眼神悠然,“否则被我发现一次,就奖励你三个冰块。”
“怎么样?”
枕月歪了歪脑袋。
她还在思考为什么听起来像是惩罚的话,却反而还有奖励?
蓦地,对上了男人满是戏谑的眼神。
枕月瞬间反应了过来,嘴角抽搐着骂道:“大变态!”
车子缓缓驶出医院大门。
在回家的路上,枕月本以为自己会心情轻松,毕竟她预想的最好结果就是这样。
然而,整个人却莫名很沉重。
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枕月再次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肚子上。
她想说,谢谢。
──因为她暂时还没有这种勇气。
“失落了吗?”秦珩洲问道,看着枕月平坦的肚子,他眼底眸光微转,“很想生?”
枕月摇头摇得毫不犹豫。
她直言道:“我不想生,也不愿意给你生。”
“我其实很讨厌孩子,更讨厌什么爱情的结晶这种恶心说法。为什么呢?因为孩子只代表了男性与女性相互性行为的意义。”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的这番话令车内气氛都一沉。
秦珩洲眉眼平静,将车子停在了红灯下的停止线之前,他点点头,声音有些沙沙的感觉,“受教了。”
“枕月,但是我只想跟你有这种意义。”
──这话,震耳欲聋。
红灯停止了倒数。
车子后方也摁起催促前行的鸣笛声。
枕月嘴巴微微张着,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秦珩洲唇角微微上扬着,再次踩下了油门。
他不疾不徐地过着当下这个四面全部是车的十字路口。
就在不经意转头,看向右后视镜的一瞬间,他的余光里,看到不远处有一辆红色的半挂车以“飞”的速度朝着他们的汽车行驶过来。
好像失控了似的。
──那半挂车撞的方向,正好就是枕月坐着的副驾驶!
第45章 抢救无效
拥堵的十字路口,一切都像是被加了一层慢动作的效果,路边行人站立着,目睹着一辆失控半挂车的驶来,嘴巴全部缓缓张开。
四面八方的车辆全部都停顿住。
就连那辆刚开出去不远的洒水车都停止了工作。
在这一时刻,只有唯一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冲出“重围”,飞速运转地轮胎带起湿滑地面上的水花,红色尾灯在空气中爆闪着。
为了躲避那辆失控的半挂。
秦珩洲几乎是用尽全力踩下的油门。
车子巨大的推背感,令枕月失声惊叫,她的手牢牢抓紧着身上的安全带,闭上了眼睛,每一寸感官都在用力地抗拒着这种感觉。
她从心底深处涌上了一股难以形容的窒息感。
──前面马上就要撞上花坛了!
枕月脑袋里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珩洲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盘,同时,伸出了手臂,挡在枕月的身前。
紧紧将她护住着。
他本人则是由于惯性,向前猛冲。
几秒钟之后,枕月宕机了的大脑终于渐渐地回过了些思绪,她看到车头冒着白烟,而驾驶位上的男人则是将额头磕在了方向盘上。
他好像……流血了……流了不少血。
枕月颤抖着手臂,摸向这男人的额头,血液是温热的,她吓到连声音都变了,几乎是从牙齿缝隙之间哆哆嗦嗦挤出的话来:“秦珩洲……你……”
连完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事。”
又隔几秒,秦珩洲自己慢慢地抬起了脸,血迹沿着脸部轮廓向下流着,他双眸赤红,从内到外溢出着一种破碎感。
他问道:“你呢?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枕月摇了摇头。
车外,有好心的群众已经在帮忙叫救护车了,也有几个热心市民见他们二人迟迟不下车,准备过来帮忙卸车门。
枕月吐出了一口长气。
太好了,他们没事了……
一个在深秋里还穿着短袖的花臂大哥在挡风玻璃前张望了一下,打算先去卸枕月那侧尚未变形得太严重的车门。
他双手抓紧车门两端,使了下劲后,还真的掰动了车门。
最后,憋红着脸色,将车门打开。
有另外一个女生立刻上前,朝着枕月伸出一只手,要将她拉出来。
车外新鲜的空气已经涌入进来。
下车前,枕月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一眼,秦珩洲面色开始泛白,察觉到她的目光后,还是微微勾了勾唇角,他低声道:“我没事。”
“你先下车。”
枕月不敢耽搁,强忍着脑子里的眩晕感,先将一条腿放到了地面上。
“滴滴滴滴滴──”
蓦地,从左边又飞速开来一辆破旧的白色面包车,这车甚至都不顾及周围的人群,笔直地就要撞向这辆已经停下的兰博基尼。
“快跑!快跑!”
“啊啊啊!”
人群意识到危机来临后,像是一树受惊的鸟儿,尖叫地四散开来。
等枕月反应过来时,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便感受到背后有人用力地推了她一把,而后,响起了“砰!”的一声巨大的撞车声。
好像,烟花在绽放。
*
夜晚的海滩寂静瘆人。
一个穿着鲜艳红裙的女童,赤着脚,独自一人走在被月亮照得隐隐发光的沙砾上,她无助地寻找着四周,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恰在此时,海的另外一边升起了巨大而绚丽的烟花。
“嘭、啪、哗啦啦”的响声,令她害怕的再也忍不住哭泣起来,一边哭,一边迷茫地喊着:“爸爸……爸爸你在哪里……”
色彩艳丽的烟花,在黑幕中,不显美好,只愈发猩红诡异。
仿佛有人用一把无形的利刃,破伤了天空。
那烟花分明就是天空流下的无声血泪。
离奇怪异的画面蓦然一转。
是一位血迹斑斑的男人闭着眼睛,他坐着的车迅速起火,那火蔓延成了一片深海。
“秦珩洲!”
枕月惊呼一声,吓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入鼻即是非常难闻的消毒酒精味,她环视四周,是一片洁白色的私人病房,设施倒都还算高级。
枕月揉了揉发酸发胀的两侧太阳穴。
她头疼得厉害,又做起了小时候一闭上眼睛,最最最害怕来临的噩梦。
明明父亲已经不止一次安慰她──梦都是假的。
她小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去过海边,更没有走失过的经历。
只不过,这一次的噩梦中还翻转了更加可怕的画面。
想到那个男人被面包车正面撞上的最后一个画面时,枕月的心脏都揪紧了。
随着病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走进来了一个身穿工作服的护士,她手中还拿着一支温度计,看见枕月醒后,有些讶异:“你打了安定,醒得还这么快吗?”
是这会儿,枕月想要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火烧火燎地痛着。
她皱紧了眉头。
而未完全关上的病房外,似乎若有若无地传来着阵阵悲泣声。
护士检查着床头尚未全部挂完的盐水,叹了口气,说道:“有个出车祸送来的男人……就是跟你同一时间进医院的。”
──“他因为抢救无效,已经死亡了。”
“你说什么?”
枕月不顾声带摩擦的刺痛感,反问了一声。
她的大脑里面一片空白。
只知道自己要下床,要走出去看看。
“欸,你手上的针头都还没拔呢!”护士看着从她手背上飙出的鲜血,急急忙忙喊道。
然而,枕月置若罔闻。
她甚至连拖鞋都没有穿,光着脚,像是一具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木讷地撞了下病房门,再走出去。
医院走廊上,哭声弥漫。
也有其他病人在议论着,“哎呀……真是天妒英才啊,那个刚才因为出车祸死亡的男人,听说连三十岁都还没到呢!”
“是啊!听说他还事业有成,开了一家很大很大的公司呢。”
枕月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她蹲在地上,死死地咬紧着自己的嘴唇。
整个人发颤到像是失温症患者。
旁边的病人还在说:“最主要的是,那男人的小孩今年才刚刚满一周岁啊,刚才他老婆抱着娃娃在手术室门口大哭,把我都看得快要掉眼泪了。”
孩子,一周岁?
老婆还抱着孩子在手术室的门口哭?
枕月还没能够反应过来。
忽然间,在她身后,响起一道严肃中带有几分无奈的嗓音,又沙又哑地在叫着她的名字:“枕月。”
“你怎么又不好好穿鞋子了?”
第47章 耍流氓
枕月仍然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神情茫然无比。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刚才开口说话的男人,已然站在了她的身前。
她下意识地仰起头看去──秦珩洲逆光而立,一袭黑色矜贵的定制大衣,他身材高大挺拔,肩膀宽阔而坚实,刺眼的金色光线反倒为他更增添了几分强势的气场。
这男人垂下眸,盯着她。
有一瞬间,就好像是一个悲悯着众人的神。
他淡淡说道:“枕月,起来。”
枕月不为所动。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秦珩洲扛到了肩膀上,带回那间病房里。
枕月再次坐回了床边,病房外的一阵风从未完全关上的门缝里吹进来,吹得她脸上两道清晰的泪痕生疼生疼。
她趁着面前的男人正在低头给她捡拖鞋,立刻伸出手,很用力地揉了下眼眶,不想自己“哭错了”的事实被发现。
然而,却弄巧成拙了。
被大力揉过的眼眶更加通红通红。
秦珩洲一转身,愣住了好几秒钟。
他先半蹲下,温柔仔细地揉了揉枕月刚才因为不穿拖鞋和袜子就直接踩地板的脚,从冰凉揉到了有些暖意后,才给她穿上了拖鞋。
见这小姑娘绷紧着脸,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红到跟只兔子一样时,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反问道:“哭什么呢?”
“有这么担心我?”
那结婚协议上又没说,他要是真的死了,她会一分钱都拿不到。
枕月装作很惊讶,连声音都装模作样地高了起来:“谁哭了呀?”
她就是不想这个事实被发现。
她怎么可能担心这个男人?
“话说……”枕月皱起了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脑子抽搐了,随口就问:“你是谁啊?”
秦珩洲面色一冷,反问:“你失忆了?”
失忆,可不就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好借口吗?
都不认识对方了,就更加不会为对方哭呀!
枕月点了点头,表情颇为诚恳。
没过一分钟,一支院内顶尖的医疗团队就气喘吁吁地跑来了这间病房里,每个医生都顶着一股莫名大的压力,给枕月仔仔细细地做着检查。
最终,他们一致得出结论认为:“可能是因为遭遇了重大型事故,是会存在失忆的这种可能性的……不过,这种一般都是暂时性的!”
病房内安静了一会儿。
秦珩洲敛起了眼,“行,我知道了。”
几名医生这才松了口气似的“逃离”病房。
只不过,被当作真的“失忆病人”留下来的枕月就尴尬了,她不由自主地揪紧着自己身下的床单,脑子里已经开始了新的一轮风暴。
连医生都说真的会失忆了。
她就算再尴尬,也只能继续装下去了吧?
等晚点找个合适的时机,她再说自己恢复记忆好了!
枕月边思索,边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了点头。
好像她自己正在鼓励着自己一样。
于秦珩洲的视角而言,他半靠在窗台上,居高临下地睨视着这个在病床上恨不得脸上一分钟能出现八百个小表情的小姑娘,哼笑了一声。
懒洋洋问道:“你装失忆,为什么要演一个傻子?”
还在那被子里拧着手指。
真以为他一点也发现不了吗?
枕月摇了摇头,为了面子,她势必要装到底,便纳闷地询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听不懂……”
男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着她。
倏然间,他从窗台边起身,走到了病床前,脸上挂起了一丝明晃晃的痞笑。
就在枕月好奇他要做什么时。
这男人凑到了她的耳边,吊儿郎当地说:“不认识我没关系。”
“亲一口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你耍流氓!”枕月气得脸颊都红了起来,抬起手臂就想打面前这个男人。
不料,她的手还没有完全举起,手腕就轻而易举地被秦珩洲给抓住了,无论再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
秦珩洲拉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慢慢向下,放到了她的肚子上,他挑了挑眉,嗓音低沉而磁性:“现在才说耍流氓,是不是晚了一点?”
“这里都已经有我们的宝宝在了。”
枕月的脸上瞬间变得火辣辣了起来。
她急于否认:“你瞎说八道!”
“我们都做了检查了,我根本就没有怀孕!”
这一下,是不打自招。
秦珩洲瞥了她一眼,缓缓直起了腰,“所以都想起来了?”
两人无声对视着。
半晌以后,枕月也不想再继续装下去了。
她点点头,回答道:“嗯,想起来了。”
──“我是你爹。”
秦珩洲:“……”
要不是担心这里随时都会有护士走进来,他一定要把这皮得不行的小姑娘摁在床上打一顿。
也忒不老实。
回过神来,他才坐到了床边的一张空椅子上,解释道:“初步调查,那个时候撞我们车的人应该是两派势力。”
“至少后面那辆面包车,很有可能是我生意场上的对手。至于前面的半挂,我认为是意外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如果你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枕月猛然抬起了眼,开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检查着这男人身上的伤口。
她眉心微微下陷着,“你外表看着还行,内脏有没有受伤啦?我看过好多电影,里面的人遭遇车祸后,当时没事,后面就大出血,立马死掉啦!”
话音刚落,她乱动的手又被抓住。
面前男人的眼神过于直白。
连带着整间病房的气氛都变奇怪起来。
秦珩洲眯了眯眼,忽然说道:“刚才有护士说,你睡觉的时候喊我名字了?”
依旧,不想承认。
枕月用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转了几下其实根本就不疼的手腕,不满地嘟囔道:“秦珩洲,你好危险噢。”
“嗯。”这男人也没否认,对她说道:“所以这段时间你也别离开我的视线了,跟我一起去出差。”
一起,去出差?
枕月都忘了答应。
眼前的男人从床头柜上拿了只红苹果,用水果刀给她削着皮。
这苹果又脆又甜。
枕月咬下第二口时,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说道:“秦珩洲,你刚才问我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才想起来,我今天在那家医院的时候,还遇到你嫂子了,她好像以为我怀孕了,还问我孩子是不是你的呢。”
第48章 撕裙子
“孩子当然是我的。”
秦珩洲头也不抬地说道,周身透露出一股凌冽的压迫感。
枕月一愣,想说,这好像不是她刚才的话所想要表达的本意吧?
下一秒,男人已经恢复平静。
他低声道:“好了,你继续吃苹果吧。”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枕月点了点头,第一次觉得苹果还挺好吃。
她咬完了一整个,才问道:“那我可以回家了吗?”
“急着回家?”秦珩洲反问,瞥了眼她的手背,还好没有肿起来。
他那会儿到病房,听护士说她当时连盐水都没挂完,直接扯掉了血管里的针头,连血都飙出来了。
估计也不会好意思承认。
他才没有追问的。
枕月坐在病床上,用手指绕着耳边垂荡下来的一小缕碎发,她一副很羞涩的表情,其实都快要偷偷笑出声音来了:“那不是……还要回家收拾行李的嘛……”
她从刚才听到的那一刻,就已经在期待了!
秦珩洲算是明了。
“我们不是去玩的。”他压低声音说道。
枕月比他还清楚,“嗯嗯”了两声。
她不知道在自己的手机上搜着什么东西,过了好久,才抬起头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不急,先等你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枕月就看起了明天去朗国的机票,她觉得她的身体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秦珩洲需要证明,她现在就能下床转个圈跳支舞。
男人视线扫到她的手机屏幕,发现是某航空公司的网页时,到底还是有几分惊讶的,他问道:“你在看机票了?”
“不然呢?”枕月反问。
“应该看彩票吗?秦珩洲,难道你也相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吗?”
两人已经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又问了一遍医生,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秦珩洲才带枕月出院。
虽然这小姑娘一直都在说知道他这趟出差不是去旅游而是去工作,但是一上车,她的“真实面目”就暴露出来了。
枕月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有做攻略吗?”
她自己说完都羞涩地挠了挠头,“我的意思是……开发项目攻略。”
秦珩洲装作相信地点了点头,唇角却在不自觉地上扬着。
他左手撑在了车门上,扶着额。
这小姑娘真是兴奋过了头。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一路烦闷的路程,至少有只小麻雀可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
直到车子开到家,枕月都一直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一句话也不说。
到家依旧如此,她走进去,往沙发一瘫。
过了很久,才得出了一个结论:“朗国那边的温度,最近好像都很高呢,我可以穿……”
话都还没有全部说完,从玄关处走来的男人就冷着声音打断了:“裙子不行。”
“没超过膝盖的就更加不行。”
这老古板!
气得枕月都想直接破口大骂了。
现在可是穿衣自由的社会。
所以就算是给钱的金主也不能随便干涉!
“你先休息吧,我还有点事情去书房处理。”秦珩洲说完就走了。
枕月先去浴室里洗了个澡,然后敷了张面膜,撩起睡衣袖子开始兴致冲冲地收拾起了行李,她想到什么就去拿什么。
从衣帽间跑到卫生间,来来回回地折腾着。
还是选了不少条夏天穿的小裙子,随便一叠后就塞进了行李箱里。
她还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条黑色的超短裙──简单的抹胸设计,腰部收到很细,下面的裙子是蓬蓬的。
换上以后,仿佛一只优雅高贵的黑天鹅。
枕月撕下了脸上的面膜,皮肤光滑细腻,她穿着这条裙子,镜子里,露出的锁骨精致挺翘,还有双腿,匀称纤细。
得益于刚才洗澡时用的沐浴露,皮肤上还有亮晶晶的闪粉。
她转了转眼珠,心生一计。
就这么穿着黑色短裙跑到了楼下的书房。
要某个老古板睁大眼睛看看,凭什么不能带小裙子出门!
他一定会后悔的。
书房内,只亮着一盏昏昏暗暗的复古台灯。
在摊满了资料的书桌前,秦珩洲正在痛着电话,他还戴上了一副白银色边框的眼镜,配上脱下大衣后的黑色高领毛衫。
禁欲到了极点。
“订两张明天过去的机票吧。”
助理记下后,察觉到电话还没挂断,便出声反问:“秦总,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吩咐吗?”
兴许是信号不好,回答声传来,尤为模糊。
“那边附近有什么好玩的景点么?”
助理没有听清楚,就算是听清楚了最后的“景点”二字,也不敢确认,毕竟秦总向来公事公办,从来没在出差的行程中去玩过一分一秒钟。
他斟酌了片刻,又反问道:“您刚才是说……”
“算了,我自己查吧。”秦珩洲揉了揉鼻梁,低声打断。
他正准备挂断电话时,书房门口响起了一道清甜的嗓音,在问:“真的不能穿裙子吗?”
一抬眼,是枕月站在了他的面前。
黑色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腰细得好像只要用一只手就足以掐住。这裙子还是抹胸的设计,线条饱满而曼妙,浅浅露出着几分旖旎。
宛若一朵在黑夜里灼然绽放的野玫瑰。
秦珩洲眯了眯眼,声线嘶哑:“过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双腿。
枕月走过去,很乖地做了上去,还用手勾住了这男人的脖子,凑他很近。
她的眼线内外勾挑着,灵动而妩媚地问着:“秦珩洲,请你实话实说,我穿这个裙子,好不好看!”
这男人没撒谎,只不过转移了话题,看着她此刻空荡荡的脖子,诚恳道:“是不是缺了条项链?”
枕月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说要给她买。
正当她感动着金主这一次的大气“赏赐”时。
这位金主突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耳尖,声音都已经哑到了极致:“你自己说的,身体恢复好了吧?”
枕月只感觉到──她的全身都有一股电流涌过。
还没编出借口回答,她整个人就被放在了桌面上,露出在外面的皮肤碰到冰凉的桌子,下意识地就要缩一下。
偏偏,身上在被不停地掀起火苗来。
冰火两重天的滋味,简直是生不如死。
秦珩洲似乎也不好受,将她的两条手臂拉过头顶后,他单手扣住着,慢慢往下压,呼出的气息灼热喷洒。
他说:“还好没怀孕。”
“我看来是这辈子都忍不了你的十个月了。”
整张桌子都在颤抖。
枕月现在才是真心感到后悔。
她喜欢的这条黑色小裙子也被撕坏了。
这狗男人只是嘴上会说赔偿她而已!
室内,是一片狂风暴雨。
一小时之后,枕月终于感觉自己有希望可以浮出这片深海,她撑起胳膊,一抬头,就对上了身上男人深邃炽热的眼眸。
他将她抱了起来,低声说道:“乖乖,我们换个地方。”
枕月嗓子已经疼到发不出声音。
秦珩洲扬起眉梢,还是很贴心地为她解释了一遍。
──“书桌上都是很重要的资料,不能受潮。”
第49章 好的,老公
枕月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她整个人好像死去活来过一遍,不仅没有什么力气,就连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跟散架了似的。
拜这一切所赐的男人偏偏还要来不停地打扰她睡觉。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精力那么好!
竟然还找了个羽毛似的东西,不停地挠她的鼻子。
“阿嚏──”枕月打了个喷嚏,也算是醒过来了。
她愤怒地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生气,床边的男人就直勾勾地盯着她,威胁道:“赶不上一会儿的飞机,我就不带你去了。”
“听说那边可以坐热气球。”
枕月的眼睛一下子都亮了起来,她从床上坐起,看似很麻利地收拾着什么,还宽慰道:“哎呀,洲洲,你不要着急的嘛。”
“大不了我不化妆了,我们一定可以成功赶上航班!”
秦珩洲退到一边,安静看时,还是忍不住低下头笑了笑。
直到到了机场,枕月才反应过来一些什么。
她面色涨得通红,不停地转头四处乱看,甚至还挠起了脸颊。
“想上厕所?”候机厅里,秦珩洲低声问道,“要去就去,我等你……”
话音未落,便被枕月给回怼回去了,“你才想上厕所呢!”
她难以启齿,又怕坐在身边的这个男人会生气,只能用小到几乎只有自己可以听清楚的声音解释道:“那个……我好像忘记带行李了。”
甚至,她都还没有收拾完,昨天只整理到一半就去书房了……
说来说去,还是怪这个男人!
责任如果一九开,他占九成!
秦珩洲眼眸微眯,从喉咙深处缓缓溢出了一声低笑,他解释道:“早上就让人去办理托运了。”
收拾,则是他这位“老父亲”半夜起床,一件一件衣服耐着性子叠好的。
不过这小姑娘也值得表扬。
至少她不是到了当地才想起来,还有行李这么一回事。
飞机头等舱。
助理在得知还有另外一张机票是枕月的时,难得懂事一回,订下了双人大床房。
这家航空公司的私密性做得绝佳。
一上飞机,空姐便送来了两套同款不同号的睡衣,然后开始细致地铺起了床。
路程不算长途,所以秦珩洲是不打算换的。
他也向来没有这种习惯。
但是,枕月非常积极,去卫生间里几乎只用了一分钟的时间,她就换上了这套深蓝色的睡衣,然后嘴里念叨着“床、床、床”,就躺了上去。
秦珩洲便也拿起了睡衣,鬼使神差地走进卫生间里换上。
他躺到床的另外一边。
看着两个人身上相似的睡衣很久很久。
觉得──家里买上这样两套,似乎也不错。
枕月紧紧闭着眼睛,又快要进入梦乡了。
秦珩洲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一天到晚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觉要睡的,趁她还有点意识,他反而跟那个“临时抱佛脚”的人似的。
急急忙忙地做着一些关于项目的简单介绍。
等到了当地再说,那一切就都晚了。
“我们这次过去的主要目的是购买并开发一座天然温泉,当地的采矿许可证和国内流程不太一样,需要征求的是卖家的同意,原本那位村民是同意出售的,却临时变卦了。”
对方时至今日也没给出个合理的解释。
所以,他才打算亲自过去了解一下情况。
秦珩洲伸长了一条手臂,揽过枕月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往怀里带了一下,他笑着说道:“到时候让我们月月第一个去泡那里的温泉水。”
“对你的身体健康有好处。”
枕月只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大掌正在她的小肚子上轻轻转圈按摩着,特别舒服,她甚至还想掀起自己的衣服,让这只手掌多揉揉。
所以,秦珩洲的那些话,她也只听到了一半。
照着自己的理解,她稀里糊涂地反问道:“我们是去拍走进科学的吗?”
“走近什么?”秦珩洲是一句也没懂。
他想追问,却被这小姑娘给反过来“嫌弃”了,她撅着个嘴评价道:“算了,代沟。”
真是行得很。
枕月又打了个哈欠,真的顶不住脑子里的巨大困意。
就在她迷迷糊糊要睡着之际,身旁的男人似乎还问她,“这次的出差,你是想以我秘书的身份过去,还是以我妻子的身份?”
这还需要思考?
──当然是选择事少还有光明正大的工资拿的秘书了!
枕月翻了个身,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面传来:“好的,老公。”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胡言乱语其实和心里所想完全就是大相径庭。
只不过,在她身后的男人忽然抱了上来,还抱得很紧很紧。
在睡梦中。
枕月好像听到了一声低沉而磁性的“老婆”。
太不真实。
*
自前几天从医院里回来之后。
项芸婧已经在秦家祖宅盼望着秦老爷子回来许久。
她整理了一些出自书香世家的女孩的资料,准备给秦老爷子看。
不管选哪一个,都将会是她安插的“眼线”。
“大太太,老爷子的车到门口了!”有佣人忽然急急忙忙地跑来禀报。
项芸婧勾唇一笑,立刻迎到了门口,她恭敬地低着头,说道:“爸,您回来辛苦了。”
“您前些日子吩咐我张罗搜集的一些女孩子资料,我都已经整理好了,无论是品学还是家世,都与珩洲相匹配。”
她眼底流转一抹来不及捕捉的情绪,又说道:“您考虑得是对的,那姓枕的女孩子,即便过去再优秀又如何?她家道中落,即便对小叔子是真心的,恐怕日后的婚姻也只会拖累了他!”
“嗯,你先看着安排。”秦老爷子淡淡说道。
没做任何的评判。
项芸婧看着这老头子缓缓上楼的背影,抬起了头。
她又想到了医院里的那份孕检报告。
──手掌心紧紧攥着,那又长又尖的指甲都掐入进了一旁佣人的皮肤里。
佣人疼得掉眼泪,却一声也不敢吭。
等项芸婧走远了,她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印子很深很深。
仿佛有块肉被掐掉了一样,血流不止。
二楼阳台上,项芸婧拨通了一则电话,“不在?不在也没关系……派些人过去跟他们玩玩,给我──玩死那个东西。”
第50章 是你回来了...
朗国地处边境之界,经济方面算不上发达,甚至有些村寨因为封闭、迷信,已经与现在的社会落差了一大截。
秦珩洲这次要找的温泉之地,便是其中一个特别落后的小村子。
下了飞机以后,他们先坐车坐了很久,才抵达附近的一个小集市上。
大巴车在不平坦的石子路上摇摇晃晃的。
枕月转过头,将脸紧紧贴着车窗玻璃,她脸上一点妆容都没有,又素又白的,好奇地转动着眼珠子,打量外面经过的一切小摊。
比起大都市里的那些商场等等,这里民风淳朴,好像真的很热闹!
集市上也有个站点,大巴车一刹车,不仅声音刺耳,轮胎还冒起了白烟。
秦珩洲忽然低声问道:“下去逛逛?”
他是不喜欢这些东西。
但也不差这么一点时间。
话音刚落,连车子都还没有停稳,枕月便迫不及待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还拍起了手掌,夸奖道:“哇塞,秦珩洲,你人可真好!”
车一停,这小姑娘就跳了下去。
秦珩洲眼皮都一跳,看着她身上刚换的藏青色碎花长裙,黑色长发还辫了一个有些松垮的麻花辫,斜斜地放在脖子一侧。
跑了几步之后,才想起些什么,转过身,嚷嚷着他:“你愣着做什么呢?快点下车呀!”
秦珩洲无奈地笑了一声。
在她眼里,“好人”的门槛大概是真的很低。
集市上人很多,一条小路的两旁,密密麻麻地挨着各种各样的小摊,叫唤声不绝于耳。
害怕会不小心走散,枕月自己主动牵紧了秦珩洲的手,但她还是不停地被这条路上反方向走过来的路人撞到。
蓦地,身旁的男人将她搂入进怀中。
他微微侧着身,用肩膀护着她。
“秦珩洲,我知道你是过来办公的,所以我们逛一会会就走吧!”枕月特别懂事地说着。
要不是看见她的目光一直盯在一处卖发卡的摊位上,秦珩洲差一点就信了。
这小姑娘拖长着尾音,朝他撒娇道:“可是我真的好喜欢那边那个珍珠簪子,怎么办嘛?”
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过去陪她一起买了。
秦珩洲此刻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在飞机落地后,就换了一点当地的货币。
买完簪子,枕月又撒娇想要吃糖葫芦,然而,她一颗都还没有吃完,看到不远处有卖米花条,又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这个拿一袋,那个也拿一袋。
秦珩洲跟在后面,只有付钱的份。
最后,她的手拎不下了,他还要帮忙拎。
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甲方”。
灰蓝色的天空,仿佛一张上世纪的复古明信片,朦胧感笼罩着大地,吸纳了一些高级质感,又偏偏带有着喧嚣。
秦珩洲手里拎着不少东西,重量虽轻,塑料袋摩挲在一起的细微动静声却叫他心烦。
忽然,走在前面的枕月转过了身,她笑靥如花,弯起的眼眸真的漂亮得像是名字里的那个“月”字,明亮浸染。
恰好有束阳光破开了那层云团,金色光芒倾洒在她的脸上。
──明媚到,令他都忘记了呼吸。
一旁,白烟袅袅。
是一家生意很好的牛肉粉丝汤小铺,老板是朗国当地人,黝黑的皮肤,留着短短的寸头,他腰间系了条白色围巾,正在一个大煮锅前不停忙碌。
这粉丝汤的香味莫名吸引人。
枕月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饿了吗?”秦珩洲忽然问她,然后直接拉着她走了过去,点了两碗,他用纸巾细心地擦干净凳面与桌面,看到枕月的嘴唇干干的时。
低声说道:“我去买瓶水过来,你就在这儿坐着,嗯?”
这也不是什么没有法律约束的地方。
虽然人生地不熟的,枕月伸了伸自己的腿,点头回答道:“好!”
等男人走后,她摆弄起了刚才买的一些小玩意。
“滚滚滚!”
“你这死瞎眼老婆子,我不是说了吗,不准你再来我的摊位前乞讨,晦气东西,把我的生意都给弄走了,赶紧给我滚远点!”
在异国他乡,听到熟悉的中文。
枕月便好奇地抬起了头,却看到了有个中年男人正在很粗鲁地赶走一个因为年纪大而动作不方便的老太太。
光是辱骂还不够,那中年男甚至想将一旁专门放烂菜叶子的垃圾桶倒在老太太的身上。
周围许多都是朗国人,眼睁睁地看着。
“你住手!”枕月没忍住,拧紧着眉头上前制止。
她也不嫌脏,扶起了摔倒在地的老人,对着那卖菜的中年男,态度很不好:“至于这么欺负一位老年人吗?”
“说起来我们大家都还是同胞呢。”
刚好,秦珩洲方才点的一碗牛肉粉丝汤先端上来了。
枕月主动将这份食物让给了这位老人,还贴心地给她递了筷子,见老人迟迟不接,她低下了些头。
突然间,老人仰起脸。
她的两只眼球竟然全部都是瘆人的白色!
那双枯竭干瘦的手紧紧拽住了她的手腕,嘴中喃喃自语道:“你回来了……是你回来了……”
枕月的手臂被抓得生疼生疼。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老人就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在满是人的小道上跑,好几次都要撞上石墩子摔倒,或是被自行车撞到。
“您小心!”
枕月刚喊完,老太太又转过头,语气近乎有些癫狂地大声喊道:“神会保佑你们两个人的!”
她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人。
枕月怕自己走远了,会不认识走回来的路。
“别追了,那老婆子不仅瞎,还是疯的,以后你看见了也最好别管!”有位正在街边踩缝纫机的女人,一见枕月不是这边当地人,好心地说了一句。
──瞎?
枕月很是不解。
如果那位老太太看不见,是怎么知道加上和她一起过来的秦珩洲,一共是两个人的?
更何况,秦珩洲去买水了,还没回来。
还有,她说的“回来了”又是什么意思?
她以前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啊!
难道老人家真的是精神不太好吗?
枕月垂着脑袋,慢慢往回走着。
不知何时,她的身边站了不少朗国当地的男人,这五六个人似乎有意将她围住,要把她逼进一条阴暗的巷子里去。
这些男人身上的体味又大又臭,粗旷浓郁的黑色眉毛下,眼睛仿佛是吊着的三角形,全部都死死地盯紧着枕月。
其中还有一个会说中文,舔了舔嘴唇问道:“美女,你结婚了吗?”
“是不是来这边旅游的?要不要去我们住的旅社玩,免费的,还可以给你一点零花钱用用。”
他们步步紧逼着,就快形成一个圆形将枕月完全包围住。
枕月只好从唯一的缺口处,慢慢往后退着。
这些男人赤裸直白的眼神,令她心神不安。
她忽然想到前两天在医院里看手机时,有一则新闻报道了这边当地刚发生不久的“轮、奸案”。
枕月接连后退,想大声求救之时,突然,她背后撞到了一个人。
吓到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连手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第51章 这有什么好撒娇的
堆满着垃圾的角落,恶臭味道不断扩散。
几个朗国当地的男人虎视眈眈地盯紧着枕月这张陌生的脸,步步朝她紧逼着,其中两个人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地伸向了自己的裤子里。
会中文的那个男人说:“走吧,小美女,一起去找个地方好好玩玩。”
枕月强忍着快要呕出来的冲动。
她又往后面退了一步,似乎是撞到了人。
那人跟堵墙似的,一动不动。
枕月紧张到闭上了眼睛,她的手偷偷从裙子口袋里摸出那根刚买不久的珍珠发簪,将尖锐的一端朝向外面。
就在那身后的人想要碰她时。
她也准备挥起发簪刺下去。
大不了鱼死网破好了。
蓦地,鼻息间涌起的是一阵清冽熟悉的气味。
身后男人轻轻反扣住了她拿着发簪的那只手,低声开口道:“怎么了,老婆?”
──这是秦珩洲的声音!
有一瞬间,枕月都有想要哭出声音来的冲动了。
面前的几个朗国男人转过头,面面相觑着。
没过一会儿,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枕月转过身的一瞬间,秦珩洲恰好敛起了眼底的所有杀意,他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她,“走吧,去吃粉丝。”
先前点的两碗粉丝汤已经被放在餐桌上很久了。
秦珩洲付了钱,又重新点了两碗新的。
毕竟这路边摊人来人往的,要是有路人往里面掺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就不好了。
重新等待的过程中,秦珩洲拧开矿泉水瓶,递给了枕月,见她一直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笑着从她手中抽出那根被紧紧握住的发簪。
刚才买完水,他又重新折回到那个卖发卡的小摊位前,跟着老板娘学了两三遍挽发的动作。
也就是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
枕月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的头发,动作很轻,好像生怕会拽疼她一根头发丝似的,当发簪插入进去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酥酥麻麻的。
“你是一个很勇敢的宝宝。”身后的男人忽然压低着嗓音说道。
枕月一愣,泪珠子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起来。
就刚才的那种情况,说不害怕,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万一她真的被那几个男人带走。
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你不会怪我乱走的吗?”枕月吸着鼻子,小声地询问道。
如果是她的父母,肯定都要责怪她的。
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她被带去参加一场很隆重的晚宴,父母忙于应酬,便先让她独自一人待在自助式的餐台前。
她当时好像听到了另外一个孩子的哭声,便跑走了。
后来,父母因为要在那栋豪华到像是水晶宫殿的大别墅里找她,闹出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找到她以后,他们也没有问她是做什么去了,只是一昧地责怪她不听话,明明答应好了留在原地,却还要到处乱跑。
枕月默默低下头,鼻尖很红。
反正她已经做好了挨批评的心理准备。
“你有什么错,我要怪你?”
秦珩洲懒洋洋地问着,眉梢微微向上轻挑着,他拉起了枕月蜷缩在一起的手掌,一根一根将她手指掰直,低声说道:“该死的是那些男的。”
“枕月,我不会后悔带你出来的。你本来就有权利去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里。哪怕退一万步讲,没有保护好你的我都比你本身还要罪该万死。”
他好像,真的三观很正。
明明这只是做人的最基本门槛之一,兴许是这短短半辈子都还没到的人生,她已经遇到过太多的“妖魔鬼怪”。
才会在听完了这番话之后,觉得鼻子一直在发酸。
小铺老板又重新端上来了两碗牛肉粉丝汤。
秦珩洲将他那一碗里的牛肉全部都夹到了枕月的碗中,低声开口道:“天好像要下雨了,我们快点吃完去村寨里吧。”
他说完,身旁的这个小姑娘动也不动。
还以为她是要喂。
谁料,枕月扯着嗓子就喊道:“呜呜呜,秦珩洲……你真的好像我爸爸。”
秦珩洲:“……”
真是大可不必了。
*
没过一会儿,天空果然飘起了毛毛细雨,太阳还高高挂着。
从集市进村,唯一舒服一点的交通工具是拖拉机。
枕月从开始坐之前,就忍不住想笑。
她是无所谓的,主要是觉得现在正在行李箱里给她找着雨衣的男人,待会儿坐上拖拉机,画风一定会很好笑。
秦珩洲找的一辆拖拉机很干净,甚至还铺着一层黄色稻草,不过雨天总归显得有几分邋里邋遢。
拖拉机的轰鸣声也大,冒着滚滚黑烟。
枕月的透明雨衣带着一个帽子,胸口处还有透明的蝴蝶结,她特别宝贝这件雨衣,要不是秦珩洲给她从衣柜里翻出来,她都不舍得穿的!
“如果你这一趟亲自过去,还是没办法让人家松口的话,怎么办?”
枕月坐了一会儿拖拉机,实在是无聊,便张嘴问出了心里一直都很好奇的答案。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男人就笃定回答道:“不可能。”
狭长的眸子里,溢满了野心勃勃。
外界都说秦珩洲是最像秦老爷子的,无论是做事风格,还是那些在商场上的手段,都狠戾高明。
枕月却觉得──这男人更胜一筹。
他为了自己的事业,好像什么都能舍弃。
秦珩洲眼尾带着一抹明晃晃的笑意,他瞥了眼枕月身上都挡不了几滴雨的雨衣,低声说道:“你男人不得好好挣钱?”
“连雨衣都要买Chanel的金丝雀,再穷一点就真的养不起了。”
闻言,枕月直往这男人的怀里钻。
她羞涩的是她最近刷的都是这个男人的副卡,只好傻笑着问道:“那你就说好不好看嘛……”
秦珩洲轻笑了一声。
他一只手抵住了枕月的额头,目光有一丝玩味,“枕月,这有什么好撒娇的?”
“我又没说不给你买。”
太阳雨渐渐停了。
快要进村子里时,秦珩洲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摁灭,对方又立刻传送了一条短信过来。
枕月在抬头时,无意间瞥到了一眼那短信的内容。
【你父亲不同意你娶上次家宴带回来的那个女人,等你有空后,尽快回家参加相亲!】
第52章 是我妻子
枕月心一咯噔,想开口问:“是你……”
话还没有说完,秦珩洲便打断了,他神色淡淡道:“没什么事。”
“下去吧,我们到了。”
他将手机又放回了口袋里。
并不打算再提。
枕月思绪扰乱,一路上,也就将那位眼睛看不见的奇怪老太太当成是个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拖拉机停在村口,下去后,枕月跟着秦珩洲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在一处依着水流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用茅草和木头搭制而成的简易房。
那屋顶上方还盖着一层蓝色的防雨棚,很脏。
这家拥有温泉的人姓马,是很早就搬迁到朗国来的华裔。家中一共住了三代,八口人。老人家养育一儿一女,女儿目前还没结婚,不过儿子已经生了三个了。
最小的女儿还只能够抱在手里。
门口的竹竿晾衣架上,晒满了大大小小的衣服。
秦珩洲作为从外地远道而来的商人,很受尊重。
至少马老听到脚步声,带着全家人一起出来迎接。
枕月躲在这男人的身后,微微探出头,好奇地打量了一眼。
──他们一家人的基因竟然高度相似!
从老到少,无论男女,每个人的额头全部都很饱满凸出,像是那种喜庆画像里的“寿星公”。
家里两个男人都穿着深蓝色的长袍,一一和秦珩洲握手。
女性在当地,其实不怎么受重视。
不过,老头子还是多问了一句:“请问您身后的这位姑娘是?”
秦珩洲也没按照寻常的规矩,将枕月露出来,他由着这小姑娘半藏在他的身后,微微笑道:“她是我很珍贵的妻子。”
一句话,瞬间拔高了枕月在这家人心目中的地位。
也让她被正眼相对了。
马家人的招待还是很热情的。
秦珩洲做事风格直接,也不喜欢拐弯抹角那一套。
进屋后,他对着马老低声开口道:“您也应该清楚我此行的目的,如果有任何新增的要求,都可以商议。”
“我可以尽我所有能力满足你的想法。”
马老笑而不语。
半晌后,他才摸着自己下巴上的白胡子,松口道:“秦总,我们可否进一步聊?”
秦珩洲下意识地就先看了枕月一眼。
枕月立刻摆手,说道:“我正好可以一个人到处逛逛,不走远的,你别担心。”
她其实对这种村子的建造还是挺感兴趣的。
尤其是这种当地村民自己盖建的居民房,可以从中窥见许多远大的智慧。包括当地的土壤与岩石也是,蕴藏着无数丰富的地质信息。
枕月走走停停,还拿着手机四处拍摄。
她沉迷于其中,脑海里关于建造设计的想法也接二连三。
蓦地,她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不同于市面上那种玻璃、或是贝壳片等材质,这声音里传递着叶片与叶片的摩挲声,以及连接它们的青竹,那种被雨水灌入后独有的笛箫之声。
记忆里──她父亲曾经在她小的时候教她制作过!
寻着声音的出处,枕月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座院子前,破败的木门被生了锈的银灰色链条缠着一圈又一圈。
她正想推开一点缝隙去看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女声,问道:“你是何年何月何日生之人?”
枕月一回头,才发现是刚才那家人之中的老太太。
大概是她的身上有什么旧迹,行动看着很不方便,布满皱纹的脸皮因年岁而下坠着,又因为没有多少脂肪填充,看着很锋利瘆人。
老太太的脖子上还戴着一串奇怪项链,似乎是什么猛兽的牙齿。
──不过,她问她的生日是要做什么?
枕月心里提高了一丝警惕性,不打算回答。
兴许是看出了她的抵御,老太太明明要转身离开,却又突然用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前后摇晃着,力度大到像是一个成年男性才拥有的力量。
她将嘴巴斜着,含起而笑,“长得真像……你长得可真像!”
枕月头都快被晃晕了。
“妈!你这是在做什么,都吓到客人了!”
不远处,马家女儿走了过来,看到这样一幕,将手中的竹篮子都丢到了地上,她急忙上前拉走了自己的母亲。
对枕月解释道:“她有老年痴呆,可能刚才发作了,你别介意。”
枕月摇了摇头。
没想到老年痴呆还能让人力气增大。
这看上去比她大几岁的马家女儿又问道:“你无聊吗?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采柿子呀?你丈夫那边应该还要再聊一会儿的。”
旁人口中自然而然的“你丈夫”三个字,倒是令枕月耳尖一红。
她点了点头,一同前往。
柿子树在一座矮山上。
雨后的阳光照落在稀疏的枝桠间隙,数不清的橙黄色熟柿子沉甸甸地挂在枝头,一团一团,红红火火。
马家女儿采这些野柿子是为了要去集市上卖钱,补贴些家用。
她朝枕月说道:“不用你帮忙,你直接拿着吃就成,这些柿子还都挺甜的。”
枕月挑了两个圆滚滚的,拍照给秦珩洲看。
因为不好意思站在旁边干看,她还是帮忙在地上捡起了那些没有摔烂的柿子,弄得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全部都是泥土的灰尘。
约莫到了傍晚时分,马家女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我们回去吧。”
“我嫂嫂在家应该已经做好饭了,回去就能吃上热乎的。”
*
厨房内。
马家儿媳背着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弯腰做饭。
她已经七七八八弄得差不多了。
正想先将煲好的汤端出去时,丈夫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包草绿色的粉末,他张望着门外没人,低声朝妻子说道:“都倒进去。”
“可是这么多会……”儿媳犹豫了一下。
她很快被男人推到一旁。
紧接着,那一整包的粉末都被倒入进了白色高汤里,搅拌均匀后,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男人说道:“一会儿提醒阿妹他们,少喝一些。”
背上的婴儿不知何时惊醒,啼哭声嘹亮高亢。
惊得屋外树枝上的几只黑色乌鸦都飞远了。
第53章 你还对我不离不弃
聊完以后,秦珩洲得知枕月不在,便走到了门口去等她回来。
马老的儿子经过时,向他递来一根烟。
秦珩洲摇手拒绝了,被问到是不是不抽烟时,他只是淡然一笑,回答道:“老婆闻不惯。”
对方一愣,也没再强求。
没过一会儿,不远处就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动静声,不停地在问东问西。
秦珩洲抬起了眼,唇角上扬着。
他看到枕月不仅身上脏兮兮,就连脸上的酒窝都沾到泥尘时,忍不住说了一句:“小花猫。”
“你看这个是什么东西!”枕月甩了甩自己的脑袋,从身后非常骄傲地拿出了两个圆滚滚的红柿子。
她丝毫不小气,给了秦珩洲一个,“这个送给你。”
秦珩洲笑着拿在了手里,眉心微动着。
他说:“原来还是只会报恩的小花猫。”
枕月也知道自己的身上很脏,她现在就想洗个热水澡。
马家是给他们准备了一间客房的,不过哪怕是比起镇上都只要百来块一晚的宾馆,肯定条件更差。
这趟来,秦珩洲早就做好了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准备,如今倒是有些担心这小姑娘能不能接受了。
不料,枕月一点儿也不在意,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开开心心地就走去了那间客房。
木门一推开,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以外,就只有一根光秃秃的竹竿子,估计是挂衣服用的,天花板上吊下来的电灯泡还露着电丝。
晚上不知道会有多冷。
条件是真的很恶劣。
枕月哪怕是想自欺欺人一下,都找不到个可以安慰自己的点。
她抿了抿唇,低声宽慰道:“没关系的。”
“秦珩洲,就当是提前适应一下你破产以后的生活好了!”
话音落下,室内静到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见。
眼前的男人也不搭话什么。
枕月撇了撇嘴,有些心慌。
她是玩笑开得太过了一点吗?
也对,哪会有大老板希望听见自己“破产”二字的!
枕月正想解释,这并不是她的“诅咒”。
秦珩洲眼底微光流转,笑得一脸痞意,“我都破产了,你还对我不离不弃?”
“真爱啊。”
枕月:“……”
她还是老老实实闭嘴吧!
行李箱中的东西被收拾得异常整齐。
原本只是想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枕月稍微翻了翻,突然发现这里面没有她平常睡觉最爱用的枕头时,脸都垮了下来,“你忘记带我的助眠枕了!”
“我晚上要怎么睡觉嘛。”
这种改不掉的臭毛病,秦珩洲就是一点也不想惯着的。
有塞那破枕头的功夫,他还不如多叠几件衣服放进箱子里。
现在枕月跟他吵着要,他也没办法,撩了撩眼皮子后,反问道:“有我还不够吗?”
小姑娘瞪大着眼睛盯着他。
──这意思,大概是不够的。
“行了,累了不就能睡着了。”秦珩洲慵懒开口,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枕月反应很大,上下狐疑地打量了他好几眼,终于得出结论,还是句骂人的,她说:“你真的是个变态吧?”
秦珩洲嗤笑一声。
“我是说你睡前可以去慢跑,可以去做瑜伽,累了自然而然也就困了。”
“你又想到哪儿去了,嗯?”
枕月彻底无语住,她也不再自找没趣。
蹲在地上,开始认认真真地在行李箱里翻着她一会儿洗完澡要穿的衣服。
应该有一条灰色的厚针织长裙才对,不仅穿得方便,还很舒适。
枕月埋着头,仔仔细细地找着。
忽然间,她察觉到那扣着一个锁洞眼的木门外,似乎有道视线在偷窥着!
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便响起了马家女儿的声音,她礼貌问道:“枕月妹妹,你在吗?”
枕月慢慢走过去开门。
对方是来给她送洗头膏的,并且她从山上摘外柿子回来,也还没洗澡,“给!这个是我哥哥过年的时候去集市上给我买的洗发精,我还没舍得用呢。”
她手中拿的是一包袋装的洗发露,很杂的牌子。
出于理解这片好意,枕月是想收下的。
虽然她真的很为难,毕竟收下了也不可能会用,因为她的头皮很敏感,如果乱用了有刺激成分的洗护类产品,很容易就会造成过敏的。
这么一想,她昨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好像就忘记拿洗发水了!
就在这时,秦珩洲从客房里走了出来。
他站在枕月的旁边,替她挡去了三分之一的刺眼霞光,瞥了眼那包洗发露后,压低声音说道:“我给你带洗发水了,这个就留给人家自己用吧。”
“原来你有啊……那就好……”马家女儿反应很快,听了这话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她还不自觉地侧过了些身子,捋着自己耳边的碎短发。
枕月是感觉松了一口气的,不过,还是很客气地开口道:“谢谢你的好意!”
马家的浴室同样简陋。
水池里都是黄色的污垢,最中间则是摆着一只洗浴用的木桶,同样都落满了皮屑。
枕月有些不想走进去。
还好,角落里还是有花洒的,而且秦珩洲还给她从家里带了一只新的花洒头,装上去以后,让枕月的心里好受了不少。
她是在浴室里脱衣服时,有些心神不宁。
茅草顶本就容易进风,吹在皮肤上冷得人直打哆嗦。再加上她刚才在房间里翻找行李时,若有若无地感受到了一道“偷窥”的目光。
真的只是她在那一瞬间里的错觉吗?
要不……还是先不洗澡了。
虽然身上脏到她自己都想皱眉。
恰在此时,锁上门的浴室外,想起了秦珩洲打电话的声音,应该又是在和国内的助理通话,他声音虽低沉,却莫名清晰:“把第一次专员过来考察时拍的照片,全部都发到我的邮箱。”
“尤其是拍到这家屋子里家具的照片。”
枕月就是听着这些一直没断的通话声,大胆脱去身上的所有衣服,开始洗起了澡。
──她知道,秦珩洲会在外面守着。
*
秦珩洲单手拿着手机,另外一只手拿起了一块砖头,正在砸着什么东西。
眼眶略微有些发红。
交代完了工作上的事情以后。
他忽然话锋一转,听着卫生间里源源不断的水流声,更降低了几分自己的音量,“去查查项芸婧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还有,把那家医院里,只要那天和那个女人说过话的人,全部都找出来──一个不准落。”
第54章 老婆奴
枕月洗完热水澡出来,整个人的皮肤都是白白嫩嫩的。
她随手乱扎起来的丸子头蓬蓬的,有些炸毛。
浴室外,秦珩洲已经打完了电话,只等着她。
见她走出来以后,这男人立刻走进了水汽蒙蒙的浴室里,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什么似的,从里面带出一条她忘记拿的毛巾。
“洗发水留这儿了?”
枕月一愣,随即点点头。
她是打算把那瓶新拆封的洗发水留给马家的女儿用的,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这么懂她。
一旁的一只石臼里,盛着刺鼻的红色的水,里头还漂浮着些黄白色的籽。
枕月想到自己刚才在洗澡时,听到的敲打声,好奇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啦?”
话音刚落,她的眼前就出现了一瓶辣椒水。
秦珩洲的手上也有一股洗不掉的辣椒味。
他低声道:“这个给你。”
“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喷。”
枕月接下,“嘿嘿”傻笑了一声。
她怎么觉得──危险就是本身呢?
在走回客房的路上,枕月才出声问道:“对了,你和这家的老爷爷聊得怎么样啦?”
“他有没有同意把温泉卖给你了?”
毕竟这事儿才是他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秦珩洲也没隐瞒,淡淡回答道:“他不肯说出拒绝的理由。”
不过,能肯定的是──拒绝并非是因为有其他公司来竞争。
这处地方暂时还没被其他人发现。
那么,真正的原因就只能出在这家人自己的身上了。
枕月点了点头,“秦珩洲,你知道的吧,反正我是相信你无所不能的。”
话虽然从嘴里说着,但她的视线却已经被外墙角的一座小石塔所吸引,石塔造型古怪,有点像是日式古建筑中的“五轮塔”。
但又不完全一样。
塔身好像还刻着一个特殊的符号,被一层厚厚的灰尘掩盖住了。
枕月出于好奇,蹲下来看了看。
她正想伸出手去抹掉那些灰尘时,身旁的男人忽然抓住了她,低声说道:“别乱摸。”
这个家里,不少地方都刻着一个相同的符号。
枕月撇了撇嘴。
她盘起来的头发因为扎得不紧,好像要散开来了。
想到这男人白天在集市上用那支新买的簪子给她盘起的长发,枕月“咚咚咚”地跑回了屋里,又拿出那根珍珠发簪。
她托在手里,放到了秦珩洲的面前,瓮声瓮气地命令道:“你给我扎。”
秦珩洲挑了挑眉,没接簪子。
他懒洋洋地反问道:“凭什么?”
──凭什么?
真细究,枕月也说不上来一个具体的原因。
毕竟她完全可以对着镜子,自己完成这件事情,但现在却就想让秦珩洲帮她动手。
气急之下,她把嘴巴都鼓起来了。
秦珩洲可能觉得自己也是有点毛病在的。
他每次就非得把这小姑娘惹急了,等人真的不想搭理他,转身要走时,他才接过了那支发簪。
然后跟扭陀螺似的,将枕月转了一个圈。
开始给她扎头发。
她也乖,一动也不动的。
就当簪子插入进发丝中间时,马家的儿子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枕月嗓音清甜地大喊了一声:“谢谢老公!”
惊得秦珩洲都差一点手抖,插歪了。
“二位,晚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以移步前往大厅,我们一家人都是在那里吃饭的。”马家儿子笑着说道。
他看了枕月好几眼。
目光里并没有夹杂什么敌意。
在去用餐之前,秦珩洲一起带上了他这次特地带过来的一些贵重礼品,从药材到茶叶,加在一起的价格,也有好几位数了。
甚至,他还贴心地带了当地很难买到的婴儿奶粉。
他对这姓马的一家人,真的很敬重。
大厅内,食物的香气已经弥漫开来。
桌子本来是方的,现在上面铺了一张圆盘,可以坐下更多人,菜盘子全部都挤在一起,放在最中间的是一锅被煮到奶白色的高汤。
羊膻味若隐若现地传出着。
枕月确实有点饿了,也很馋。
一旁,眯了一会儿睡醒了的小婴儿也被妈妈抱着,来到了大厅里,她很可爱,黑溜溜的眼珠子到处乱瞅着。
看到有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两个陌生人时。
不仅不害怕,反而还咧起嘴笑了起来,口水全部都流到了衣服上。
枕月一直看着。
她是表示过她很讨厌小孩子的,但也实在抵不住这么可爱的。
马家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大儿子问道:“秦总,你们什么时候也生一个?”
没想到这就面临上第一次的“催生”了。
枕月偷偷转过头,打量了一下坐在她身旁的男人。
秦珩洲态度淡然,神色间看不出任何一丝假的端倪,他回答道:“看老婆愿意。”
马家儿子立刻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对着众人说道:“看来秦总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婆奴啊,什么都听老婆的。”
“我刚才给他递烟,他也说,因为老婆闻不惯就不抽了!”
枕月脸都一红。
趁着有人盛饭、拿饭的间隙。
枕月不动声色地用手掐了一下身旁男人的腰,她小声质问道:“秦珩洲”
“难道我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吗?”
长辈递来两碗米饭。
秦珩洲将其中一碗又减了一半到另一碗中。
他沉着嗓音,回答:“不然我娶你做什么?”
没温度,也没感情。
桌上全部都是家常菜。
马家儿子的两个大孩子是一男一女,都只有十几岁的年纪,看着很瘦。
他们等自己的爷爷和秦珩洲动筷以后才开始小口小口地扒着自己碗中的米饭。
那男孩子还有些龅牙。
枕月坐在他的对面,好几次都感觉被他盯着。
但是当她一抬起头,那孩子只是在吃饭而已,甚至连面前的菜都很少去夹。
“这羊肉汤很滋补,前头的水都是用当归来煮透的,还加了些我们这儿特有的葱花,秦太太,您可一定要多喝一些。”马家儿子热情说着。
他还拿起了一只干净的空碗,亲自给枕月盛了满满当当的一碗羊肉汤。
枕月道过谢,也说道:“你们也多喝点,不用这么照顾我。”
尤其是这家女儿,采柿子也很累了。
出于秦珩洲对这家人的看重。
枕月哪怕不顾自己的礼数,接过汤后,便拿起勺子准备喝,还好这羊膻味她能忍得住。
汤的味道也确实非常鲜美。
喝了以后,她的小腹处都温暖了起来,好像有一股暖流涌过似的。
第55章 要是她有三长两短
兴许是羊肉汤的功效。
枕月仅仅才喝了半碗而已,浑身上下都开始发热了起来,她反过手心,拍了拍自己红起来的脸颊。
身旁,秦珩洲低声问她:“你怎么了吗?”
“没事。”枕月摇了摇头,回答道。
还是感慨于这羊肉汤的厉害。
她继续低下头,小口小口喝着。
就在一碗羊肉汤快要见底时,马家儿子突然笑眯眯地问道:“秦太太,这羊肉汤的味道还可以的吧?”
枕月当然赞不绝口了。
对方立刻又要给她再盛一碗。
热情到有些令她“胃撑”了。
还好秦珩洲帮忙拒绝了,说她胃口就那么点大。
反观他,大概是因为吃不惯这些偏油腻的家常菜,基本上都没动几口,不过,硬生生地将一碗多的米饭全部都吃光。
算是给足了面子。
饭后,秦珩洲再次谈及温泉转让的事情。
他态度也不算强硬,只对那马老说:“您多考虑。”
“我既然这趟带着夫人一起过来,肯定也是诚心想与您达成买卖的。”
马老叹了口气,再次摸起了自己下巴上的白色胡须,他低声道:“至少,也等到明天晚上再让我告诉你最终答案吧。”
马家女人一起端着剩饭剩菜去了厨房,准备洗碗。
那婴儿被留在了大厅,独自一人坐在一辆破破烂烂的宝宝车上。
枕月耐不住这股可爱的劲,走过去逗了逗她。
一旁,秦珩洲也走了过来。
两个人一起专心致志地看着,场面清奇。
带有一丝丝的小温馨。
弄得那小婴儿都羞涩了起来,吐着自己的小舌头。
“要不要抱一下?”马家儿子问道。
枕月第一个拒绝,还是着急忙慌地说得:“不了不了,我不会抱。”
可别一不小心把这小宝宝都给摔地上了。
马家儿子也只是笑笑,再次提议道:“那这么喜欢孩子,自己也可以生一个的嘛!”
枕月一直都是蹲着的姿势,感到有些腿麻后,便想缓缓站起身。
不料,她的脑海里一阵头晕目眩。
站起身的时候,险些摔倒。
还好一旁的秦珩洲眼疾手快,很及时地扶了她一下,等她站稳以后,手也没有松开,他蹙紧着眉头问道:“哪里不舒服?”
枕月这会儿倒是感觉还好。
就是整个人特别特别疲倦,很想睡觉。
她回答道:“没事,可能就今天一路上太颠簸了,我有点累到了吧。”
或者也有可能是羊肉汤滋补过头了吧!
秦珩洲打算带她回客房休息。
“且慢!”马老不知从哪走了出来,叫住了秦珩洲,他说道:“秦总,您送您太太回去休息,然后跟我一起去看看那温泉怎么样?”
确实是需要再实地考察的。
可秦珩洲却有几分犹豫。
枕月主动说道:“嗯,我真的没事,你去吧,我一个人回去躺一会儿就好了。”
这男人还是坚持要先将她送回房间。
他也考虑到今天晚上的每一道菜,马家人都吃了,不至于是食物方面出了什么问题。
可能这小姑娘真的只是累着了。
枕月躺到床上以后,满足地舒展了一下双手双脚,然后,她又因为怕冷,立刻瑟瑟发抖地缩成了一团。
站在床边的男人给她盖好了被子,低声道:“你先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陪你,嗯?”
话音落下,他还检查了一下枕月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没开静音,并且还有六十多格电量。
那瓶辣椒水,他也一并放了过去。
“嗯嗯,辣椒水我放起来,省得不小心被其他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怎么有戒备心呢,到时候影响项目。”枕月边说,边将辣椒水放到了自己的枕头下面。
她又催促道:“好了,你快点走吧,别再废话了!”
光是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她都感觉自己的眼皮沉重到似乎有石头压着一样,根本睁不开来。
在听到关门声后,枕月就彻底睡死了过去。
*
温泉其实并不在马家的住处。
在村寨的最东边,整片田野都是马家祖上传下来的,马老带着秦珩洲逛了一圈,天都黑了,他悠悠说道:“秦总,您真的是有所不知啊,当年我的爷爷携一家五口到朗国……”
这无聊的过往,也不涉及温泉的来历。
秦珩洲实在没有兴趣再听一遍,终于打断:“您这话已经重复了第三遍了。”
话音刚落,他自己忽然间就意识到了些什么。
──这个老头子,是在拖延他的时间么?
秦珩洲立刻给枕月打电话,一遍没通,他就开始往回走了,那电话继续打下去,竟然变成了直接关机。
这不像是枕月的风格。
哪怕她再怎么困,如果被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了,也只会接起电话,闹起床气地大骂一通。
所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秦珩洲脸色冷淡,隐隐透露着几分凌厉。
他仅以来的路程的一半时间,重新赶回至马家,哪怕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视若无睹,直奔向他亲自送枕月去的那间客房里。
门一推开,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秦珩洲走近一步,发现枕头边的手机已经不在了。
他又掀开了床上的枕头,那瓶被枕月藏起来的辣椒水还在,并且也没有被使用过的迹象。
这就证明了,枕月是在没有知觉的时候,被人给带走了。
虽然手机不在还难以解释。
秦珩洲不动声色地藏起了一样东西。
“发生什么事情……”马家儿子因为刚才和秦珩洲打招呼没被搭理,便也跟着一起来到了客房。
他话刚说完,脖子就被掐住了。
秦珩洲满脸狠戾,连眼神都携带着一股杀意,“我他妈问你,我老婆人呢?”
马家儿子剧烈咳嗽着,断断续续地回答道:“也有可能……咳咳……是她自己走了呢,您先别着急啊……咳咳……你看她的行李都不在了……”
“闭嘴!”
还没听完,秦珩洲就打断了这些鬼话。
茅草房隔音效果不好,马家的其他人听到动静声,也纷纷赶来。
秦珩洲已然松开了手,另外一个男人从墙面上缓缓滑落。
他瞥了这些人一眼,最初的敬意已经不复存在,“我太太要是有任何的三长两短。”
──“你们一家人也别想好过。”
第55章 有孕在身
马家儿子脸色涨得通红。
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后,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秦太太一定是自己先行离开了,否则她的行李箱怎么也不在了?”
客房内,是少了关于枕月的一切东西。
就连她那会儿洗完澡随手扔在桌子上的皮筋也消失不见了。
一旁,马家的女儿与儿媳妇也在劝着,“是啊,您先冷静一点。”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讲呢?”
秦珩洲的眸光已经冷漠到了极点,他是能冷静下来,强忍着杀意,反过来质问道:“你是怎么一进房间,连看都没看,就知道少了行李的?”
只有两种可能性。
要么,他时时刻刻偷窥监视着这间房间。
要么,行李跟人,都是他亲自一并带走的。
“那你又是怎么能够确定人没走的呢?”马家儿子也终于受不住这窝囊感,靠着墙站起身后,直接吼道。
秦珩洲只是平静地盯着他,眼眸漆黑,令他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这男人的嗓音涩然暗哑,回答道:“那是我的老婆。”
所以,他为什么确定不了?
秦珩洲深呼吸了一口气,一点一滴回忆着枕月自从来到这个家里以后,不对劲的地方。
她好像是吃完了晚餐以后,才忽然说特别累的。
眼眸里快速滑过一丝光后,秦珩洲冷着脸,二话不说走出了客厅,去到这家中的厨房里。
虽然厨房已经被打扫过了一遍。
但是他还是发现了在灶台上,有一些遗留的绿色粉末。
秦珩洲用手指蹭起一点,对着后面赶来的马家一家人,凌厉质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目光如炬,好像得不到答案,能将这屋子都一把火点燃了。
马家女儿很机灵,一下子就猜中了秦珩洲的内心所想,她急得都跺了跺脚,回答道:“这没什么啊!你如果怀疑我们在饭菜里面下了毒的话,那我们一家人不都和你们吃的一样吗?”
“再说了,你自己也吃了,你难道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这里没有他的人在。
也不具备有效的机器能够立刻化验出这绿色药粉的成分与作用。
秦珩洲抿了抿唇。
快走出厨房时,他又忽然折回了灶台前,保留了一小部分的绿色粉末的样本。
他不怕一万,就怕哪怕是亿分之一的概率。
如果真的是这粉末对枕月产生了副作用。
他也要──为她找到一切后退之路。
走出厨房以后,秦珩洲就立刻报了警。
然而,警方那边因为距离较远,再加上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枕月这个成年人不是自己离开,所以敷衍地让秦珩洲自己先找一找。
如果到明天早上还是没有消息,他可以自己先来派出所立案,然后调去周边的监控查看。
这屁大点的村子,能有几个摄像头?
秦珩洲又联系了自己的人过来。
他不敢轻易浪费任何一秒钟的时间,见站着的马家人此刻都不说话,便又在手机上悄然无声地拨打了一遍枕月的电话。
这一次,手机没有提示关机。
而且由缓到重的铃声一点一点在空气中清晰起来。
那个站在最边上的男孩,也就是马家的大孙子脸色惨白,他大概也不知道要怎么关闭手机不断震动发出的声音,只能无助地用手紧紧捂住裤子口袋。
秦珩洲半眯的眸子瞬间睁开,他没有顾及对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走上去后就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枕月的手机。
情绪更是暴怒。
他揪着这孩子的衣领就问:“为什么我妻子的手机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她人呢,到底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对不起……”身形削瘦的男孩仿佛一根竹竿,被秦珩洲轻易地摇来晃去,他一慌神,只会不断重复“不知道”这三个字。
男孩母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哭着拦在自己的儿子身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在的。”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儿子好吗?他和这一切都无关的。”
女人背上的小婴儿似乎也被吓到,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晚,到底无法安宁。
秦珩洲在婴儿的啼哭声中渐渐恢复理智,他松开手,耐着性子,好好地问了这男孩一遍。
男孩哽咽着解释道:“手机……手机是我偷的,我进客房的时候,太太就已经不在了……对不起。”
“我只是太想有一个手机了才会拿的。”
意思是,他也不清楚枕月到底人在哪里。
秦珩洲已然丧失所有的好脾气。
他用舌尖顶了顶左腮,决定自己先将这个茅草屋里外翻上一遍。
能踹的门全部都踹开。
挡住他视线的物品,不是扔了就是摔在地上。
连枕月那会儿想摸的“五轮塔”,他也顾不上任何忌讳,直接踢倒。
家里瞬间变得一片狼藉。
在场的马家人大概从未见过这样一副场面,个个屏住呼吸,连阻拦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还是匆匆赶回来的马老见到此情此景,怒不可遏地威胁道:“你是疯了吗?你还想要温泉吗?”
“你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休想从我手里买走温泉!”
这个节骨眼上,还提“温泉”。
秦珩洲厉声厉色地回答了一个“滚”字。
他阴沉着脸,大发雷霆:“别说我不想要温泉了,如果找不到我的妻子,我可以连我的命都不要。”
谈什么从长计议,他又何尝不是在冲动之下豁出去了一切?
在这陌生的村子里,他毕竟势力单薄。
如果这家人真的聪明,真的有什么天大的阴谋,大可以请全村的人一起帮忙协助──困着他。
秦珩洲的怒火到底是波动到了一些人的。
马老的夫人,也就是那位患有老年痴呆的老太太,被争吵声惊醒了之后,她走到房间外面,看着满地的碎渣,嘴里不停念叨着:“不行,神女不能受伤,神女绝对不能受伤!”
她还捡起了地上的两个柿子,笑着说道:“我要把这个带去给神女吃,神女喜欢吃从山上摘下来的新鲜柿子。”
见老太太举起双掌,推着一面墙壁。
马家儿子大声吼道:“妈!”
却已经来不及。
秦珩洲的反应速度令所有人都没能制止,他找到了那面墙上的一处凸起点,一摁下去,一座由石头砌成的密室轰然出现。
空气里,无尽的灰尘漂浮着。
这密室比外面的气温还要再低上几度。
里头甚至连盏电灯都没安装。
走过一条幽深冗长的地下小道后,秦珩洲看见了宽敞冰冷的地下室中间摆放着一张石床,那石床周围抹了一圈幽蓝色的天然荧光物质。
借着昏暗光阴,可以看得清楚上面安安健康地躺着一个人。
不出所料,就是枕月!
秦珩洲走进以后,颤抖着手,试探了一下枕月的鼻息。
他这辈子从来都没有怕成过这样。
“月月?月月,你醒醒。”
温柔到快化出水的声音回荡在石室内。
枕月闭着眼睛,连一丝睁开的迹象都没有。
秦珩洲冷静下来,打算抱起她,将她先带出这诡异的地方再说。
就在这时,赶来的马家人挡在了石室门口。
他们并没有阻拦什么。
只不过,当看到秦珩洲准备抱起睡在石床上的枕月时,马家女儿情急之下,大声喊道:“你小心一点。”
──“她现在是有孕在身!”
第57章 有孕在身(2)
──有孕在身?!
秦珩洲难以置信,他试图驱散自己脑海里的错愕思绪,但触碰到枕月的双手已然开始颤抖不停。
连同声音都变得暗哑了起来:“你说什么?”
恰在此时,枕月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片昏暗的感觉令她心里一惊,鼻息间是一股矿物质的味道,很坚硬,也很冰冷。
她不由自主地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瞥过眼,才发现秦珩洲就在旁边。
枕月直接抬起手臂,搂住了面前的男人,将脸都埋进了他的怀里,她小声地问着:“这里是哪里?我好害怕……”
头突然一跳一跳地痛了起来。
枕月只记得,那阵铺天盖地的困意袭卷而来前,她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爸爸……”
“你说了什么?”秦珩洲好像听到了怀里的小姑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他见枕月摇头,才皱紧着眉头问道:“身体还好吗?”
“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枕月摇了摇头。
她也不傻,知道眼前的场景不太对劲。
马家人齐聚一堂,分散站开,似乎把这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出口给挡住了。
他们这样做,难道是因为秦珩洲的买卖谈崩了?
不会还要杀人灭口吧……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该怎么办呀?”枕月小声问着,不敢惊扰任何一个人。
秦珩洲依旧淡定,一只手伸到了枕月的背后,轻轻抵住着,他嗓音坚定,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放心。”
“我一定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回去。”
枕月刚想说话,手就摸到了这男人佩戴在腰间的一个东西,很硬,形状像是──枪?
她嘴巴都张大了。
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么严重的一步了吗?
他允诺会把她平安送回去,那么他自己又如何呢?
再看面前的马家人时,枕月眼里多了几分警惕。
正当她在想办法时。
蓦地,马家所有人都向她跪下。
那身患老年痴呆的马家老太太这会儿似乎恢复了清新神智,她声音洪亮悠扬,“请神女保重身体!”
“请神女保重身体!”
剩下的人齐声喊道。
枕月都吓到了。
这家人难不成是一起中邪了?
秦珩洲身体往前倾了些,将她护在身后,他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个人,嗓音凌厉:“你们加在饭菜里的绿色药粉到底是什么?”
“真的没什么……那其实是──保胎药!”
马家儿子回答道,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他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说着那些药粉里的成分:“苎麻根、菟丝子、桑寄生、阿胶,都是用这些草药研磨出来的。”
“真的……真的都是可以安胎的药。”
话里的“安胎”二字,令枕月一愣。
她好像没有办法理解秦珩洲在和这些人聊什么。
明明她又好像是事件的当事人。
秦珩洲敛了敛眸,继续发问:“你们又怎么会确定她怀孕了?”
马家老头子很扯地说:“是天意。”
这家人既不会把脉,也不会看相。
所说的话,真真假假。
谁会相信什么天意?
难不成枕月怀上的还能是老天爷。
秦珩洲自有判断,继续问道:“那绑她到这间密室里又是做什么?”
枕月还沉浸在“她怀孕了”的对话里,手也不自觉地摸向了自己的肚子。
什么感觉也没有。
她应该相信医院出具的检查报告。
这家人只是昏了头,在胡言乱语而已。
马老神情犹豫,似乎不打算回答。
架不住他们一家人对枕月的看重,毕竟枕月现在就在那个提出问题的男人身旁,他们怕枕月有可能被伤害,只好出声解释道:“是一位先生告诉我们的。”
“他要我们好好供奉服侍神女,方可世世代代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件事情里面的蹊跷太多。
真的为财,那为什么不肯卖出温泉?
还有,如果这次没出那起车祸,秦珩洲压根儿也不会想到把枕月带在身边,让她跟着一起过来出差。
所以这家人怎么能够确定枕月一定会来朗国的?
秦珩洲的人最快也要明天天亮以后才能赶到。
他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先在这马家住上一晚。
毕竟不确定外面是否还有人“盯”着他们。
反正他身上也有“硬东西”傍身。
一到客房,枕月就忍不住问道:“我真的怀孕了吗?”
“可是我们不是一起去医院里抽血,做过检查了吗?那个医生很确定啊,说我只是脾胃虚寒而已。”
秦珩洲摇了摇头,铺着床。
他也无法确定什么,只能安慰道:“别想那么多,先好好睡上一觉。”
估计要找到马家人口中的那位“先生”,才能得知真相了。
枕月很乖地躺进了被窝里,见秦珩洲只是在床边站着,她有些疑惑:“你不睡吗?”
“嗯。”
秦珩洲点了点头。
他打算,守她一夜。
枕月也知目前情况的危险性,没有无理取闹,她见秦珩洲坐到床边上后,悄悄地伸出了一只手,握紧他的。
两人心跳似乎连接上。
秦珩洲反握住,神色缱绻,早已没有刚才砸这个家时的任何一点暴怒与狠戾,他低声说道:“快睡吧,有我在。”
“不会再有事了。”
就这样,枕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后半夜,她还是没有睡着,一直想着怀孕的事情。
上次知道结果以后,再从医院里出来,其实她的心情很沉重,并非自己一开始预想、期盼的那样轻松。
那么,她真是的心情──是期待的吗?
就像是秦珩洲一样。
总说要让她生个女孩儿,女孩儿确实很乖也很可爱,就像是今天这个家里的小婴儿。
枕月实在是睡不着,想坐起来,陪陪床边的这个男人。
她刚准备翻身时。
秦珩洲忽然凑近了她,好像还用指尖慢慢描摹着她的鼻子,很痒很痒。
痒到枕月都打算突然睁开眼睛,好好吓一下这个男人了。
“不要怀上孕。”
男人低沉嘶哑的嗓音蓦地响起。
枕月僵硬住,没有睁开眼,继续装睡着。
她很清楚地听见秦珩洲的自言自语。
这男人说:“枕月,我不希望你怀上我的孩子。”
第58章 我都听见了
薄雾轻拢在看不见边际的田野之上,日出金光朦胧,村庄轮廓在一片宁静的清晨之中,隐约可见。
秦珩洲一夜没睡,收到助理即将抵达的短信后,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简单快速洗漱了一番。
惊讶的是,他回客房时,枕月竟然也醒了,坐在床上揉着眼睛,头发还乱糟糟的。
明明一晚上都没休息的人是他,这小姑娘的黑眼圈却看着比他还重。
“没休息好吗?等会儿车上再继续睡吧。”秦珩洲低声说道。
枕月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目光紧切到难以言喻。
甚至窒息。
还以为她只是没有睡醒。
秦珩洲从行李箱中拿出衣服,走到床边,笑着问道:“我给你穿,好吗?”
“抬手。”
枕月仍然不为所动。
她的脑子里全部都是那句由这男人亲口所说,已经令她回想了成千上万遍的“枕月,我不希望你怀上我的孩子。”
不希望她这个被包、养的怀?
所以是希望其他女人怀吗?
这一定才是他藏在心里面的真话。
之前还很负责任地亲口跟她说什么有了就生下来。
骗子,恶心。
果然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秦珩洲等了几分钟,枕月还是没有动作。
他也不恼,伸出手,想拉这小姑娘的手臂。
快要碰到时,突然,他的手被枕月“啪”地一声拍开,枕月回答道:“我自己会穿衣服,不用你管。”
她确实自己换了起来,将面前的男人完全视若无睹。
秦珩洲眯了眯眼,纯当枕月是因为没有睡好,在闹着起床气。
枕月越想越气。
但是想说的话真的到了喉咙口时,她又欲言又止。
清晨的温度略微有些低。
枕月只穿短袖,一走出客房就被冻了一下,她还没抬头,肩膀上忽然落下一件西装外套。
秦珩洲给她衣服后,就独自先往前走了。
她看着这男人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马家人也起得很早,看到门口停着一排排黑色的汽车时,知道肯定留不住枕月了,那马老一改昨日的有恃无恐。
他上前一步,想拉一下枕月,却被秦珩洲的眼神给吓退了,只能继续站在原地,咽了咽口水后说道:“神女。”
“我们想将那天赐的温泉送给您。”
枕月早就不想“温泉”这件事了,本想下意识拒绝,视线却不自觉瞥到了一旁的秦珩洲,她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如果要签合同,现在就签吧。”
“该付的钱,也还是付吧。”
不要白拿人家的。
毕竟这家人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要养。
临走之前,枕月终究耐不住,走到了那不知此刻是清醒还是痴呆状态的老太太面前,询问道:“你之前说什么长得可真像。”
“你是觉得我像谁?”
自从来了朗国,这话她似乎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了。
她到底是跟谁长得像?
──她的父亲!
枕月心中猛然跳出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她又想起昨天听到的熟悉风铃声,不顾任何人,径直向那间院子跑去。
院子破败的木门上,依旧缠绕着那条已经生锈了的银灰色铁链子。
最快跟着一起跑过来的人是秦珩洲。
枕月没空理他,低着头在地上找石头,想要砸开门上的这根铁链,她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块不错的尖石,似乎很锋利。
刚想要弯腰去捡起来时。
秦珩洲单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不让她动。
“你别着拦我!”枕月情绪有些激动,狠狠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秦珩洲瞥了她一眼,几秒钟后,淡淡说道:“去找把斧头来。”
后面赶过来的保镖立刻听话照做。
那斧子交到他的手里,是由他亲手劈开的铁链。
枕月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啪”的一声,链子断了。
枕月直接推开了那扇木门,闯入进去。
院子里已经长出了不少杂草,看得出曾经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在那翘起的瓦片屋檐下,挂着一串叶子风铃。
──树叶枯黄,原本胭脂透粉的栾树果实也已经干瘪了,串联着它们的是一根根细竹,在风吹下,碰撞发出清脆的旋律声。
这分明就是出自她父亲之手!
一想到父亲在失踪以后,曾经来过这个地方,甚至还居住过一段时间,枕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激动,险些腿软摔倒了。
还好在她身后站着的秦珩洲,稳稳地扶了她一把。
“我爸爸没死……”枕月嗓音颤抖着说道,都快要哭出来了。
这时,那助理在门口的信箱中发现了一封没有寄出去的信,他交给了秦珩洲。
秦珩洲只是经手一下,便给了枕月。
枕月深吸了一口长气,才缓缓拆开这封信。
确实是她的父亲寄给她的。
寄送日期──是明天!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她不打算跟着秦珩洲来这个地方,等明天信寄出去,到她手里以后,她还是会来的。
因为她始终相信父亲不可能畏罪自杀。
所以一旦有任何关于父亲的线索,她都不可能视若不见。
秦珩洲很规矩,连身子都没有侧一下。
还是枕月主动有将信给了他看,她低声说道:“这封信里面什么也没写。”
真的是她父亲要寄出的信吗?
那又为什么,非要把她给引到这里来见马家一家人。
“先回去吧。”秦珩洲开口道。
他们两个人所乘坐的车被包围在正中间。
上车以后,车子中间的隔板就升了上去。
秦珩洲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锁了屏幕后才说道:“等回去以后再到医院里做个检查。”
“我托了关系,可以保证最真实的结果。”
闻言,枕月轻轻嗤笑了一声。
她讥讽地反问道:“托的是流产医院的关系么?”
秦珩洲一愣,想到她早上的种种,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枕月,你从早上开始就在不高兴什么?”
枕月的眉心也皱紧着。
她无法理解这个男人为什么能在她的面前装得这样自然,好像他什么话也没说过一样。
明明他心里也快厌烦死了吧。
车子往机场的方向开着。
枕月也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了。
以她目前和这个男人的关系,他不希望有孩子,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的人是她。
所以,她格外平静地开口道:“秦珩洲。”
“你昨天晚上说的两句话,其实我都听见了。”
第59章 这一胎...
秦珩洲侧过了头,目光紧紧盯着枕月。
他的眼底几乎不可察觉地闪过了一丝异样光芒,反问道:“什么话?”
话音刚落,他自己也反应了过来。
在昨天半夜里。
──他是说了,他不希望枕月真的怀孕。
话并不是假的。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秦珩洲垂下眼眸,瞳仁漆黑。
这种解释,其实还不如不解释。
至少枕月是这样认为的。
她点了点头,很认同,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喜怒哀乐,“嗯,原来你也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意思。”
变相承认,也挺好的,不是吗?
身旁坐着的男人似乎还准备说什么。
枕月打断了,她靠着座椅,不轻不重地继续说道:“都没关系了。”
“我本来就不想生,但去流产对我身体造成的伤害会很大。”
“秦珩洲,你需要补偿我很多很多钱。”
她也只要钱就足够了。
等协议一到期,彼此按照说好的那样,一拍两散。
秦珩洲脸上堆起满了疲惫不堪的神色,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连喉咙都沙哑了:“枕月。”
“你能不能先听我的解释?”
枕月装得非常无所谓。
她只是轻轻耸了耸肩膀,“嗯,你说呗。”
“反正,说假话的那个人一定会天打雷劈的。”
“咻──”
车辆猛地打了一个转弯。
引擎的轰鸣声划破道路上所有的安宁。
枕月才刚说完话,她还没能够反应过来,所乘坐的车辆遭遇了巨大冲撞,这一次,甚至车内所有的安全气囊都弹了出来。
空气里飘浮着数不尽的空气粉末。
“嗡嗡嗡──”
一阵耳鸣声过后,枕月渐渐感受到了身上被撞到的淤青地方在隐隐作痛着。
车辆好像也翻了。
不过,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事。
她在动时,才发现自己被紧紧抱着。
秦珩洲在生死关头,侧过身来抱住了她,护着她的脑袋,几乎没让她受伤。
可是,他自己却好像陷入了昏迷!
头上还流着鲜红的血……
*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以及压抑的宁静。
枕月睁开眼睛,四面都是洁白的墙壁。
她头痛欲裂,意识到好像是又出车祸了。
一个礼拜内进出医院这么多次,光是车祸就有两次,她未免也太倒霉了。
下一秒,枕月忽然想起了出事前的记忆。
──秦珩洲护住了她!
那一刻,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她环视着四周,这间私人病房很高级,而且隔音效果很好,都听不见外头的一点声音。
枕月正想下床时,有几名医生走了进来。
他们直接给她做了一番检查,而后,大概是妇产科的一位女大夫,走上前一步,温柔地告知她:“你的肚子里的宝宝已经两周多了。”
“虽然车祸严重,但是宝宝特别坚强,所以这胎是保住了的,不过后面一定要注意起来才行,等你身体先恢复一点,我们再安排进一步的精细检查。。”
胎强,或许真的是马家人的“功劳”。
枕月愣了好一会儿。
她是勉强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后,才问护士,秦珩洲在哪里。
这男人的情况要比她严重的多。
直到现在,秦珩洲还昏迷着躺在床上,头上包扎了好几圈的绷带,脸色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苍白。
他安静到,仿佛失去了呼吸。
“你为什么要在那一刻保护我?”
枕月忍不住发问道,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垂在身侧的手,默默颤抖着。
不得不说,那一刻真的会成为秦珩洲在她这里的“免死金牌”。
人要违背自己求生的本能,在生死攸关时刻,去救另外一个人。
真的还能够装得出来吗?
病床上的男人只是躺着,一动也不动的。
午后阳光尽管灿烂,从拉开窗帘的玻璃窗上照射进来后,落在他的脸上,还是形成了一道阴影。
枕月感受着自己心脏跳动的速度。
那些个医生也没有把握秦珩洲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毕竟他在这场车祸中,是伤到了头的。
拉过一张椅子,枕月坐到了病床旁。
她一只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小腹上,好像在和谁聊天一样,实际上只是自言自语着:“你知道吗?这里的医生说我真的怀孕了,而且还怀孕两周了。”
“我到底该不该相信这个结果?”
“在朗国的晚上我根本就没睡着,我听见了你说不要我怀上你的孩子。我也知道的……我家里现在一团乱,不管是谁肯定都不想和枕家扯上关系的。”
“秦珩洲,我能理解你,但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枕月说着说着,眼眶湿润了起来。
她快速伸手,抹掉了从脸颊上滚落的泪珠子,盯着病床上一动都不动的男人,恨不得要推他一把。
“秦珩洲,你真是个混蛋。”枕月大骂着,越骂眼泪反而还越凶了,“你最好这辈子都别给我醒过来了!”
“你就一直躺着吧,躺着看我把你的孩子生下来,然后让它喊别的男人爸爸!你放心好了,我也会带着孩子来看你的。”
“等它长大了,问起我你是谁,我就说你只是隔壁家的秦叔叔,什么关系也没有!”
枕月一边说着,甚至都脑补到了那话里的场面。
就秦珩洲这么自负的男人,哪怕再不喜欢孩子它妈,也肯定不会愿意让自己的亲生骨肉喊其他男人爸爸。
到时候就让他逗留在这间病房里的魂魄也不得安宁好了!
枕月越说,情绪越激动了起来。
她的脑子里一秒钟就可以有八百个想法,这会儿又已经改变了,她缓缓起身后,凑到秦珩洲的耳边,低声威胁道:“算了,我是不会生下这个孩子的。”
“这世界上也不只有你一个金主,我活着还得混口饭吃呢。等我打掉了肚子里的这个拖油瓶,我就去找一个比你年轻、比你温柔的金主!”
──“枕月,你敢去找别的男人试试。”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蓦然睁开了双眼。
连周遭温度都直线下降了三格。
第50章 养胎
窗台前的一盆绿萝,叶片轻颤。
枕月瞪大着眼睛,看着从病床上缓缓坐起的男人,他的唇色只有一点泛红,轻咳了一声后,突然盯着她,哑声问道:“怎么?”
“真当我死了啊?”
枕月下意识地摇头,比拨浪鼓还用力。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可能是因为刚才已经说了太多话了。
比如要让孩子以后喊这个男人为秦叔叔、要打掉、她要另寻更加年轻的金主……
枕月害怕得抿了抿唇。
她伸出一只手,掐了掐面前的男人,想试探这一切是否都是真实的。
直到秦珩洲“嘶”了一声。
枕月才如梦初醒,尖叫着离开这间病房,她嘴里还不停地喊道:“医生,救命啊,医生!”
秦珩洲眼皮跳了跳。
最终,来检查的医生又把枕月给带了回来,还安慰道:“枕小姐,没关系的,有我们在,一定可以救好秦总,您根本不需要喊救命。”
要还是要的。
毕竟那声“救命”,是枕月自己给自己喊的。
医生简单做了一番检查,他说秦珩洲能这么快醒来,完全就是“医学奇迹”。
甚至,他身上的麻药劲都不一定已经过了呢。
闻言,秦珩洲也只是轻笑了一声,回答道:“没有什么奇迹。”
“纯粹被气醒的。”
枕月站在一旁,只想要往角落里钻。
医生的话其实都大同小异,秦珩洲醒过来了以后,无非就是要他静养,然后做进一步的检查。
“嗯,你先出去吧。”病床上的男人忽然淡淡说道。
枕月还以为这是在说她。
然而,她刚想转身,秦珩洲就叫住了她。
那名医生讪讪离开。
枕月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半晌后,坐在床上的男人才嗓音沙哑地开口问道:“做什么不看着我?”
“没有啊……”
枕月下意识地否认,瞥了一眼他,然后坐到了刚才的那张椅子上,她明显拘谨了很多,连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两人沉默着,有一方也不肯对视。
良久以后,秦珩洲才叹了一口气,他掀了掀眼皮子,低声问道:“真有了?”
见面前的小姑娘一直不说话,他也能猜到答案。
心中一下子涌起的情绪,难以言述。
他也僵硬了很久,才艰难地憋出一句“谢谢”。
声音里满是苦涩之感。
枕月撇了撇嘴。
只想说──谢谢他个头。
“一个礼拜之内,接连发生了两次这么严重的车祸,绝对不可能是意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枕月?”
秦珩洲说着,目光渐渐寒冷起来。
那幕后黑手也是心急且大胆。
就这么巴不得他们两个人一起死。
又或是──想要三条命。
“我当然明白啦。”枕月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小声地嘟囔道:“你是报应。”
“牵连了人美心善的我。”
秦珩洲已经语塞,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儿,枕月自己才正经起来,连坐姿都坐正了一些,她神情严肃地问道:“所以。”
“你觉得这一切都是谁在搞的鬼?”
枕月甚至有猜到自己家人的头上。
毕竟她哥哥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对她很不爽。
但是……他也应该不至于想要置她于死地吧?
她一旦死了,枕家能有什么好处。
谁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咚咚咚──”
病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那人也没征得“请进”的同意,就兀自推门而入。
她一脸惊讶,特别夸张,“珩洲,你真的醒过来了啊?”
“刚才医生在外面和我说时,我还不相信呢……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们得知你在朗国出了车祸时,心里有多担忧。”
项芸婧说着,眼圈都泛红了。
她的打扮倒是向来雍容华丽。
今日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项芸婧在肩上披了一条暗红色的披肩,精心烫过的卷发慵懒减龄,妆容很淡丽,上回佩戴的上等翡翠,这一次换成了红宝石。
枕月偷偷瞥了她一眼,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反正她坐在床边,也是被“忽视”着的。
项芸婧看上去非常关注秦珩洲的伤,满眼都只有他,这种家人之间的“爱”甚至都快赶超大嫂这个层面了,她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要不还是再换一家更好的医院,我瞧着你大哥之前骨折时,去的别墅疗养院还不错,不然你也转去那边休养好了。”
秦珩洲没有回应。
这倒也没打击了项芸婧的热情。
她帮忙猜测着,“珩洲,你是不是最近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什么人,怎么总是招来杀身之祸呢?”
蓦地,项芸婧话锋一转,“不管怎样,你可得好好珍爱生命啊,不是还要当爸爸了么?”
此话一出,病房内瞬间鸦雀无声。
秦珩洲目光犀利起来,骤然扫过面前的这个女人,他不苟言笑,神色冷淡到仿佛跌入了寒潭之中。
压迫感已经向外扩散。
项芸婧心里是咯噔了一下的。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枕月身上,朝着她说道:“小枕啊,要我说,你们年轻人速度也真是快呢。”
她捂嘴含笑着,眼神里有几分不明显的轻蔑感,“这打算结婚的事情才通知了我们长辈多久啊,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结果肚子都大了。”
“到时候穿不上漂亮的婚纱,可别哭鼻子哦!”
这话里奚落的意思实在是明显。
以她的身份,不敢讽刺秦珩洲什么,却可以仗着“奉子成婚”这一点,好好数落数落枕月的厚脸皮。
毕竟枕家大势已去,早就在走下坡路的路上。
枕月没有娘家人的支撑。
想靠生孩子嫁豪门,和麻雀飞上枝头,想再变凤凰,有什么区别?
秦珩洲皱起了眉,想开口的。
枕月却不以为意,直接打断,她无所谓地说道:“谁说结婚就一定要穿婚纱了?”
“八字不仅没一撇,连那写字的笔我也可以给你折了,搞得好像谁很稀罕似的,一定就非你们秦家皇宫不可了?”
这话还“中伤”了病房里真正姓“秦”的那个人。
秦珩洲莫名不敢在这个气氛下开口。
怕惹火烧身。
“你这孩子还真是爱说笑呢……”项芸婧颇为尴尬地笑了两声,她看了眼秦珩洲,才又说道:“都怀了我们秦家的后代了,难不成还想让这孩子跟着其他的野男人姓?”
──“这样吧,你开始到秦家来养胎如何?”
第51章 打胎费
──去秦家养胎?
枕月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道:“疯了吧……”
面前,项芸婧似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枕月意识到不对,尴尬地指了指开着条缝隙的窗户,强行解释道:“我是说……风好大。”
“就不去你家了。”
不止口头上,她全身心地抗拒这个提议。
孩子现在才两周多一点不说,就算真的要养胎,她也只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如果这个女人刚才是提出要给她养胎费。
她才一定“来者不拒”。
“你真的是年纪小,一点儿也不懂,我听说你母亲还住在医院里,也没有能力来手把手教你。”项芸婧看上去苦口婆心的样子,劝说道:“这孕妇的头两个月,一定是要好好保胎的。”
“况且,这里的医生不也说了嘛,你经历了车祸,这胎能保住都是天大的走运了,后面就更要注意才行!”
话音落下,项芸婧又看了一眼始终都没有什么反应的秦珩洲,她压低声音说道:“你婆婆也不在了。”
“所以就由我这个做大嫂的来费心一些吧。”
有一瞬间,枕月是真的很想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干嘛要这么地执着。
枕月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将自己的手从病床旁边伸进了被窝里,用力晃着秦珩洲的胳膊。
以表达自己的抗议。
反正不管怎样,她就是不要去秦家住下的。
相信这个男人脑子没被撞坏的话,肯定也是这么考虑的。
忽然间,病房外响起很多道脚步声。
枕月抬起了头,看见了病房门口的景象,这家医院的院长走在最前头,周围还簇拥着不少人,其中,站在最中心的人物是──秦老爷子!
也就是秦珩洲的父亲。
床上的男人神色不变。
院长一阵殷勤之后,就带人离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好几个秦老爷子的贴身保镖,三个站在病房外守着,还有两个则是跟着一起走了进来,就站在门旁。
病房内一下子显得有些狭窄。
秦老爷子面容威严,看见病床上躺着的儿子后,也没有询问他身体怎么样了,而是板着脸,问道:“查出来是谁做的了么?”
秦珩洲只回答了一个字,“没。”
一旁,项芸婧都往后缩了几步。
不过,她还是很快就被注意到了,秦老爷子蹙起着眉,似乎有几分不悦地问她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项芸婧一激灵,抬起头来回答:“我这不是听说珩洲出意外了嘛,他大哥又忙,所以我就想着先过来看望一下他。”
“还有小枕这孩子,现在有孕在身,也不知道注意,她自己都还没懂事呢,就要当妈妈了。我就想着要不要把她给接到家里去养胎。”
枕月有种被当成“活靶子”了的感觉。
果不其然,那位她仅仅才只见过两回的老爷子,在听了项芸婧的话后,渐渐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
秦老爷子一脸凶相,面色也很肃穆。
蓦地,他问道:“你真的怀孕了?”
这医院的院长同他都是低声下气的。
即便枕月想说谎,也很快就会被拆穿,她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她想,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她保不住这个孩子嘛。可能这老头子觉得她并非为他最小儿媳妇的最优人选,给她一笔巨款,就将她打发了。
然而,病房内只是一片沉寂。
秦珩洲躺在病床上,也只是懒洋洋地眯了眯眼。
似乎并不打算先开口说什么。
“来人,去把东西给我拿过来。”
还是秦老爷子先开口说话了。
枕月心里一惊,她又开始自己紧张起来。
总不能是,这老爷子要人去拿刀来杀了她吧?
她紧张到在扭自己的手指头。
没过一会儿,病房外的保镖经过秦老爷子的示意,直接将手中的红包递给了枕月。
枕月颤颤巍巍地接过。
这红包很薄,也很轻。
里面似乎没什么钱。
但是……摸起来的这个方块形状与坚硬程度的话──是银行卡!
枕月眼睛都亮了一下,又瞬间熄灭。
难道真的和她猜的一样吗?
这张银行卡里的钱,就是给她的打胎费和补偿了。
“去拿着这钱买些吃的吧,如果你现在有工作什么的,都去辞掉,未来只专心养胎就成。”秦老爷子淡淡说着。
“孩子,一定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枕月非常用力地点着头,她的嘴甜似乎也是天生的,自然而然地就出声说道:“谢谢爷……”
──不对,好像继续喊“爷爷”的话,辈分不对。
她哽咽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爷许是我未来公公的您。”
这话,简直滴水不漏!
连以后有可能发生的变故,她都给贴心地考虑到了。
当下,收到了钱,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是按照秦老爷子的风格,肯定也不会少到哪里去,所以枕月自然是很高兴的。
不过,她的笑容很快就僵硬住。
秦老爷子问她,“让珩洲的大嫂来照顾你,你怎么不愿意?”
这话的口吻虽然只是询问,但莫名带着一股气场很强烈的指责感。
枕月也回答不上来什么合适的理由。
她沉默了片刻。
突然,老爷子将目光转向了病床,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眼下看来是秦珩洲的回答最重要了。
枕月立刻侧过一些身,将右手撑在自己的额头上,挡住老爷子与项芸婧的视线,她朝着秦珩洲疯狂地挤眉弄眼。
──拜托,一定要拒绝,一定要说“no”!
──我现在有了一笔“巨款”,还可以带你去潇洒的呀!
──实在不行,这钱分一半给你这个当爸爸的也可以!
秦珩洲看了她一眼。
他大概是,理解到她的意思了吧?
不然,这男人也不会对着她微微挑了下眉。
枕月暂时松了一口气,静等着秦珩洲帮她拒绝。
她都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直奔银行,去查卡内的余额了。
下一秒,这男人径直答应了下来,“可以。”
秦珩洲敛起了眼眸,看向项芸婧,他语气颇为寡淡,“那就麻烦大嫂照顾我的妻子了。”
第52章 谋杀亲夫
项芸婧笑得合不拢嘴。
整个病房内,大概只有枕月一个人在迷茫着,她不停地眨着眼睛,好像想掀起一阵龙卷风,刮死这里的几个人似的。
秦老爷子没有久留,他先一步离开以后,项芸婧便又继续问道:“小枕啊,那你要不要现在就跟着我一起回去?”
“正好珩洲的身体都还没有彻底恢复,医生说他需要静养才行。”
枕月没有说话,凑到了病床前,视线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她默默咬紧着自己的嘴唇。
被这视线看得有些发毛。
秦珩洲轻咳了一声,故意不去看身旁的小姑娘,他回答道:“不用了,晚点我跟她一起回去。”
“她离不开我。”
项芸婧眼底快速鄙夷了一下,才笑着离开。
这下,病房里就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枕月在意识到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以后,她气得脸颊两侧都有些泛红了,指着面前淡定自若的男人就开口骂道:“秦珩洲,你是不是有病?”
“我都那样跟你表示我的抗议了,你瞎了吗,一点儿也看不到?还有,我们算是什么关系啊,我就要住到你们秦家去。”
她甚至连自己的家都懒得回好吗!
枕月气到举起手,给自己的脸不停扇风。
再这样下去,她马上就要像一只烧开的水壶一样──爆炸了!
秦珩洲本来想等这小姑娘自己冷静下来的。
照目前这个形式,他要是再不解释,很有可能马上病房都要被点燃了,所以他伸出手,想拉一下枕月。
“啪──”
手还被她打了一下。
秦珩洲没放弃,又拉了一下,才将站起来的枕月拉到了床边坐下,他淡淡说道:“你住到了秦家以后。”
“如果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事,就是她的责任了,懂吗?”
枕月安静了下来,好像真的在思考着。
秦珩洲觉得她这样可乖,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帮她把耳边垂落下来的几缕碎发都勾到了耳后,“再说了,我也会一起回秦家住下。”
“所以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枕月反应还算快,蓦地转过了头,眼眸一片澄澈,“你是在怀疑,我们会出车祸都是受你大嫂指使的?”
如此想来,自从第一次检查怀孕那次,在等待结果时,碰巧遇到了项芸婧,后面就开始出事了。
以那女人的立场来说,她巴望着秦家未来所有的家产、集团都由自己的儿子来继承。
如果老爷子这个时候又多出一个孙子。
很难不考虑到给秦珩洲的份额是不是要增加。
──并且,秦家未来继承人的位置,到现在都还没有选出来呢。
“真聪明。”
秦珩洲毫不吝啬地夸赞着。
他渐渐敛起的眼眸之中,几分阴郁一阵一阵堆叠起来。
等他查到了最直接的证据,就可以一举消灭所有威胁到枕月性命安全的人。
然而在这过程之中,最危险的地方,何尝又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本来以为只要说通了,枕月心中的火也就能够顺势被浇灭。
然而,秦珩洲被看了一眼后。
枕月又继续皱着眉头骂道:“秦珩洲,你还是有病。”
“你没事找个那么恶毒的嫂子回来干嘛?”
反正现在该泼的脏水,不该泼的脏水。
枕月全都不想管了,就是要泼个爽后才尽兴。
她这般理直气壮,弄得秦珩洲是真的语塞。
半晌后,这男人才扶了扶额头,嗓音无奈地问着:“宝宝,我冤不冤啊。”
病房内忽然安静。
枕月眉头仍然紧紧地拧在一起,她毫不客气地反问,“你喊谁宝宝呢?恶不恶心啊……”
现在真是自然到张口就来!
她刚才差一点儿就要起鸡皮疙瘩了。
下一秒,男人忽然将掌心搭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之上,仿佛带着一阵微弱的电流感,电到枕月整个人都被抚平顺毛了一样。
她木讷地愣着。
只能够听见秦珩洲有些低沉沉的嗓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他说:“这里面的确实是我的宝宝。”
又磁性沙哑地补充了一句:
──“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宝宝。”
这一下,枕月身上是真的起了鸡皮疙瘩。
她也说不上自己心里那种酥酥麻麻还发胀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
秦珩洲一只手搭在她的肚子上,慢慢顺时针打转着,另一只手忽然将她整个人搂住,那灼热的呼吸尽数都喷洒在了她的脖子与锁骨上。
几秒钟过后,枕月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不畅。
这男人却一点儿也不想松开她,在她耳边低语道:“我那个晚上会说不要你生,就是怕你遭遇这种危险。”
“如果有可以选择的余地,我宁愿不要孩子。”
枕月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看向他。
但是现在,她不是怀孕了吗?
秦珩洲唇角微微勾起着,神色缱绻温柔,他压低着嗓音,一字一顿说道:“但现在,月月,我们既来之,则安之。”
枕月脸上已经绯红一片。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的心跳速度趋于平稳,然后慢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表示知道了。
“哦?”秦珩洲学着她的语调,拖长着音节反问。
他大概是很不满意这个敷衍的回答,都开始翻起旧账来了,“刚才要让孩子喊我秦叔叔是吧?”
“我出钱又出力,到头来就是住在你们母子俩隔壁的一个叔叔?”
枕月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不管怎么样,她首先在气势上绝对不能输,于是“嗖”地一下站起来,挺直着腰板说道:“你爸爸都说了,我可以辞职养胎。”
“秦珩洲,我现在就要跟你辞职!”
她决定不干了!
反正那张刚到手的银行卡还是热乎的呢。
然而,病床上的男人颇为不屑。
瞥了她一眼后,反问道:“几个钱就这么飘?”
秦珩洲一点都不掩饰眼底的讥讽,却又还偏偏带着几分宠溺,他说道:“真的笨死了,连一顿饱和顿顿饱都分不清。”
这话落到了枕月的耳朵里,她反正就清楚地听见了一个“笨”字。
正好床头边有个枕头快要掉下来了。
枕月直接抽走那只枕头,捂住了这男人的脸,她还嫌弃自己力气不够,恨不得整个人都压上去。
秦珩洲也不恼。
隔着枕头,他的声音还是可以闷闷地传出:“枕月,你要谋杀亲夫啊。”
“闭嘴啦你!”
枕月被激怒地捂得更用力起来。
就在她自己觉得快要没有力气时,身下本来一动都不动的男人忽然一翻身,反将她压在了身下。
单薄的铁架床都随之一震。
站在门外的护士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开门进去看看。
恰好护士长经过,让她快走。
小护士委屈巴巴地说道:“可是医生刚才不是嘱托我们说,这间病房里的客人需要静养的嘛……”
“哎呀,你就别管了!”护士长直接将人揪走。
脚步声走远后。
病房内,响起了一道极其克制嘶哑的男声。
“别动,我就亲亲你。”
第53章 折腾人的本事
银白色的温润月光挤入进室内。
窗帘被风吹着,轻轻掀起了一点角落。
枕月睡着睡着,突然就热了起来。
她不安分地想翻个身,才刚动了一下,有条劲瘦有力的手臂就从后面搂住了她,随即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头顶上。
男人沙哑地嗓音响起:“醒了吗?”
“要不要起来吃点晚饭。”
过了好一会儿,枕月才意识到,这里是医院的病房。
她和秦珩洲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睡了一觉。
竟然也不觉得拥挤。
餐厅的外送很快。
枕月点名要吃鸡蛋羹,食物到了以后,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白色盖子,直接将一碗米饭全部都倒了进去,拌着吃。
秦珩洲瞥了一眼,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吃法。
“你要不要尝一口?”这小姑娘倒是大气,米饭拌好以后,第一勺就举起,递到了他的嘴边。
白色米粒里夹杂着黄色鸡蛋羹。
秦珩洲婉拒了。
枕月却丝毫不在意,大口大口吃着,特别香。
她含糊不清地说道:“小的时候我最讨厌吃饭了。”
“我爸爸有一回给我蒸了鸡蛋羹,我觉得特别好吃,连米饭都吃了整整一碗,自打那以后,他只要用空,晚上就会回来给我亲自给我做着吃。”
闻言,秦珩洲竟然也拿起勺子,挖了一点那碗中最边上的鸡蛋羹,尝了一下,他低声说道:“回去让那女人给你做,把你最会折腾人的本事都拿出来。”
枕月一愣,随即小声说道:“我还以为是你给我做呢。”
男人轻笑了一声,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回答道:“也行。”
“毕竟你也不是没喊过我爸爸。”
枕月白了他一眼。
肚子吃得差不多饱以后,她才放下勺子。
目光也不自觉地瞥向了别处,她抿了抿唇,说道:“我明天要去找我妈妈一趟。”
“我要问她关于我父亲和朗国的事情,以及告诉她──我现在怀孕了。”
其实每当一想起上次那通闹得特别不愉快的电话时,枕月心里都很烦躁。
明明当初哥哥要把她送到秦珩洲的身边时,母亲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现在她不小心怀孕了,她就成“罪人”了,是吗?
“一起去。”
秦珩洲忽然说道。
枕月抬起头,呆滞地看向了他。
这男人目光坚定,一字一顿说:“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
*
第二天上午。
即便医生都不建议走动,秦珩洲还是坚持跟着枕月一起去了枕母所在的医院,他准备的礼品很多,如若不是因为医院病房没有家大。
估计都要用卡车来运了。
病房外,枕月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面前的男人说道:“我先进去和我妈妈说一声。”
“你等一会儿再进来吧。”
恰好现在护工什么的都不在。
枕母正一个人靠在床头上看书。
听到开门的动静声,她有些不悦地皱了眉,还以为是谁那么没礼数,连进来都不知道要先敲门,结果看清楚来的人是枕月以后,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最近没好好吃饭吗,瘦了这么多。”
枕月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将门关好。
枕母更是坐直了一些,连肩膀上披着的毯子都滑落下去了。
见女儿保持着沉默,到底还是她先沉不住气,开口打破了这一僵硬的场面,“身体呢,怎么样了?”
自从上次被挂断电话以后。
她也憋着口气,没有联系枕月。
枕月依然摇头,率先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爸爸之前有去过朗国吗?”
“朗国?那种小破地方,他去干嘛?”枕母想都没想,就出声回答了,她慢半拍地问道:“怎么了?你突然问这种事情做什么?”
枕月隐瞒了中间发生的很多事情,只单纯地提到了关于那封信的事情。
枕母却是不大愿意相信的,开口道:“现在诈骗很多,被骗点钱也就算了,你可不要犯傻去那种恐怖的地方,到时候连人都没了。”
对此,枕月也没应声。
“月月啊,你哥哥那边……”母亲忽然提到。
枕月默默攥紧了掌心,抬起头,像是故意的一种叛逆似的,她看着自己母亲的眼睛,横冲直撞地打断了她要继续说的话,“我怀孕了。”
“什么?”
“孩子是秦珩洲的。”
枕母差点儿一口气没有吸上来,连脸色都在渐渐变灰,她眉毛不断往下垂着,半晌后,才骂道:“枕月,你糊涂啊!”
“我都说了,做好避孕措施,做好避孕措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忠告呢?”
“你当初能用那种功夫勾引到这个男人,你就能保证以后,没有比你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也能用一样的方式勾引到他吗?”
枕月没有说话。
事实上,她也懒得回答这番话。
以后的事情连她自己也无法保证。
孩子的突然出现,真的改变了很多事情。
枕母很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蓦地,她想到了什么,径直抬起头,神色凌厉的问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你哥哥之前都去医院里问过了,你根本就没有怀孕啊!”
枕母都焦急地直接下了床,走到枕月的面前质问。
但是枕月的心思现在却已经不在“怀孕”这件事情上了,她皱着眉头,反问道:“哥哥也去过那家医院?”
“他是什么时候去的?”
按照秦珩洲之前的说法,他们第一次经历车祸时,一共是有两批不同的人,假设有一批是项芸婧搞的鬼。
那么另外一批,会是枕潭吗?
他已经恨她这个妹妹,到这种地步了吗?
枕母的频道也和枕月不一样。
她看着女儿尚且平坦如初的肚子,觉得一切都还可以挽救,拉着她的手就说:“打掉!你去给我把孩子打掉。”
“这一切都是他们秦家的阴谋,你听到了没有?”
枕月只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拽得很疼,她拼命想要抽离。
母亲在这一刻,好像疯了似的,咄咄逼人地说着:“你真的以为当初只是你哥哥要把你送到秦珩洲身边那么简单吗?”
话音刚落,病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秦珩洲眼神锋利。
第54章 你给我滚!
新走进来的男人,眼神晦涩锋利,他淡淡扫了病房内一眼,有股强势的侵略感瞬间蔓延开来。
最终,那目光停留在了枕月被抓着的手腕上。
枕母惊觉,猛然松开了手。
她嗓音颤抖地问着面前的女儿,“你……你还把他给一起带来了?”
枕月转动了一下自己发酸发疼的手腕,她低声回答道:“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他身为孩子的父亲,难道不可以陪我一起过来吗?”
秦珩洲顺势站到了枕月的身旁,伸出一条手臂,将她搂住。
“我不会打掉这个孩子的。”枕月忽然开口说着,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她直言道:“理由是我不想。”
──她怕她后悔的是不生。
现在,能跟这男人有点羁绊,就有点羁绊吧。
大概她是真的“假戏真做”了。
这话瞬间就惹毛了枕母,不过,她也不再向先前那样声嘶力竭,只是眼中的愤怒都一点一点凋零,最后丧失了所有光彩。
她毫无起伏地开口道:“枕月,你知道我现在看你像什么吗?”
“叛逆、不听话、更不懂事的女儿,你未来一定会吃尽苦头的。”
竟然会被这样“诅咒”。
枕月舌尖抵住了自己的牙齿,轻笑一声。
她的表情也没有什么改变的,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妇人,一字一顿说道:“还好你还有个听话的儿子。”
“不是吗?”
病房内的温度突然间冰封起来。
枕母死死皱紧着眉头,仿佛被人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半晌后,她指着微微敞开一条缝隙的病房门,大骂道。
──“滚,你给我滚!”
“再也别让我看见你,就当我从来都没有过你这个女儿好了!”
枕月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在止不住的轻颤着。
她详细地端详了一下自己母亲的脸。
知道她刚才说得不是假话。
至少,让她滚的那一句,绝对发自真心。
或许她好几年前就想这么做了吧。
枕月点了点头,打算照做。
她冷漠地别过了身。
秦珩洲则是敛起了眼。
按照他对这小姑娘倔犟脾气的了解,她如果现在真的走出了这间病房,不说一辈子,至少这三年五载之内,是绝对不会再踏进一步了。
也绝对不会再见她的母亲。
即便心里懊悔得要死,也只咬紧嘴唇不说话。
秦珩洲到底还是抬起了一条手臂,拦住枕月的去路,后者朝他瞪起了眼睛,似乎要把此刻心里的怒火也烧到他的身上来才好。
“好好说。”
秦珩洲声音很淡,“你又不是来吵架的。”
这话是留住了枕月,她站着不动了。
但是却一句话都不想再开口说。
秦珩洲颇为无奈地叹了声气,垂下眼眸后,他微微低头,对着面前这位长辈说道:“阿姨,一切责任在我。”
“我也愿意尊重枕月的一切想法,只要前提是以她自己的身体为先。”
“很抱歉这么晚了才来拜访您,我可以在这里向您保证……”
光是听到了“保证”二字,枕母就已经发出了不屑的讥讽笑声。
她神色高傲,眼线也跟着轻蔑地上挑着,完全就是一副不会相信的表情,反问道:“保证?”
“你要拿什么来跟我保证?你又能做到什么,跟我保证?不然──现在跪下,我就相信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妈!”
枕月惊讶到直接转身大喊了。
她反正是一点儿也不理解这妇人的脑回路,想拉着秦珩洲就走。
这男人现在身体都还没有恢复好,也没理由在这里下跪。
更不需要跪她!
然而,枕月无论怎样用力,都拽不走秦珩洲,她脑海里忽然断了一根白色的线,震惊到手上的动作都僵硬住了。
──该不会,这男人真的傻到照做吧?
明明是那么无理取闹、无事生非的要求。
秦珩洲只是反过手,扣住了枕月正在不停拉着他的那只手,然后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他应了一声“好”。
连枕母都发懵了半秒钟。
干净整洁的地板上,倏地响起“砰”的一声,秦珩洲笔直跪下,他的背脊直拔坚硬,像是一棵青松,宽阔的肩膀,有一半被光影打暗。
枕月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视线里,除了此刻跪倒在地的这个男人的身影以外,再看不见其他。
──完蛋了,她的心跳速度现在变得更快了。
这可不是枕母在撕破脸皮后,如此发难的目的。
她刻意地撇过头,什么也不想看,自我数落道:“我可受不起这尊贵的秦家人的一拜。”
“你赶紧给我起来吧,别折了我的寿。”
闻言,枕月迫不及待地从地上把秦珩洲拉起,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给这男人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语气无比心疼:“疼吗?”
“地板上是不是很凉?”
这么的明目张胆,枕母都快要气到吐血了。
她转过头,有些难听的重话到底是噎在了喉咙口里,最后,只扣紧着自己的指甲,对着枕月说道:“你不肯听妈妈的话。”
“以后就自作自受去吧。”
*
从医院的长廊下来,是个室外小花园。
这个点,没什么病人在花园里散步。
枕月始终沉默地走着。
就在秦珩洲想牵一下她的手时,她整个人忽然炸毛,“别碰我!”
枕月抓了抓自己头顶的发丝,向后撩着。
她心里也恨啊,气鼓鼓地问着面前的男人,“到底是哪一次中招的?”
“你不是每次都戴的吗!”
秦珩洲并不还嘴。
直到上车以后,他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对不起。”
枕月已然拉过旁边的安全带系上,将脑袋靠着车窗。
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
此刻,她心中有疑问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就在车子启动之前。
“你听到了……”
“你听到了……”
两个人有默契地同时开口,只不过不同的是,一个人问的是“勾引”,另一个人问的是“阴谋”。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又很有默契地同时闭嘴不提。
车内连广播电台都没有开。
不算宽敞的车厢内,安静无声。
两个人──各怀鬼胎。
第85章 还不过来侍寝
上午才刚过,项芸婧就马不停蹄地打电话过来催促。
她在电话里,声音和蔼:“家里特地做了很多适合孕妇养胎吃的营养餐,就等你老婆回来了。”
“要是她自己回来不方便,我可以派司机过去接她来。”
秦珩洲摁掉电话,先看了枕月一眼。
枕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回答道:“那就现在去呗。”
“反正早晚都是要面对的。”
这男人不都答应下来了么。
回秦家祖宅的路稍有些远。
枕月也没闲着,一路上都在用手机搜着“攻略”。
──如何对付“恶婆婆”。
是那个女人先说要把她当成是已经去世的“婆婆”的。
枕月看得很认真,还不忘念出声音来给秦珩洲听,“第一招就是冷处理,她如果吼人,可以直接关上门,自个娱乐起来。”
“嗯,我陪你一起娱乐。”秦珩洲目光直视着前方,搭着话。
“第二招就是静静地看她表演,如果她还哭了,我可以给她递纸巾。”
秦珩洲也点头,甚至出了个建议:“不然你拿手机拍下来?现在不是很流行直播么。”
“提前给宝宝挣个奶粉钱。”
枕月只想说──不愧是资本家。
都已经那么有钱了,连自己的家人都能下手。
她继续往下刷着手机屏幕,网友的答案其实都是大同小异的,忽然,其中有一条特别“野”的法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枕月聚精会神地看着,都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等了她好久,都不听见她分享出来。
红灯时,秦珩洲终于忍不住转过头看了,好奇问道:“在看什么呢?”
“笑成这样。”
枕月立刻敛起了嘴角的笑容,颇为警惕地想将手机关掉。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秦珩洲长臂一伸,就轻轻松松将那手机夺了过去。
屏幕上,赤裸裸地写着──如果婆婆真的很坏,那就不止你的老公,把她的另外一个儿子也抢走。
让她知道人心险恶!
秦珩洲哼笑了一声,神色难辨。
“干嘛啦,你别多想啊,你们都不是一个辈分的好吗!”枕月又抢回了自己的手机,心虚到眼睛都看向其他地方了。
秦珩洲一只手撑在了左侧车窗上,淡淡说道:“也不知道是谁。”
“以前还说想要嫁给他。”
车里洋溢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醋味。
枕月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秦嘉浔确实长得很帅啊。”
以前还在国内上高中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虽然不是同一班级的,却是同一学校的。
那会儿学校里的女生都说,秦嘉浔是校草。
是前面几届校草一起加起来,都比不过的神颜。
虽然枕月的声音小,但是秦珩洲还是听见了,并且听得一清二楚,他头疼得太阳穴都跳了跳,“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死活啊。”
她和秦嘉浔之间的故事。
还有人不知道么?
快到秦家时,枕月差不多已经恢复了理智。
她也不会彻底将项芸婧当成是假想敌,那样的话,她也摆不正自己的心态。
先把对方怀疑为“杀人凶手”。
那她自己就永远都会是那具尸体。
秦珩洲渐渐减慢着车速,在车子开进自动打开的铁门后,他抬起眼,笑着问道:“如果是她先刁难了你呢?”
枕月想了想,回答道:“干就完了呗。”
“刚才我连自己的亲妈都干。”
反正她又不是过来受委屈的。
事实上,项芸婧的段位也没有那么低。
她是真的找了专业的厨师,做出一大桌专属孕妇养胎吃的饭菜,连摆盘都很精致。
项芸婧看见秦珩洲陪着一起来,也没多说什么,先招待着枕月坐下了,还担心她因为陌生而不好意思夹菜时,亲自给她夹了很多菜。
厨房里,秦珩洲则是在跟烧菜的那位厨师聊着些什么。
与其说是聊天,不如说他单方面的压迫感很强,那厨师始终都低着头,再三保证饭菜里绝对没有添加任何有害物质。
秦珩洲也留了样本,准备让人送去检验。
──他先把事情做到绝。
这桌饭菜确实好吃。
枕月细嚼慢咽着,始终提着十二分心。
毕竟面前这位贵妇人的热情,与昨天在秦珩洲病房里时,截然不同,她总觉得对方会突然使个坏。
所以随时都准备着“反击”。
直到饭快吃完时,项芸婧突然撂下了筷子。
她准备开口。
枕月则是也准备好了,心想着终于要来了。
难不成是要她进厨房洗碗?
“吃好以后,就上楼睡个午觉吧,昨天让人把珩洲房里的床上用品都换成干净的了,灰尘也擦得一点没有。”
“当然,你要是住不惯的话,我可以再为你安排一间客房。”
明明秦老爷子现在也不在这儿,项芸婧的态度却好到令人匪夷所思。
枕月点了点头,只说:“谢谢,不用麻烦了。”
毕竟那间房间,她也不是没有睡过。
午间阳光暖意融融。
可能是今天本来就起得晚,枕月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困意,她往床上滚了一圈,看了眼还没走进来的秦珩洲,凶巴巴命令道:“小秦子,还不赶快过来侍寝?”
说完,枕月还撑起了胳膊肘,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床的空处。
秦珩洲轻笑一声,倚着门框,懒洋洋地说道:“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他解释着:“你先自己睡。”
“我下午要先回趟公司。”
一听这话,枕月就不乐意了,又想继续在床上滚,“可是我一个人要怎么睡得着嘛!”
话音刚落,眼前的男人走到了房间保险柜前。
他漫不经心地输入着密码。
枕月则是皱起了眉头,很不理解他要干嘛。
下一秒,秦珩洲开口道:“给你换个枕头就能睡着了。”
这完全就不搭嘎!
枕月很生气地喊着:“我睡不睡得着,根本就不关枕头的事情……”
她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这男人竟然拿出一叠厚厚的现金扔在了床上。
“能不能睡着,嗯?”
枕月乖巧地点了点头。
捧着这么多钱,她就是睡不着,也要把自己给蒙在被子里蒙晕!
秦珩洲勾了勾唇角,嘱咐道:“那我就去公司了?”
“有什么事情,你给我打电话。”
枕月点了点头,脚上的拖鞋都踹远了。
她说了不困,但是在床上趴了一会儿之后,还是睡了个午觉的。
朦朦胧胧间,似乎听到了有人在敲门的声音。
枕月揉了揉头发,起床去开门。
门外的男人笑着说道:“嗨。”
“月月,好久不见。”
第55章 我误会了?
暮色降至。
屋内的窗户溢满金光,有一道光线尤为刺眼,斜横在空气中,似乎要分割着什么。
枕月忍不住眯起了一些眼睛。
眼前站着的男人,神色很是欣喜,连眼睛都亮亮的。
他大概刚从球场回来,大汗淋漓的,身上却没有难闻的汗臭味,蓝白色球服衬得他皮肤很白,露出的肌肉精瘦结实。
额头的黑发被打湿,垂了下来。
那双眼眸,笑起来弯弯的。
──和秦珩洲,只有一点点遗传基因上的相似。
“我打完球回来,才听我妈说你来我们家里住下了……”秦嘉浔说着,仿佛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一样,他语气着急,一只手还扶着门框。
好像深怕枕月会突然关上门似的。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太正常以后,秦嘉浔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他盯着枕月的肚子,出声问道:“所以,月月你真的……怀孕了?”
“孩子是我小叔的吧……我在说什么……肯定是的……”
其实自从上次秦家的家宴结束。
她和秦嘉浔压根儿就没有联系过。
很早之前亦是如此。
枕月只是点了点头,她刚睡醒的困意被冲淡了一些,仰起头,笑着说道:“是的。”
“我可能要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如果多有打扰,还希望你不要太介意──以及,秦嘉浔,之前很对不起,我那个时候真的……”
一听这话,秦嘉浔急忙摆手,“你千万别这样说,都已经过去了。”
他特别害怕枕月误以为他此时此刻来敲门找她,就是小肚鸡肠地为了纠结以前的这些破事。
也是这个时候,秦嘉浔恨不得狠狠踩自己一脚。
他应该先洗个澡再过来的!
现在身上肯定是臭烘烘的吧……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又非常有默契地一起移开。
不长不短的几秒钟,令周遭空气都快要凝固了。
秦嘉浔嘴唇有些发干,喉咙口也痒痒的,他又看了枕月一眼,才缓缓说道:“哦,对了,我其实就住在隔壁,你如果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叫我的。”
“好的,谢谢你。”
枕月只能礼貌作答。
现在应该是轮到她先主动把门关上,结束这场尴尬的对话才对了。
但是,对方的手还夹在门缝之中。
“哦!抱歉抱歉……”秦嘉浔顺着枕月的目光,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手,连忙抽离道歉。
他低下了头,特别不好意思地离开。
枕月蓦地笑出了声。
这在一定程度上,也缓解了秦嘉浔的心理压力。
他也笑了笑,才又走回自己的房间的。
那个时候,大概是快要高考了吧?
其实秦嘉浔对她的表白是在很早之前的,枕月也分不清自己的喜欢亦或是青春期正常的躁动,她和秦嘉浔不是同一个班级,偶尔下课时,会在班级外的走廊上遇到。
她总是会不自觉地撩起自己耳边的碎发。
而秦嘉浔则是看她一眼,又很快速地移开眼睛。
后来,他总会在她倒水的时候,给她个什么东西,有时候是牛奶,有时候是巧克力,以及老师那边的课堂笔记,他都能要来给她。
慢慢的,也有周遭同学每次看见他们两个人同框,会大声起哄。
这些人被秦嘉浔红着脸赶走,他对她说:“没关系,你不要因为别人而有压力的,我可以慢慢等你的答案。”
枕月觉得她好像也有一点喜欢面前的这个男孩。
不过,这些事情至少要等到考试结束以后再说吧。
反正吃了她一颗定心糖的少年,接下来的日子,都笑得春风拂面。
直到,真的临近高考。
家里因为枕月随口一句,不小心提出未来想要念建筑系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他们都不愿意她接触这一行业,却又给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枕月那段时间,非常心烦意燥。
她瞒着所有人偷偷申请了一个国外大学的留学名额,还被枕潭发现了,差一点要关在家里复习。
虽然最后是父亲先妥协了她。
但是那个时候,枕月根本料不到后来会发生的一切事情,面对秦嘉浔渴望得到她答案的眼神,她也只是──想着快点“赶”走他。
那个雨夜,地面湿到反射着路边上的霓虹灯影。
枕月毫不留情地说:“可以请你别来耽误我的人生吗?”
她明明有更不伤害面前少年的拒绝方式。
却选了最不礼貌的一种。
秦嘉浔反而还向她一个劲地道着歉。
青春还真是幼稚死了。
枕月想着想着,有些忍俊不禁,嘴唇也上扬起了几分弧度,她想把房门关上。
蓦地,看到了不知从何时起就站在楼梯口的秦珩洲。
他站着的那个角度,可以将一切都尽收于眼底。
枕月抿了抿自己的嘴唇,看到面前男人的手中还拎着一个蛋糕盒子时,主动走过去接下,还笑眯眯地问:“这是买回来给我吃的吗?”
“蛋糕是什么口味的呀?刚好我刚睡醒,嘴巴里可苦了呢……”
秦珩洲一言不发。
在走进卧室之前,瞥了眼旁边的房间。
他关上门,脱下了身上的外套。
衬衫领口有两粒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扯开,露出着喉结与锁骨,有几分浑然天成的涩感,还夹带着几分暴风雨前的宁静。
枕月只是坐在沙发上,慢慢拆着蛋糕外面的盒子。
隐隐感受到有股炙热的视线正盯着自己。
压迫感从上蔓延。
她还先抬起了头,问道:“现在吃了蛋糕,一会儿会不会就吃不下晚餐了呀?”
面前的男人仍然一字不答。
“你怎么了啊?这么奇怪……”枕月忍不住小声地吐槽。
忽然之间,秦珩洲与她平视,嗓音里带着一股淡淡的凌厉感,像是在审问,他开口道:“你知道我不喜欢你们两个人接触的吧?”
“什么?”枕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随即解释道:“你误会了,刚才我真没和秦……”
话都还没有说完。
秦珩洲就慢慢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
大概是不相信她所说的话的。
他眯起了眼,反问道:“我误会了?”
“那枕月,你笑得那么浪、荡干嘛?”
第85章 “笼养”
──她笑得浪荡?
枕月都快要气笑了,她僵硬着,看着面前的男人,也不躲闪秦珩洲试探的眼神,堂堂正正反问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笑成那样了?”
看到的都挖掉。
反正睁着也是瞎,不是吗?
然而,面前的男人似乎没跟她开玩笑的样子。
秦珩洲眼眸微微眯起,仍然神情严肃,执着地问:“你们刚才都聊什么了?”
“我都说了几遍了,没什么!”
枕月仿佛一只一点就炸的皮球,崩开着回答道。
她是真的无语,缓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头还是忍不住说道:“秦珩洲,我明确告告诉你好了,无论我和谁聊天、聊什么内容。”
“这些都是我的个人自由,你无法干涉。”
这男人没有权利来过问,更没有资格来阻拦什么。
毕竟,还是他先答应了要把她带回来住下的。
难道那个瞬间,考虑不到这家里还住着自己的侄子么?
说完以后,枕月就抿紧了自己的嘴唇。
秦珩洲视线紧紧盯着她,都快让她发毛了。
那一动不动的样子,令她心底突然产生了几分畏惧。
“你的自由?”
男人重复了一遍她刚才所说的话,他垂下眼眸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指,明明没干什么,却蕴含着几分迫近底线的危机感。
枕月下意识地就往沙发后面缩了一点。
她也一直紧紧盯着秦珩洲,深怕他做出点什么。
男人只是靠近了一些,低声说道:“宝宝,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钱、珠宝、房子……”
他细数着,似乎毫不在意。
蓦地,枕月的下巴被强势抬起。
她只得更近距离地看向身前男人的眼眸,深邃到毫不透光,又冷又晦暗的。
秦珩洲勾了勾唇,似乎在欣赏着她发自生理性的颤抖,淡淡开口道:“但是,不兴你要的那种自由。”
“哪只金丝雀不是被笼养着的,你说对吧?”
枕月五雷轰顶。
好像头顶上方有盆冰冷的水倾倒下来,将她整个人都淋湿、淋透彻了。
她不知道该以何种情绪去看面前的男人。
──原来,她只是个玩物。
所以可以圈养、可以对她好、也可以有占有欲。
“神、经、病。”
枕月咬着牙,回答了一句。
惹恼了她,秦珩洲似乎很高兴,继续拆起了刚才那个没拆完的蛋糕,他买的还是草莓的,上面奶油很多。
切下来一小块后,他拿起叉子,直接喂到了枕月嘴里。
哪怕枕月不张开嘴,也还是尝到了一些动物奶油的甜味。
此刻,她整个人都已经靠在了沙发上,秦珩洲虽然压了下来,但很小心地避开了她的肚子,然后,这男人又挖了一勺奶油。
他坦荡地承认着,“嗯,我是神经病。”
“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别做一些会让我发疯的事情。”
枕月非常不理解,死死瞪着面前的男人。
那勺子递到嘴边,她也不吃,别过了脸,嘴唇上不可避免地蹭到了一些白色奶油。
她生气地喊着:“我从现在开始起,不吃你买的任何东西。”
“要吃你自己吃好了。”
下一秒,秦珩洲也确实吃了起来。
不过,他吃的是她嘴边刚才不小心沾到的奶油,用舌头舔掉后,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枕月整个人都绷紧了起来,格外防备。
就在身前男人有所行动之时,她呈现抵御姿态,秦珩洲却缓缓站起了身,开口道:“问过医生了,怀孕前三个月禁止同、房。”
“所以你放心,我不会碰你。”
楼下已经有佣人上来敲门,说可以吃晚餐了。
枕月一点儿也不想下去。
“你就不怕我为难秦嘉浔?”秦珩洲问道,眸光中闪烁着几分危险。
他真的是有病,并且还是突然无可救药的那种。
枕月翻了个白眼,回答道:“你去为难好了。”
“秦嘉浔是你的侄子,又不是我的。”
这回答似乎是取悦了秦珩洲,他挑了挑眉,想再次将躺在沙发上的小姑娘拉起来,还低声说道:“按辈分,他也要叫你一声小婶婶的。”
不过,枕月就是铁了心的不想下楼。
她瞥了眼桌子上才切了一小块的蛋糕,随口乱扯道:“我现在一点也吃不下。”
“再说了,这里还有你买回来的蛋糕呢。”
“嘭──”
几乎是话音刚落,秦珩洲就将桌子上的草莓蛋糕推进了垃圾桶中,那蛋糕摔得体无完肤,根本不可能再拿出来继续吃了。
他淡淡扫了一眼,问道:“现在可以了吗?”
枕月愣住,回过神来的间隙,秦珩洲已经拉着她走出了房间,下到一楼。
*
晚餐还要丰盛,五花八门的。
桌上不是鱼就是滋补汤,全部都是给孕妇吃的。
枕月一下子心理压力都有些大,她硬着头皮坐下,小声说道:“谢谢,其实你们不用特别照顾我的口味的。”
还真让她过来享上福了?
对面坐着的是秦嘉浔,他倒了杯果汁以后,笑着说道:“不行啊月月,你一定要多吃些。”
“你现在真的很瘦。”
这话之于普通朋友间,是毫无问题的。
不过,秦嘉浔一说完,就先被他自己的母亲项芸婧给狠狠瞪了一眼。
秦珩洲倒是表现得不动声色,给枕月舀了一碗汤。
就当枕月也以为是自己多想了,什么也不会发生时,坐在她身旁的男人突然开口问道:“你最近在外面跟朋友一起创业?”
秦嘉浔点了点头,很是实诚,“对的,和我大学舍友在一起弄科技方面的东西。”
他眼巴巴地看了眼秦珩洲,是真心的请求,“小叔,我爸和爷爷他们都已经老了,不懂这些新时代的东西,晚点还是要来请教一下你的。”
这在家人之间,是再寻常不过的请求了。
而且秦嘉浔现在有自己创业的心,也很值得鼓励。
然而,秦珩洲却连客套也没客套一下。
他直言着,“我看过你们公司的发展方向,很乱。”
“一无是处。”
这么不留情面的批评的话,令项芸婧脸上都有些挂不住的。
秦嘉浔还在解释着,“是的……毕竟我们几个人都是第一次弄。”
“我创业的时候,才大三。”秦珩洲不以为意。
他靠着自己走到了今天这么成功的一步,确实有可以引以为傲的资本。
但并不适合在当下这个时机里炫耀。
枕月停顿住了拿筷子的动作,用只有她和身旁这个男人才听得到的音量,缓缓说道:“够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珩洲还在介意秦嘉浔和她说话的事情,所以才故意这样为难对方。
但确实很不应该,不是么?
而且她也不想成为这中间的导火索。
然而,身旁的男人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
秦珩洲继续说道:“你所谓的那些个同学,真的不是把你当取款机在用么?”
话音刚落,枕月就拍掉了手中的筷子。
她厌烦道:“秦珩洲,你到底有完没完?”
第58章 你要叫她什么?
枕月用力摔在了碗上的筷子一震,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桌子上。
除此“哗──”的一声动静声以外,屋内安静到仿佛掉根针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项芸婧的心中,说不震惊是绝对不可能的。
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见过有谁能够这么对待秦珩洲,虽然这男人年纪不大,地位和辈分却可以压死一大片。
还有,这个姓枕的小丫头,脾气竟然这么凶的吗?
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一旁,秦嘉浔则是吸了吸鼻子。
有些莫名的感动。
“生气了?”
秦珩洲问道,他明明才是那个当事人,却表现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甚至还帮枕月拿起了那根筷子。
他当坐在餐桌对面的母子不存在。
抽了张纸后,耐心地擦拭着。
枕月依然皱紧着眉头,反问道:“你没事干嘛那样打击一个晚辈的积极性?”
这男人还嘴硬着,回答了一句:“我没有。”
“你就有!”枕月丝毫不客气地反驳。
“没有。”
“有!”
枕月的声音越说越大,彷佛下一秒还要动起手。
吓得秦嘉浔都开口了:“我感觉是我有错才对……我刚才不应该在吃饭的时候聊工作上面的事情的……”
“月月,你可别动手。”
说实在的,枕月的脾气,秦嘉浔也是了解一些的。
在高中时,其实就已经非常火爆了。
那会儿面对故意烦她的男生,比如扯她马尾的、藏她马上要交的写好的作业本的等等等等。
枕月该骂就骂,要是真的遇到了过分的,她是直接抡起课本砸的。
毫不留情面。
所以,刚才也有那么一瞬间,秦嘉浔很怕枕月会跟他的小叔叔动手。
虽然不清楚最后“受伤”的到底会是谁。
枕月已经收敛了所有的举动。
──她打秦珩洲?
大概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一话题也应尽早略过才好。
然而,正当大家准备继续吃饭之时,秦珩洲往椅背上一靠,舌尖顶了顶左腮,他眯起眼,看上去颇为不爽,“你刚才叫她什么?”
话自然是问的秦嘉浔。
秦嘉浔懵了片刻。
项芸婧是只老狐狸了,自然很快就捋清楚,她瞥了眼自己的儿子,帮忙解围道:“是啊,嘉浔,别看小枕的年纪比你还要小上一点。”
“但是她现在是你小叔的女人,就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直接喊出她的名字呢?”
这道理,秦嘉浔自然也懂。
他低下了头,不愿开口也不想再提。
然而,秦珩洲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人。
他眸光沉了几分,掠过一丝危险的暗光,哑着嗓子开口道:“你要叫她什么?”
这一次,秦嘉浔也抬起了头。
四目相视着。
秦嘉浔好像很坚持,不愿开口就是不会再说话。
但是,抵不住他的母亲项芸婧在旁边不动声色地拧了他一下,秦嘉浔只能闷着声音,不太情愿地喊道。
──“小婶婶。”
枕月作为被喊的人,无动于衷。
比起秦珩洲的高兴,她真是有些受不了了。
*
晚餐结束了以后。
兴许是刚才在餐桌上,枕月帮项芸婧的儿子说了两句话,项芸婧此刻对她,显得异常热情。
不仅让佣人去给枕月切了点水果过来,还拉着她说道:“先别上楼啊,你都已经在楼上待了一天了,不觉得闷吗?”
“啊?还好吧。”枕月回答道。
毕竟除了上楼躺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
项芸婧提议道:“傍晚的湖边景色不错,正好离这边也不算远,不然我们两个一起去散散步?就当是锻炼身体好了。”
她说:“我生了个儿子,平常从来都不肯陪我,难得这家里又多出来了一个女人,你可能不能再拒绝我了。”
枕月对“湖边”这两个字心有余悸。
万一她不小心掉下去,或是被人给推下去了呢?
她小声回答道:“拒绝,我还是要拒绝的……”
理由还没编好,秦珩洲忽然走了过来,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枕月的肩膀上,也不顾她现在内心的想法,直接答应道:“去散步吧。”
“不然你晚上肯定又要喊睡不着了。”
然而,秦珩洲本人却是不打算陪着一起去的。
枕月歪过了头,很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看。
她真的是,越来越无法理解秦珩洲的脑回路了。
干嘛总替她做决定啦!
秦珩洲神情寡淡,揽着枕月肩膀的手渐渐变成了牵着她,他微微抬起下巴,对着项芸婧说道:“大嫂,你稍等,我去给她换双鞋子。”
“要的,要的。”项芸婧点头说道。
神情有几分复杂。
玄关处没有人。
秦珩洲将枕月拉到一张矮凳子上坐下以后,他自己则是半蹲了下来,拿出一双防滑的运动鞋。
“抬腿。”他低声命令。
枕月晃了晃自己的脚丫子,有一边拖鞋被她给踢了下来,秦珩洲就先给她穿起那只脚的鞋,动作很轻,上面的鞋带也系了两遍。
他低声说道:“一会儿出去散步的时候,尽量拖延下时间。”
“我去那女人的房间里看看。”
项芸婧与丈夫,也就是秦珩洲的大哥,现在是分房睡的。
她的房间一直都很隐秘,连固定打扫的佣人都只有一个而已,不允许其他人随便进出。
枕月反应了几秒钟,忽然情绪激动。
她现在是要当“间谍”了吗!
帮忙配合调查项芸婧到底是不是使他们车祸的那个幕后黑手。
还好秦珩洲知道她的玩心,眼皮只是跳了一跳,就控制住了这小姑娘止不住扬起的嘴角,他淡淡道:“我那边结束以后会给你发短信。”
“你可以做到吗?”
枕月轻哼了一声。
这还不是小事一桩么?
脚上的两只鞋子都换好了以后,枕月眼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就要站起来,她直接一手扯住了这男人的衣领,暗戳戳生气道:“对了。”
“你刚才怎么算准我会生气的啊?”
如果不是因为她先单纯看不惯秦珩洲的所作所为,骂了他一句,也就不会被视作为对秦嘉浔的维护。
就更不会让项芸婧邀请她去饭后散步了。
秦珩洲只是轻轻扬了扬眼尾。
他好像都不需要算,就能够了如指掌。
“别这么激动,那女人聪明着呢。”他压低声音提醒道。
先站起身后,朝着枕月伸出了一只手。
要把她也给拉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枕月没有站稳,起身后,不小心向前冲了一下,栽到了秦珩洲的怀里,她嘟囔着:“那不用叫上秦嘉浔一起的吗?”
“他是你大嫂的儿子,如果也在家,看到了你进出他母亲的房间,肯定会通风报信的。”
秦珩洲虽然不悦,但还是回了一句:“不用了。”
他刚想开口。
秦嘉浔自己就走到了玄关处,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看着眼前亲密抱在一起的男女。
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喊道:“小叔,月……”
第35章 回家再脱
听到声音,秦珩洲敛起眼眸,淡淡扫去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制止了秦嘉浔一切想要开口的冲动。
虽然他一言不发,但是刚才餐桌上的那句“小婶婶”,似乎同时在三个人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最后,还是枕月先开口,打破了玄关处这片诡异的宁静,“你这是要出门吗?”
她边说,边礼貌地往边上靠,怕不小心挡道了。
结果秦珩洲立刻又将她给拉了回来。
半挑起弧度的眼尾,好像在无声地反问着她:“门口位置这么大,需要你让?”
秦嘉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又爽朗的笑了起来,他点了点头,回答道:“嗯,我去公司加班了。”
“小叔刚才和我说,只有最努力的人,才配得上他的提携。”
秦珩洲只是将一只手插在了口袋里,神色懒倦。
甚至都没有目送这个小侄子出门去。
秦家祖宅本就是依着山,傍着水而建。
项芸婧提到的很美的湖,确实离得不远。
太阳落山之后的二十分钟,天空成为了一种忧郁的蓝调,与最后的落日余晖相互交映,湖面呈现一片深不见底的密封蓝色。
微弱的月亮光阴,倾洒出一小片宁静角落。
自出门以后,枕月就走得很慢。
她时刻心寄着留在家里的秦珩洲。
不管怎样,她既然被“委以重任”,就一定要好好完成任务!
偶尔项芸婧走得不耐烦了,枕月还会拉拉她的手臂,撒娇似的说道:“嫂嫂,你等等我嘛,别走那么快。”
──快?
出门已经十分钟,项芸婧转头一看,房子还紧紧跟在着身后。
她有些气到说不出话,但又不好意思朝着枕月发火,只能憋屈地问道:“你年纪轻轻,腿脚是比我还不方便吗?”
项芸婧的语气里甚至都有几分讥讽的意味在了,“难不成还要我来搀着你走吗?”
“好呀!”
枕月答应得毫不犹豫,她直接勾住了项芸婧的手臂,将半个人的重量都往她身上压,还眨巴着眼睛,无辜道:“可能是因为怀孕了吧。”
“总感觉还没走几步路,人就累了。”
项芸婧:“……”
怀孕两周多的孩子都能成为是借口。
真正的懒怎么不说?
她也没办法,只能半托着枕月往前走似的。
到湖边以后,天都快暗掉了。
枕月看到湖边的路灯下有张长椅,一边跑过去坐下,一边喊道:“好累啊!”
“散步真的好消耗体力。”
项芸婧甩着自己发麻发酸的手臂,听到她喊累,有一瞬间简直气到无话可说。
秦珩洲到底是上哪找到的这么一个宝贝?
湖边的微风轻轻吹拂着,树影婆娑。
枕月坐在长椅上,伸长了腿。
她还挺享受这种静谧感。
身旁,项芸婧低声说道:“你控制些脾气,情绪太激动,会对肚子里的胎儿不好的。”
这种话题,枕月似乎还不太感兴趣。
所以她也就没说话。
自言自语地说了几句以后,项芸婧也就没了兴致。
她看了眼时间,出声道:“走吧,回去了,晚上有点冷。”
──这也太快了?
枕月手机上还没有收到秦珩洲发来的短信,情急之下,她随口扯道:“慢着!”
“我觉得您今天脖子上戴的玉石项链真漂亮!”
她总以为中年女人聊起这些话题,总归会滔滔不绝,可以拖延些时间的。
然而,项芸婧却不与寻常人一样。
她既不说这块玉石的出处来源,也不提价格,直接反问道:“那送你?”
“啊?”
枕月都懵圈了,还没反应过来,那串玉石项链就到了她的手中。
项芸婧又要再次起身。
枕月急忙上下扫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您今天戴的戒指也好看!”
“耳环也是翡翠的吗?这个小葫芦看着好精致……”
“哇塞,原来手上还有个手镯啊,这个绿色好富贵,难道这就是帝王绿吗?”
枕月说得已经口干舌燥了。
没过一会儿,她刚才所夸赞的一切首饰,项芸婧全部都摘了下来,丢到她的怀里。
她见项芸婧还要起身,都顾不上归还,又急着喊道:“还有呢……还有你身上今天穿的这件旗袍,也好好看。”
项芸婧终于顿住脚步,转过了身。
那看向枕月的眼色,颇为复杂。
她斟酌半晌,才为难地开口道:“你要是真的也喜欢,等回家了,我再脱给你……”
枕月眨了眨眼睛,连忙起身解释:“您误会了!”
“我根本不是想要你送给我……”
虽然她的手上已经拿满了翡翠。
“那便回去吧,我也走累了。”项芸婧轻声言道。
秦珩洲那边,依然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即便枕月走得再怎么慢,她也拖延不了多少时间了。
直到又回到了秦家,枕月站在玄关处,支支吾吾地说道:“慢着,我其实……”
“你其实个什么?”
项芸婧很是不理解,还以为枕月是要她身上的衣服,便主动说道:“我现在就上楼去把衣服脱下来,送给你,好吧?”
她敢真脱,枕月也不敢真要啊。
见枕月摇头,项芸婧也有些不悦了,“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她直言道:“不管你要说什么,都先等我上楼去吃个药片再下来吧。”
“我到时候陪你慢慢聊。”
枕月知道自己肯定是拦不住了。
所以只能故意制造一些很大的动静声,告诉秦珩洲,她们两个人已经回来了。
那男人真的是忍得住,一点儿信息也不告诉她。
项芸婧已然拔腿,往二楼走去。
后面还跟着一个甩不掉的“跟屁虫”。
直到跟着走到了项芸婧的房间门口,枕月是真的很害怕秦珩洲还在里面,她重重地咳嗽了好几声,拉住了项芸婧的手。
项芸婧转过头,不悦地看着她。
“我……咳咳……”枕月看了眼房门,颇有一种豁出去的感觉,她咬着自己的舌尖说道:“大嫂请你救救我吧!”
“秦珩洲打我,他家暴我!”
这话却是震惊得项芸婧停止了一切动作。
但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三个男人也一起怔住。
枕月感受到炙热视线,缓缓转过身。
看见了直勾勾盯着她的秦珩洲。
以及,在这男人的身后,还有──他的大哥,与秦老爷子。
第70章 未来继承人
室内如死一般的寂静,连墙上挂着的古董钟表似乎都停止了走动一样。
枕月大眼瞪着小眼,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她真的只是情急之下,为了吸引住项芸婧的注意力,而炸裂地随口一说。
没想到会说到正主以及正主的哥哥和爸爸面前。
率先做出反应的人是项芸婧,她即便不是很喜欢枕月,在听到她自己说被“家暴”了以后,还是立刻将她护到了自己身后。
怕秦珩洲被当众拆穿,会因为恼羞成怒而再次对这个小姑娘动手。
这毕竟是涉及原则性的问题。
项芸婧的丈夫,也就是秦珩洲的大哥,本就长得严肃古板,此刻两撇浓重的黑眉紧紧拧在一起,指着秦珩洲问道:“你怎么能动手打女孩子?”
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能忍受这种问题。
包括秦老爷子在内,也很不悦地质问着自己的这个小儿子:“是真的吗?”
“你给我跪到书房去。”
枕月逐渐意识到了事情后果的严重性,兴许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可能在潜意识里心疼着这个男人,所以不由自主地就想为他解释。
虽然情况将会对她很不利。
因为她现在只是秦家的一位客人而已,说谎是要遭唾弃的。
“其实,我……”枕月刚准备开口,话都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打断了。
秦珩洲什么也没解释,淡淡一句:“我错了。”
他是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
但也因此而招到了自己父亲的谩骂:“打女人,真是个混帐东西!”
秦老爷子背着手,生气离开。
项芸婧夫妇也摇着头回各自房间了。
枕月则是灰溜溜地跟着秦珩洲去他的卧室里,门一关上,她就迫不及待地解释道:“我如果刚才说我是口误,不是故意的,你相信吗?”
“秦珩洲,你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你爸爸还有你大哥,他们应该不会动手打你的吧?”
男人一回房间,就去了浴室里。
没有完全关上的玻璃门,传出了水流的声音。
他好像开始洗澡了,反正就是不理她。
“你干嘛不理我嘛?那我也是担心你还在那个女人的卧室里,才瞎编的借口而已。”枕月有些不开心了起来,坐在床边,低下头,小声埋怨着,“谁让你已经出来,都不给我发个信息的。”
这也不能全部都怪罪她的头上来吧?
浴室内,秦珩洲仍然没有出声。
枕月眉心紧紧蹙在一起着,她脸颊有些涨红,忍不住拔高音量说道:“我现在去找你的家人解释,总行了吧?”
就让她一人做事一人当好了!
刚才这狗男人打断她准备自我否认的话,就纯属是闲的。
枕月坐下的时候,不小心把拖鞋给踢远了,她一边找着鞋子,一边自言自语道:“我去,我这就去。”
“并且还是拖着为了某个人散步而又累又疼的腿去。”
下一秒,秦珩洲终于走出了那间浴室。
他的手里还多了只木桶,看形状,好像是泡脚用的……
枕月嘴唇微张着,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已然半蹲下,将她的脚拿进了那只装满水的泡脚桶里。
水温正好,不冷不烫。
枕月的脚在接触到温水的一瞬间,仿佛全身细胞都舒展开来了,连脚趾头都忍不住分了开来,她又想说话。
“闭嘴吧。”秦珩洲直接打断了,又从浴室里拿出一条干净的白色毛巾,搭在木桶边上。
他虽然语气听着很凶,但眉眼温柔,刻意戏谑道:“现在怎么跟个小老太婆一样,话越来越多了,嗯?”
“小老太婆”四个字,令枕月瞬间垮了脸。
不过念在泡脚实在是很舒服的份上,她伸了伸手,不想计较,抬起头问道:“你去项芸婧的房间里有发现什么东西,或者是找到了什么吗?”
秦珩洲神色晦暗了一秒钟。
他很快收敛好所有的情绪,淡淡回答道:“没有。”
说得越少,也就越坚定,越没有破绽。
──好像,他自己都可以忘记自己的口袋里此刻正装着什么。
枕月还想开口的,秦珩洲却已经站起了身,他开口道:“你泡好了脚,就先休息吧。”
“我去书房里找一趟老爷子。”
*
项芸婧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习惯性地如同往常那样,先往梳妆台前一坐,准备摘下身上的所有首饰。
她先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然后又摸了摸脖子和耳垂,全部都空荡荡的。
才反应过来,今天戴出门的所有饰品,全部都已经送出去了。
项芸婧眯了眯眼,看向面前干净的镜子。
蓦地,通过镜子的折射,她发现自己身后的柜子似乎有人动过,连那上面摆着的烛台都移动了不起眼的几厘米。
起身走过去以后,项芸婧“哗──”地一下,拉开柜子的抽屉,将里面摆放着的物件,用眼睛一个一个扫描过去。
果然,是少了样东西的!
她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眼眸,很是镇定自若。
又坐到梳妆台前,这一次,还把手机给拿了出来,连接到这屋内的某个房间画面以后,戴上耳机,安静地监视了起来。
秦老爷子专用的私人书房很宽敞,房间内放了不少又大又厚的保险柜。
他背对着门,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听到门开,有人走进来的动静声后,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用铿锵有力地话语问道:“你确定那女人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么?”
“秦珩洲,我打算选你当秦家未来的继承人。”
这话如雷贯耳般惊彻。
秦珩洲还算淡定,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只不过,眸底明显更深邃了几分。
老爷子转了个身,缓缓从太师椅上站起,他同样不将神情在脸上流露,声音犹如洪钟一般,“你的年纪,确实也可以成家立业了。”
“既然已经弄出了孩子,也用不着打掉。不过,孩子的母亲……”
势必影响很多。
秦珩洲深知这话中的言外之意。
父亲无非就是要他在女人与秦家未来继承人的位置之间,做个二选一。
他不苟言笑,周遭空气也跟着清冷起来。
半晌后,慢条斯理地开口打断道:“等孩子出生了。”
──“我只留下孩子。”
第50章 你也不要我了
夜深之时,月朗星稀。
枕月早早地就躺下,已经睡着了。
她不知道秦珩洲具体出去了多久,不过,这男人走回卧室时,虽然蹑手蹑脚的,却还是惊醒了浅眠之中的她。
枕月感觉到,原本落到胸口处的蚕丝被子被拉到了她的脖子上。
秦珩洲正在给她盖着被子。
揉了揉惺忪睡眼后,枕月撒着娇,嗓音黏糊糊地喊道:“抱抱!”
站在床边的男人一愣,哑声回答道:“我还没洗澡。”
下一秒,枕月直接举起手臂,勾住了秦珩洲的脖子,她上半身微微坐起,带着暖意,紧紧贴了上去,小声地说道:“我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
“梦到宝宝出生以后,你家人把它给抢走了,你不帮我,你也不要我了……”
秦珩洲怔住,喉咙口发干。
半晌以后,他才回过神,将枕月塞进了被子里,低声说道:“放心。”
“等查出来了,我就带着你搬出去。”
枕月重新躺回床上以后,翻了个身,双腿夹住抱枕,就又睡了过去。
依旧睡得不算熟。
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看到了关紧门的阳台上,站着一道黑色削瘦的身影,虽然是背对着的,但白色烟雾缓缓上升着。
秦珩洲竟然又抽起烟来了。
他是发生什么心烦的事情了吗……
猩红的一点火光在黑暗之中,闪闪灭灭。
秦珩洲趴在栏杆上,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一根正在燃烧的烟,他没有抽几口,任由夜风将烟一点一点削短。
漆黑的眸子里,深不见底。
好像藏满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夜晚很寂静,万物无声。
烟灭以后,秦珩洲又吹了会儿冷风。
等身上的味道都散尽了,才回到卧室。
*
晨光微明,天空一片浅蓝明净。
秦珩洲起床以后,要去公司。
卧室内窗帘没拉开,他索性开了一盏不算太亮的台灯,等洗漱好以后,坐到了床边,揉了揉斜着睡觉,恨不得占据了整张床的小姑娘。
“今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公司?”
枕月踢了一下身上盖的被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去!”
“我又不是有病,没事给自己找个班上干嘛?”
她倒也不至于一整天都在秦家赖着。
翻了个身后,懒洋洋地喊道:“我今天要去找我的朋友玩!”
秦珩洲敛了敛神色,笑着反问道:“是你那个开蛋糕店的朋友吗?”
他竟然还记得一点!
枕月点了点头。
紧接着,她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收到了一条新的讯息。
拿起一看,是转账到账的提示。
【已收款500000元】
枕月有些不解。
“去玩吧,顺便请你朋友吃顿饭。”秦珩洲淡淡说着,还想起了那辆玩具车的事情,他又开口道:“东西从国外买回来的,估计物流还要几天。”
一大清早,枕月就有财神爷降临在枕边的感觉。
她此刻是一点困意也没了,从床上坐起后,歪着脑袋,笑眯眯地喊道:“哇塞,谢谢!”
“谢谢什么?”秦珩洲忽然问。
“什么什么?”枕月也懵了,拧起眉头。
在男人耷拉下眼皮后,她跪在床上,快速亲了一下他的侧脸,嗓音清甜:“谢谢老公!”
秦珩洲怔了怔。
有一瞬间,他就好像一个未经情事的小男孩,竟然还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发烫发红的脸颊。
枕月说完以后,就下床穿着拖鞋去了卫生间里,她留下了一句解释:“一会儿就去楼下这么演一遍。”
早上的秦家似乎没什么人在。
枕月说了去找何盼宜吃早餐,秦珩洲也就没催她在家里吃,还顺便在去公司的路上,拐了几个弯,将她送到了甜品店门口。
店里的橱窗内已经摆了两排新鲜可爱的杯子蛋糕了,标价很实惠,才十元一个。
枕月摁了摁柜台上的铃铛,开口喊道:“美女老板,给我来两万五千个杯子蛋糕!”
一听这话,何盼宜举着铲子就从后厨冲了出来,破口大骂道:“要死啊,哪里来的疯子出门了?”
下一秒,店内就自动响起了首款到账的机械音,“您已成功入账二十五万元整。”
枕月笑着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解释道:“早上我的金主给的钱,让我请你吃好吃的,我就直接分你一半啦!”
何盼宜眼泪汪汪,致以最崇高的感谢,“呜呜呜,谢谢爸爸和妈妈。”
她可以一年的房租都不用愁了!
最近甜品店的客流量不多,何盼宜接的都是一些线上的订单,今天就有个展台蛋糕布置,她先给枕月泡了杯花茶,继续进后厨忙碌着。
“月月啊,你都不知道,我最近遇到了一个超绝智障,他在微信上问我一款盒子蛋糕买了送不送图片上的勺子。”
“我说送,他让我不要送,因为他要和他的女朋友嘴对嘴吃。然后你知道吗?蛋糕送过去,我没给他配勺子,他就投诉我,并且还要我给他全额退款!”
何盼宜激动到都快要挤爆手里的奶油袋子了。
她长吸一口气,用手掌给自己扇着风,“见识过这种极品以后,现在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震惊了。”
枕月低下头,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热茶,是淡淡的柚子菊花味,很清新,也很好喝。
她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着。
──“我怀孕了。”
“怀孕算得上什么?”何盼宜下意识地说。
蓦地,她手中的裱花袋爆了,白色奶油飞蹿得到处都是,何盼宜什么也顾不上,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枕月的面前,恨不得抓着她的衣领摇摇她。
“枕月,你刚才是说了什么东西啊?”
相比之下,枕月是真的淡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以后,又说了一遍:“我怀孕了。”
孩子不用想,也知道父亲是谁。
毕竟她就有过这么一个男人。
何盼宜从震惊之中缓缓回过神来,她坐到了枕月身旁,仔仔细细地为她分析道:“那你这下是真的可以假戏真做啦?”
“什么假戏真做?”
枕月被何盼宜下意识地推了一下,后者又意识到她现在怀着孕,很不好意思,还自己打了自己的手一巴掌。
何盼宜开口道:“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说实话,你是喜欢你天天挂在嘴上的那个金主的吧?”
“现在孩子都有了,就跟着你的心走呗。不然,你也不是个会恶心自己的人。”
难不成能够接受怀一个根本就没感情的男人的孩子?
这根本就不可能。
枕月端起茶杯的动作都一僵,她似乎一直在回避思考着这个问题。
但事实确实如同何盼宜所说那样。
如果她对秦珩洲没有感情,怎么可能有留下这个孩子的想法,反而只会将这当成是阻碍她利益的绊脚石。
所以,她真的动心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必须有所行动才行。
枕月眼眸闪了闪,神情一寸一寸变得冷淡起来。
第72章 臣服
何盼宜今日接的甜品台蛋糕的活,“工程量”很大。
她还浪费了一袋奶油,现在顾不上收拾厨房,又要重新装袋裱花。
“你一个人来得及做吗?我来帮你吧。”枕月扎起原本披散着的长发,露出了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她今天佩戴的项链很简单,是之前秦珩洲送的情人节礼物。
扣紧在一起的两个满钻双环,在锁骨上,闪烁着熠熠光辉。
枕月撩起了毛衣袖子,洗好手后,戴上了一次性的手套。
她也不做抹奶油装饰的那些难活,仅仅在透明的杯子里挤上一层奶油,再压一块蛋糕胚,就交给了何盼宜。
然而,手举了老半天,那蛋糕杯也没人接。
“你愣着做什么呀,不怕订单超时扣钱吗?”枕月抬起头,狐疑地询问着。
突然间,她的腰就被抱住。
何盼宜抱着她,还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说道:“月月,你辛苦了。”
“你要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很棒很棒。”
枕月似乎完全没有料到。
她木讷地定在原地,感受着拥抱带来的温度,连眼睛都忘记眨了。
不仅如此,何盼宜松开她以后,还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笑嘻嘻地对着里面还只有芝麻粒大小的“小种子”,温柔喊道:“小家伙。”
“别太折磨你妈妈,等你平平安安的出生后,干妈免费管你以后一辈子的小甜品!”
枕月不知不觉间,热泪盈眶。
她也不清楚自己具体是被哪句话给感动到了,以前看再悲情的电影都无动于衷,现在竟然变得这么脆弱、矫情。
或许,真的是太久都没被夸奖过了吧。
“你哭什么啊,傻丫头!”何盼宜及时发现了枕月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本来想假装取笑她一番的,自己却也突然酸了鼻子。
她用指腹轻轻抹去了枕月眼角的泪水,宽慰道:“不管怎样,迎接新的生命是喜事。”
“月月,我们真的都长大了,那个高中晚自习时,最爱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跟我聊她小时候喜欢的哥哥的小女孩,现在都已经要当妈妈了呢!”
──是啊,都已经要成为人母了。
枕月微微仰头,收回所有向下流的泪水,大概是觉得自己滑稽,她突然笑出了声,虽然眼角依旧还是亮晶晶的。
刚才何盼宜说的最后一句话,倒是将她的思绪全部都拉回了从前。
跟着父母一起参加的那场隆重晚宴,但她被遗留在自助式的餐台前时,隐隐约约听到了另外一个孩子的哭声。
她当时还小,穿着水晶钻石的公主鞋,忘记爸爸妈妈的叮嘱,循着那哭声响起的方向,好奇地跑了过去。
在一片枯黄无人的草地上,看到了一个比她高出些许的小男孩,不远处,还有一条露着锋利牙齿,浑身都是黑色斑块的巨狗,正盯着他。
仿佛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那条狗就会立刻扑上来。
小男孩渐渐止住了哭声,像是认命了似的。
他只记得,妈妈最后教给他的是──要做一个男子汉。
所以,他睁开着眼睛,直视“恐惧”与“死亡”。
壮如牛一般的巨狗,微微向下压了一点头,准备朝着面前的人肉猎物扑过去。
是在这时,枕月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地上捡起一根细细长长的树枝,好像是她的魔法棒似的,挡在了小男孩的面前。
她脆生生地喊道:“坏狗狗,不许你欺负人!”
狗当然是听不懂的。
连续饿了好几天,它只清楚,自己又多了一个细皮嫩肉的可口食物。
那泛着点褐色的瞳仁,充满凶相。
小枕月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巨狗就先朝着她扑来,身后的小男孩抓住她就开始跑,知道他们的速度比不过一只成年猎犬,便躲到了一个狗钻不进去的树洞里。
狗追来以后,始终嗅着气味,徘徊在树洞边。
蓦地,它与枕月对视了一眼,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开始拼命用头撞那因为枯萎而脆弱不堪的树根。
枕月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害怕,开始一抽一噎地哭了起来。
她的魔法棒也折断了。
不能保护旁边的小哥哥。
“我出去引开它,你往别墅的方向跑。”小男生冷静地说着。
他正要钻出去,手被拉住了。
眼前的小女孩不仅身上的公主裙脏了,就连脸也像只花花的小脏猫,她摇着脑袋,怯生生地说道:“哥哥,你不要走。”
周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味,就在腐烂的树根即将被撞得倒下时,枕月先抱住了面前的小男孩,护着他。
明明她自己都在哭鼻子,却还要强装坚强地说:“窝可以保护你的!”
还以为是一起死的结局。
突然,远方传来了一阵吹哨声。
那狗听到以后,便朝着哨声响起的地方跑去了。
此时,别墅那边已经因为枕月的“走丢”,闹成了一锅粥。
从树洞里出来以后,枕月又变得笑嘻嘻了起来,她在孩童时期,忘性是真的很大,明明才经历过生死场面,这会儿都能牵起帅气哥哥的小手了。
“哥哥,我们一起去那边吃好吃的吧?”
小枕月一脸期待,却被甩开了手。
她站在原地迷茫着,委屈地咬紧了嘴唇。
没过几秒钟,刚才的小男生走远又折回,亲自给她指路,教她这个笨蛋要怎么回去。
后来,枕月在生物课上学到了那天自己遇到的动物──鬣狗,一种强壮而凶猛的肉食性动物,主要分布在非洲大陆的草原和沙漠地区。
她真的是因为“读书少”而胆大妄为,当时竟然还敢主动凑上去,用树枝挑衅那么可怕的动物。
所以,对那时保护了她,还说要出去引走鬣狗的小哥哥,格外感激。
不过他们再也没有见面过了。
爸爸妈妈也说,那栋豪宅的主人根本就没有养过什么鬣狗。
枕月一不小心将奶油都挤多了。
她用勺子挖出一些,莫名扯了扯唇角,有几分苦涩地说道:“可是我找不到他。”
“我也找不到最初那个勇敢无畏的自己了。”
这大概就是物是人非吧。
她小的时候还不止一次做梦,未来长大了要嫁给那个一见钟情了的帅气小哥哥!
“没关系,你现在已经找到了另外一个对的人,不是吗?”何盼宜笑着说道。
这一次,枕月也会心一笑。
她没再逃避,选择回答,“是。”
──所以,她也要主动出击了!
让某个男人,就算没感觉,也要强行爱上她。
她做这段感情里的“鬣狗”。
那么,身为“猎物”,就只有乖乖臣服的唯一选择。
第73章 亏心事
甜品店的厨房内,说笑声不绝于耳。
枕月一边帮忙,一边和何盼宜聊着高中时期发生的趣事,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就流窜了。
直到她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叮”的一声,有新消息进来。
枕月摘下了一次性手套,打开查看。
秦珩洲:【午饭也和你朋友一起吃?】
枕月只简单地回复了一个【嗯】。
这种问题应该根本就不需要确认吧?
没想到,秦珩洲那边也回复得很快。
他问:【你们早上不是已经一起吃过了?】
枕月自动脑补了这男人皱着眉头发问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一定会很好笑,她的唇角也不自觉地跟着上扬了起来。
指甲在屏幕上“啪嗒啪嗒”地打着字。
【本来和朋友之间,一般都是约的午饭呀。】
【秦珩洲,你想做什么?】
公司正在进行新员工面试,秦珩洲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等下一个人进来的空隙,拿出手机看着。
他眉毛挑了挑。
这小姑娘真是跟他越来越没礼貌了。
竟然直接打全名。
秦珩洲单手在屏幕上打着字,准备回复。
蓦地抬眼,他瞥到了下一位面试者的名字,呼吸一滞,连带指尖微微颤抖,将信息误触,直接发送了出去。
面试者也已经走了进来。
“叮──”
手机又收到一条新的讯息,枕月拿起一看,皱了皱脸。
【没事,你好好弯】
弯?玩?
她轻笑了一声。
没想到秦珩洲竟然也有打错字还没有发现的一天。
何盼宜已经将需要烤的蛋糕全部都塞入进了烤箱里,她一回过头,看着枕月对着手机傻笑,心中立刻了然。
“月月,不然你就回去吧,我今天要去一家公司里布置甜品台,下午应该挺忙的。”
枕月收起了手机,反问道:“不用我陪你吗?”
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何盼宜却突然朝她神秘一笑,回答道:“不用,一会儿我有个学徒会去帮忙的。”
枕月神色一喜,也笑着回答道:“不错呀,何师傅,都有学徒啦!”
她觉得自己的好朋友能做她自己从高中时就喜欢的事情、梦想,真的很好很好。
“行了,给你打包个蓝莓芝士蛋糕,快拿着去找你男人吧。”何盼宜去前面的橱柜里装盒了一块圆形蛋糕,递给枕月。
*
正午时分,秦珩洲刚结束“贴身秘书”岗位的面试。
他站在私人电梯里,微微靠着墙壁,敛起的眼眸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显得整个人的神色都有几分疲惫。
身旁,助理翻阅着手里一叠已经面试过了的资料,视线停留在一张名为“穆柯薇”的简历上,他说道:“预估这位穆小姐最后的面试综合得分,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她会是您一直要找的……”
助理的话还没有说完,秦珩洲就打断了,他嗓音冷淡,“去查一下。”
电梯停稳,两扇门自动向旁边拉开。
助理刚应下吩咐,抬起头,一看到枕月就站在电梯外面,仿佛见鬼了似的,大声喊道:“呀,是枕小姐来了啊!”
他明知刚才电梯内的对话不会传出去。
但此刻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心里就是慌得厉害。
“里面是藏着什么美女吗?”枕月见状,在电梯里探头看着,也很纳闷:“你俩那么心虚做什么。”
秦珩洲缓缓直起身,朝电梯外面走去。
他顺势牵起了枕月的手,带过她刚才的话题,低声问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不是要陪你朋友一起吃饭么。”
“我思考了一下,觉得你好像更可怜,所以就来陪你了呀!”枕月把手里的蛋糕盒子交给了助理。
除此以外,她也没带其他的“午餐”过来。
助理恨不得能有个借口可以快点溜之大吉,他主动提议去帮二人买午餐,甚至还叫了另外一个同事送进办公室里。
深怕枕月会逮住他,问些什么。
枕月这会儿其实不太饿,打开食物的包装盖以后,也不去吃,她坐在一张高凳椅上,脱了鞋,一点儿一点儿,从上到下,慢慢挑拨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双手撑起着下巴,那眼神妩媚而动人,仿佛能够拉出丝来。
令整间办公室的气氛都变得旖旎了起来。
秦珩洲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吃着午饭。
他仅仅只是掀了掀眼皮,就注意到了眼前令他“血脉贲张”的景象。
不知何时,枕月连身上的外套都脱掉了,内里穿的是一件简单紧身的针织衫,将她身材勾勒得很完美。
宽敞的大圆领口,若隐若现着什么。
偏偏她自己还不老实,刻意弯下着腰。
──白到有些晃他的眼。
口中的米饭索然无味,秦珩洲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眯起眼眸,他嗓音有些沙哑低沉,“枕月,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
“是又看上什么贵的东西了?”
反正他的副卡都在这小姑娘那里了。
大可以拿去,直接刷。
枕月摇了摇头,眼睛明亮,日光灯下,连同那条黑色的眼线都内外勾挑着,她又装作不经意地在桌下,轻轻踢了踢面前男人的腿。
“到底想做什么?”秦珩洲语气都似乎有些急了,手腕上,青色筋脉凸起着。
枕月强忍着唇角的笑意,切开一小块那桌子上的蓝莓芝士蛋糕放进嘴里,奶油很多,有一点粘到了她的唇边。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
一字一顿地回答道:“勾、引、你。”
那眼神倒是清澈无辜,翘起来的睫毛又卷又长,在空气中不停扑闪着。
好像在反问──难道不可以吗?
秦珩洲终于忍耐不住,咬着后槽牙,粗粗地骂了一声。
他还尚且有着几分理智,能够克制住体内的冲动,“我问一下医生。”
“你是不是孕期激素水平不太正常。”
除此之外,他倒是严格遵循着医嘱。
枕月都快翻起白眼了。
她走下位置,一只手扯起座位上的男人,胸前的领带,微微高出一些的视角,令她可以完整欣赏着秦珩洲脸上的每个神情。
捕捉到这男人脸上一丝转瞬即逝的惊慌后。
枕月笑了起来,神色明媚,她手上又用了些力,将秦珩洲的脸拽到了自己嘴边,小声耳语道:“又不是只有一种方式。”
“秦珩洲,好几天了,你都不想我的嘛?”
秦珩洲眉心微动。
枕月的目光也缓缓下移着,勾起的唇角弧度愈发笃定,带着一丝小小的狡黠。
然而,下一秒,面前的男人却将她推开。
秦珩洲眼底一片漠然,恹恹说道:“能不能别闹了。”
第74章 贴身秘书
落地窗外的阳光照射进办公室内,有些刺眼。
枕月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紧紧捏着,一阵又一阵的钝痛感不停沿着身体内的血管,到处蔓延。
面前的男人已经站起身,单手扯了扯脖子上的领结,松开了些。
他走到了对面的椅子旁,拿起搭在上面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将她包裹住。
秦珩洲声音很淡,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不想吃午餐就倒掉。”
然后,他又坐回了位置上。
全程没有用正眼看她一眼过。
枕月垂荡在身侧的手,攥紧成了拳头。
她指尖很冰凉,彷佛麻木了似的。
半晌后,才烦躁地抬起手,向后抓了一下自己头顶的发丝,不耐烦道:“秦珩洲,我承认你对我而言,是很有魅力。”
确实,就如同何盼宜说的那样,她从来不会是个舍得恶心自己的人。
哪怕金主再怎么有钱,她如果看不上对方的脸、身材,都不会轻易妥协的。
在哥哥“送”她进酒店房间的那一晚,为了自保清白,她会毫不犹豫地拿出那把藏在包里的水果刀。
闻言,坐着的男人微微靠向了身后的椅背,眯起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
似乎在等待下文。
枕月深吸了一口气,笑了起来,瞳仁透亮,“但对一样东西,最好的祛魅方式,不就是拥有吗?”
然后,她便同时拥有了“丢弃”的权利。
这话其实在很贬低着秦珩洲。
不过,他本人却不甚在意,只是轻微地单挑了一下左边眉毛后,反问道:“你说完了?”
“说完可以继续坐下来吃饭了么。”
像是一拳头捶在了松松软软,毫无攻击力的棉花上。
枕月瞬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坐到椅子上后,整个人都快要滑下去了。
秦珩洲却轻笑了一声,交叠起两条腿,他身子微微前倾着,懒洋洋试探了一下对面那份饭的温度。
──还好,没有凉掉。
枕月拿起了手边的干净勺子,恶狠狠地挖起一块全是精肉的红烧肉,放进嘴里。
味道其实没有太好。
她鼓起腮帮子,一边盯着坐在对面看她的男人,一边用力地咀嚼着。
忽冷又忽热。
她还真是,一点都琢磨不透这个男人了。
没继续吃几口,枕月就推远了面前的食盒。
那个男人已经坐到了办公桌前,低头处理着事物。
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枕月非常看不惯秦珩洲的这副嘴脸。
她一定要也惹他生气一次,才算扯平!
于是,枕月半躺到了沙发上,绑好秦珩洲之前给她用的那张副卡后,气定神闲地开始逛起了各大奢侈品牌的官网。
低于六位数的,都已经入不了她的眼。
她就要乱花钱,就要让秦珩洲气死!
“先买个这个圆桶包吧。”枕月随便往购物车里了加了五个颜色,就直接付款了。
秦珩洲是完全没有什么情绪的。
扣款短信收到的那一刻,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而已。
不贵,才十来万的小玩意。
下一秒,枕月开口道:“正好感觉你家没什么花瓶,到时候就用这个包来插花。”
她说完,抬起头,偷偷打量了那正在忙着工作的男人一眼。
秦珩洲还有空点点头,评价道:“嗯,挺有创意。”
这点羊毛,看来还是掉少了!
枕月继续疯狂地下单,包包、衣服买多了没意思,她看得都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甚至连路易威登的棺材和普拉达的装尸袋都买了。
秦珩洲仍然表现得丝毫不心疼。
觉得手机屏幕一闪一灭,打扰了他工作,干脆开了静音以后,阖上放在一旁,任由枕月造作。
反正赚钱的目的无非也就是再花出去。
他还贴心建议道:“要不先把答应你的房子买了,省得到时候东西都没地方放。”
枕月无言,她已经买到眼睛发酸,手臂发抖了。
该死的副卡竟然还没有限额。
缓了好一会儿,枕月才大声喊了一句:“算了!”
她没有真的放弃,又爬起来,一边在手机上搜索着什么,一边说道:“我决定买点你对家公司的股票好了。”
这才是真正的利敌一千,自损八百万!
话音刚落,办公桌后面就射来一道凌厉的目光。
枕月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她意识到,她不能怂才对!
秦珩洲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右手食指屈起着,敲打着桌面,他低声道:“你买吧。”
“到时候破产了,没有钱给宝宝买奶粉,要卖你的那些漂亮裙子、首饰时,别哭鼻子。”
“凭什么是卖我的东西?”枕月当场就不乐意了,拧着眉头质问道。
她大胆迎上男人考量的目光,继续说道:“没钱了,就你出去卖……”
秦珩洲倒也没跟她这种幼稚的话计较。
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后,他嗓音沙哑地开口道:“买累了就去睡个午觉。”
“等醒了再接着继续买,也不迟,”
是个不错的好提议。
枕月也打了个困倦的哈欠,她虽然很想去休息室里,但强烈的“报复心”让她硬撑着,走到了男人身旁。
她瞥了眼桌上的纸,都是些个人简历。
上面的求职岗位全部都填的一样。
“贴身秘书?”枕月不自觉地开口说出了声音,念出了岗位名称,她的视线在被放在最上面的两张简历上来回徘徊,看着那格子里贴的证件照,分别是一男一女。
枕月想也没想,指着左边一份说道:“选男的,就选这个姓吴的当你的贴身秘书,听见没?”
秦珩洲似乎没放在心上,微微转过了些身子,笑着说道:“你不看个人能力就选男性。”
“这是职场里的性别歧视。”
枕月撅了一下嘴巴,语气有些无理取闹了起来:“那我不管,你就是不能拥有一个女性秘书,甚至还是贴身的秘书。”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找补道:“反正优秀的人才不管在哪里都不会被淹没的,不然你就给这个叫穆柯薇的女孩子换个岗位。”
谁让这女生的证件照,看着还挺漂亮的。
身前的男人依旧不说话,抿着嘴唇。
枕月晃了晃他的手臂,拖长着的小尾音像是在撒娇一样,“秦珩洲,你到底听见我说话了没有嘛?”
她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所以又开口说道:“不然你来挑战一下,你能容忍我跟异性的关系到第几级?”
第75章 今晚就搬出去
秦珩洲拒绝一切无聊的东西,尤其是这种所谓的测试,完全没有意义。
但是他看枕月认真,此刻正瞪大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要是拒绝,估计又会惹到她生气。
他也只能妥协,将这站着的小姑娘拉到自己腿上坐下,笑着说道:“好,你来说我回答。”
枕月小声地“哼”了一下,顺势勾住了身前男人的脖子,靠在他的身上。
和异性的关系容忍度的测试题是她之前在网上看过的。
枕月想了想,先提醒道:“你要保证,一定要如实作答。”
一个无聊的小破测试,还要保证。
秦珩洲配合着,也只能“嗯”了一声。
要不是宝贝腿上坐着的这个,他是真的开始烦了,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压制的脾气,低声回答道:“不用保证。”
“我有多包容,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枕月“切”了一声,打开手机,念出第一行的字,“第一级,和异性见面会打招呼。”
她说完就转过头,看向了秦珩洲。
这男人似乎皱了皱眉,不答反问:“是你主动打招呼?”
压根儿就是和题目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别管那么多呀,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枕月不乐意地嘟囔着,视线死死盯着面前这个下颌线锋利凌厉的男人。
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秦珩洲沉吟片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打呗,知道你是有礼貌的小女孩。”
“说不定路上踩到坨屎,你也会打招呼。”
枕月一愣,总觉得这话隐隐有些不太对劲。
像是在骂她,又没有真的骂似的。
她又不明不白地开始了下一条内容,“第二级,有异性的联系方式。”
“你刚才是不是还没说零级?”秦珩洲突然打断。
他又又转移话题!
枕月气到脸颊都有些涨红,恨不得拍一下这个男人,她拔高着音量说道:“你就照我问的来回答,根本就没有什么零级好吗!”
蓦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男人反应异常,不会是已经在吃醋了吧?
枕月突然好心情地勾了勾嘴角,更贴近身前的男人一些,披散下来的长发也刺挠到了对方的皮肤上。
她眼里的坏笑很明显,打趣道:“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说自己很包容来着,还问我……”
“宝宝。”秦珩洲突然出声,打断了她要继续讲的话。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透着几分阻挡不住的无奈感,“我是觉得你还是应该尽量删掉那些阿猫阿狗的联系方式,现在外面的坏人那么多,你是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
──竟然把除他以外的异性,都说成是阿猫阿狗。
枕月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这男人的胸膛,大声回答道:“不用你教,我早就成年了!”
“快点继续,下一级,对异性偶尔的关心。”
秦珩洲这下是真的开始不爽了起来,几乎咬着后槽牙在问:“对方是残疾?”
枕月也不爽。
不明白为什么问这男人不管哪个问题,他都要先反问一句。
瞥了她一眼,这下,没要枕月先开口,秦珩洲也压低着嗓音,自我回答道:“残疾人就可以。”
网上的下一级是经常约着打游戏,枕月平常自己都不怎么玩那种联网的游戏,她便跳过了,直接问道:“那如果是,生日和异性之间互相送礼物呢?”
秦珩洲嗤笑一声,语气有几分轻蔑的意味,“别你们的生日正好就是情人节。”
“行,接下来是我经常把对方挂在嘴边,还会单独约他吃饭看电影。”枕月又继续说道。
秦珩洲已经不想装了,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他眼眸中划过几分愠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枕月,你就当我死了呗。”
“或者我是你跟那个约单独吃饭的男的之间的小三,今晚我就收拾好搬出去,把房间留给你们单独看电影。”
枕月想说,一切都只是假设性问题而已。
然而,她根本就没有一个能插嘴的机会。
秦珩洲眼眸漆黑,滚动着脖颈间突出的喉结,嗓音一片沙哑:“等以后孩子出生了,我再回来给你们当保姆。”
“满意了么?”
──到底是谁在满意啊?
枕月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强行转移了这个狗屁测试题,她含着下巴,认真地说道:“所以,你也不准选女性当你的贴身秘书,工作也不行。”
“因为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懂了吗?”
反正看简历上批注的综合得分,也是那个姓吴的小伙子是第一名。
如果秦珩洲想留下人才,第二名可以分配到更合适的岗位上呀!
她这也不算是“职场歧视”。
等了一会儿,秦珩洲忽然笑出了声音,胸膛也跟着起伏着,他身上的严肃气场慢慢散开,懒洋洋地回答了一句,“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
看枕月因为这种事情而生气懊恼,他莫名心情很好,视线也渐渐下移,盯住了这小姑娘的嘴唇。
又粉又嫩的。
察觉到身下的男人直起腰,想贴上来。
枕月立刻缩了一下,两根食指叠在一起,像比划了一个“X”似的,封印在秦珩洲的嘴唇上。
板着脸,拒绝他,“不准你亲。”
谁让他刚才先拒绝了她的!
明明“帐篷”都支起得老高老高了。
难不成要在办公室里露营吗?
突然,有人在外面敲办公室的门。
助理小心翼翼地从门缝之中露了个脑袋出来,他小声说道:“那个……秦总,外面有位客户想要见您一面。”
好险!
他差一点就说出对方的姓氏了。
毕竟枕小姐还在办公室里呢。
秦珩洲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助理才接着说道:“是刚才那位面试的穆小姐想要单独见您一面。”
秦珩洲愣了愣,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已经自动关上门的办公室,半晌后,才出声问道:“她人在哪?”
助理摁了下行的电梯。
*
办公室内,只剩下了枕月一个人。
她又打了个哈欠,却还是不想去休息室里午睡。
百无聊赖之际,那份放在右边的简历突然又闯入进了她的视线里。
枕月拿起,翻看了起来。
面试者的名字叫穆柯薇,原来她也是当地人,不过上完小学三年级就去国外读书了,毕业后还有在五百强外企工作的经历。
很优秀。
是这个月才辞职回国,重新找工作的。
看着看着,枕月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第75章 小时候见过
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存在通讯录里的陌生号码。
枕月不想接,连续挂了两次。
没想到对面还能执着地打来第三通。
殊不知,项芸婧的脸都已经快要黑成煤炭了。
她一遍一遍地摁着重拨,是真的好不容易,才等到手机听筒里响起“嘟──”的一声,枕月瓮声瓮气地声音传来:“你是谁呀?”
“小枕!”项芸婧咬牙切齿一番后,颇为热情地开口,她起身走到了店内的一个无人角落,笑着说道:“我现在正在婚纱店里,和蒋家夫人一起陪她女儿试婚纱。”
“要不要也派个司机过去接你,一起来试下婚纱?”
这蒋家夫人与项芸婧关系要好,情同姐妹。
最近她女儿是有爆出快要结婚的传闻。
枕月却很纳闷,不解地问道:“我为什么要试婚纱?”
项芸婧立刻骂她是“傻孩子。”
她解释道:“你都已经怀孕了,还不如趁着现在月份小,不显怀时,抓紧和珩洲把婚礼给办了。”
“这难道不用来试试婚纱吗?”
枕月习惯性地拧了拧眉头。
她也没有拒绝,只是随便扯了个借口,说现在正在忙,晚点会考虑的。
虽然捉摸不透项芸婧内心打得算盘。
但她,好像确实想要顺水推舟。
──想办婚礼。
项芸婧也没强求,笑着挂断了电话。
不知何时,她的朋友赫然出现,用手掩着嘴,笑道:“你对你老公弟弟的婚事,倒是一直都很上心呢。”
“现在不反对也就算了,还帮忙安排起他们二人的婚礼来了?”
项芸婧眼角微微弯了弯,皱纹凸显着,她虚与委蛇地回应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能插手我小叔子的婚事似的。”
“我啊,也就应我们家老爷子的要求,做点份内之事罢了。”
不同的是,她自己也有些意料不到。
竟然有张“王牌”回到了她的手上。
那个女人──回国了。
事情跟着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呢。
电话挂断以后,枕月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痒的鼻子。
她觉得项芸婧这个女人真的很奇怪。
视线又不自觉地看了门口一眼。
枕月趴在桌子上,小声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要多久才能回来。
*
一楼休息室,装修简约大气。
米白色的沙发上,此刻正坐着一个短发女人,她坐姿优雅,身上一袭白色的职业装,搭在一旁的白色皮草则是高贵奢华。
都有几分,不像是刚来应聘的人。
毕竟那放在桌子上的一只包都要小几万了。
穆柯薇很从容,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杯子一放下,休息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秦珩洲淡淡扫视了一眼,低声道:“公司有规定。”
“不接受任何面试者的私下会面。”
穆柯薇笑了笑,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可你还是下来见我了,不是吗?”
跟在后面的助理默默退出,将空间单独留给了这二人。
他还尽心尽力地守在休息室外,以防止有其他任何“第三者”会进去打搅。
秦珩洲眯了眯眼,眸底一片冰冷与寡淡,他也没走近那张沙发,只是淡淡问道:“所以你有什么事?”
这话也算默认了──他先打破规定。
相比之下,穆柯薇似乎宠辱不惊,她的短发微微卷着,有一丝跑到了额头中间,用手指勾到耳廓后面后,才抬起头回答:“刚才面试地方的陌生人太多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说。”
“秦总,我们其实很早以前就见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秦珩洲眸色倏紧,神情有几分隐晦。
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自己垂在身侧的拳头。
──记得,肯定是记得的。
当年他第一次回秦家,被人困在了一片枯黄无人的草地上,不知道从哪蹿出来了一条鬣狗,似乎饿了很多天,拖在外面的舌头一直都在流着哈喇子。
他到底因为年纪小,是害怕的。
再加上母亲的“抛弃”,令他人生第一次有了就这样去死的想法。
不管怎样,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直面“死亡”。
他就是勇敢的。
就在那鬣狗即将朝着他扑上来的一秒,有个笨得不行的小姑娘忽然从他背后蹿出,还举着一根又细又短的树杈,说要保护他。
那狗的眼神明显就被更激怒了几分。
秦珩洲就算是想装死逃脱,都没有办法了,他只好拉着那个女孩子的手,寻找离得最近的掩护物。
可惜是个不堪一击的烂树洞。
外面的鬣狗不肯轻易放弃快要到嘴的食物,始终不停徘徊着,而他身边的这个小女孩竟然还敢偷偷透过那狭窄的树洞,闭上一只眼睛去看。
瞬间就使那条鬣狗“发疯”了起来,开始不停撞树。
一撞,也撞醒了他刚才“求死”的心。
那不是真正的勇敢。
甚至,他都没有身边的这个小女孩有勇气。
秦珩洲冷静下来,开口说道:“我出去引开它,你往别墅的方向跑。”
他正准备行动,衣摆又被拉住了。
小姑娘脸上还沾了泥土,脏兮兮地看着他,想哭又拼命忍住的样子尤其滑稽,她的声音却奶奶的,怯生生地说:“哥哥,你不要走。”
“窝可以保护你的!”
明明,她自己都吓得口齿不清了。
鬣狗撞倒树根的那一秒。
这个小女孩遵守诺言,紧紧抱住了他。
秦珩洲深刻感觉到了,他的心脏又开始重新跳动。
后来,他从秦家佣人的口中,不经意打探到,那天来参加秦家盛宴,年岁比他小一些的女孩子,只有穆家千金。
并且当时还因为走丢了,闹出不小的轰动。
否则佣人也不会记得那么清楚了。
只可惜等他有一点能力去找时,才得知那小姑娘已经被家里人送到国外去留学了。
这事忘不了。
他也,不想忘记。
秦珩洲缓缓从思绪中回过神,连自己的嗓子哑掉了都不知道,他喉结滚动着,反问:“什么时候见过?”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似乎认真思考了一番。
蓦地,朝他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穆柯薇回答的是。
──“我想,是在我们小的时候?”
第77章 全都对上了
枕月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等得很没意思。
她东看看,西摸摸,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无聊地踮着脚尖。
还顺便吃了几口桌子上的蓝莓芝士蛋糕。
很甜,奶油特别好吃。
──要不,她干脆也下去等那个男人?
休息室内。
秦珩洲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错愕之感,他反问道:“你确定?”
兴许是这反应太大了。
弄得坐在沙发上的穆柯薇都一怔,她缓了缓,笑容自信而从容地回答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不过,秦总,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在高中时见过你。”
那个时候,她所在的国外高中有回国来参观名校的活动,她报名了,那天正好见到了秦珩洲在大学里做演讲。
“您在大学时就创业成功,那次演讲时,您所分享的对一些金融市场的观点与看法,让我觉得非常有趣,这也是我后来高中毕业,会选择读金融学的原因。”
穆柯薇脸上的笑意很浓,眼中的崇拜之感也丝毫不加掩饰,她直言道:“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起,我就梦想能到你的公司来工作。”
秦珩洲眯了眯眼,瞥见这女人俏皮地向他眨了眨眼。
又说:“所以,就当现在是我私心之下对您表达一下,我小小的敬意吧!”
秦珩洲毫无反应。
半晌后,才淡淡回答道:“那也不是做秘书的岗位吧?”
穆柯薇无奈地耸了耸肩,话语间都有几分撒娇的意思了,“那还不是因为你现在只招贴身秘书这个岗位呀。”
“不过,我还是觉得如果在你的手底下工作,不管是什么职位,我都一定可以学到东西的!”
闻言,秦珩洲笑了一声,神情有讥讽。
他也不想装什么糊涂,倚靠在墙上,缓缓抬起了眼,“但是穆家的千金来我这里做个秘书。”
“说出去,会不会太难听了一点?”
穆柯薇也没否认。
她仰起了头,视线与站在休息室门旁的男人交汇着,唇角笑意荡漾,“听说您还没有结婚,不是吗?”
“正好我家里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可以找到一位靠谱的丈夫,或许您能帮我实现这个心愿呢。”
这话,开玩笑的意思很明显。
然而秦珩洲却黑下了脸,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语气还算保留着最后的温和:“如果穆小姐的话已经说完了。”
“就离开吧。”
休息室内的气氛瞬间僵硬了起来。
穆柯薇也渐渐意识到自己开得玩笑可能有些过了,她将双手规矩地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还没有说完!”
“我的上一份工作是在外企,虽然做的是与金融分析有关的工作,但是那间公司的总裁经常把我当作他的秘书来使唤。”
“什么会议记录、商务应酬、陪客户出差等等,这些我都干过。后来,那个男人甚至让我去他家里。”
因为实在忍受不了,穆柯薇便选择了辞职。
秦珩洲只是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反问:“所以呢,你算很有经验?”
他这态度其实很伤人。
穆柯薇咬紧了嘴唇,死死盯着。
她明明想表达的是,她很可以吃苦耐劳。
并不是那种仗着家世优越就随便摆烂躺平的女人,她的心中也有很雄伟的梦想!
抬起手腕,秦珩洲瞥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已经快过去小半个小时了。
估计楼上的小姑娘又要气得跺脚。
想到枕月那副模样,秦珩洲就忍不住想笑,他微微扬了扬眉,低声道:“我没什么时间听你讲过去的故事。”
“面试的最终结果,会通过公司人事通知的。”
秦珩洲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根本就没了解到我的毅力!”
在他身后,那个女人忽然歇斯底里地喊道。
仍然没能阻止秦珩洲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穆柯薇冲下了沙发,跑到门旁,她的眼神里隐隐透露着一股坚毅,甚至嗓音都有几分发抖,“你知道我有多怕狗吗?”
“我小的时候亲眼看见过一条要吃人的鬣狗,就是那种本来应该跑在草原上,能从狮子嘴里抢食,能咬死野牛、河马的肉食动物。”
“但是我的上一任老板要我帮他溜一只很大很凶的比特犬时,我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她不过是想先证明自己的能力,打破这群男人对女性性别的偏见。
然后,再获取努力向上爬的机会!
穆柯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缓解着自己的情绪,她也不想装了,一字一顿开口道:“秦珩洲,你也不要太惹怒我。”
“拿到你公司的一个秘书岗位,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
然而,面前男人的反应却已经出乎她所料。
秦珩洲脸上刚才那股肃穆的凌厉感,似乎已经不复存在。
他很认真地看着她,好像在用眼神描摹着她的脸部轮廓与五官形状。
连暗哑的声音都有几分不易察觉地颤动,“你刚才说什么?”
“你小的时候,真的有遇到过一条鬣狗?”
穆柯薇没有否认,模样也不像是在说谎。
她点着头,回答道:“是的……但是具体是在哪里遇到过,我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个很大很大的庄园里,在一块没有人的草坪上,那狗连绳子都没有系。”
“对了!那个时候还有一个看着比我大几岁的小哥哥也在,他很勇敢……反正最后狗听到了一声哨子声,就跑了。”
“而我却因为这个事情连续做了快有半年的噩梦。”
秦珩洲眼眸颤抖。
对上了──这与他的童年记忆,全部都对上了!
穆柯薇很是狐疑地看着面前陷入进一片沉默中的男人,她拧紧着眉头开口问道:“秦总,您这是什么反应啊?”
*
枕月真的在办公室无聊到快要发芽。
心中有个念头快速地一闪而过──要不她就下楼去偷偷看上一眼?
从玻璃外面,哈口气,还可以写字留言。
休息室外,只有一个男人站着。
看到她走近,抬起手臂拦住,认真说道:“抱歉枕小姐,秦总正在里面商谈要事,您暂时不可以进去。”
枕月突然玩心上来,想要逗逗秦珩洲的这个助理。
她佯装生气地说道:“可是你凭什么拦我?”
“我如果非要进去呢?”
那就是没有如果!
这才是枕月话的本意。
然而,面前的助理似乎若有若无地先扫了她的肚子一眼。
他开口回答道:“请您别做这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第78章 抱在一起
乌云飘过,休息室内的光线也昏沉了起来。
秦珩洲走出办公室,额前碎发垂落着,他步伐略微沉重,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寒气。
门外,助理脸色有些惨白暗淡。
他看到秦珩洲走出后,上前了一步,低声道:“秦总……刚才枕小姐有来过,但是已经离开公司了。”
“我……”
助理正想解释,话却被直接打断了。
秦珩洲自己思绪都很繁重,自然也注意不到这个助理的不对劲。
身后,穆柯薇追了出来,趴在门框上,笑意盈盈地问道:“请问,是可以录用我了嘛?”
她眨了眨眼睛,扮着可爱。
还好助理会看眼色,见秦珩洲没有打算开口回答的意思,他主动将穆柯薇引到了一旁,礼貌开口道:“穆小姐,还请您耐心等待我司最后的通知。”
“如果有需要的话,您可以再跟我们人事核对一下您留下的手机号码以及邮箱账号,以免出错。”
穆柯薇点了点头,跟着助理去核对了。
她不忘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
秦珩洲已经上了电梯。
在发现办公室内空无一人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有人好像跟他说──枕月已经离开了?
这小姑娘也没给他留张纸条、发条短信的。
秦珩洲坐下,眉目疏淡。
他拿着手机,拨了两遍枕月的电话。
全部都是同一个机械音回复道:“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
枕月坐在回秦家祖宅的出租车上,将脑袋靠着车窗。
沿路景致不断倒退。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睛有些发酸。
“小姐,到了,请问需要收据吗?”司机停下来以后,转过头问道。
“谢谢,不用了。”枕月一边回答着,一边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她摁了侧面的锁屏键好几次,屏幕都始终是一片黑色,毫无反应。
前排的司机还等着收钱。
这破手机竟然因为没电,直接自动关机!
枕月瞬间脸颊都有些发红了,只能道歉道:“不好意思啊,我手机好像没电关机了,我回去拿现金付给你,请稍等一下。”
司机似乎当场就有些不高兴了起来,“我这边还等着去接下一单呢,超时是会被客人投诉罚款的。”
不过,他瞥了眼车外的豪华别墅,这种房子,哪怕让他努力奋斗个一百年也买不起。
这个小姑娘能住进去,估计也不会逃他的单的,所以还是不悦地同意了,“行了行了,你快回家拿钱吧,真是的……”
枕月一下车,就遇到了从下坡路上独自走上来的秦嘉浔,对方也看出了她的一脸窘迫,温柔问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听完一番解释后。
秦嘉浔上半身钻进了出租车里,直接用手机扫了司机出示的收款二维码,将钱付了。
“谢谢你啊,等我一会儿给手机充下电,等开机了以后,立马把钱转你。”枕月依旧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秦嘉浔直接笑了一声,“害,一点小钱。”
“你别放心上。”
他说完,似乎有点后悔。
──应该让面前的女孩,把他给放在心上的。
枕月缓缓抬起了头,才注意到秦嘉浔身上穿着蓝白色竖条纹的棒球服,肩上还挎着一个黑色的大包。
他大概又是去哪里刚运动完回来。
秦嘉浔察觉到枕月打量的目光,主动笑着解释道:“我和朋友去打棒球了。”
“你不努力了吗?”枕月下意识地问。
问完,她就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首先,这好像并不关她的事。
其次,再努力的人,也会有休闲的时间才对!
秦嘉浔见状,有几分忍俊不禁。
他摘了自己头顶的棒球帽,嗓音很清润,“当然要继续努力啊,不过公司开始准备装修中,所以我也没那么好忙的。”
“这么突然的吗?”枕月有些诧异地问道。
毕竟那次饭桌上,秦嘉浔才说他和朋友一起刚创业不久而已。
微风不燥,带动着空气里一股令人陶醉的花果香。
秦嘉浔蓦地弯下腰,凑到了枕月耳边,笑着解释道:“嘘,是因为我爸给我打了一笔巨款,还给我租了一块很大的地方。”
“他让我别没苦硬吃。”
也不知道是风,还是说话时呼出的气。
枕月耳边的一缕碎发被轻轻吹起。
她回过神来时,秦嘉浔已经站好了,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他脸上表情有几分无奈,不过又转瞬即逝,口吻轻松地说道:“毕竟。”
“不是所有人都有我小叔那样的天赋和本事的。”
他既然有容易获得更优越资源的机会。
没道理不选择接受嘛。
虽然爷爷之前有一回提到过,他小叔当年创业时,不仅没要家里一分钱,甚至还因为一点小事情惹怒了爷爷。
而遭到整个秦氏集团的“打击报复”。
最后却还是艰难地挺了过来。
很厉害。
反正他做不到,也不用做到。
枕月点了点头,也没发表什么评价。
她只是突然觉得,跟她同龄的同学朋友们,无论如何,似乎都正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而她本人却……
“对了,月月,你去国外留学时,不是念的建筑设计吗?我可以邀请你为我公司画设计图吗?”秦嘉浔说着,眼瞳都渐渐亮了起来。
他越说越觉得很可行,“你快来救救我吧,其实我网上都已经联系了不少装修公司了,但他们的那种风格,没有一个是我能够看得上的。”
枕月有些心动,不过理智尚在,还是摆了摆手,拒绝了,“我……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算了啊?”秦嘉浔穷追不舍地问着。
他还跟以前那样,顺势拉起枕月的手臂,不停摇晃,“你可以把价格开得更高一点,到时候我也问我爸多要点钱。”
“以咱们俩的关系,根本不用担心钱会谈不拢。所以月月,你就答应我吧,你很厉害的,不是吗?”
枕月所介意的点根本就不是什么钱不钱的。
她依旧打算开口拒绝。
秦嘉浔发现了,先一步打断,神情都跟着失落了起来,“不对……你现在有我小叔的卡,根本就不用在乎我这里的三瓜两枣了。”
殊不知,正是这句话刺激到了枕月。
她也是时候该靠自己的能力来尝试赚钱了吧?
难不成真要一辈子都依附男人?
更何况,虽然家里面很不同意、也不支持她学建筑学,但这个真的是她人生里,少数愿意去主动接受的事物。
她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枕月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秦嘉浔反倒是一愣,没预想到他这么快就被真的同意了!
激动之下,秦嘉浔直接抱起了枕月,本想转圈的,突然想起枕月现在是有孕在身,立刻又放下了她。
然后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舔了舔嘴唇,“对不起啊,我刚才……”
枕月没有介意,还被他给逗笑了。
她捂着嘴说道:“你怎么还跟上高中的时候一样呀!”
秦嘉浔“嘿嘿”了两声,“我们回家详聊吧?”
二人背影一起走进了大门内。
没有察觉到──在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
车子的后排窗户降下了一半,伸出一只线条流畅利落的手臂,肌肉很匀称,清晰的青色筋脉微微凸起着。
那修长而削瘦的指间还夹了一根正在燃烧的烟。
轻轻向下点了点,烟灰立刻飞灭不见。
秦珩洲低垂眸底,一片淡漠与疏离。
──他们两个人,刚才,抱得很紧。
第79章 欲求不满
设计需要用到的相关平面图在秦嘉浔房间的电脑里存着。
他等枕月走进了自己的卧室以后,特意没将房门关上。
两人站在电脑前。
秦嘉浔开口道:“其实我不在乎装修要用到的材料是什么名牌,有多贵、多稀有,那些只是对自己设计没自信的设计师,胡乱堆砌而已。”
“真正重要的,是设计师的灵感、融合度。”
枕月先坐下,右手点击着鼠标,认同地点了点头。
她笑得很开心,侧过头,回答道:“挺好的啊,你竟然还懂这些。”
本来以为秦嘉浔这种家庭出身。
万事万物都要以追究极致的“贵”为先。
秦嘉浔将一只手自然地搭在了椅背上,也看向电脑屏幕,他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枕老师。”
“我当年也是做过一些这方面的功课的。”
得知枕月昨所填的志愿以后,他想找共同话题罢了。
枕月笑了笑。
将平面图传给了她自己一份后,就从台式电脑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开口道:“我先整体构思一下。”
“晚点有什么想法了,再和你沟通。”
秦嘉浔“嗯”了一声,唇角上扬着:“那就辛苦你了。”
两个人的心情都很不错。
枕月回秦珩洲的卧室时,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她已经将刚才在外面所发生的一切烦恼都抛之脑后了!
门锁“啪嗒”一声,就打开了。
枕月径直走了进去,给自己的手机充上电,屏幕立刻就亮了起来。
奇怪的是,她总隐隐感觉房间内好像有一道阴沉沉的视线,在盯着她。
枕月咬了咬嘴唇,蓦然回头。
──房间的角落里,秦珩洲冷着脸坐着,目光紧紧追随着她,他眼眸漆黑,深邃到一点都不透光,令人不寒而栗。
“你干嘛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的坐在那里吓人呀!”枕月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然后拿起已经可以正常使用的手机,一边打开购物软件,一边顺嘴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现在就得买点绘图工具才行。
坐在角落的男人,不冷不热地嘲讽了一句,“耽误你了么?”
枕月在自己的脑海里罗列着她要用到的工具,闻言,有些不理解地反问道:“什么耽误?”
“你在说什么呢?”
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去思考其他的问题。
秦珩洲起身,缓缓走了过来,眉眼间充斥着阴鸷,他直接开口问道:“你们两个人又见面了,是吗?”
枕月一愣,抬了抬眼。
面前男人的神情除了怀疑就是猜忌。
可是她和秦嘉浔两个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
反正她行得正,坐得直,所以出声呛道:“是见面了又怎样。”
“我说了,你管不着。”
卧室内有温度急剧下降着。
从窗外溢进来的光线也被天空中层层乌云遮挡住,秋的气候,就是如此喜怒无常。
秦珩洲脸色黯淡,风雨欲来。
他冷峻开口道:“你一声不吭地回来,就是为了找他?”
“秦珩洲,你神经病吧!”
枕月一生气,下意识地就想骂人。
她的眉峰也紧紧蹙在着一起,想到那助理在休息室门前说的话,胸膛里的怒火直直蹿起。
然而,她还是欲言又止,发自真心地继续说道:“算了,不关你的事情。”
毕竟那话是那个助理说的。
她如果把不爽的情绪强加在这个男人身上,就是她小心眼了。
但是秦珩洲所听到的话却完全不一样。
他只认为──枕月现在是急于跟他撇清关系。
甚至都已经吵到这一步了,她还是低着头看手机,那手机上到底有什么她如此在意的东西?
秦珩洲努力克制着,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眼神犹如利刃,一寸一寸泛着冰封般的寒芒。
枕月刚找到她以前最爱用的三棱比例尺链接,关闭掉烦人的弹窗广告,正准备下单时,手里忽然空了。
手机被抽走,扔到了床上。
秦珩洲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架不住手机屏幕上所显示的内容实在“刺眼”。
──满屏都是避-孕-套、情-趣用品的商品图片。
“我对你太放纵了是么?”
秦珩洲气到发指,下颌线条紧紧绷着。
他怎么想都没想到枕月在见了秦嘉浔以后,竟然会开始在网上购买这些东西。
枕月皱了皱眉,看向自己的手机,才明白。
她立刻解释道:“你误会了!”
这死广告肯定是手机刚才不小心摇了一摇后,自动加载跳出来的页面。
但是,面前的男人似乎根本就不想听她的解释。
秦珩洲冷笑了一声,步步朝前紧逼着。
枕月退到了墙面与窗户的夹角内以后,就已经无路可退。
眼前的男人是她从未见过的暴怒与冷戾,发灰的瞳仁仿佛冻结了所有东西一样。
他讥讽地开口问道:“还是,枕月,你就这么缺男人。”
──“连怀孕了都还欲求不满?”
第80章 会压到宝宝...
瑟瑟冷秋。
卧室内的低气压令人倍感窒息。
枕月双眼睁得很大,脖子上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紧紧将她勒住着,她嗅到了从一楼花园里翻上来的泥土腥味。
想呕,却又觉得胸口很闷。
人已经不舒服到了极点。
只能强行打起精神,瞥了面前的男人一眼,淡淡说道:“秦珩洲,你别把话讲得那么难听。”
她中午的行为或许是有些出格了。
但心理性的喜欢延展到生理上,也说得过去吧?
更何况,她还只对这个男人这样过。
所以,什么叫做“欲求不满”?
秦珩洲面色紧绷着,眼眸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森然感,他极少会动怒成这样,和枕月相处以来,也是第一次动真格的发火。
面前的小姑娘在说什么,他已经全然不在乎。
秦珩洲抬起了一条手臂,撑在墙面上,垂下的眼睫阴影逐渐加重了他眉目间的锋利感,哑着嗓子反问道:“我说话难听,那有说错什么吗?”
“你不是早就想嫁给秦嘉浔?”
枕月仰起了头,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
以示着对旧事重提的不满。
她想开口说话之时,秦珩洲忽然用另外一只手捧起了她的脸。
随即,压下着一个又深又冗长的吻。
好像要夺走她的全部呼吸,才肯罢休。
光是这样还不够,男人渐渐将手移到了她的腰上,掌控住她的一切节奏以后,将她转了个方向。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枕月倒在了床垫上。
眼前立刻被一片阴影笼罩住。
秦珩洲压了下来,又封住她的嘴唇,抢夺走她一切可以开口的机会。
冰凉的手掌则是一寸一寸,游走在她的肌肤上。
他是着的发了狠。
反正枕月就算开口讲话,也只会讲令他感到不悦的东西。
那还不如──直接闭嘴。
时间不知走过了多久。
枕月感到喉咙口好像被堵塞住,她拼命寻找着可以换气的间隙,蓦地,秦珩洲将她两只手都举高,拉到了头顶上。
他的吻开始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不要……”枕月呢喃着,声音又细又小,“你这样会压到宝宝的……”
这话果然拉回了秦珩洲的一丝理智。
他动作停住,下意识地偏过去了一些。
不过,神情依旧冰冷,看着身下的女孩儿,讥讽道:“原来你还知道有孩子在。”
──“水、性、杨、花。”
枕月绯色的脸颊上也染了一层薄怒,她用胳膊肘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然后,毫不犹豫地甩了面前的男人一巴掌。
动作施展不开,所以力气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不过,那声“啪──”,很清脆,也很响亮。
明显镇住了秦珩洲。
枕月隐隐颤抖着,心里如果说一点都不害怕的话,是不可能的。
然而,在她身上的男人却不怒反笑。
秦珩洲用舌尖轻轻顶了顶上一秒被巴掌打到的右侧脸颊,眉毛微微挑起的一点弧度,尽显痞意。
他避开枕月的肚子,猛然间,撕开了她的上衣。
肌肤接触到了凉薄的空气,枕月整个人都直接抖了起来。
她比刚才还要畏惧这个男人。
连鼻子都发酸了起来。
意识到接下来即将会发生的事情,枕月很用力地想推开身上的男人,却于事无补,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喊道:“秦珩洲,你别这样。”
“我真的害怕了……”
秦珩洲却只是冷笑了一声,手上动作没停。
他眼尾泛起了一点猩红,喉结滚动道:“害怕也给我受着。”
谁让,她要这样“不乖”。
“咚咚咚!咚咚咚!”
关紧了的卧室房门突然被人敲得震动起来。
在门外站着的佣人都快要腿软摔倒了,她被自己身旁的孙少爷紧紧盯着,再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秦先生……”
“那个……老爷子现在正在书房里等您……要您现在就过去找他。”
秦珩洲听到了声音。
半晌后,才翻身下床,将刚才不小心弄到了地上的被子捡起,抖了抖,冷淡地盖在枕月的身上。
不顾她还在轻轻抽噎着。
秦珩洲没有任何的安慰,低声道:“我一会儿回来。”
他走出去时,将房门开得很小。
外面的人没有一丝机会能够看到房间里面。
秦嘉浔也知道,虽然被迫退到了一旁,但是这一次,他的眼神却没有半点退缩。
刚才也是他在隔壁房间,听到了不对劲的动静声,才会叫佣人赶快来喊开门的。
此刻,他很想走进去,问问枕月怎么了。
脑海里的一切想法似乎都已经被秦珩洲知晓了,他淡淡开口道:“你今天敢进去一下试试。”
这份威严,震慑得住所有人。
自然也就包括秦嘉浔在内,他整个人已然僵硬住,只能像块木头似的,看着自己的小叔叔走去书房里。
过了几分钟,房间内的枕月才开口道:“我没什么事。”
“秦嘉浔,你别站在外面了。”
声音是一样的哑。
只不过,枕月嘴里还有很浓的一阵血腥味。
是她刚才咬破了那个男人的嘴唇。
她的手,紧紧揪住着压在身上的被子。
掌心一片潮湿,像是片海。
*
书房里。
秦老爷子又坐在那张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便瞥见了秦珩洲受伤出血的嘴唇,以及在他的右边侧脸上,隐隐有道淡粉色的巴掌印。
秦老爷子发嗤,不轻不重道:“哼,你真是好本事。”
他并不喜欢拐弯抹角,面前桌子上翻开着的是那份穆柯薇的简历。
“聘用她吧,刚才穆家的人,亲自跟我打招呼了。”
秦珩洲不为所动,只是掀了掀眼皮。
面前的老爷子板着脸,对他似乎从未有过什么笑容,他目光威厉,“还要我来帮你分析利弊么?”
“你只要答应,既可以收下穆家的一个人情,日后也能从那家千金身上找到可以为你所利用的东西。”
“穆家大势虽去,但手里握着的东西,绝对还不少。”
老爷子的话突然一顿,眼神也即刻变得尖锐了起来:“还是说,你在考虑家里的那个女人?”
他在指谁,不言而喻。
秦珩洲也很心知肚明。
不想这个话题再继续转移下去。
他只得应了下来,淡淡回答道:“知道了。”
“我晚点会让人事部给她发聘用通知的。”
第81章 貌合神离
秦珩洲走出书房,在准备回卧室前,被秦嘉浔给拦住了。
这个仅仅只比他小了几岁的亲侄子,似乎从小就很害怕他,小的时候调皮到连老爷子的命令都敢违背,却只要他的一个眼神,就能立刻变得乖顺下来。
长大以后,跟他的接触更是少之又少。
经常逢年过节在餐桌上一起吃饭时,连眼神都在不停回避着。
这一次,叫住他以后,倒是一副态度很坚决的模样。
秦珩洲微微挑了挑眉,算作同意。
他跟着秦嘉浔来到了一楼的花园里。
“小叔,我也不想拐弯抹角了。”秦嘉浔一站停,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虽然并不清楚你和月月之间是怎么认识的。”
“但如果细究起来,一定是我和她认识得更早一些,我们两个人在读高中的时候,就已经……”
秦珩洲没留情面,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打断秦嘉浔还想接着说下去的滔滔不绝。
他眼皮轻掀,似乎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一样,漫不经心地反问道:“说这个幼稚么?你们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还是,你觉得你还有跟她在一起的可能?”
秦珩洲话语里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卡顿,都让秦嘉浔心一咯噔,不过,他也没退缩,顶着面前男人强大的压迫感,回答道:“小叔,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显然,秦珩洲是没什么兴趣听的,紧锁着的眉眼间堆砌着阴彻,他压低嗓音说道:“听着,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
“但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刚想抬腿走时,身后,秦嘉浔攥了攥拳,又将他叫住了,“那您的意思是,如果你死了,就会放手了,对吗?”
秦珩洲转过身,两人目光相碰在一起。
无声的激烈。
秦珩洲眯了眯眼,碾着脚底下的杂草。
他很坦然,回答道:“对。”
──至少,她得开心点活着。
秦嘉浔点了点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主动上前了一步,追到了秦珩洲的身前,说道:“小叔,希望你不要误会。”
“今天是我主动要和月月聊天的。”
对这称呼,秦珩洲终究是不爽的,眼下他倒也不急着追究,抬起眼,睨视着面前个头比他矮的秦嘉浔,冷脸质问:“那你们聊了什么?”
“无可奉告。”
*
秦珩洲再次回到卧室门前时,下意识要拧动门把手的动作一僵,他头皮开始莫名发麻了起来。
按照他对枕月的了解,或许现在房间里面的那张床都已经被砸烂了吧?
他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拉开得门。
眼前所呈现的场景干净整洁,与他刚才离开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秦珩洲还没松下一口气,就注意到了站在窗户前的枕月,她神色平淡,脸上少了几分血色。
在她背后,似乎用手藏了什么东西。
秦珩洲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把锋利的水果刀。
枕月也不再掩饰,大大方方地举起手中的长刀。
“你冷静一点。”秦珩洲劝道。
是怕这小姑娘会不小心伤到了她自己。
下一秒,枕月直接就将手中的刀尖对准了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眼眸中跳蹿着两簇怒火,她反问道:“我不冷静?”
刚才,明明疯了的人是他才对!
秦珩洲盯着那朝向他自己刀剑,如释重负。
还好,这小姑娘不傻,知道不能够伤害自己。
他一言不发,缓缓走去。
枕月皱紧了眉头,手臂颤抖也带动了手里紧握着的刀子,她不明白秦珩洲此刻朝着她走来的意图,所以只能假模假样地挥了挥水果刀。
她威胁道:“秦珩洲,你别过来!”
秦珩洲置若罔闻,也不害怕那锋利的刀尖,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臂,趁着枕月有一两秒钟恍惚的时间,直接拥她入怀。
紧紧抱着。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嘶哑,“对不起。”
枕月慢慢地放下了她拿着水果刀去手。
任由这个男人将她抱住。
脸上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却是轻蔑且不屑的,“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男人的道歉就和狗叫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是最下贱,最不值钱,也最不值得相信的。”
她才不会选择轻易原谅。
秦珩洲也没有继续说话。
半晌以后,他才开口:“我不是在为刚才的事情而道歉。”
──那是为了什么?
枕月用力地推开了身前的男人。
面色愤然。
“我确实不喜欢你和秦嘉浔有过多的接触。”秦珩洲一副摊牌了的样子,眉眼带着一股天生的冷感,他直言:“我亲眼看到了你们两个人今天在门口,抱在了一起。”
“你瞎说八道,根本就没有!”
枕月极力反驳着,马上都快要气急败坏起来了。
就当那是角度错位,不小心看错了,秦珩洲敛起了一些神思,淡淡开口道:“你之前还亲口说过,想要嫁给秦嘉浔。”
枕月人都愣住了。
她将手里的水果刀“啪嗒”一声,扔在了地上,烦躁地向后抓了抓自己头顶蓬松起来的发丝,大概也是豁出去了。
所以,她吼叫道:“我根本就没有想要嫁给秦嘉浔。”
“那只不过是我逼你的一个手段罢了!”
就非要,她亲手撕破自己的脸面?
秦珩洲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消失着,心脏都颤了颤,但与此同时,太阳穴也在一跳一跳地疼。
他原本想坦白关于要录用枕月不让他录的那位女秘书。
但是听了这小姑娘的话,瞬间没有勇气开口。
很害怕打破什么似的。
枕月则是还沉浸在自己的一腔怒火之中。
说实话,她今天一天也过得很累。
那助理是说了一句很恶心她的话,但也不代表着她就有资格可以在秦珩洲的耳边吹“解雇”这种耳边风。
一来是因为,不是她付那个助理工资。
人家自然没有对她微笑的义务。
二来则是,她吹了,秦珩洲就会听吗?
在这男人的心里,她也没那么重要吧。
枕月觉得很是憋气,一气之下,大声喊道:“我反正以后再也不要去你的公司里了。”
秦珩洲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句,“好。”
他这一次,竟然答应得如此简单?
这不免让枕月的心里生出了几分怀疑的感觉。
但是──她也想有所隐瞒。
不想告诉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其实从秦嘉浔手里接了过活,既然秦嘉浔作为甲方,他们两个人日后的接触与交流,肯定就不会少。
她不肯开口,大概是怕滋生出什么麻烦来吧?
毕竟她现在是真的想做建筑设计了。
不想被任何人打搅与阻碍。
殊不知,这男人也有事情瞒住了她。
两个人虽然身体已经靠得很近,却早已经不知道从哪个时刻开始起,就变得──貌合神离。
第82章 敏感的老男人
雾转多云,阳光明媚。
近来几天都是大好晴天,不会下雨,倒是适合出行旅游的好日子。
枕月早上醒得很早,一睁开眼,就打开了手机,她昨天在网上下单的不少绘图工具都已经正在派送中了,估计今天就能开始画设计草图。
床的另外一边很空很冰凉。
昨天晚上,秦珩洲是睡在沙发上的。
枕月微微起身,看到了他似乎还在睡,因为个子太高,只能在沙发上蜷缩着身体,估计一晚上都不好受。
起来了还要腰酸背痛。
不过,她才不会心疼。
这个狗男人就是活该!
蓦地,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翻了个身。
枕月立刻丝滑地躺入进了被窝里,又闭上眼睛,装睡着。
她下意识地就是不想面对些什么。
沙发上传出几声细微的窸窸窣窣声,枕月虽然闭着眼睛,但脑海里正在不停地猜测着──这男人是不是要起来,准备去公司上班了。
几秒钟之后,她的头顶上方好像笼罩下来了一片阴影。
男人沙哑惺忪的嗓音响了起来:“别装了。”
“我知道你刚才就已经醒了。”
枕月只以为这是一种“测试”。
说不定平常她真的睡着的时候,秦珩洲每天早上都会这么无聊地问上一问呢。
所以,她还是选择闭紧着眼睛。
直到枕月脑袋枕着的枕头旁,忽然有只手撑了下来,秦珩洲向下压了压,气息逼近着,灼热的呼吸全部都喷洒在了她的脸上。
有些痒痒的。
枕月不经意挠了一下,发现不对劲,只好假装打了个哈欠,悠悠醒来。
她一睁开眼,出现的就是秦珩洲加倍放大了的五官,吓得她人都一怔,不停地扑闪着自己的眼睫毛。
男人缓缓站起身,嗤笑道:“演技真差。”
他走向衣柜,翻着里面的衬衫,头也不回地问道:“你今天打算做点什么?”
“不去我公司,是又要去找朋友玩吗?”
枕月敷衍得回答了一句:“我不知道。”
她也懒得解释些什么。
还有,那衣柜里的一排白衬衫,长得根本就没有任何差别,她也是搞不懂这个男人干嘛要站在那里挑来挑去。
他就应该快点离开家门,快点消失不见!
“不知道?”秦珩洲已经拿出了一件衬衫,皱着眉转过了头,他语气低沉,提议道:“不然出国去放松几天?”
找个治安好的地方。
他也,多派些保镖守着她。
枕月潜意识里是要拒绝的。
她突然灵机一动──不如就借着这个借口,她假装是出国去玩,实际上在附近找个谁也不会打扰到她的地方,静下心来,安静地做设计。
想想都很开心。
“好呀!那你帮我找个最远的国度吧,越远越好的那种。”枕月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也准备起床。
闻言,秦珩洲走到了床边,垂下眼,看了看她。
神情似乎挺无奈的,他出声问道:“无人岛行不行啊?”
“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枕月吐了吐舌头。
趁着男人转身去联系助理订机票时,还对着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
*
机票最后订去了巴黎。
枕月的行李,是秦珩洲亲自收拾的。
放在以前,这种就当是对她的一种“疗愈补偿”,但是现在,她独自一人也想不到什么逃跑办法,只能偷偷联系了秦嘉浔。
在出发去机场的路上,司机就被换成了秦嘉浔的人。
而他本人也在一个拐弯路口上车,身上带着一股来自于外面的淡淡冷空气。
刺激得枕月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出来。
等汽车继续行驶起来时,她才小声吐槽道:“咱们这样就跟做贼似的,明明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是问心无愧。”
到底凭什么要活得这么“窝囊”?
这都是因为某个很敏感的老男人!
闻言,秦嘉浔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
他的一半侧脸隐匿在了黑暗之中,很难看清,在车子过了一个红绿灯后,忽然,不轻不重地开口道:“月月。”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你说什么?”枕月一愣,缓缓转过了自己的脑袋。
眼看马上就要到机场,秦嘉浔便也不开玩笑了,惊讶回答道:“不是吧,《倚天屠龙记》你难道都没有看过吗?”
“刚才那句话可是张无忌的经典台词之一!”
枕月撇了撇嘴,“你是睡前故事看多了吧。”
反正无论是哪一个年龄阶段的男性,她都理解不了。
走着走着突然隔空投篮也就算了,在车上突然随便念武侠小说里的台词又是几个意思?
真是无语了。
接下里的“逃跑计划”,秦嘉浔都安排妥当了。
只要枕月下车,在机场的安检那里露个脸就好,她并不需要真的坐上去巴黎的飞机。
然后,秦嘉浔就将她带回了自己的一处私人房子里。
那是他在国内读大学时,家里帮他在附近买的一间单身公寓,面积不大,他毕业以后差点儿都快忘了自己在这里有房产。
枕月将很多快递的地址改了过来。
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下载了几个常用的专业软件。
楼下是生活超市,秦嘉浔去买了很多水和零食到房子里,他还在腰上系了一条围裙,准备简单地打扫一下卫生。
“别搞得这么麻烦了,其实我也不用在这里待几天。”枕月回过头,笑着说道。
然而,秦嘉浔却很坚持,“不行,你现在可是孕妇,是我们家的国宝级保护对象,万一吸入了太多灰尘,影响身体健康怎么办?”
执拗不过这个幼稚的男孩。
枕月只好装作看不见。
她拆了袋巧克力放在自己的手边。
画画时,习惯性地会吃一些甜的东西来“解放”脑子。
秦嘉浔也没什么事情好忙的,收拾完了以后,他开始殷勤地给枕月端茶倒水,偶尔凑到她旁边看一下电脑上建出来的模型。
明明连个完整的形状都还没有弄出来。
他却赞不绝口。
还说什么“天才建筑师”、“秦家之绝唱”、“看着就像是未来能够挣到一千个亿的公司”。
逗得枕月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她的手机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被忽略得很彻底。
倏然间,手机响了一声。
弹出由秦珩洲发来的两条消息。
【你到巴黎的时候应该正好在下小雨,记得在机场买把伞。】
【落地后给我发个消息,好吗?】
可惜,直到天黑,两条消息都一直还是“未读”状态。
第83章 太太还在国内
秦珩洲到公司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了一下巴黎的天气。
毕竟航班订得很早,一切都还没有安排到位。
还好巴黎只是十二个小时以后才开始下小雨。
等到了第二天,那小姑娘就可以出去臭美拍照,买她一切喜欢的东西了。
不知不觉中,天空逐渐黑了下来。
冷空气突袭,今天晚上冷得厉害,玻璃窗上都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细碎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路上行人很少,显得路灯光影都一团一团地蜷缩在了一起。
秦珩洲看了一整天的文书资料。
其实今天的工作早已经全部解决了,面前摊开的是下个礼拜才会用到的会议资料,他瞥了眼窗外的冷清。
反正今天晚上,家里也没人在等他了。
不如继续待在公司里加班。
总得多挣得钱,才养得起他的小金丝雀。
──还有,他们未来的金丝雀宝宝。
想到这,他不自觉地扬了扬唇角。
蓦地,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了两声。
以为是要准备下班的助理过来进行报备,秦珩洲应了一声“进”,却在看见走进他办公室里来的是个女人时,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地蹙了蹙眉。
他没想到人事部的效率这么高。
昨天晚上才交代的事情。
今天面试第二天,就把人给喊过来直接、正式地上岗了。
穆柯薇手里端着杯咖啡,轻轻地放到了秦珩洲的面前,她的分寸感把握得刚好,没有“以下犯上”地问这男人怎么还没下班。
更没有为送咖啡这种不足挂齿的小事情而邀功。
只是开口询问道:“秦总,请问能给我也交代些任务吗?”
她的言外之意便是──她也愿意在上班第一天就留下来,陪着他一起加班。
秦珩洲并未第一时间开口。
改了改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一行错了的市场数据后,他将身体靠到了椅背上,垂着眼睫,低声回答道:“一般托关系进我这儿的,都不用干活。”
毕竟水平很次,自然是干不好活的。
此外,他也懒得处理万一出了什么不易解决的状况之后,那熟人之间的纷纷扰扰。
穆柯薇一怔,手足无措地低下了头。
她紧紧盯住着自己的脚尖,好像个做错了什么事情而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声音也微微发抖着:“对不起……”
“是我父母在得知我回国找工作以后,没经过我的同意,就联系了你的父亲。我没有要向你施压的意思,真的是我父母对我太过担忧了……可能因为我是独生女,所以他们从我小的时候起,就特别娇惯我。”
穆柯薇深知,这也不会是个可以过关的理由。
她拧了拧自己的手指头,缓缓抬起了眼睛,对着面前的男人开口喊道:“秦总。”
“如果你真的觉得这样很困扰,我就辞职离开吧!”
她的出现,总能够将秦珩洲的思绪全部都拉走,让他整个人不停地在现实与童年的记忆中,反复横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了枕月、有了孩子的原因。
自从找到这个小的时候亲口说要保护他的小女孩以后,也没多开心,过往的心心念念与一切执念终究成为了过去式,或许会一起随着风,烟消云散也说不一定。
但毕竟,感谢还是有的。
那个时候,他刚经历了自己身边最亲近人的抛弃、离世,一度绝望到不想活下去时。
是靠着那份也有人在勇敢保护着他的记忆,才痛苦地撑了下来。
只能够说──人都是会变的动物。
没有永恒。
秦珩洲敛了敛眸,低声开口道:“你不是想做金融么,平常就到交易部门去学习好了,那块有个组长负责债券市场,能力很强。”
这样一来,这个女人便不用跟在他的身边。
没算违背枕月对他的“威胁”。
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那如果我平常遇到一些不会处理的问题,也可以上来问你吗?”穆柯薇眼巴巴地问着,视线紧紧追随着面前的男人。
她似乎真的一心只想为了更好的工作。
秦珩洲愣了愣,将她的脸与自己记忆里,那张早已经模糊了的小女孩的脸渐渐重合在一起。
到底没舍得说什么重话。
只不过,神色漠然:“可以。”
过了片刻钟,他才揉了揉眉心,哑声开口问道:“你之前说你小的时候遇到过一条鬣狗。”
“那你还记得当时的那个小男孩是谁吗?”
穆柯薇抿了抿唇。
她先深深地看了秦珩洲一眼。
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也一直盯着她。
目光算不上有多柔和。
相反,好像还带有一抹──试探?
她张了张嘴,正想开口回答时,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秦珩洲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第一时间就接通了起来。
电话那面是他派在枕月身边的保镖。
这么晚来电,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
保镖还算镇定,吐词清晰地报备道:“秦总,太太消失了……”
“但我们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机场,机场那边说太太根本就没有上飞机,她当时……就是不要我们坐她周围的。”
秦珩洲一愣,反问道:“什么意思,她现在还在国内?”
在国内,并不是什么问题。
问题是,这小姑娘竟然大费周章地欺骗了他。
穆柯薇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只感到面前的男人脸色都忽然阴沉了下来。
还以为这个男人情绪淡然,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惊讶到他。
原来,他也有这种紧张又生气的时刻。
秦珩洲嗓音冰冷地开口道:“给我个地址。”
他记下以后,立刻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最后,汽车导航带着他来到了一所大学附近。
秦珩洲一下车,就皱紧了眉头。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的小侄子就是在这里念的大学。
并且,他在这里还有一间单身公寓。
秦珩洲神色一片冰冷,坐上电梯抵达了地址上的相应楼层。
他没犹豫,直接就敲响了门铃。
殊不知,此刻公寓楼下,还有一辆白色的车子,一路尾随着跟了过来。
看了眼电梯上行停下的楼层以后。
穆柯薇也摁下了一摸一样的楼层。
第84章 抓“出轨”
天是真的很冷。
这间公寓内因为长时间没有住过人,暖气还坏了,维修工人全部都已经下班。
随着天色加深,枕月也冻得瑟瑟发抖起来。
她蜷缩着坐在沙发上,一点儿也不想把缩在袖子里的手给伸出来。
秦嘉浔下楼买了一大袋暖宝宝上来,神色抱歉,“超市快关门了,没有取暖器卖,连个热水袋也没有。”
他只能在网上紧急下单了一个跑腿外送。
不过,人家取完货赶过来,到底是需要时间的。
“没事。”枕月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只是她这个人比较怕冷而已。
小的时候经常冻一下就会感冒发烧的。
秦嘉浔突然站到了她的面前,脱下自己身上已经穿暖了的绒外套,就要披在她的肩膀上。
“不用这样!”枕月立刻摆手拒绝,“你快穿上吧,不然你就要冻感冒了。”
奈何秦嘉浔很坚持,认真说道:“我年轻小伙子,感个冒又没事的。”
“反倒是你,现在可是孕妇,孕妇如果感冒发烧了,是连药片都不能吃的!”
纯靠自己扛过病毒的攻击,想想都很痛苦。
身上多了一件绒毛外套披着以后,确实暖起来了不少。
秦嘉浔走到一旁,打起了电话。
因为是他把枕月的行李遗忘在了机场。
毕竟所有人都以为枕月早上是上了飞机的,其实只有她的行李出国“旅游”了一圈。
枕月拿起桌子上差不多温了的玻璃杯,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地喝着里面的热水。
挂完电话后,秦嘉浔则是一次性撕开了很多袋暖宝宝,他打算亲自帮枕月贴。
“谢谢,我自己来就行了!”枕月卷起一个,塞进了外套口袋里。
秦嘉浔则是说道:“背上你总贴不到吧?我来帮你。”
实在是,过于热情、体贴。
枕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她或许应该让秦嘉浔稍微注意一下二人之间现在的关系?
毕竟碍于中间有个秦珩洲在。
被误会,总归是不好的。
但万一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呢?
她想太多,她太自恋。
最后肯定会很尴尬的。
而且,秦嘉浔之前还喊过她小婶婶了,不是吗!
事实证明,秦嘉浔也确实很规规矩矩。
在她背上贴好了两个暖宝宝后,还特意摁紧了一些,他说道:“好了,太冷了,你快点把外套穿上吧。”
枕月隆重感谢:“谢谢,我一定会好好画设计稿报答你的!”
她一热起来,两边脸颊都粉扑扑的。
门铃声突然响了。
秦嘉浔说了一声,“应该是外送来了,我去开门。”
枕月则是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口袋,才发现她的手机不在,找了找,在桌子上发现了。
上午的时候,秦珩洲竟然还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提醒她落地后有雨,要在机场买。
枕月回复了一个:【好】。
忽然间,门口传来一阵巨大的推搡声。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抬起头,就看到了秦珩洲站在自己的面前。
男人脸上既有生气的表情,更多的则是──失望。
他在对她失望。
“你怎么来了?”枕月半晌以后,才拧紧着眉头,开口问道。
“我不能来?”秦珩洲轻讽一声,目光瞥下,落到了枕月的身上,她现在身上穿着的明显就是一件男士外套。
秦珩洲连连冷笑,嗓音冰冷到了极点,“还是,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不该的事情。”
这模样,像极了一位抓到自己妻子“出轨”了的丈夫。
连枕月刚才在手机上回复的那一声【好】,也成为了切切实实的可用把柄。
他毫不留情地讥讽,“你在跟我好个什么?”
“你还想不想──跟我好了?”
枕月脑袋都混乱了。
两句话,像是在说绕口令一样。
她用手心贴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无力开口道:“我都可以解释。”
“你别误会了,好吗?”
秦珩洲似乎不信,双目阖了阖,再睁开时,眼眸在幽暗的灯光之下,凌厉而冷淡,他嗓音暗哑:“那你先别做出会让我误会的事情来。”
“枕月,你的嘴里到底还有几句话可以相信?”
他是真的已经失望至极。
连想计较的力气都没有了。
枕月也一愣。
莫名觉得心脏处,泛着一股酸麻胀痛的感觉。
她也抿紧了自己的嘴唇,不想再开口。
几秒钟后,还是秦珩洲先敛起了眼眸,淡淡说道:“先回家吧。”
他走到了沙发旁,抓住枕月的手腕。
就要将她从沙发上拽起来。
“你放开她!”
刚才一开门,就被推到了墙上的秦嘉浔,总算缓了缓脑袋里的眩晕感。
他看到自己的小叔现在强行就想带着枕月走,立刻冲上前去,掰着秦珩洲的手腕,气势一点也没有软下去,“你不能就这样把月月给带走。”
“否则,我会报警的!”
秦珩洲嗤笑了一声,丝毫没将这种威胁放在心里,他拉着枕月的手没松,睨视着面前的亲侄子,神情高傲:“嗯。”
“随便你报。”
秦嘉浔不甘示弱,也抓起了枕月的另外一只手。
两个男人共同僵持着。
枕月一会儿被拉到左边,一会儿又快要倒在右侧。
她忍无可忍,甩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吼道:“给我放开!”
“你们两个人都弄疼我了!”
难道她是什么商品吗?
谁争赢了,谁就可以带走她。
秦嘉浔还算理智,率先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说:“月月,你选。”
“二选一,你是要跟着我小叔走,还是继续留在我这里。”
一边是男人,一边是梦想。
枕月觉得,事情也没有必要上升到这么严重的程度。
不过,她下意识地还是想选秦珩洲。
毕竟今天是她先说谎在先,应该要向这个男人道歉。
有错就认,至于后面改还是不改,那得看情况再说。
所以,她抬起头,看向了秦珩洲。
正要开口之时。
刚才没有完全关上的大门外,又走进来一个女人,她是短发,身上穿着一件格子的风衣,目光在室内扫视一圈后。
最终也停顿在了秦珩洲的身上。
她笑着,热情地喊道:“秦总。”
枕月怔了怔。
认出了面前这个陌生女人。
──她是秦珩洲的办公室里,那份应聘“贴身秘书”简历上,照片的本人!
刚才,她喊了秦珩洲为“秦总”?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最后还是聘用了她?
明明有亲口答应过她的。
原来大家都是骗子。
第85章 她很重要
客厅灯光清冷。
秦珩洲不知不觉蹙起了眉,看向从门口走进来的女人,神色流露出了几分淡淡的不悦,他出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话音刚落,枕月率先发出一丝讥讽的嗤笑。
她真是不想看见这两位“不速之客”。
就应该报警,让警察把他们一起抓走。
别来她的面前恶心她。
穆柯薇从自己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名片夹,她又用手理了理自己额前刚才因为奔跑而凌乱了的刘海,小喘着气回答道:“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这是在办公室里时,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我怕你会有用,在公司时又没能够叫住你,所以就没想太多,直接开车跟了过来。”
这借口倒是找得很合适。
还突出了她的善良与热心肠。
秦珩洲收下了名片夹,低声道:“下次不用这么麻烦了。”
他一副全然相信了这套说辞的模样。
枕月气到心口发疼。
难道就只有她一个人觉得面前的这个女生很绿茶吗?
大晚上的,名片夹能有什么重要的?
──她还不如送个避-孕-套过来。
好像还能更说得过去一点。
秦珩洲却没想那么多,对着站在门口的女人,嘱咐道:“你先回去吧。”
“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枕月在不经意间翻了个白眼。
反正她的第一感觉告诉她──她不喜欢面前这个“凭空出现”的女人。
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第一眼眼缘就是这么重要。
事实证明,穆柯薇对她也很有敌意。
就在她转过身之际,屋内的两个男人都没察觉,穆柯薇朝着枕月挑衅地笑了一下,唇角勾起的弧度刻尖酸且刻薄。
那眼神里既有看不起,也有着一份想要“掠夺”的野心。
枕月皱起了眉,一点都不惯着,她直接正面刚道:“你对我笑什么笑啊?”
“你难道放着正儿八经的秘书不想做,想当小三吗?”
这话太过于激烈,也显示了枕月从未有过的怒气。
不止秦嘉浔震惊,就连秦珩洲都绷紧了五官。
穆柯薇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唇瓣,眸子里盈润起来的一丁点水光,衬得她楚楚可怜,她的声音听起来都柔软而无力,“不是这样的……”
“妹妹,你有哪里误会我了吧?”
确实,是突然发火起来的枕月不占理。
毕竟这里还有两双眼睛看着──对方只是出于工作范围的考虑,亲自过来送上级有可能要用到却不小心掉了的东西。
她突然提什么“小三”之类的话,完全就是毫无根据的。
然而,枕月却依旧没有想要道歉的念头。
那声亲热的“妹妹”,更是令她感到生理性不适。
“你在这儿叫谁妹妹呢?谁是你的妹妹啊?”枕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她就是要把心里的不爽都说出来。
骂完这个死绿茶,下一个就要骂姓秦的。
今天晚上谁也别想从她这里逃掉。
“我……”穆柯薇装作语无伦次了起来,她用慌慌张张的眼神先看了一眼秦珩洲,想引起这个男人的保护欲,委屈到都咳嗽了起来,“我……喊你妹妹,只是我的口头习惯而已。”
“对不起啊,枕小姐,我不知道你竟然会这么介意。”
──这女人竟然认识她,知道她姓枕?
枕月眼瞳都因为生气而变得清亮起来,她没想到对方会把功课做到这么足,恹恹地开口道:“你真的把别人都当是傻子吗?”
“这么拙劣的演技,比垃圾袋都还能装。少在这里婊里婊气的,你……”
更过分的话即将要说出口时。
一旁,秦珩洲淡淡地打断了:“可以了。”
可以什么?
这男人就这么向着他自己的这个新秘书?
枕月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着。
她压在心底的暗火正在熊熊燃烧,转过头,瞥着脸同样板着的秦珩洲,还想继续骂:“你是眼睛瞎吗?看不出这个女的……”
“闭嘴,枕月。”
秦珩洲直接连名带姓地喊着,确实制止了枕月接下来要说的话,但他自己也意识到刚才的语气好像太凶了一点。
果不其然,他一抬眼,就看到了枕月瞪着眼睛,似乎不可置信一样,有生气,也有对他的埋怨。
秦珩洲头疼得厉害。
他先转头,对着穆柯薇说道:“你走吧。”
对于这个男人亲自下的命令,穆柯薇也没还嘴,更不会拒绝,点了点头,便安静离开了。
秦嘉浔有眼力见地缩到了一边。
深知现在这个气氛,他如果冒头,肯定也会引火上身。
片刻后,秦珩洲才从沉默中回过神,他语气放软了一些,尝试开导着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你也知道的,刚才是你情绪太激动了,是不是?”
“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枕月避而不答,只是冷冷地抬起了眼,反问道。
秦珩洲似乎也在一样逃避着,他压低嗓音道:“我们都冷静一点,坐下来慢慢聊,你也有事情需要向我坦白。”
“回答我的问题。”枕月嗓音依旧冰冷。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势必要得到了一个答案以后,才肯罢休,“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秦珩洲,对你而言,刚才的那个女人很重要,是不是?”
室内一片寂静,冷气无孔不入地四处钻着。
枕月手心冰凉,在心里默默数着每一秒钟的流逝。
终于,她等来了最后的答案。
这男人看着她,神情很坚定:“她对我而言,很重要。”
他没有撒谎。
但这话,却比谎话还要戳枕月的心。
枕月连站都有些站不稳,颤抖着声音反问:“那我呢?”
秦珩洲看了她一眼,回答道:“你们不一样。”
都是人,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枕月都能够想象的到──如果那个女秘书现在也在这里,听到这个男人这么说,朝她挑衅的嘴角一定都能咧到天上去了吧?
她用指甲死死扣紧着自己的掌心,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那你的侄子对我而言,也是一样的重要。”
看着面前男人明显晃了一下的黑眸。
枕月忽然有种报复得逞的异样快感,她眼睛莫名干涩,却还是睁得很大,一字一顿道:“不对,比起那个女秘书对你的重要程度,秦嘉浔于我而言,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然,秦珩洲,你凭什么觉得我就算要骗你出国了,也要过来找你的小侄子,和他待在一起呢?”
第85章 你快点滚吧
──枕月要表达的理由,显而易见。
她究竟会选谁,答案似乎也在此刻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秦珩洲额角青筋微微凸起,眸色深沉到仿佛打翻了一瓶黑色墨水,他隐忍着,几乎咬牙切齿地问:“枕月。”
“你能够保证你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在这种极其不理智的情况下所说的话。
他可以当作全部都没有听到。
也不会去追究她什么。
枕月瞥了一眼正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甚至都不屑于去反问他这个同样的问题。
刚才他说那女秘书重要的话,是不是真心的。
他的答案一定会很肯定。
所以,枕月缓缓开口道:“你有多真。”
“我就有多真。”
谁也别轻易饶过谁。
干脆一起互相伤害好了。
秦珩洲神色冷峻着,薄唇也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他认真地看了枕月很久,半晌后,才哑着嗓子开口道:“别闹小孩子脾气了。”
“枕月,你马上也是要当妈妈的人了。”
再这么幼稚下去,很没意思。
尤其是跟他说这种真的气人的话。
然而,一句“马上要当妈妈”,率先觉得刺耳的是一直都站在旁边“看热闹”的秦嘉浔,他皱紧着眉头,走了过来,“小叔,我觉得你这个话不对。”
“月月就是月月,她首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一位母亲。所以,你不能够这样道德绑架她的。”
秦珩洲本来就挺不爽,每个地方好好发泄。
这会儿倒是正好有个人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他冷冷睨了一眼面前的亲侄子,阴沉沉道:“我和你小婶婶说话,有你什么事?”
“小婶婶”三个字,秦珩洲还说得尤其的重。
到底是辈分在压制着。
秦嘉浔很想找个理由反驳,一开口却僵硬住了。
秦珩洲则是再次将所有的视线都归到了枕月一个人的身上,看她肩膀上披着的男士外套,眉眼间的锋利感又瞬间加重几倍。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对枕月哄道:“在这破房子里,你都不觉得冷的吗?”
“快点跟我走吧,我们回去再好好聊。”
枕月听都不想听这种话。
她所有的素质也都摔在了地上,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抬起手,指着门口说道:“秦珩洲,你快点滚吧。”
说不定那新招进公司的贴身小秘还在楼下一边吹着冷风,一边等他下楼呢。可不得因为刚才在她这里受了点“委屈”,而好好卖惨、求心疼一番?
这男人要是再不下楼,都要给那女秘书冻感冒了。
最后有得他怜惜着呢。
秦珩洲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滚”。
现在从枕月的嘴里听到这么一句,比起预料之中的恼火,他更多的则是胸腔内泛起的一股酸涩感。
缓了半天,才开口反问:“你确定么?”
枕月确定以及肯定,就差拿起放在角落里的扫帚来亲自赶人了。
这会儿,笑得刺眼的人是秦嘉浔。
秦珩洲深深地看在了眼里,睫毛垂了下来,他的喉结慢慢滚动着,许久时间过去,才声寒如冰:“行。”
“枕月,你真有种。”
*
男人的身影在屋内消失了一会儿后,枕月才逐渐回过了神来。
她发觉自己的手脚一片冰凉,还有一点发麻。
一旁,秦嘉浔乐呵乐呵地开口道:“月月,直到今天,我终于感觉到你的火爆脾气华丽回归了!”
“我就说嘛,之前的感觉都不像你,你怎么可能那么听别人的话?上学的时候,如果有男生恶作剧扯你的头发,我记得你都是要用课本给砸回去的。”
那么烦躁、苦闷、灰暗的高中。
秦嘉浔始终觉得──枕月是当时有仅有的唯一一抹鲜艳的色彩。
况且,她刚才还亲口说了,对于她本人而言,他比他的小叔还要来得更加重要!
这就已经是一种偌大的鼓励。
殊不知,枕月现在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
她不管看谁都都很不顺眼,既然秦嘉浔主动先开口了,她便骂道:“你也是,少来烦我!”
“买的什么破房子啊,真的冷死人了。”
秦嘉浔觉得冤枉到不行,还想为自己努力缓解一番,他回答道:“清汤大老爷啊,这个真的不是我的错,我也好久没来这边住过,不知道这公寓的暖气系统坏了呀!”
要是提前知道,他难道还能故意带枕月过来这个地方挨冻?
“再说了,月月,你也应该讲讲道理吧。这大学附近的房子基本上都是租给学生住的,都很破小廉价,我这当时都已经是找的这其中最最最好的一间房子了。”
枕月只是冷哼了一声,“那你不能考去一个附近有更好房子的大学?”
她现在可是──有什么就要怼什么的人。
秦嘉浔点了点头,心里一本看不见的《生存守则》告诉他,现在一定不是一个可以顶嘴的时候。
他还是去看看这暖气系统能不能自己修好吧!
枕月则是坐回到了电脑桌前,她不想浪费时间,打算继续画会儿设计图,然而一拿起笔,仿佛手上拿的是一根千斤重的钢管。
她无力到,连手腕都举不起来了。
内心和脑子也全部都是乱糟糟的。
枕月甚至还想到了这样一个词语──后来者居上。
那女秘书现在明显就是对秦珩洲有意思,或许她会投来简历,也全部都是因为这个男人而说不一定。
关键,秦珩洲还亲口承认了这个秘书很重要。
她不相信,才刚刚上岗的员工,能有什么重要的?
秦珩洲所说的那些话,于她而言,一个字都已经圆不过来。
反正他就是个实打实的王八蛋。
枕月难过得都吸了吸自己的鼻子。
她的一只手心下意识地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慢慢按照顺时针的方向,轻轻揉着。
不会等这个宝宝出生了以后。
秦珩洲把它给抢过去,和那个女秘书一起抚养吧?
让她的孩子去叫她讨厌的女人为“妈妈”。
枕月连杀心都起了。
她收起自己的双腿,蜷缩在了椅子上。
窗外昏昏暗暗的月影也缩成了一小团。
同样悲惨、同样可怜。
蓦地,门铃声又响了。
大晚上的,还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秦嘉浔正在卫生间里,不知道忙活着什么,他没有听见有人正在敲门。
枕月只好站了起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到了玄关处。
她一拉开门,冷风呼啸灌入。
站在门外的男人身型高瘦,他微微倚着白墙,身边还放了一只行李箱,听到开门声,掀了掀眼皮,低声道:“既然你不肯走。”
“那我们就三个人一起住。”
第87章 明分夜合
公寓长廊上的照明灯,一闪又一灭,那只行李箱安静地靠在角落里,像是被遗忘了似的。
秦珩洲声音很沉,说话时,神色也淡淡的。
但是,他刚才却是亲口说了──三个人一起住,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你脑子是有病吧?”
枕月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地骂道。
她真是一点也理解不了这个男人现在的脑回路。
明明刚才还吵成了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才过了多久,他就又屁颠屁颠地上门来了?
冷风不断灌入着,凉飕飕的。
枕月裹紧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外套,低声呵斥道:“你刚才不是还说我真有种吗。”
“那你呢,秦珩洲,你的种呢?”
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彼此开始冷战吗?
互相说了谎,就谁也别给谁好脸色看。
然而,门外的男人脸上丝毫没有被刺激到生气的反应。
秦珩洲懒洋洋地抬起眼,瞥了眼她的肚子后,勾起唇角,笑着回答道:“我的种不就在你那么。”
他也没管那只行李箱,张开了点怀抱,推着还一脸气冲冲的枕月往屋内走,“好了,快进去吧,外面冻死了。”
枕月奋力反抗也没有用。
她的力气根本就敌不过面前这个抱住她的男人。
并且,住在对面房子的一对大学生情侣也恰巧回来了,看了他们两个人好几眼,大概是觉得很奇怪。
不想被误会,生出什么报警类的事端来,枕月只好转过身,走进了屋子里。
秦珩洲还以为是她给了台阶。
正想开口说话时,枕月“嘭”的一声,将门踢上,她深吸了一口气,脸颊两侧微微泛红着,“你这样子上赶着,有意思吗?”
“我真是不知道,为了这个孩子,你都能把底线放到这种地步上了。”
他还真是一位“好爸爸”。
所以于这个男人而言,她也不过只是一台“孕育机器”,是一个刚好可以延续他血脉,并且用钱就能轻轻松松打发了的工具人。
枕月想到了那份所谓的“结婚协议”。
这男人大概是早有预谋吧。
秦珩洲蹙了蹙眉,想反驳。
毕竟他又不是为了个还没根豆芽大的孩子来的。
但是,当他准备张嘴,才刚喊了“月月”二字时,屋内卫生间的门忽然打开了。
秦嘉浔从里面走出,脸上的得意洋洋在看见自己的小叔叔以后,瞬间褪去,就连唇角的笑容都全部僵硬住了。
他是看到了枕月愁眉不展的表情后,抬起头对秦珩洲说道:“小叔,您怎么又来了?”
“要是再不走的话,我就真的要打报警电话了。”
“滚。”秦珩洲冷着声音说道。
他的气场正在无形压迫着,浑身透露着一股烦躁之中的肃杀感,睨了眼面前毛都还没有长齐的小侄子,低声道:“否则你的公司别想开下去了。”
现在,秦嘉浔是有秦家护着。
但如果再等上个几年呢?
其实现在,秦珩洲都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够轻轻松松地抹掉一家才刚刚暂露头角的小透明公司。
秦嘉浔语塞,脸颊也因为生气而憋得通红起来。
偏偏秦珩洲还不放过他,扫了他一眼,语气轻蔑道:“还是,你真以为自己成器了?”
“小叔,你这两句话讲得未免也太难听了。”秦嘉浔埋怨着,又实在是不敢找什么词语来还嘴,他目光瞟向了别处,碎碎念叨着,“我的意思是……这里明明就是我的房子啊,你怎么可以反过来叫我滚呢?”
他难道一点面子都不要的啊?
秦珩洲不仅仅只是嘴上喊“滚”,如果枕月现在是铁了心要留在这里,他也可以直接赶人走的。
“别吵了,我们两个出去聊。”
始终都保持着沉默的枕月忽然开口,她想了一会儿,也确实有话要对这个男人单独说。
秦嘉浔连忙开口,“月月,我……我刚才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啊。”
他被秦珩洲又瞪了一眼,就乖乖闭嘴了。
枕月率先走向门口,语气清冷:“快点。”
当她已经走到门前,准备拉开门把手时,秦珩洲突然从后面将她拉住,不让她走。
枕月转过头,面前男人垂下眼睫,低声道:“把你身上的外套脱了再走。”
“乖,穿我的。”
枕月皱紧了眉头,真的搞不懂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她都答应离开这里,他却还要继续发神经?
被扯着的手臂,就这么荡在半空中。
秦珩洲神色认真,似乎不照着他的话去做,气氛就要一直这样僵持下去。
枕月咬了咬嘴唇,脱下身上的外套以后,直接甩在了秦珩洲的脸上,骂道:“神经病。”
她开了门,大步流星地走向电梯。
不管有没有人跟上,都懒得回头。
秦珩洲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刚在有个地方被外套上的拉链打到,痛感蔓延着,他眯了眯眼后,才追出去。
那件男士外套便掉在了地上,无人问津。
电梯里,枕月抱着自己的双臂,站在了角落里。
她满脸都写满了“抵御”二字。
此刻身上虽然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线衫,却也不比刚才在屋子里时冷。
心中的火都快要烧出来了。
电梯抵达一楼,开门以后,秦珩洲才把自己身上早就脱下来的大衣裹在了枕月的身上,像是提前预览到她会抖掉。
他干脆从后面抱紧了这个小姑娘,语气宠溺,“傻不傻,冷也不知道。”
枕月欲言又止着。
上车以后,她也很安静,一动不动地仿佛一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
就连安全带也是坐在旁边的男人给她系上的。
秦珩洲一凑过来,身上就有一股淡淡的雪松味。
一直以来,枕月都是很喜欢这股味道的。
哪怕是在这个气氛下闻到,她也忍不住轻轻扩了扩自己的鼻翼。
车里暖气很足,玻璃内侧起了一片白雾。
枕月渐渐将头靠到了右侧车窗上,视线垂敛,在察觉到驾驶位上的男人想要开口说话时,她率先打断,语气平淡不惊:“秦珩洲,我们还是回到过去的那种相处方式吧。”
“白天分开,装作互相不认识;到了晚上,再苟且、再疯狂。”
──明分,夜合。
第88章 孩子是别人的
车内一片漆黑,亮起的氛围灯也变得刺眼了起来。
秦珩洲靠在座椅上,只有脸颊左侧被车窗外的月光打亮,另一边脸完全隐匿在了黑暗之中,安静许久后,他淡淡开口道:“枕月,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你别装了。”枕月颇为不屑地回答道。
她依然紧紧贴着右侧车门。
明明不算大的车内间距,此刻,两个人之间却像是隔了一条巨大的裂谷,一不小心跌落,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下场。
秦珩洲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眼睫敛起着,“我知道你今天晚上一定生气了,但那些事情我都能解释给你听,好吗?”
他也窝着一肚子的火呢。
自从接到了保镖的电话之后,不仅饭没吃,一直到现在,就连口水都没喝。
胃里隐隐作痛着,也没空去管。
枕月却还是死犟着脾气,她摇了摇头,回答道:“你不用解释,我只相信我自己亲耳听到的、相信我自己亲眼看见的。”
“再说了,重要的从来都不是解释,而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吗?”
秦珩洲头大。
以前还没觉得枕月难哄过,哪怕她再怎么生气,买个包,给她笔钱,总能平息。
现在这小姑娘倔强得好像它第一次认识一样。
秦珩洲依然耐心着,眉眼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疲惫感,他哑着嗓子问道:“那你解释给我听?”
──她为什么,就算要欺骗他出国了,也要来找秦嘉浔,并且和秦嘉浔待在同一屋檐下?
难道真的还对秦嘉浔念念不忘么?
如果保镖没发现,没有打电话过来通知他,这是不是意味着枕月打算在那屋子里,和另外一个男人,哪怕是他亲侄子的男人,共同居住好几天?
秦珩洲眼尾泛起一抹凌厉。
别说好几天了,就光是今天这么一个晚上,枕月如果和秦嘉浔待在一起,他都无法忍受。
然而,就算要面对她自己解释,枕月的态度也和刚才一摸一样,只是无动于衷地动了动嘴皮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就和你刚才看到的一样,我就是选秦嘉浔,就是要和他待在一起!”
枕月蓦地抬起眼,迎上面前男人满是冷意的眼神。
她一点儿也没有示弱,甚至,报复心又起。
秦珩洲似乎预料到了她现在想开口说的话,紧急打断着,连带语气都凶了一下,“你闭嘴,不准说下去了。”
没必要因为气话,伤了感情。
但是,枕月却是一身的反叛心,越说,唇角越发上扬了起来,“我就是要说,我恨不得肚子里现在怀的这个孩子都是秦嘉浔的呢!”
至于面前这个男人,哪里撇得干净就去哪里。
她真不想再继续莫名难过、莫名糟心下去了。
车里的空气凝滞了起来。
四面车窗,包括汽车的前挡风玻璃都贴着黑色的防窥膜,车外看不见车内,哪怕有对面的车子射来强光,也只得加剧这一刻的割裂感。
枕月耳边响起了一阵“嗡嗡嗡”的耳鸣声。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从左边掠过来的目光到底强势、侵袭,烧得她的那一侧脸颊都火辣辣的。
这男人,总不能跟她动手的吧?
事实上,秦珩洲心里也确实在强忍着这股冲动。
他是真的想把这小姑娘给丢到汽车后排去,好好打一顿屁股。
真的是越来越口无遮拦。
连那种话都轻轻松松得说了出来。
忽然间,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感。
秦珩洲强忍着不适,开口道:“乖一点,别闹了行吗?”
“没闹。”
枕月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她一只手抓着车门上的扶手,用指甲紧紧扣着,回答道:“我就那个意思。”
“我们回到过去的那种相处方式,白天分开,晚上再在一起。”
当然,这个男人也有其他的选择。
他可以选择其他会听话的女人,反正总是前仆后继、滔滔不绝。
秦珩洲眯起了眼,绷紧的线条透露着一股清冷,他听来听去就只有这么一句话,也腻了,轻蔑地反问道:“晚上做什么,上床么?”
“不然呢?”枕月反问,眸光发暗,“我们之间除了这件事情以外,还有其他吗?”
态度是一个比一个差。
秦珩洲深吸了口气,胃部的疼痛也丝毫得不到缓解,他唇色泛白了一些,又压低着声音问道:“那孩子怎么办?”
毕竟,早已经不单单只是两个人的关系了。
枕月却依旧一副很无所谓的表情,她轻轻耸了耸肩,回答道:“说实话,秦珩洲,你考虑的也从来都只有你能够延续你的血脉吧?”
“你装什么对我很在乎啊,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孩子吗?”
不顾旁边男人一寸一寸变幽暗的眸光,枕月压下心尖上密密麻麻的刺痛感,继续开口说着:“我可以生下来,然后卖给你。”
反正他也算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就当不打官司,她自动默认放弃这个宝宝好了。
一瞬间,秦珩洲的喉咙口理,泛上来了一股血腥气味,他脸色已经阴沉到像是一场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黑暗。
也不知道是刚才那句话中的哪个字深深刺痛了他。
秦珩洲想到自己的童年,想到拿了钱就把他丢在秦家的生母。
他带着戾气问道:“你觉得这是一个负责任的母亲该说的话吗?”
枕月还没来得及回答。
突然间,汽车油门加速,飞驰到了宽敞无人的马路上。
巨大的推背感使她整个人紧紧向后贴着,感觉难以描述,都有些心悸了。
秦珩洲却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闯过即将变黄的绿灯时,也只是偏过头,冷冷说了一句:“你不是说要晚上才能在一起么。”
“枕月,现在就是晚上。”
车子一路上的速度都很快。
秦珩洲也彻底冷了下来,神色淡漠。
他没回老宅,而是开回了自己的住处。
车一停下,淡淡命令道:“下车。”
“否则别想拿钱了。”
既然她一心要如此,那他便遂了她的愿!
──干事、拿钱,纯粹的交易。
男人下车后,驾驶位的车门“嘭”的一声关上。
车内仅有的暖气也被驱散了,只剩下冰寒。
枕月身形一颤,唇色发着白。
她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而秦珩洲在车外等了一会儿之后,也不见副驾驶上有什么动作。
他绷紧着脸,走过去开门,讥讽道:“现在还要我亲自请你下车了,是吗?”
然而,车门拉开。
秦珩洲才发现枕月有些不对劲,她的额头上都冒了一层的虚汗。
“我……”
枕月咬着牙,痛苦地说道:“秦珩洲,我肚子好疼……”
第89章 胎儿?!
秦珩洲身形一晃,瞬间担忧了起来。
刚才的所有轻蔑、冷漠都已经不复存在。
他一只手扶在车门外,将自己的上半身钻入进车里,看着枕月发白的脸色,将另外一只手轻轻按到了她的肚子上。
想帮她缓解点痛感。
枕月却疼得马上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男人强装镇定地说着,重新上车,将油门踩到了一百码以上,甚至连闯了两个红灯。
他时不时就转过头,看一眼额前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的枕月,心脏都仿佛揪紧了起来,“再忍一下,绝对不会有事的。”
这话听着是在安慰枕月不要害怕。
实际上,他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一直在颤抖着。
枕月咬紧了嘴唇。
从腹部蔓延上来的剧烈痛感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撕裂了才会好受。
她的两只手始终紧紧捂在自己的肚子上。
脑海里挤出最后一丝理智,衷心祈祷着。
──孩子一定要保住。
蓦地,身旁正在开车的男人向她伸来了一只手。
秦珩洲沉着嗓音开口道:“咬我,别把嘴咬出血了。”
枕月一愣,看着自己面前的手臂。
她又不解地抬起头,看了眼这个男人,眨着眼睛。
做到这个地步,他真的不是因为在乎孩子吗?
“乖,不会有事的。”秦珩洲再次出声。
拐过最后一个路口,就到了附近最近的急诊医院。
医院门口堵着两辆不规范停车的汽车。
秦珩洲直接撞了过去,横停在大门外。
他连车钥匙也不要了,下车后,从副驾驶上抱出准备自己走的枕月,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喊道:“医生在哪里!医生!”
连形象都不顾及了。
枕月只感觉到微微有些颠,她下意识地抬起双臂,环住了秦珩洲的脖子,一仰起头,就看见了这男人额角落下的汗珠。
她的肚子好像突然没那么疼了。
医生和护士一起赶来,还推了张病床。
枕月被放到病床上,天花板上的灯光横成一条长线,刺入进了她的眼睛里。
医生喊道:“快,先送患者去做B超。”
秦珩洲始终跟着跑在病床边,一只手紧紧握住着枕月垂着的手,漆黑的眼眸中溢满无尽担忧。
“秦珩洲,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枕月突然抬起上半身,用力喊道。
男人点了点头,承诺着:“好,别放过我。”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他还低下头,亲了亲枕月的手背。
B超室不让外人进。
枕月躺在检查床上时,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好了。
刚才那瞬间的痛感就跟假的似的,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医生一边拿着腹部探头扫着,一边说道:“放心吧,肚子里的宝宝没什么问题,正在茁壮成长呢。”
枕月一转头,看到了机器上的画面──小小的一个黑点,却莫名温馨可爱。
她的心都好像被击中了似的。
B超市外,秦珩洲一直都在焦急等待着。
见医生出来,他往前一冲。
“请放心,孕妇和宝宝都没有什么事,如果还是不放心的话,明天可以再来做个更精密的检查。”医生摘下脸上的口罩。
她语气很温柔,“至于肚子疼,很有可能是突然经历了什么事情,情绪太过激动、或者紧张了。”
“我刚才调孕妇的病例发现,她前不久还遭遇了两场重大车祸?这个孩子能够保下来是很大的奇迹,现在一定要注意患者的静养的。”
后半程的话,多多少少带了些说教的意味。
秦珩洲低下头,虚心地听着。
一切都是他不好。
医生见他是听进去的神情,唇角又重新露出笑意,指了指身后方的位置,说道:“患者现在被送去测个体温,在那边的蓝色区域里。”
“你快去找她吧,小姑娘看着也年轻,还是很坚强的,知道宝宝没事了以后,才想哭鼻子。”
秦珩洲点了点头,手心握拳。
正当医生将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想要转身离开时,他又一遍不放心地问道:“大人真的没事吗?”
他现在只在乎这一个问题。
枕月靠在病床上,眼皮沉重如铅。
一个护士刚给她量完体温,又一个护士走过来,“你还需要量个血压。”
枕月配合得把自己的手臂给伸了过去。
那男人似乎还在和医生聊着,到现在也不来找她。
看来他是真的很在乎孩子的安危。
“刚才抱你进医院的男人,是你的丈夫吧?他长得可真帅。”护士一边绑着血压的绑带,一边八卦着说道:“你也很漂亮,都不敢想象等你们未来的孩子出生,得拥有多么完美的基因了!”
“对了对了……关键是你老公对你还很上心,再三问医生,你的身体有没有事。”
闻言,枕月轻轻嗤笑了一声。
可不得上心一些么。
她可是他孕育后代的“容器”。
护士绑好带子,直起了腰,笑着继续说道:“你都不知道,他刚才跟我们今天晚上值班的急诊医生强调时,表情特别严肃。”
“说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只要你没事就行,孩子都是次要的!”
枕月一愣。
这话里的那个“他”,她都有些不知道说得是谁了。
血压量完,也很正常。
护士撤走了血压仪后,秦珩洲便走了过来。
他眼下的乌青有些深,走到了床边以后,下意识地给枕月拉了一下滑落到她胸下的被子,而后,开口问道:“想吃点什么东西?我让人送过来。”
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只字不提。
连一句道歉也没有。
枕月皱了皱眉,想挑刺。
也想对这个男人冷嘲热讽一番。
秦珩洲用沙哑到仿佛下一秒钟都要发不出声来的音色,缓缓开口道:“别拒绝。”
“吃点吧,我也还没吃,就当是陪我了,行吗?”
仔细听这语气,竟然还夹带着几分卑微感。
枕月不由地一怔,蜷缩握紧着的指关节都泛起了白色。
她闻着医院室内刺激的消毒水味。
不知为何,突然很不是滋味。
这男人也挺“苦”的,搞到现在不仅连饭都没有吃一口,还要陪着她待在医院里。
枕月吸了吸自己有些发酸的鼻子,低声道:“行。”
“陪吃一顿饭,我要一百万。”
──她才不会做那种心疼男人,倒霉八辈子的女人!
秦珩洲动作一僵,不过还是很快点头答应了。
他拿出手机,又问道:“你想吃点什么?”
枕月已然挑起了自己眼尾的弧度,慵懒地靠在身后的枕头上,像只小狐狸似的。
她有恃无恐道:“你先把钱转了,我再说。”
“还有,你不是新招了个贴身秘书么,去让她把食物买了以后,再亲自送到医院里来。”
第19章 百依百顺
接近凌晨的医院,安静、沉寂,偶尔传来几声护士匆匆走过的脚步声。
天花板上,灯光明亮却不再刺眼。
枕月此刻靠在病床上,一缕发丝自然垂落了下来,她轻轻勾到了耳后,又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肚子上。
这像是一种无声的提示。
又像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如果这个男人不想孩子再有事的话,就必须满足她所提出的一切要求。
她就是要用孩子来做“砝码”。
凭什么,她要一个人这么不爽?
秦珩洲低头在手机上摁了几下。
没过几秒钟,枕月的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是那陪吃饭的一百万到账了。
她算作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吃点米线吧,我想吃米线了,让你那个新招的贴身秘书去买。”
“不是她买来的,我就不吃。”
秦珩洲脸色稍沉,站在床边,没有下一步动作。
“是舍不得人家大晚上的还劳累受冷吗?”枕月颇为欣赏面前男人的这副神情,她眼尾挑起的弧度愈发上扬起来,用明媚的语气,说着嚣张的话。
“但是这可怎么办呢?我饿一顿是没关系的,如果不小心因此影响到了肚子里你的孩子,可不太好噢。”
枕月用胎儿的威胁,已经赤裸到了极致。
反正那女人想做私人秘书,想在私下里接触秦珩洲,不就是需要干这种事情的吗?
是这绿茶先惹到了她,那她就势必要加倍反击回去。
半晌后,站在床边的男人哑声开口道:“没有舍不得。”
随即,秦珩洲就当着枕月的面打开了自己手机上的通讯录,他最开始没有穆柯薇的电话号码,又去公司的员工资料库里翻了一下,才找到。
然而,连续拨打了两次,电话对面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估计是已经休息下,手机静音了。
秦珩洲没耽误时间,低声开口道:“我去买吧。”
“想吃米线,是吗?”
枕月眯了眯眼,脸上一片冷漠。
直到秦珩洲的身影消失在急诊大厅,她的神色也没有缓和多少。
这块蓝色区域其实放了一排病床,仅用一张薄薄的帘子隔开,现在枕月两边的病床上,也都躺满了急诊患者,并且都还没睡。
他们刚才好像都听了不少“八卦”似的。
等秦珩洲一走,左边的一对小情侣就拉开了帘子,两个人都很年轻,好奇地看着枕月,其中的男生还开口问道:“姐姐。”
“你刚才是在和你的老公玩大富翁吗?”
什么一百万陪吃一顿饭。
真的是好小众的词语啊!
枕月愣了愣,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右边的帘子也微微拉开,是为正在输液的老太太,大半夜的,她精神头倒是很好,看了看枕月,见她长得很漂亮,便开口劝道:“小两口因为有第三者的事情吵架了吧?”
“哎呀,这些都是夫妻相处过程中一定会经历到的事情,你这么在乎,肯定也是很爱你老公吧?”
枕月眉头紧蹙,正想反驳。
老太太又将她打断道:“再说了,我看你老公对你也很百依百顺啊,基本上你说什么,他就干什么。”
“小丫头,听过来人一句劝吧,女孩子还是不要太作、太矫情的好!”
直到秦珩洲买完米线回来,枕月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在病床上躺了一会儿,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连头晕都消失了。
不过,躺在右侧的老太太还是很关注着她。
似乎想看看她刚才到底有没有听进去那些话。
秦珩洲正准备掀开一次性碗的盖子时。
“等一下。”枕月突然开口叫道。
他还以为这小姑娘是又有什么想吃的,准备去买。
而旁边一直看过来的老太太则是微笑着抿着唇,有种授人以渔的气质。
“嗯,怎么了?”秦珩洲温柔问道。
枕月也笑得开朗,眼睛都快弯成小月牙的形状。
她说:“我改变想法了。”
“我现在要两百万才吃。”
老太太整个人惊住,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最后实在是气不过,还猛地把自己床边的帘子都用力拉上了。
秦珩洲倒是没说什么,又拿出手机。
这大概也是他这辈子吃过最贵的米线了。
原价二十,附加费三百万。
但他除了照做以外,毫无办法。
枕月很快又收到了一笔转账。
一旁的男人开始拆起了筷子与勺子。
米线的味道是很香,但兴许是因为混合着空气里弥漫的消毒水味,并不好闻。
枕月皱了皱眉,开口道:“去车上吃吧。”
“好。”秦珩洲答应得很快。
车里依旧开着暖气。
因为车的前排没有什么小桌板,秦珩洲拆开米线的包装后,就用自己的手托着放在枕月的面前,让她自己拿筷子吃。
枕月饿是饿的,却突然间没有了胃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闹的。
她突然闻到米线汤里的油味,就很想吐。
见枕月拿着筷子,却迟迟不开始吃时,秦珩洲眼底透着一股不安感,“手上是没力气吗?”
“我喂你吃,好不好?”
他姿态已然放得很低。
但是枕月却还是摇了摇头。
她想缓缓,胃里的不适之感越来越严重了。
但是秦珩洲并不清楚,还以为枕月只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他虽然不悦,但却还是在强压着自己的火,嗓音因此更显低沉沙哑,“枕月,你到底还想怎样,把要求都一次性说清楚。”
要钱,无论多少,他都给了。
耍脾气要什么秘书来送,他也照做,打了电话,是对面没接。
现在不想在医院,要来车上吃,他也同意了,还亲自托着这个烫到要死的塑料盒。
手掌心都通红一片了。
可这小姑娘却还是不愿意吃点东西?
她都不知道她的身体是她自己的么。
枕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样。
开了点车窗,她闻到外面新鲜的冷空气以后,整个人舒服了不少,但与此同时,声音也跟着冷了起来,反问道:“怎么?你是不耐烦了?”
“我不吃东西,你就这么担心孩子会出什么事情吗?可它现在是在我的肚子里,不在你觉得重要的女人那呢。”
这话过于气人。
秦珩洲深吸了冗长的一口气。
看着枕月又将手放到肚子上轻轻揉着,他总觉得自己此刻无论回答什么,都一定是错的。
所以,他也反问道:“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枕月眨了眨眼睛,似乎正在认真思考着她所听到的这个问题。
蓦然,唇角笑靥如花。
她对上男人的目光,一字一顿回答道:“我想表达──”
“秦珩洲,我玩你就跟玩条狗一样简单。”
第91章 别分房
空气静了一霎。
枕月轻轻掀了掀眼皮,唇角半勾起来着。
她是一点儿也不害怕自己刚才说了的话。
──玩这男人,就跟玩条狗一样简单。
谁让,她怀着他很在意的血脉呢?
不管她再怎么挑衅,这男人都只能忍着。
秦珩洲敛起了眼眸,神色晦暗。
在车窗外的月光照耀下,下颌线锋利而凉薄,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点被折射的光在跳动着。
被骂成是“狗”,大概无论如何都会有些忍不了吧?
枕月心想着。
然而,身旁的男人没过一会儿就低下了头,重新盖好米线的盖子,又系紧外面的塑料袋,防止汤汁洒落出来。
他漫不经心道:“既然不想吃这个了,那就回家煮点南瓜粥喝吧。”
就只有这样?
枕月虽然看似是“赢”了的那一方,无论说话、做事,全部都是她占了上风。
但心里莫名就是很不得劲。
车子启动时,她压低声音说道:“继续回你们家老宅住吧。”
是命令,而并非为请求。
秦珩洲没应声,却调转了车头。
两人默契地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枕月忽然全身被一股疲惫感紧紧包裹,她闭了闭眼,低声道:“你们家那房子那么大,空的客房应该也挺多的吧?”
“麻烦帮我收拾一间出来,我想自己一个人睡。”
她这一次是真的没闹。
如果还想继续和这男人吵下去。
那么她就不会说是要自己搬出去,而是要秦珩洲出去了。
大概也是听出了她话里面的意思。
秦珩洲眼睫如羽,根根分明着。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逐渐握紧,哑着声音回答道:“别分房。”
“我打地铺,行吗?”
不知道他是在执着个什么劲。
枕月轻轻地用鼻子冷哼了一声,摸着右边的车门,低声嘲讽道:“你的贴身秘书在你办公室里工作时。”
“难道她也是打地铺的嘛?然后你跟着一起躺下去。”
毫无逻辑的话。
反正,她就是不能好好说话。
秦珩洲挑了挑眉,开到一个红灯的路口,将车子停了下来。
他左手撑在车门上,正好摸了摸下巴,突然心情很好,瞥过头,看着还在默默生气的枕月,笑问道:“你小的时候应该挺能惹你家长生气的吧?”
不仅气人,还很记仇。
“这关你什么事啊!”枕月好像被说到了什么痛点上似的,大声反驳道。
毫无防备地一激灵,吓得秦珩洲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他也没想表达什么。
气人归气人,不过这小姑娘应该仗着自己漂亮,可以逃过不少顿打。
至少,他如果有这样的女儿,是不会舍得很凶的去教育的。
秦家祖宅,院子内。
庭院深深,繁茂的枝叶挡住了天上月光,亮起的人工灯静谧而安详。在一张黄花梨的摇椅旁,正站着一位妇人。
项芸婧身披着一件昂贵的睡袍,大概是因为风吹在身上很冷,她拢了好几次。
此刻正焦急地等待着儿子回来。
秦嘉浔那臭小子,刚答应她每天晚上会住回来没几天,又食言。
等着等着,铁门外忽然由远到近的射来了两道白色车光。
项芸婧还以为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了,正想走过去迎接时,突然看清楚了停下的车内坐着的两个人。
她脚步一顿,掩到了一旁的草垛后面。
车子开到老宅,一停稳,枕月就迫不及待地似的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她的手想去拉开车门。
蓦地,车门传来“啪嗒──”一声。
被驾驶位上的男人上了锁。
果不其然,当枕月伸手去掰车门时,已经锁死了,她完全下不了车,只能转过头,瞪了一眼同样正在看着她的男人,不耐烦问道:“你又想干嘛?”
是还要继续刚才停车以后,没完成的事情吗?
秦珩洲也跟着,先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
他眸色漆黑而深沉,调低了一些车内的暖气后,低声开口道:“枕月,虽然你不想听,但我还是要解释的。”
趁着枕月还没有反应过来,秦珩洲立刻说道:“最后会选那个女人当贴身秘书,是因为她家里长辈与我父亲相识,特意打来电话,必须要卖这个面子。”
“我今天其实没和她讲上几句话。”
白天忙着工作,到了晚上,穆柯薇是找上来了,但是,保镖的电话更急更快。
天知道,当他听到枕月还在国内时,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她遭人绑架了,那一瞬间,差点就急出了一身的汗。
“那你就多讲呗,我又不会知道的。”枕月皱紧着眉头说道。
下一秒,男人抬起了手,揉开她的眉心。
他继续用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开口道:“我那个时候会说她重要,是因为我不想骗你,我和她以前有过一面之缘。”
那一面,确实真的“救赎”到了他。
但现在彼此都已经长大成人,谁会真的再把小时候的事情天天挂在嘴边,并觉得比一切都重要?
枕月僵了僵,心在向下沉坠着。
仿佛被灌入了滚烫烧红的铅铁。
她习惯性地扣了扣自己的手指,出声回答道:“我都知道了,行了吧?”
语气之中似乎听不出什么喜怒哀乐。
秦珩洲也将身体转了回去,闭了会儿眼睛之后,才沙哑地开口道:“你的重要性和她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纵然他其实一直都很在意着小时候的那件事情。
但那也不会如何。
说完,秦珩洲就重新解锁了车门。
枕月想也没想,就下车了。
夜晚的院子,光线昏暗。
草丛那里似乎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声。
枕月始终拧着眉,看着那发出异样声音的方向。
而秦珩洲下车以后,绕到了她的身前。
他干脆利落地问:“相信了吗?”
“有什么相不相信的。”枕月只是轻轻耸了耸肩,“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呗。”
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倏然间,枕月的视线捕捉到了什么!
她盯着草丛里微微露出半个脑袋的人影,上扬起了唇角。
──项芸婧在偷看。
她,为什么要偷看?
不知为何,枕月忽然想到了不久之前的那通电话。
向来反对她和秦珩洲的女人,竟然主动上心,说要约她出来试婚纱?
她可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人。
枕月用舌尖轻轻顶了顶上颚。
如果说,项芸婧也认识那个贴身秘书呢?
这个女人利用这些关系,故意从中搅局。
以此让她难堪,下不来台?
“那我还要怎样做,你才能相信我。”
枕月眯起了自己的眼眸。
有一刹那,躲藏在草垛后面的项芸婧因为忍耐不住腿麻,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与她对视上,又立刻很心虚地挪开了眼神。
枕月眼珠黑亮,唇角染上的笑意艳丽到令人惊心动魄,她一字一顿道:“秦珩洲。”
──“你跪下来。”
第92章 晚安,宝宝
月光轻盈。
枕月说完以后,就有些后悔了。
她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面前男人眼眸深邃,紧紧盯着她,一言不发。
“算了,我只不过是开玩笑的……”枕月解释道,刚才兴许只是被躲在后面的项芸婧看了一眼,所以她内心的火气上来,有些鬼迷心窍了。
然而,正准备转身进屋时。
秦珩洲敛起了眼睫,挡在她的身前,淡淡道:“跪了,你就能消气吗?”
枕月想说,她根本就没生气。
这男人上次在病房里,跪她母亲,就已经够了。
她虽然或许也爱无理取闹。
但是,不这样欺负人。
“开玩笑的,我现在真的没在生气了。”枕月平静地又强调了一遍。
下一秒,在她身前的男人直接双膝跪地。
秦珩洲背脊挺直,月色下,身影清冷而削瘦,他微微低了点头,一半的面容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枕月默默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她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才好。
面前的男人一跪下,她原本被遮挡住了的视线豁然开朗,那躲在草垛后面的项芸婧直接就撞入进了她的视线里。
大概,项芸婧也是傻了,就那么木讷地看着。
安静了片刻之后,秦珩洲低声开口道:“所以,你能不能也为我解释一下。”
“为什么你今天会出现在秦嘉浔的房子里?”
项芸婧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己儿子的名字,更是将一边耳朵竖了起来。
枕月舔了舔嘴唇,不想在外面说,她催促道:“先进屋里面去再说吧,冷死了。”
一边说,她一边拉了一下自己身上披着的外套。
这男人把外套给她以后,穿得比她还要少。
不知道是怎么扛得住冻的。
枕月已经打算迈开腿,先往屋内走。
忽然,她的手臂又被拉住。
回过头去后,秦珩洲五官分明,银辉色的月光之下,他高挺的鼻翼泛着一股冷峻感,苍白的皮肤下,似乎还能够看得清楚那泛着青的筋脉纹路。
男人伸出的手臂,肌肉线条凌厉。
他开口道:“我会下跪,不是为了什么孩子、为了什么延续我自己的后代。”
“枕月,刚才是我说话混蛋。”
“我对不起你。”
惹得她连身体都不舒服了起来。
等三句话都说完了以后,秦珩洲才缓缓站起身。
他没吵醒老宅里已经全部都休息下了的佣人,走到厨房以后,亲自削着南瓜皮、切块,准备做南瓜粥。
本来的打算是想让枕月先上楼去洗漱。
等她再下来,粥差不多也煮得正好了。
但是,枕月进屋以后,也走到了厨房里,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她有些犹豫,更像是别扭地要不要开口解释。
──只要她说了,这个男人就会相信吗?
毕竟她本身和秦嘉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了。
灶具上,蓝色的火焰渐大又渐小。
像是在墙壁的线型灯下跳着舞。
枕月眯眼去观察,不知不觉中,便用小到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才能够听得见的声音,含糊不清道:“我跟秦嘉浔其实也没什么。”
“他公司要装修,请我去当了设计师……我今天一整天,也只在那间公寓里画画图纸而已。”
站在岛台前,正在清洗盘子的男人,动作一怔。
半晌后,他才哑声回答道:“好,我知道了。”
就如此简单?
完全没有十分钟之前,枕月在屋外为难的那副样子。
“你相信我?”枕月还是觉得震惊,出声问道。
秦珩洲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他还说:“画设计稿,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提。”
南瓜粥很稠很甜。
枕月足足喝了一整碗以后,才上楼去洗澡。
等她从浴室里出来时,原本空旷的卧室内已经多出了一床被子,是直接放在地上的。
秦珩洲躺在上面,闭着眼睛。
好像已经睡着了似的。
他竟然真的说话算话,打了地铺。
枕月莫名放轻了一些自己的脚步,还好卧室内的灯都还没有关上,她不用害怕因为周围漆黑,而不小心脚趾头踢到家具什么的。
放下了手中的湿毛巾以后,枕月就静静地躺到了床上。
她睡觉,是习惯性要把所有的灯都全部给关上的,有一丝亮度都不行。
现在的问题是,灯泡开关在原先秦珩洲睡的那一边,平常也都是他负责关灯的。
枕月躺在另外一边,如果想要关灯,要么重新爬起来,要么费力地滚过去。
可是她一个都不想选,因为真的已经困到一点儿都不想动了。
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张床好大好大。
蓦地,空气里传来“啪嗒”一声。
卧室内瞬间陷入进了一片不透光的黑暗之中。
枕月懵了懵。
灯肯定是打了地铺的那个男人给起来关上的。
他原来还没睡着啊。
──所以,她要不要把他给叫上床?
虽然还不是冬天,但地板上也挺凉的。
最主要是还很硬,怎么可能睡得舒服。
然而,枕月刚微微起身一些。
床下传来了一声浑厚而慵懒的嗓音。
他说:“晚安,宝宝。”
枕月对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天花板,轻轻扑闪了几下睫毛。
这句“宝宝”,秦珩洲到底是在喊谁呢?
*
翌日清晨,秦珩洲醒来起床时,枕月揉了揉眼睛,也跟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喊道:“我今天也要跟着你去公司。”
先前说的话,她完全不认了。
那女秘书昨天那样嚣张地挑衅她。
不如就好好比比──谁可以更绿茶一些。
其实,枕月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要去公司,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秦珩洲也知道她的心里打得是什么算盘。
卧室内安静了几秒钟。
枕月强忍着困意,睁开眼睛,想看看这个一直不开口回答的男人,现在是什么表情。
他难道要拒绝吗?
拒绝,不就是有鬼。
然而,她一睁开眼,秦珩洲都已经站到了床边。
男人弯下腰,正好可以亲了一下她的头顶。
他低声道:“好,起床换衣服吧。”
“今天要不要跟我穿一个颜色?”
第93章 坏女人
──和这男人穿同一个颜色?
枕月的第一反应是情侣装。
紧接着,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皱紧着眉头,拖长尾音喊道:“我才不要呢。”
趁面前的男人就要彻彻底底的黑脸之前,枕月又解释道:“你平常都只穿黑色和白色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真的白瞎了她许许多多的漂亮衣服!
秦珩洲也没再说什么。
他是去客卧里用的洗手间,把房间里的让给了枕月。
等他洗漱好、换了西装回主卧时。
枕月也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正坐在梳妆台前涂着口红。
她换了一条红色的丝绒长裙,紧紧包裹住的线条凹凸有致,露出的锁骨挺翘而精致。
这颜色衬得枕月的皮肤更加白皙,她单单只是往镜子前一坐而已,就足够吸引得了秦珩洲的所有视线。
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
真的是令他顶不住。
秦珩洲低着头,挑了下眉,缓缓走到了梳妆台的旁边。
枕月刚好涂完了口红,她挑的是一支正红色,热烈明媚,散开的黑发微微有些卷,更赋予上了一种浓郁的红玫瑰之感。
看着走到自己身旁的男人。
枕月忽然抬起了手,抓住这男人的领带,用力向下拽着。
她强迫站着的秦珩洲低下头,用他的领带擦了擦自己唇角稍微有些花了的口红,眼尾扬起的眼线勾挑着。
很直白、也很赤裸裸。
男人抬起一只手,顺势捧住了她的脸颊。
房间内的温度急剧上升着,空气中似乎不断扩散着一种名为“暧昧”的因子。
枕月眨着眼睛,湿漉漉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嗓音甜腻,好像是在撒娇一样问道:“如果我是一个很坏很坏的女人。”
“你会怎么办?”
提出了今天要去公司后,她不信秦珩洲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所以,这也算是给这个男人打上一剂预防针。
别到时候太过心疼他的那位贴身秘书。
明明可以──现在就制止住她的。
说完以后,枕月无意识地偏了一下自己的头,她的嘴唇正好擦过了男人的手指。
两人眼神不约而同地对视上。
这意味,有些说不清也道不明了。
秦珩洲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呼吸凝滞片刻,好像在隐忍着什么似的,过了好几秒钟,他才主动弯下些腰,在枕月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脸上的克制与痞意相互交织。
他喉结滚动,诱哄着:“宝宝,你这个样子好带感。”
什么坏不坏的。
──不坏,不爱。
枕月耳朵一痒,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下。
她的耳后根还不争气地变红了起来。
秦珩洲看着,缓缓直起了腰,有些嘲笑的意思,他问道:“终于不打算继续装乖下去了吗?”
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也真的是为难了这小姑娘。
分明是敢爱敢恨,有血有肉的性格。
一到他的身边,却委屈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多别扭啊。
他还是喜欢──她那副最真实的样子。
创业后,公司刚步入正轨的第一年,外界也渐渐都知道了他是秦家人的身份,前来谄媚、讨好的人数不胜数。
秦珩洲只觉得厌烦,趁着过年休假,他连家都没回,去了国外散心。
复古英伦风的街头,那个时候,有家网红咖啡店爆火,他的一个国外客户提前给他约了个位置,在店外,正好能够看见队伍如同一条长龙地排着。
周边的华人不算多,寥寥无几。
枕月那个时候还在留学念书,她也是独自一个人走在陌生国度的街头,白色T恤,背着书包,马尾高高扎起着,很青涩。
突然间,那条队伍的最前面发出了一阵哄闹声。
大概是个只有十来岁的女孩儿来这家网红店买蛋糕,因为语言还不太熟练,惹恼了服务态度不好的老板。
那金发老板张口就骂,最后还用手指勾起自己的眼睛,摆出了一副“眯眯眼”的样子。
小女孩哭着跑开,没有一个人上去帮忙。
秦珩洲也瞬间推开了自己面前桌上的咖啡杯,不打算再继续喝下去。
他一从椅子上站起来,就看到了那个在人群中特别突出、干净的女孩儿鬼鬼祟祟地绕到了咖啡店后面。
那里是一块还没干的水泥地,老板刚浇好不久,准备急着扩宽店面赚钱用的。
枕月想也没想,从一棵树下捡起了一根又长又粗的树枝,蹲到湿的水泥地前画了起来。
她越画,脸上的的坏笑就越明显。
最后看时间差不多了,丢下树枝就跑,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陌生男人。
这个男人似乎将刚才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兴许是因为心虚也不不一定,枕月知道自己是干了坏事,但也很情有可原,她对着自己撞到的男人,理直气壮地凶道:“你看什么看嘛!”
下一秒,咖啡店老板走到后面,就看到了那块水泥地上的图案,当即气得在原地直直跺脚。
他不停地用英文咆哮着:“这是哪个狗娘养的干的!我要杀了他!”
秦珩洲瞥去一眼,才发现──地上画的是好长一根竖起来的中指,旁边还有几坨狗屎形状的图案。
他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觉得这趟国外之旅来得很值。
是真的散到了心。
凶手一般都喜欢重返自己的“作案现场”。
枕月也不外乎如此,翘起来的高马尾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她一转头,又看见了从刚才开始起就一直盯着她看的陌生男人。
大家同为中国人,应该也不会彼此出卖吧?
枕月便朝他扮了个鬼脸,潇洒离去。
后来,秦珩洲回国以后。
才通过当时枕月背的书包上的校名,查到她是枕家的女儿。
──很难忘怀。
这男人竟然说她之前的乖巧可人都是装出来的?
枕月感到非常不服,气鼓鼓地瞪了一眼面前的对方。
秦珩洲再次轻笑,摸了摸她头顶的发丝,语气宠溺,“你看什么看?”
床上还放着一件黑色的皮草外套,华丽而贵气。
走出卧室前,枕月将它拿了起来,披在肩膀上。
红裙与黑皮草,对比鲜明炽热。
她一走起来,仿佛带风似的,满是顶级财阀的气质。
秦珩洲止不住自己唇角扬起的笑意。
他跟在枕月的后面走着,双手漫不经心地插在兜里,但是脸上的目光却始终紧紧追随。
心甘情愿──当她陪衬、做她保镖。
第94章 秦太太来了
司机已经早早地等在了门口。
枕月和秦珩洲一起坐进了汽车后排,挡板将前后分割得严严实实。
她还不怎么想吃早餐。
等车子行驶起来以后,枕月靠着车椅,为了舒服,她还脱了鞋子,将双腿翘在身旁男人的身上,撒着娇说道:“给我揉揉腿,好酸。”
“做什么就酸了?”秦珩洲掀了掀眼皮子,反问道。
虽然嘴上是这种语气,但他的身体很诚实,已经给枕月捏起了小腿,见她身上裙子撩到上面,低声问道:“冷不冷?”
车里是有暖气的。
枕月摇了摇头,回答道:“不冷,我穿上丝袜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言论,她还用指甲拉了拉自己腿上薄薄的一层丝袜。
“你看!”
秦珩洲眯起了眼,额前漆黑的碎发柔顺垂落着,他穿上西装时,总是一身的正气,就连神色都很严肃。
但是此时此刻,全身上下却透着一股难言的禁欲之感。
连脖颈上的喉结都突出得更为性感了。
他沉下着声音,不顾嘶哑感,开口说道:“宝宝。”
“你知道你从早上开始就很勾人吧?”
枕月的手被一份灼热包裹住,那另外一只手掌拉着她,一点一点,向下移着。
她纤细的手指,忽然停下,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
兴许是瞥见了她眼中那抹既快且一闪而过的胆怯与慌张,秦珩洲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唇,戏谑道:“就这点胆量,还勾引人呢?”
也就,“唬”得住他一个人了。
枕月在心里无声地“切”了一下。
下一秒,她身子微微前倾,又用手缠住了身前男人的领带,不停地一边绕,一边向下拉着。
她仰起头,一口就咬上了秦珩洲的喉结。
牙齿似乎尖尖的,像只小猫似的。
秦珩洲没忍住,从嘴角泻出了一点声音。
过了好久,这小姑娘才松开了他。
他的喉结,就算不用照镜子看,也能猜到一定泛红了。
说不定上面还留有这只“小野猫”的牙齿印。
反正衬衫的领子也遮不住。
秦珩洲索性更拉低了一些领口的扣子。
司机习惯性地准备将车开进公司的地下车库里。
毕竟那里也有直达秦珩洲办公室的私人电梯,秦珩洲也习惯性地喜欢从人少的地方走。
枕月看着车窗外的公司大门,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准备挨个打卡的员工,她大概脑子突然一抽,开口道:“走正门。”
“秦珩洲,我们走正门吧,我想要走正门。”
她凭什么要被说上不了台面?
今天,枕月下定决心早起了过来,就是要“发疯”的。
秦珩洲自然是答应的。
只不过,他没想到枕月竟然会主动到一下车就挽起了他的胳膊。
员工们纷纷转头,起初都先看到了自家总裁,紧接着,目光瞬间被站在旁边,一身红裙,无论样貌还是气质都绝佳的枕月所吸引。
有些人甚至惊讶到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他们二人走到了电梯处,在公司门口的员工才敢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是说秦总还没有女朋友,是黄金单身汉的吗!”
“说不定人家那直接就是秦太太了呢,长得好漂亮啊,感觉比现在的很多一线明星颜值都高。”
毕竟他们全部都是用肉眼看的,完全没有任何滤镜与美颜。
有些女员工略微伤心,开玩笑道:“唉,还是老老实实地打工吧,我的秦太太的梦彻底破灭了啊!”
很快,说这话的人就遭到了“群嘲”。
“拜托,你快点自己去照照镜子吧,你长得都还没有人家的一根头发丝漂亮呢,还痴心妄想地想当秦太太?”
“就是啊就是啊,他们两个人真的好般配。”
“而且说不定还正值新婚蜜月期呢,不然咱们向来做事低调的秦总,怎么会光明正大地带太太来公司上班!”
在电梯口,恰好遇到了助理也在。
秦珩洲正准备上前一步,去摁向上的箭头按钮。
枕月立刻将这男人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一些,她抬起眼,对着面前的助理,笑容满面地说:“麻烦你帮我们摁一下上行呢,谢谢。”
语气似乎也听不出有什么奇怪的。
好像她真的只是在请别人帮个小忙而已。
只有上一回不小心说错了话的助理,面色一白。
他深知,这极有可能是个“下马威”。
等摁完了电梯以后,助理微微侧过身,低下头对着枕月说道:“请进,秦太太。”
这一声称呼更是震惊到了那些个不明所以的员工们。
完全做实了他们内心的“想法”。
私人电梯,开门以后,只有枕月和秦珩洲上去。
枕月往角落里一靠,自然而然地抱起了自己的双臂。
“我那助理是又怎么惹到你了?”秦珩洲靠在另外一边,懒洋洋地问道。
“什么?”枕月愣了愣,随即笑着解释道:“没有啊。”
“你想多了,我就是想挽着你的胳膊而已,如果你刚才去摁电梯了,我不就需要松手了嘛。”
毫无信服力的话。
秦珩洲心里也跟一面明镜似的──这小姑娘哪里有那么黏他?
明明还提出了晚上分房睡。
不过,他敛了敛眸,还是忍不住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什么?”
“现在为什么不和我牵手?”
秦珩洲将自己空荡荡的手举起到了半空之中。
他有的时候,是真的很幼稚!
枕月冷着脸拒绝了,她严肃说道:“我认为,在公司里还是不要太过卿卿我我的好,会有一定的负面影响。”
好像这里是什么严肃的办事局。
秦珩洲无奈地笑了一声,站在枕月旁边。
他压低声音道:“行,老板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总裁办,电梯口。
穆柯薇又一次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的裙子,她低下头,拍平裙子上的每处褶皱,还打开手机相机,照了照自己的妆容。
一切都很完美,她非常的美丽。
墙壁上显示的电梯数字,也马上就要到了。
在电梯门开之时,穆柯薇夹着嗓子,先甜甜地演练了一遍,她开口喊道:“秦总,早上愉快呀。”
而秦珩洲则是趁着电梯门开,枕月分神之时,低下头,快速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惹得枕月立刻捂住自己的脸,瞪着这男人喊道:“秦珩洲,你干什么呀!”
男人只是在一旁得逞满足地笑着,一脸痞意。
这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入进了穆柯薇的眼中。
她嘴里的声音瞬间全部消失,喉咙口也开始疼了起来。
好像,有一股血腥气味涌上来。
第95章 你亲我一口
电梯的外面正好有一面凹进去的白墙,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绿色盆栽挡着。
穆柯薇趁着此时正在电梯里的一男一女尚未注意到她,立刻躲了进去。
她心跳如雷,从未有这样狼狈过。
而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姓枕的女人所赐!
要不是她母亲恰巧认识秦珩洲的那个嫂子,不然她都不知道这个叫枕月的竟然这么有手段,不仅能够住进秦家老宅。
甚至,她还怀孕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穆柯薇眼眸中快速划过了一丝阴狠。
电梯里,枕月摸了摸自己刚才被亲到的脸颊,也不知道她的妆容有没有掉。
身旁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好意思看着她笑。
“秦珩洲,我讨厌你!”枕月皱紧着眉头抱怨着。
她后一步走出电梯,总感觉旁边的盆栽后面,似乎有个什么阴沉沉的东西,乌烟瘴气的。
枕月思考了几秒钟,蓦地挽起了秦珩洲的胳膊,翘着尾音说道:“你也不等等我。”
“刚才还说我是这里的老板娘呢,大骗子。”
等二人走进了办公室以后,穆柯薇才从盆栽的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她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没关系的,这个姓枕的绝对得意不了太久。
可别忘了,她手里还握着制胜的法宝呢。
走进办公室以后,秦珩洲就多了一条小“跟屁虫”,无论他走到哪里,枕月都一直紧紧跟着他。
真的突然黏人到不行。
秦珩洲倒了杯温水,放在了桌上。
他坐到椅子上,见枕月果不其然地跟了过来,一把就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然后也不管她想开口说什么。
重新拿起杯子,先给她喂了一点温开水喝。
枕月“咕嘟咕嘟”喝着水,还挺享受。
她的想法很简单──因为并不清楚那个什么秘书的,什么时候会突然敲门进来,所以她就要特别黏着秦珩洲。
一秒钟也不分离。
气死对方。
但总感觉,这个抱着她的男人好像挺享受的?
枕月有些不太安分,一直都在不停地调整着她所认为的“亲密姿势”,一会儿勾紧着这个男人的脖子,一会儿又动动屁股,坐得更上面一些。
秦珩洲脸色绷紧着,似乎不太好受。
他见枕月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嘶哑问道:“你在我腿上摆pose呢?”
“那要拍一张吗?”枕月立刻接话道。
正好,她也觉得自己今天打扮得特别漂亮,如果不留下一些绝美的照片,真的很可惜。
在拍照这方面,枕月是一个绝对不拖延的行动派,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她就从包里翻找出了自己的手机,举高手臂,摁下快门。
时不时地将脸在男人的胸膛上轻靠一下。
光是那露出的衬衫质地,就已经很有氛围感了。
枕月一下子拍了特别多张,然后如数家珍似的一张一张翻阅着相册里的新照片,准备挑选个几张出来,好好P图。
在此过程中,秦珩洲都很配合。
不过,当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时,脸色瞬间变黑。
这么多张照片里,好像都没有他的脸在。
真把他当成是没用的背景板或是工具人了?
秦珩洲原本打算叫枕月重新拍的,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助理提醒他上午定好的董事大会即将要开始了。
他只能作罢。
枕月却显得很激动,连手机都不看了,还举起手来说道:“我也要申请要参加!”
管会议无不无聊。
万一那个贴身秘书也在场呢?
她说了,她今天就是纯粹来“报复发疯”的。
不管要做到何种地步。
然而,秦珩洲想也没想,就拉下了她的手。
“难道是有什么关于公司的重要机密,我不可以旁听的吗?”枕月主动为这男人找着借口,脸都快要凑到他的面前。
至少,那卷翘在半空中的睫毛扑闪到了这个男人的皮肤。
秦珩洲轻咳了一声,回答道:“没有,就最普通的会。”
他颇为不自然地还将头转到了一旁。
枕月非常不理解,都打算闹了。
下一秒,男人跟逗猫似的,摸了摸她的头,低下嗓音解释道:“是因为你今天穿得太漂亮了,如果让那群男的看到。”
“宝宝,我会嫉妒的。”
并且,还不是简单的嫉妒。
──而是非常非常嫉妒。
枕月本来以为自己对这种话一定是免疫的,但是她的耳尖还是趁着她不注意,自己偷偷红了一下。
这男人最近对她的称呼,很犯规。
如果她一旦追问,他就又会说,他是在喊肚子里的小家伙。
最后她反倒是成了变态的自恋狂!
秦珩洲拿上会议记录本,准备起身。
他还以为自己所说的话已经让枕月听进去了。
没想到这小姑娘看着他的眼睛,直接就水灵灵地反问道:“那不然我现在就全部都脱了?”
“你敢!”
枕月被凶得缩了缩自己的后脖子。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穆柯薇一袭性感的灰色包臀裙,她衬衫领口开得很大,似乎还能够看清楚一些内衣的蕾丝边,脖子上挂着的胸牌荡啊荡的。
走进来以后,她温柔提醒道:“秦总,时间已经到了,您该去会议室了。”
这倒确实是个秘书的本职工作。
秦珩洲微微点了点头,让枕月自己坐在椅子上,大概是怕她一上午会无聊,干脆布置了一项“作业”留给这小姑娘。
“打开你所有的购物软件,在我开会回来之前加进去的,我今天全部都给你买单,怎么样?”
他不信这只金丝雀宝宝会不喜欢。
枕月却依然撇了撇嘴。
她很刻意地,一眼都没有看那个站在不远处的女人。
忽然,撒娇说道:“你亲我一口再走嘛。”
明明不久前在电梯里,因为被偷亲到,很生气的人也是她。
秦珩洲眼眸微动。
他自然拿捏得清楚枕月此时此刻的心理是什么。
也知道办公室里现在还有第三个人在。
却还是心甘情愿地低下了头,在面前女孩嘟起的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语气宠溺道:“枕月,你乖一点。”
穆柯薇及时将头偏向窗外,不想看见。
实则,在暗地里,她都快把自己的牙齿给咬碎了。
直到秦珩洲走出办公室。
她就要以“贴身秘书”的身份跟上去。
枕月坐在那张总裁椅上,随手转着一只黑色水笔,懒洋洋开口道:“穆秘书,反正你也没有上岗几天,肯定也不了解公司的运作。”
“那会议你听了也没什么有用,不如留下来陪陪我?”
枕月倏地拍下了自己手中的笔,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她眼神锋利,露出着一抹危险的寒光。
第95章 婚戒
枕月此时此刻的耐心并不怎么好。
她见面前的这个女人一脸不想留下来的神情,当即发了火,冷着嗓音责问道:“怎么,你觉得我说的话没有用。”
“是想让我给秦珩洲打电话,再由他来通知你嘛?”
对于这种做法,枕月自然是不嫌麻烦的。
不过,这个姓穆的刚立起来的温柔体贴的秘书人设,可就要崩塌了。
穆柯薇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说了,她也没什么好怕枕月的。
于是,走到办公桌前,拖开了枕月对面的椅子坐下。
“我说让你坐下了么?”
枕月撩了撩自己的眼皮子,冷声问道。
她有一瞬间,身上的气场和秦珩洲一模一样,都很强势、凌厉。
让穆柯薇都忍不住心一惊,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枕月又笑眯眯地开口道:“开个玩笑啦,穆秘书快快请坐。这里又不是什么皇宫之类的地方,咱们也不是在拍古装戏,哪有那么多的规矩呢。”
不过,勾心斗角倒全部都是真的。
枕月掩嘴一笑,眼里是万种风情,她抚弄着自己的指甲,跟没骨头似的,瘫坐在办公椅上,慵懒开口道:“我这个人呢,一直都是很好说话的。”
她的人生信条向来都很简单,人不犯她,她不犯人。
要是犯了的,就必须也要弄得对方加倍不爽!
穆柯薇虽然已经坐下,脸上所展露出来的神色也很镇定,实际上她不自觉地绷紧了自己的双腿,如坐针毡。
眼前的女人越笑越妩媚,连她都有些移不开眼。
蓦然间,枕月抬了抬眼,目光直射过去,“你明明可以用更多种身份和方式出现,却偏偏选了一个下级身份。”
──“那就,别怪我跟你不客气了。”
穆柯薇蹙紧着眉头,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她才耐不住气似的问道:“所以你现在到底想要做什么?”
也不做什么。
不过都是一些秘书的份内之事罢了。
枕月淡淡开口道:“楼下不是有间饮品店么,你先去给我买杯热可可吧。”
穆柯薇自然是不肯干的。
“你不是也早就清楚,我是个孕妇么。”枕月突然笑意盈盈地说。
她的言下之意也很明显。
就算这个女人到时候要找秦珩洲追究,问他为什么一个外人也能使唤他的贴身秘书。
原因就是──孕妇在这里最大。
穆柯薇很聪明,没有在无意义的口舌之争上浪费时间,她应了声“行”,便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不过就买杯喝的而已。
这算得了什么手段?
等这个女人离开了以后,枕月才缓缓垂下眼,在此刻突然注意到了这张办公桌上竟然多了不少画图纸用的工具──三棱比例尺、红环笔、橡皮等等。
应有尽有。
好像都是她一开始接到秦嘉浔的活儿后,从网上下单寄到秦家的快递?
不知道秦珩洲又是什么时候带过来的。
他的“支持”,还真的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在等待热可可被买回来的过程中,枕月便开始画起了图。
穆柯薇动作还算快吧。
第一杯买上来的热可可,枕月只是闻了一下,就拧着细眉拒绝了,“这个糖度感觉有点太甜了啊,你怎么没和店员说,我只要五分糖就好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先和我说啊!”穆柯薇不耐烦地反驳道。
相比起她的愤怒,枕月整个人真的显得特别淡然。
长发系数温婉地挽到了脖子一侧,她略微低着头,斜拿着一根黑木色的铅笔,在白纸上“唰唰唰”地涂着阴影。
特别不在意地开口道:“你不要急嘛。”
“秦珩洲就是喜欢会听他话的人呀,你难道连这种小事情都受不住?赶紧再去买一杯来。”
穆柯薇气得在原地跺了跺脚。
她好歹也是家里的千金独生女,哪里为别人干过活!
但是,眼下她既然是“秘书”的这个身份,如果真的和面前这个贱女人吵起来,在秦珩洲那里并不占理,便还是转身去了。
第二杯热可可被递过来时,穆柯薇都微微有些发喘了,“给……你要的五分糖。”
这一次,总是满足了这个女人的麻烦要求吧?
然而,枕月却连闻都没有闻一下,继续低头专心致志地设计着她的图稿,晾了穆柯薇一会儿,在她忍耐不住之时。
她才低声道:“这杯冷了吧?”
“我想喝滚烫滚烫的那种,麻烦你买完拿上来时,用身体护着。”
穆柯薇指甲都紧紧扣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她没争执什么,又走出了办公室。
枕月在此时抬起眼,注意到了这女人的走姿有些一高一矮。
大概是,她脚上穿的高跟鞋,磨破了她的脚后跟吧。
真是,活该。
过了十分钟,桌子上已经有整整三杯热可可了。
穆柯薇也不想装,直言道:“说吧,这次你又打算挑出点什么毛病来?”
她也不怕了。
大可以出点小钱,再驱使个帮忙跑腿的人去买。
这个世界上可以为她“推磨”的鬼多了去了。
真把她当成是那种什么智商都没有的小喽喽了?
枕月却出乎意料地说了声“谢谢”。
但是,桌子上的这三杯热可可,她一口都没喝。
而是轻轻抿了一口刚才秦珩洲没去开会时,给她倒的那杯温开水。
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后,枕月笑着开口道:“要是渴了你就自己都喝了吧。”
“我是怕你心眼儿坏,在这里面加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呢。”
穆柯薇完全语塞住。
她根本就没有做这么下三滥的事情!
这姓枕的心眼真是好了,说得这么直白。
穆柯薇坐在了刚才的那张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
她气场也没有太弱,耳边的短发弧度弯弯,她还用手勾了一下,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就你这打算报复我的手段,未满也太低级了一些。”
买热可可只是多坐几趟电梯,多走几步路的事情。
她还是更欣赏昨天晚上,枕月那气得涨红了的脸色。
尤其是,秦珩洲还亲口说了──她很重要。
这是她躲在门板后面偷听到的。
枕月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什么。
她漫不经心地转着自己无名指上的一样东西。
窗外光线灿烂,一照进来,那东西正好发光,深深地刺了一眼穆柯薇的眼睛。
穆柯薇眯起了眼,凝神去看,整个人瞬间僵硬住。
──那手指上戴的是,婚戒?!
第80章 嫁进豪门
办公室内,安静无声。
枕月轻轻转动着自己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还是那一枚在秦老爷子生日宴时,秦珩洲当着他家里人的面,套在她手上的戒指。
一直以来,枕月都当作是项链,串了根银色的链子后,戴在脖子上。
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她才会重新摘下。
虽然这种炫耀真的很低俗,她自己也不屑一顾。
但是对于刺激穆柯薇来说,却是最绝佳的办法,不是吗?
她抬起眼,睨了一下面前的女人。
果不其然,穆柯薇脸色都白了,咬着嘴唇,死死盯着那枚戒指看。
等回过神来了之后,穆柯薇才压低着嗓音说道:“你这戒指素得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光秃秃的。人家再穷,好歹戒指上还有颗鼻屎大的钻石呢。”
“这也,太寒酸了吧。”
她本以为这番话一定会刺激到枕月。
然而,枕月根本不是在乎这种东西的人。
说实话,秦珩洲过去也没有少送她什么珠宝。
甚至有一回他去港城出差,还顺便参加了一场拍卖会,把人家镇场的红宝石都买了回来。
丢给她时,就说“拿着玩”。
“寒酸吗?”枕月笑了笑,神色轻快,她忽然将双手撑在了桌面上,托着自己的下巴,悠悠问道:“那你能不能帮我问问秦珩洲,为什么这上面没有钻石?”
──“毕竟,这是他送给我,还亲自戴在我手指上的。”
穆柯薇深吸了一口冗长的气。
即使她表面上装得再平静,内心也并不是毫无波澜的。
“那又怎样?”
穆柯薇反问道,她现在唯一能嘲讽枕月的地方,似乎就是她的出身。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枕家破产前后发生的事。
穆柯薇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鄙夷感,她似笑非笑道:“你如果不是因为怀孕了,能住得进秦家吗?”
“也没办场婚礼什么的,你不会还天真的以为等你生完了肚子里的那个,秦家还会按照全部礼数,让秦珩洲对你明媒正娶吧?”
到时候,作为孩子的生母,能够不被赶出秦家大门,都要看她自己的运气好不好呢。
枕月皱了皱眉。
在穆柯薇的眼里,这仿佛成了她这番话的威慑性显现。
穆柯薇笑得更加得瑟,俨然一副高傲到目中无人的样子,她讥笑道:“你可能和我们这些人的阶级不一样,所以不太清楚吧。”
“如果女方嫁进豪门,没有一场像样的婚礼,她是会被嘲笑一辈子的,任谁也看不起,更何况还是你这种靠怀孕手段上位的。”
枕月很是不解,就当穆柯薇以为这些话是伤害到了她时,她才轻巧地眨了下眼睛,出声问道:“你们这些人。”
“是人吗?”
什么阶级不阶级的。
这是她自小就最讨厌听到的话。
人和人能有什么不同,有钱的吃饱了,难道就不需要拉出来吗?
“你说什么?”穆柯薇眼眸中快速划过了一丝错愕,似乎不太相信枕月为什么还有这种自信来反过来质问她。
她难道不应该自卑到遁入地缝中吗?
难不成还当自己是过去那风风光光的枕家大小姐?
枕月其实也很难理解对方的脑回路,她眼眸澄澈,像是块天然透亮的琥珀石,一字一顿地开口道:“为什么你们总认为,我进秦家靠的是运气、是怀孕?”
“我如果自己什么本事也没有,秦珩洲会跟我在一起,我又会怀上他的孩子吗?”
穆柯薇一愣。
她自己又怎么会不清楚答案。
如果枕月真的什么也没有,她估计不仅接触不到秦珩洲这种人,连这家公司的进入门槛,都踏不上吧?
枕月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继续说道:“当然,我承认外貌有的时候也是一种天赋。”
穆柯薇不明所以地睁开了眼睛。
恰好,迎上了枕月挑衅而嚣张的眼神,再加上她今天的这身红裙,气场仿佛全部被打开了,红唇轻启道:“显然,像你这样的疏、慵、愚、钝。”
“没有任何的天赋。”
这话“啪啪”在扇着穆柯薇的脸。
骂了她,却连个脏字都听不见。
穆柯薇抿起了自己的嘴唇,脸色也有几分铁青,她一直死死盯着枕月的这张脸。
有一瞬间,竟然觉得──好像有点眼熟?
难道她是……
穆柯薇很快便摇头否认了自己脑海里面的荒唐想法。
手机上,她还收到了几条母亲三分钟之前给她发送的短信。
【薇薇啊,你上班累不累?家里的阿姨今天中午做了你最爱吃的四喜丸仔,妈妈给你送过来要不要?顺便过来看看你。】
【要是秦珩洲欺负你,就告诉你爸爸,他们秦家可不能这么对咱们,你也没必要受什么委屈的。】
是啊,她最大的底气就是站在她背后,很爱很爱她的家人。
穆柯薇立刻恢复了信心,没再被枕月的思路带着跑,她说:“你真的以为我来这里,只是为了上班吗?”
一个月的工资,可能还买不到一只限量发售的包包呢。
她最后想要的,更有远见。
“那你以为我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你的麻烦吗?”枕月笑意吟吟地反问。
她先在公司立下了身份。
只要穆柯薇有任何逾矩越轨的动作,都不用她来说,所有人都会以为她是“小三”。
穆柯薇也才想通,茫然了片刻。
她看向枕月的眼神,更有恨意。
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有心机!
那枚戒指也是的,在太阳光线下,不断晃着她的眼睛。
刺眼极了。
穆柯薇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嗤笑道:“话说回来,你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真的是秦珩洲买给你,而不是买给其他女人的吗?”
尺寸明显大了很多。
她竟然也好意思在这里炫耀。
虽然穆柯薇深知,那枚戒指的原主人绝对不会是刚回国的她,但也只要不是枕月的,她便欢喜了。
趁着枕月还没有反应过来,穆柯薇瞥了眼墙壁上的时钟,又说道:“对了,你知道珩洲的会议是在十点半结束吧?”
现在,正好就是这个时间。
身后的办公室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就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穆柯薇忽然自己摔坐在了地上,并惊呼道:“啊,好痛!”
“枕小姐,我究竟哪里惹到你不愉快了,你要这样推倒我?”
第98章 污蔑
办公室的地板上一片冰凉。
穆柯薇跌坐下来后,还刻意找好了角度,将腿斜伸着,犹如一条人鱼。
她将手放在自己被高跟鞋磨破了的脚后跟上,眼睛红红的,极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秦珩洲一走进办公室,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枕月则是坐在他的椅子上,一脸错愕惊讶的神情。
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下三滥。
刚才,那忍着自己的不适感故意“晒戒指”的行为,跟这女人的手段比起来,真的是太过小儿科了。
竟然还无耻、无三观地玩栽赃陷害这一套?
听到开门声,枕月也抬起了头。
与不远处的男人对视着,两人相顾无言。
秦珩洲的眼眸里漆黑一片,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他这是相信了,还是没有相信?
“秦总,请问我真的是你的私人秘书吗?为什么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使唤我?”穆柯薇故作柔弱的哭诉着。
她好像还真的给她自己的眼角挤出了几滴泪水来,头上的短发也有几分凌乱,我见犹怜般地开口说道:“我只是好心,想要帮帮枕小姐,因为她说了她是孕妇。”
“枕小姐想喝热可可,第一回甜度不对,第二回说什么温度冷了,第三回我买了以后,都是放在自己的怀里拿上来给她的,可是……她却污蔑我,说我在热可可里加了不干净的东西。”
办公桌上确确实实这样摆着三杯包装一样的热可可。
这是不争的事实。
穆柯薇一边抹着自己的泪水,一边偷偷看了秦珩洲一眼,她是真的委屈到了极致,“这些刁难,我都可以接受,因为有可能确实是我昨天做的有哪里不够好,惹到枕小姐内心不愉快了。”
“但是……但是她不能动手推我的呀,我的脚本来就因为走路太多,而被磨破了脚后跟……秦总,我现在真的好疼好疼,自己一个人都爬不起来了。”
大概天底下的绿茶讲话,全部都是这么一套相似的模版。
声音细、语速慢,还要时不时看一眼男人的反应。
枕月真的在一旁听得作呕,她都快要将自己的白眼给翻到天上去了。
这该死的办公室里也没安装个监控摄像头。
秦珩洲神情寡淡,甚至眼底溢出了几分淡薄感。
不过,他的语气颇为严肃,对着还坐在地板上的女人,低声开口道:“你先起来。”
穆柯薇也没第一时间拒绝这男人所提出的命令。
她把自己的双手撑在地面上,想借一把力,以此站起来。
然而,半个身子才刚有点腾空,她又突然往地上一坐,还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喊道:“啊,我的脚真的好疼!”
穆柯薇抿着嘴唇,可怜兮兮地看向着秦珩洲,撒娇道:“秦总,人家现在站不起来了,可以帮忙拉一把吗?”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始终抱着双臂认真赏戏的枕月总算是有了些许行动,她特别大声地咳了一下。
似乎是在加强着自己的存在感。
除非这男人想死。
否则他尽管扶一下这地上坐着的绿茶好了。
“你刚才明明就是自己往那地板上一坐的好吗,你在污蔑谁呢?”枕月毫不客气地怼着,双手也逐渐叉起了腰,“你那大屁股一压下去,地板都震了震,差点儿摔到我。”
“请问我说什么了吗?”
“枕……,你!”穆柯薇欲言又止。
她平常最受不了有人说她胖,此刻被这样侮辱了一遍,真的气到脸色通红了起来。
但又架不住秦珩洲也在这里。
为了维持自己温婉善良的人设,穆柯薇硬是生生地憋着,不说任何一个脏字眼。
她依旧是那朵在风雨中摇摇晃晃的小白花,一抽一抽,哭着说道:“枕小姐,你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要继续说谎,不肯承认呢?”
“难道这三杯热可可都是我编的吗?我脚后跟磨破的伤口也是我自己撕的吗?秦总,您如果无法判断谁的话是真的,谁的话是假的。”
“您可以去楼下的饮品店里调取监控呀,看看我一上午是不是连续三次出现在了那里的收银台前!”
穆柯薇只挑她自己真的做过的事情讲。
如此一来,她也不用害怕真的被“查”。
甚至,她还很期待眼前的这个男人可以真的去一楼的饮品店里看看,只要证实了这么一件事情,那么枕月推了她的“罪名”,也一定可以成立!
枕月噎了噎,有些难以解释。
毕竟是她先“耍人”没有错。
现在一切都取决于秦珩洲是怎么想的了。
虽然枕月一直告诉自己──不必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尤其是男人的。
但是当秦珩洲的目光冷不丁扫到她的身上时,她还是呼吸一滞,将湿了掌心的手默默背到身后,不想被发现此时此刻的紧张感。
秦珩洲有些头疼。
其实刚才会议结束时,助理已经跟他提了一嘴这个事情。
她想喝热可可,这没问题。
想让这个秘书帮忙去买,也没问题。
但不能如此肆无忌惮。
到底穆柯薇是穆家托了关系送进来的人,并且还是直接越过他,与老爷子打的招呼。
他不怕中间会出什么差池。
但万一,有他留不了神的时候,老爷子直接派人来带走了她呢?
眼下,穆柯薇没有秦珩洲的搀扶,也不肯自己一个人站起来,她仍然坐在地板上,包臀裙下,若隐若现着,都快要走光了。
“秦总,话说得难听一些,我也从小是锦衣玉食着长大的,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推倒过。”穆柯薇神色认真。
她直言道:“我虽然现在是你的秘书,但我也有自己的尊严、自己的人权。”
“今天这件事情,如果你不肯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的话,我是不会就这样罢休的。”
枕月已经无语到了极致,也不想吃这个哑巴亏,她挑明道:“穆柯薇,你给我闭嘴。”
“我刚才根本就没有推过你!”
别说推了,她们两个人明明连身体接触也没有。
话音刚落,枕月面前的男人便抬起了眼眸。
他扫了她好几眼,神情有些淡然。
枕月的心跳突然加速。
──这男人,该不会是真的相信了吧?
她正想要从头到尾地解释一遍时。
秦珩洲却直接开口,宣判了她。
他哑着嗓音说道:“枕月,你玩过火了。”
第99章 要他的态度
──她玩过火了?
枕月不可置信地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一样难受。
她喊道:“我说了没推就是没推。”
“难道谁坐地板上,谁就有理了?”
话音刚落,枕月也想往地板上一躺。
“地上凉。”秦珩洲眼皮一跳,从办公桌的对面绕到了她的身旁,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她的无理取闹。
现在办公室里的两双眼睛都看着他。
秦珩洲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还是先对着坐在地上的穆柯薇说道:“你先出去吧。”
等他处理好了“家事”,再聊公事。
话已至此,穆柯薇知道自己如果再继续赖着,再强烈地要什么说法,一定会让秦珩洲对她有负面感的。
她只好“嗯”了一声,准备慢慢从地板上爬起来。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
好像是那个助理在拦着什么人,他一直劝道:“不行,您没有预约,真的不能进去。”
“我们秦总不会见没有预约过的人的。”
然而,那个想要强行闯入进来的女人,声音比助理还大,音色还与穆柯薇有几分相似,她推开拦着她的人,说道:“哎呀,我人都已经上来了,见一面又何妨?”
“再说了,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我女儿现在正在这里工作,我们穆家和你们秦总又都是互相认识的。”
“我过来送个午饭就走!”
一说完,穆母就“砰”的一声,用力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她语气欣喜地喊道:“宝贝薇薇,妈妈给你带了家里阿姨做的四喜丸子来。”
“你还没有吃午饭呢吧?”
不仅如此,她还贴心地带了秦珩洲的那一份。
结果,一走进办公室内,穆母神色就愣住了。
她的宝贝女儿现在竟然一个人坐在地上?
而秦珩洲则是站在另外一个女人的旁边,冷眼睨视着,一点儿都没有要扶人起来的意思。
敢情这是合着伙来欺负她女儿一个人啊?
“妈妈,你怎么来了?”穆柯薇震惊无比地问道,原本是想更加利落地爬起来的,但是穆母一来,就蹲在她的身边,心疼地问。
“薇薇,这是谁欺负你了啊?妈妈一定替你报仇,来,宝贝快先站起来,地上受凉了后,是会感冒的。”
在自己母亲的搀扶下,穆柯薇跟瘸腿了似的,终于舍得缓缓站了起来。
她炫耀似的,先看了枕月一眼。
然后,跟自己的母亲哭诉道:“妈妈,是秦总身边的那位枕小姐推了我……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我帮她买了三杯热可可,连脚后跟都磨破了。”
穆母一低头,果不其然看见了自己女儿鲜血淋漓的脚后跟,那眼里的心疼感马上都要溢出来了,她也不怕什么,指着枕月就骂道:“你看着年纪小小的,心眼子怎么那么多?”
“居然还敢推我的女儿,还不赶紧先跟我女儿道歉!”
枕月耳边突然屏蔽了所有人的声音。
“嗡嗡嗡──”的耳鸣声刺激着她的大脑。
虽然现在的时机不太多,但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会有点羡慕穆柯薇,她有着这么一个爱她、会为了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母亲。
在自己母亲的身边,穆柯薇也是笑得真心从容。
一看就是从小被宠到天上去的孩子。
枕月是不会道歉的。
她不为自己根本就没做过的事情买单。
即使现在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她也不会屈服,最多只是把她往另外一个极端上逼──闭口不言。
如果解释了没人信,她干脆就选择不说话好了。
她自己也要为自己撑腰。
见枕月一副抿紧了自己嘴唇,不肯开口的表情,穆母随即将目光转向了站在旁边的秦珩洲。
她到底也算是这里的长辈,说话带着一股命令的口吻,“秦珩洲,那你总得给我们薇薇一个说法吧?你一直站在那心机女的旁边,算怎么一回事?”
“可别忘了,我们薇薇爸爸下个礼拜还约了你父亲一起吃饭呢,你也不想把这么下三槛的事情吵到台面上去吧?”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十足。
是在逼着秦珩洲给出一个说法,要么他强行让枕月开口道歉,直到获得穆柯薇本人的原谅;要么就干脆让秦老爷子介入。
那枕月到时候的下场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穆柯薇都有些佩服自己的母亲了,没想到三下两除二,不仅施了压,还轻轻松松地找回了主权。
最主要的是──母亲是无条件相信她的。
才会让事态脉络变得清晰且明了。
等了一会儿,秦珩洲也不开口。
穆母再次出声道:“这里既然是公司,那我也尊敬地称呼你为一声秦总。”
“秦总,现在该给我们穆家一个态度了吧?”
她的话很清楚,现在事情第已经严重到上升为整个“穆家”了。
再聊不来,就叫秦家现在当家的过来处理。
枕月站在一边,手很冰凉。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和她有关的事情,大家一定要问秦珩洲要个说法。
现在,秦珩洲也是不相信她的。
所有人都应该满意了吧?
然而,下一秒钟,这男人淡淡开口道:“我太太说,不是她推的。”
枕月错愕地抬起了头。
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柯薇都一个气到跳脚。
没想到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明明秦珩洲只要交出身边的这个女人,他就可以轻轻松松甩开所有东西。
却偏偏,反过来护住了她?
穆母抬手,示意自己的女儿不要太过激动。
她冷哼了一声,反问道:“那秦总你的意思就是,我们薇薇在撒谎咯?”
“也不看看我女儿脚上的伤口都成什么样子了,我们家宝贝女儿从小到大还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呢!”
穆母自己越说越激动了起来。
她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那张办公桌的后面,抬起手,就准备呼枕月的脸。
“让你这个小贱人推我的女儿,看我来亲自教训你!”
枕月下意识地先别过了自己的脸,想躲开。
她双眼紧紧闭着,但是,等了好一会儿,预料之中的巴掌疼痛感也没有落到她的脸颊上。
重新睁开了眼后,枕月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幕,连自己的呼吸都僵硬住了。
秦珩洲不知何时伸出了他自己的手,很直接地抓住穆母的手,不让她动。
穆母手臂发酸,想用力往下压,也无济于事。
她根本动弹不得,手腕被抓住的地方还生疼生疼的。
“你给我放开!”
秦珩洲并没有所动,半晌以后,才松开了自己的手,他恹恹开口道:“你们还要我的态度么?”
下一秒,枕月就感觉自己的腰被紧紧搂住了。
站在她身旁的男人,嗓音泛哑,一字一顿地回答道:“这是我的太太。”
“我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第100章 是不是吃醋了?
“你太太……”
“她是你的太太……”
穆母反复重复着这两句话,神色有些说不出的愤怒与晦然,她定下心来,细细地去打量着枕月。
蓦地,眼眸一眯。
这小丫头长得……竟然如此像……
一旁,穆柯薇见自己的母亲怔住着,忍不住皱眉喊道:“妈妈,你突然怎么了?”
就应该现在立刻把她的爸爸,还有秦家的老爷子叫来这间办公室,看看秦珩洲有多偏心。
并且,偏得还是一个现在根本就比不上穆家的女人!
他是脑子疯了吗?
秦珩洲却只是敛了敛眸,搂着枕月的手臂仍然没有松开,他低声道:“在公司里,穿任何衣服都是你的自由。”
“但前提是,你需要考虑到工作的便利性。”
穆柯薇一愣。
她这是被反过来指责了?
敢情她穿高跟鞋,走太多的路,被磨破了脚后跟,这一切全部都是她自己的错吗?
“妈妈,我……”穆柯薇皱紧着眉头,想像自己的母亲撒娇,让她为自己做主。
然而,穆母却悉数收起了自己身上的所有戾气,她不再看枕月,而是走到穆柯薇身旁,低声道:“我们先走吧,妈妈带你去医院里处理一下伤口。”
“放心,这个事情绝对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母女两个走出了办公室以后,枕月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突然躺在了椅子上,她转过头,偷偷用余光去打量着自己身旁的男人。
没想到他刚才竟然会那样帮他说话。
就还──挺帅的。
“啊!我好累啊!”枕月伸了个懒腰喊道。
见秦珩洲始终沉默不言,也不搭理她,便又蹬了蹬腿,她闲着无聊,开了一下桌上由穆柯薇母亲带来的食盒,撇着嘴说道:“什么东西嘛……”
“这不就是红烧狮子头,这么小一个,看着一点儿也不好吃。”
再说了,哪有人上班,还可以让自己的妈妈过来送午餐,并且给公司总裁带一份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丈母娘”呢。
枕月眼神颇为嫌弃,重新盖上了保温盒的盖子。
“站好。”
蓦地,头顶上方响起了一道严肃的男声。
枕月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呢,她团着自己的五官,缓缓仰起头,反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眼前的男人轻阖双目,在日光灯的一侧照耀下,他一半的脸颊轮廓反而被阴影打得更深、更凌厉。
周遭温度急剧下降着。
秦珩洲身上散发着一股强势的侵略感,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枕月,你给我站好。”
枕月几乎“嗖”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好像一个被老师训了的小学生。
虽然脸上非常不服,但胜在很听话。
让站,也就站了。
秦珩洲神情严肃,下颌线条紧紧绷着,他看了一眼枕月,眸色愈发的深邃,连声音都变得冷淡了起来:“枕月,我问你。”
“怀个孕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是吗?”
她倒是真的越来越爱使唤人。
一个秦家的项芸婧都还没有解决,就又和穆家结上了仇。
是真的嫌自己的命多吗?
“谁无法无天了?”枕月很不高兴,脸上也忍不住流露出了两分暗怒,亏她今天的妆容还画得特别精致,红唇在此刻更显明艳。
见她生气,秦珩洲语气先软下来了一点。
毕竟他也不是想跟这个小姑娘吵架,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后,哑声开口道:“我的意思是,你平常想怎么折磨我都行。”
“能不能别把其他人扯进来?”
──折磨他,但是别把其他人给扯进来?
枕月在努力理解着这番话的意思,越想,心越凉。
她握了握自己的掌心,讥讽道:“说到底,你就还是不相信我呗。”
“秦珩洲,既然你也觉得刚才是我推倒了那个女人,那你何必要帮我说话?”
事后算账,真的很没意思!
“我没不信你。”秦珩洲无奈地叹了口气,眉头紧锁着,他连眼神都逐渐黯淡了下来。
但是,枕月已经不相信了。
她临近着马上就要炸毛了的边缘,直接跟他吼着:“对啊,就是我推的,行了吗?”
“三杯热可可也是我逼着你的秘书去买的,我今天来你公司的目的就这一个──折磨死她,你早就猜到了,干嘛还和我装得一副假惺惺的样子!”
说什么她是他的太太,会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也太,恶心了。
眼前的小姑娘完全就失去了所有的冷静与理智。
秦珩洲也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他眉眼柔和了下来,抬起手,帮忙分了一下枕月额前挡住眼睛的碎发,低声道:“那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在意我身边的异性?”
“是不是吃醋了?”
枕月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极力否认道:“吃醋?”
“谁吃醋了啊,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空气里都已经弥漫起了一股酸味。
枕月其实也想不清楚──她的动机。
就算是穆柯薇真的惹她生气了,她似乎也不至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吧?
秦珩洲眼中的笑意愈发明显。
他再次伸出手,想抱一下面前的小姑娘。
第一次被推开了以后,又接着去抱,动作稍有些强势,却很温柔,还将下巴抵在了枕月的头顶上,一边轻轻晃着,一边开口道:“宝宝,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大概也是前段时间的事情。
那会儿,他出席一场私人晚宴,和一位当红的女明星闹出了点绯闻。
当时的报道冲上热搜,铺天盖地,枕月也看到了。
那个晚上到了酒店的套房后,秦珩洲脱着身上的外套,已经想好要怎么解释,毕竟和那女明星连句话都没说,只是狗仔为博眼球而错位拍下的照片。
枕月看着很生气,气鼓鼓的。
秦珩洲便坐了过去,勾起唇角。
然而,她所生气的点是:“你怎么不早说你认识这个女明星呀?”
“我朋友也喜欢她,你应该帮忙去要一张亲笔签名照的!”
除此以外,枕月毫不生气。
无论秦珩洲怎么问,她都一脸的不在意。
所以,他反过来莫名生了气。
那一次,要得──特别狠。
“你管我是哪样的!”枕月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推开了自己身前的男人。
秦珩洲忽然捕捉到她无名指上戴的戒指。
神色难明。
半晌后,他喉结滚动,哑声开口道:“枕月,把你手上戴的戒指摘下来。”
──“还给我。”
第101章 要陪老婆
天花板上的灯泡轻轻闪烁了一下。
枕月感觉到她自己的脑袋此刻正在发着胀。
在她的记忆里,这应该已经不是秦珩洲第一次问她要回去这枚戒指了。
原来,这男人并不是在单纯地开玩笑啊。
然而枕月即便是得知了这一事实,却仍然不想将戒指给还回去,她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起来,仰起脑袋,反问道:“为什么?”
“你不是都已经送给我了吗?”
哪有把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的道理。
除非──从一开始打算送的对象,就不是她。
枕月眼眸微微一颤,心脏莫名揪紧着,她深吸了很长一口气,才咬着牙问道:“还是说,这枚戒指原来的主人本来就不是我?”
这男人不可能不清楚她需要戴几码的戒指。
毕竟以前送的那些个珠宝里,也不乏各种各样镶嵌着宝石的戒指。
不过都没什么特殊的含义罢了。
眼下这枚被称为“求婚戒指”的戒指,尺寸却大出好多好多。
如果她垂下手臂,不用力攥紧一些的话。
这枚戒指随时随地都会掉在地上,然后滚远。
“嗯,不是你。”
秦珩洲淡淡地回答着,他不屑于撒谎。
所以连眼皮都只是轻轻撩了撩,毫无反应。
如此豁达与坦然,倒是让枕月心都一凉。
她也没有再强行“霸占”着,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以后,“啪──”地一声往办公桌上一放。
她开口说道:“那就还给你好了。”
“我其实一点儿都不稀罕,好吗!”
话音刚落,枕月转身就想离开。
今天她过来公司这一趟,真的就是自取其辱。
然而,正当枕月准备迈开腿时,她自然甩到身后的手忽然被抓住。
秦珩洲将她给拦了下来,他随便一站,身影修长而挺拔,脸上的一双黑眸冷清、寡淡,压低着嗓音开口问道:“你要去哪?”
“你管的着?”枕月毫不客气地呛声。
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当戒指还回去了以后,她内心的怒火简直快要蔓延到身体里的每一寸血液之中。
真的是,气到不能再气了。
秦珩洲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刚才的那番对话有哪里不太对劲,只觉得枕月又开始闹起了她的小脾气。
但那枚戒指,本来就不属于她啊。
“我怎么管不着?”秦珩洲冷冷地问着。
枕月嗤笑了一声,懒得回答。
过了好几秒钟,她才说:“你就是管不着我,我们一没领证二没什么确认关系的东西,再说了,我也不是你手底下的什么员工。”
“秦珩洲,你没这资格可以管我去哪里。”
这话让秦珩洲眯了眯眼,他表情疏淡,一切眸光尽敛在了眼底,低沉着语气,缓缓说道:“行,我没资格。”
蓦地,话锋又是一转。
他薄唇轻启,脸上带着一丝阴恻恻的感觉,“那威胁你,总可以了吧?”
──威胁?
枕月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笑了一下。
真的是不好意思,她长大这么大,并非是被吓大的。
“秦珩洲,你打算要怎么威胁我?”枕月问道,眨了两下自己的眼睛,她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仿佛在嘲讽着什么。
思考了一会儿后,猜到:“难不成是用我母亲的医药费来做威胁?”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手上的钱现在也足够了。”
她攒了不少。
哪怕到时候,她把房子、车子、珠宝首饰等等一卖,根本就不会再愁这些事情。
秦珩洲轻挑了下左侧的眉毛。
他靠到了身后的柜子上,云淡风轻地开口回答道:“还不至于这么简单。”
“上次你跟项芸婧出去散步,我在她的房间里找出了──和你父亲那封信里一模一样的信纸。”
枕月一愣,好像自己脑袋上的天灵盖被开了道口子似的,不断吹进着风,直到将她整个人身上流淌的血液都冻住以后。
才会停止似的。
“那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秦珩洲,你明明就很清楚,我非常在意与我父亲有关的任何消息。”
她是不会相信什么巧合之类的说法。
现在是电子化信息时代,项芸婧的房间里要留着信纸做什么?
而且还恰巧是她父亲要叫她去朗国,一模一样的纸?
但那字迹,以及挂在屋檐下的叶子风铃……种种迹象又表明着确实是她父亲的指示没有错。
所以,这个事情哪怕和项芸婧没有关系。
她也一定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有关于枕父的消息。
可这男人却到现在才开口说!
枕月紧紧将秦珩洲盯住着,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有可能会出现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秦珩洲才回答道:“事情目前还在调查当中。”
这是急不来的。
枕月就算想急,似乎也无从下手。
她毕竟也已经问过自己的母亲,并没有得知父亲与朗国的关系。
现在,好像只能依靠这个男人了。
枕月安静了下来,也不再闹着要离开。
秦珩洲神色柔和,扔了桌子上的那三杯热可可,低声问道:“还想喝吗?”
“我去给你买杯新的回来。”
至于那什么推不推倒的事情,他们两个人都闭口不提。
秦珩洲很放心地坐电梯下去,并不担心枕月一个人会走,他要了杯五分糖的热可可,拿上来时,用掌心捂着。
电梯缓缓上行着。
突然,他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一位有段时间没有联系,但其实关系一直都还不错的朋友之一。
秦珩洲打开了免提以后,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电话里,朋友声音激动,“喂,阿洲啊,今天晚上有空出来一起吃顿饭啊,咱们都已经好久不见了?”
“哥几个已经订好了大包厢,正好替前两天回来的梁北牧那厮接接风,大家都会来的,所以你也不能再缺席了!”
闻言,秦珩洲笑了笑,回答道:“这顿饭我请。”
“我就不去了,有点事情。”
谁料,这话瞬间就“激怒”了电话那面的朋友,正好他身边的兄弟们也都在,大声喊道:“谁缺你这一顿饭钱啊,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了。”
“听好了,我们要的是你人今天晚上过来,要是不来就绝交好了!”
秦珩洲依然摇头拒绝。
电梯抵达后,他走了出去,推开办公室的门。
电话对面的手机不知道被谁抢了去,那人好奇地问道:“你次次都说你有事情来不了,那么这一次,是什么事情?”
秦珩洲抬起了眼,沙发上,枕月躺了上去,身上的那条红裙子也褶皱了起来,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线条。
看得他,喉结都不自觉一滚。
电话里催得厉害。
秦珩洲低咳一声,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也没有什么事情。”
“就是要,陪我老婆。”
第102章 演技好
电话内沉寂片刻,突然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卧槽”声,不绝于耳。
也不知道对面是谁,结结巴巴的,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老秦你……你妈……你丫的……”
“你到底什么时候有的老婆?”
旁边有人干脆起哄道:“不如一起带过来见见。”
“是啊,是啊,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融化得了你这座大冰山!”
枕月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
听到办公室门口有动静声,她抬起眼,瞥了一下。
恰巧看到秦珩洲也在看她,并且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对电话里说道:“不行,她怕生。”
谁怕生?
这男人走过来后,忽然也在沙发上坐下。
开始漫不经心地玩起了她的手指。
电话里的声音似乎很吵,有个男人的声音嬉笑道:“我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难不成我们几个人还会把她给吃了不成?”
秦珩洲只是低头笑了笑,继续专心致志地玩着枕月的手指,把她美甲上的一颗小蓝钻都快要弄下来了。
“你疯啦!”枕月及时抽回了自己的手。
光是这样还觉得不够解气,她用双手用力地拍打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啪啪啪──”声特别大,边打边骂道:“秦珩洲,你是不是有病?”
下一秒,男人手里的通话突然变成了视频。
手机里坐了一圈男的,还都长得不差。
坐在最边上的一个开口道:“老秦啊,不然我们几个来帮你跟你老婆请个假好了。”
“我们保证绝对不点一个妹子,晚上十点钟之前,肯定结束了。”
枕月忽然与这些人对视上,特别尴尬。
她坐直了一些,优雅温婉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同样,手机画面里的几个男人也一起懵了。
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秦珩洲一个人态度淡然,撩了撩眼皮子后,懒洋洋开口道:“不行啊。”
“老婆就是不让。”
枕月皱了皱眉,有些不太理解现在的对话是几个意思。
谁是他老婆,谁又不让干什么了?
──该不会是在说她吧?
真是的,突然开视频,还把摄像头对准了她,她刚才打人时的掌心现在还特别痛着呢!
坐在最边上,刚才那个想帮忙请假的男人翻了个白眼,说了句:“我晕。”
殊不知其他人都已经不在这个频道上了。
他们的视线死死盯紧着枕月,生怕会错过什么,少看了一秒钟一样,七嘴八舌道:“我的天呐,弟妹长得也太漂亮了。”
“是明星吗?还是网红,气质好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枕月虽然还没搞清楚事态发展,但还是装模作样地举起了自己的手,对着屏幕里的几个人,大大方方地打着招呼,“嗨,大家好呀。”
那些人也很热情,争先恐后道:“你好,你好!”
“美女,你好!”
“什么美女?这是秦珩洲他老婆,不要那么轻浮!”
原本秦珩洲的唇角还扬起得挺开心,他视线敛起,注意到了枕月身上的裙子,然后跟什么似的着急,立刻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
正面罩在枕月的身上。
电话里的朋友愣了愣,也有反应过来的,指着他说道:“啧,这小子!”
终于还是有人想起了正事。
搓了搓手,对着枕月开口说道:“弟妹啊,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我们和你老公有位共同的好友刚回国没两天,所以今天打算办场接风宴,叫上你老公一起来聚一餐。”
“你放心好了,我们几个人绝对不带有老婆的人乱搞,就很单纯地吃上一顿,所以还麻烦你可以放人!”
──放人?
枕月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她想问,她什么时候关过人了?
秦珩洲的行程难道还能轮得到她来做主?
现在这男人手里握着可以牢牢“掌控”她的东西,不做她的主,就已经很好了。
然而,枕月抬起眼时,身旁的男人反倒是低下了头。
一副好像被她欺负了的“小媳妇样”,连句话都不敢说。
枕月眼角抽搐,连忙说道:“你们去好了,我没让秦珩洲别去,所以你们尽管叫他,不用管我的。”
那饭局上,就算是一个人腿上坐了两个妹子。
她也绝对不会多一句嘴。
话都已经说明白到了这个份上,那些人却反过来以为枕月是在说什么气话,其中一个小心翼翼提问道:“弟妹,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要不跟着一起来玩玩?”
“我们几个和你老公都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你用不着担心什么,正好人多也热闹,所以你一起来吧。”
枕月想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担不担心的问题。
她正想开口拒绝时。
秦珩洲终于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转了回去,对准他自己,低声道:“行吧。”
“那我就带着老婆一起过来。”
电话挂断,对面的几个人纷纷歪了歪头,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其中一个人开口说道:“我咋感觉是秦珩洲这厮在框我们呢?”
明明是他这个“老婆奴”想带着老婆一起,却把他们这群兄弟当枪使,让他们来开口?
秦珩洲眉梢上扬着,看了眼时间后,低声问道:“如何?”
“要不要先送你回去换件衣服?”
见他那些个朋友,根本用不着穿得这么漂亮。
然而,枕月却压根儿不是在考虑这事儿。
她拧紧着眉头质问道:“你现在这是做什么呀?谁要跟你一起去见朋友。”
“还有,谁是你的老婆啊?”
连戒指都能乱送再要回去的男人,他配有老婆吗?
秦珩洲轻轻耸了耸肩,神色淡然地回答道:“没谁。”
他说:“你不是演技很好吗,雇你演一场,行不行?”
听了这话,枕月倒也没有生气,突然伸出手,缠住了面前男人的脖子,像是借力吊在他身上一样,两人的呼吸都渐渐交织在了一起。
“你是怎么知道我演技好的?”
枕月轻轻吹了口气,媚眼如丝道:“我在床上的时候,演技最好,被你发现了吗?”
这话暗指着什么,秦珩洲心里也很清楚。
他不怒反笑,一只手正好托住了枕月的后脑勺,有一缕没一缕地玩着她的头发丝,嗓音微微有些发哑道:“是吗?”
枕月轻轻眨了下眼,回答不言而喻。
蓦地,男人一只手伸进了她叉开的裙摆里。
那只手掌若隐若现地在隐秘地带游走着。
枕月逐渐被放到了沙发上。
脸上,压下一片阴影。
秦珩洲眼神戏谑,“那现在请你再贡献个影后级别的戏给我看看。”
他的手忽然停住,撕开了什么。
──“最好,还是哭戏。”
第103章 已婚人士
医院,高级私人病房内。
穆柯薇只不过是磨破了一点脚后跟上的皮,穆母不仅花钱定了一间独立的vip私人病房,还特别忧心忡忡道:“宝贝儿,你这个脚上以后不会留下疤痕来吧?”
上了药后,其实根本就看不出些什么。
“应该不会的吧?”穆柯薇回答道,她低下了头,刚才转脚腕时应该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还挺疼的。
穆母是真的紧张。
因为司机去帮忙交费了,所以她开口说道:“那妈妈先给你去买一双拖鞋穿。”
“千万别再穿这双高跟鞋了,看着都疼。”
穆柯薇笑着点了点头。
她半靠在病床上,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指甲。
现在,她的家人就是她最强大的后盾。
那个姓枕的女人凭什么与她斗?
她一定会,让枕月付出代价来的!
医院一楼就开着一家便利店。
穆母知道自己的女儿要穿38码的拖鞋,害怕女儿脚受伤会不小心挤到伤口,还特意又选了大一码的。
结果,拿回病房时,这双拖鞋竟然才只有37码。
“哎呀,我怎么突然魂不守舍的?”穆母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道,她再次提起地上的那双拖鞋,准备去楼下换,“薇薇,你再等一会儿啊。”
穆柯薇却直接拿回来,穿在了脚上。
她低声道:“没事,就先这样随便穿一下吧,我急着去厕所。”
等穆柯薇从卫生间里出来时,才注意到自己母亲的不对劲,她笑着坐到了穆母旁边,“妈,我真的没事,脚上就这么一点小伤而已。”
“你不至于担心成这个样子吧?”
仿佛跟丢了缕魂魄似的。
“我不是担心你……”穆母叹了口气,轻轻拿起女儿的手,抚摸着,她再三犹豫,还是说出了心里的疑虑,“我是一直在想那个推了你的丫头。”
“薇薇啊……你难道不觉得她长得很像你诗情阿姨吗?”
穆柯薇一愣,将自己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她回答道:“没有吧……诗情阿姨的女儿不是早就死了吗?”
所以,她阿姨失去了女儿之后,也彻彻底底地疯了,成了个精神病患者。
穆母一怔,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其实准确点的说法是──那孩子目前依然是失踪状态。
如果死了,总得要见到一具尸体吧?
当年他们穆家,联合孩子的生父的家族,不知动用了多少金钱、人力,持续搜索了好几年,也没有半点消息。
差一点儿,连她自己的宝贝女儿都丢了。
穆柯薇见自己的母亲仍然紧锁着眉头,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眉心,笑嘻嘻道:“哎呀,妈妈,你就不要瞎想了!”
“再说了,诗情阿姨还是你的亲妹妹呢,你们两个本来就长得很像,难不成枕月那个小贱人长得也像你吗?”
穆母摇了摇头,她是真的很疼爱自己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当年为了怀上她,吃了不少的苦头。
她随即捧起了穆柯薇的手掌,温柔说道:“妈妈爱你。”
“薇薇,不管你想要什么东西,妈妈一定都会双手为你奉上的。”
*
入夜,月影婆娑,周围一片寂静。
回去一趟,枕月不仅洗了澡,还洗了头。
现在身上换了条深灰色的羊毛针织裙,很保暖,但是绝对没有上午的那条红裙子好看。
她皱着个脸,慢慢吞吞地走着。
秦珩洲跟朋友约吃饭的餐厅很隐秘,从外面看,仿佛一座园林景观似的,车子七绕八拐以后,才到餐厅门口。
男人下车时,特地从后排拿了一下枕月的外套。
见她五官团在一起,秦珩洲忍不住捏了一下枕月的脸颊,好笑道:“怎么还苦了吧唧的。”
“不是给你洗头,还吹干了头发了吗?”
一听这话,枕月就气得跳脚。
她回答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先弄脏了我的头发!”
这男人真的是……
枕月觉得自己有苦难言,她的手指在半空中老半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才好,“而且医生都说了……”
“说头三个月绝对不能……你……你还……算了!”
有些词语实在是滚烫,说不出口。
秦珩洲却心情莫名很好,挑了挑眉后,牵起了枕月的手,往餐厅里面走。
他压低着嗓音,语调尤为散漫:“待会儿多吃点。”
“知道我们月月肯定是饿坏了。”
枕月默默翻了个白眼。
累到──连嘴都张不开了。
包厢预定的位置也很隐蔽,如果不是有服务员引路,根本就想不到开关在一幅画的下面,走进去跟玩密室逃脱似的。
好像秦珩洲的那几个朋友里有特别重要的人物。
吃顿饭,都如此见不得光。
枕月暗自揣摩着,这群人以前一定特别会玩。
她稍微放慢了些脚步,刻意跟在秦珩洲的后面。
包厢门开了以后,也只在这男人身后微微露出了一点脑袋,好奇地打量着。
里面大概也就三四个人,全部都是男的,长相确实也都还不错,秦珩洲这个颜狗,一定都不和长得丑的人玩的。
他们几个听到开门声,一齐抬头:“哎呦,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咱们的大忙人给盼来了。”
“弟妹呢?弟妹呢?”
枕月被点名,更不好意思站出来了。
还好秦珩洲也懂她的意思,就这样护着她,不让她露面。
很快,他就被几个朋友“吐槽”了。
“瞧瞧这小子宝贝的,老婆带都带出来了,让我们瞧一眼怎么了?”
“就是啊,就是啊,我真无语了啊。”
枕月还是很有礼貌地站了起来的,大大方方做了个自我介绍。
随即,她就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弟妹简直是美若天仙啊,好伟大又震撼的一张脸。”
“估计太平洋的水都是秦珩洲馋他老婆馋到流下来的口水。”
枕月瞬间扭捏了起来,还放下手,在桌底下暗戳戳地拧了拧秦珩洲,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一会儿你能不能帮我夹菜呀?”
“就是等菜转过来时,我捏你一下,你就帮我夹点。”
至于她,为了维持天仙人设,再饿也不能自己亲自动手夹菜!
秦珩洲轻轻嗤笑了一声,也没在乎身边有没有人正在听着,他一边往玻璃杯里倒热水,一边掀了掀眼皮子,漫不经心道:“要不要提醒你一下,你现在是已婚人士。”
所以,装给这里的谁看呢?
话音刚落,又有人从外面推门而入。
那些个朋友们亲切热络地喊道:“主人翁驾到了!”
“梁哥,快快请入座。”
第104章 小月亮
新走进包厢的男人,一袭淡咖色风衣,高挑修长的身材令他极其适配这个奢侈品牌,脸上则是洋溢着柔和、不失礼貌的笑容。
梁北牧手里还拎着一个蛋糕盒子,里面有很多草莓,他低声道:“不好意思,来晚了。”
“这家老店突然火了,我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这个蛋糕。”
“来就来了,咋还带蛋糕呢?”有个寸头的男人迎接上去,一看那蛋糕是小女孩才爱吃的草莓口味,瞬间装出了一副很嫌弃的神情。
他开口道:“自从认识你以来,你每一回都是吃这个草莓蛋糕,真的不腻啊?”
有另外的朋友帮忙回答:“那不是梁哥以前说过吗,是他一个小妹妹喜欢吃草莓蛋糕,所以他也就爱吃了。”
有的人可能一辈子就这么定型了下来。
难以改变。
“不过,梁北牧,你就买了一个蛋糕来啊?”那人又继续说道,还凑到他的跟前去看,见他手中真的没有其他东西,才皱起了眉头。
他责怪道:“不是给你发消息了吗,今天还有个小姑娘在,你好歹给人家也带个甜品吃吃啊!”
梁北牧这才拿出了手机,发现有未读消息。
其中有一条消息内容是:【秦珩洲会带老婆来。】
他一直低着头,边打开外送软件,边道歉道:“不好意思啊,我下午一直都没有看手机。”
“你看看你想吃什么口味的,现在点了也可以送过来的。”
枕月摆手拒绝,“不用了……”
其实她从小的时候开始起,最爱的蛋糕口味也是草莓。
不过现在吃晚饭呢,不兴吃甜品这些。
听到这声音,梁北牧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枕月所坐的位置上,他微微张开嘴,怔出神。
似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而枕月也好奇地抬着头,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和秦珩洲的长相完全不同,是属于温柔系那一挂的,脸上始终洋溢着浅浅的笑意。
很像小时候的偶像剧里,那种温暖的邻家大哥哥类型。
两人的视线在不经意之间对视上。
秦珩洲忽然重咳了一声,开口道:“吃饭吧。”
强行──拉回了每个人的思绪。
毕竟他们都是许久未聚的老朋友们了,和枕月客套了几句以后,就开始聊得热火朝天起来。
话题中心始终围绕着刚回国没多久的梁北牧身上。
枕月听见刚才的那个寸头男人开口说道:“梁哥,你这次拿下的国际建筑师奖,含金量应该不低吧?”
“你父母得骄傲死了,是不是又要摆席?”
──国际建筑师奖?
枕月很感兴趣,偷偷竖起了自己的耳朵听着。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也是搞建筑的,并且实力不低。
抬起眼的一瞬间,恰巧,梁北牧也在盯着她看。
枕月险些把刚喝下去的一口水都呛出来。
心虚得不行。
一旁,秦珩洲不知为何,阴沉着脸,脸部轮廓凌厉而硬朗,他垂敛着眸,不停地在给枕月夹菜。
那碗本来就不大,现在都快被各种肉堆成一座“小山峰”了。
“你够了呀!”枕月眼看着一块牛肉就快要从她的碗边滑落下来,连忙制止了身旁男人想要继续夹菜的动作。
在这么多的帅哥面前,她是真的有点害羞。
不知道的真的会以为她有多爱吃肉呢好吗!
“怎么了?”秦珩洲微眯着眼,往背后的椅子上靠了一下,他的视线流转于梁北牧与枕月之间,许久以后才收回了眼。
懒懒散散地开口道:“你在家不是一顿要吃五大碗米饭的吗。”
枕月:?
她什么时候,吃五碗大米饭了?
这人还真是造谣一点都不需要成本的?
显然,桌上的几个男人也被枕月这饭量给惊讶到了。
毕竟不相信秦珩洲会开玩笑。
结果,秦珩洲淡淡一笑,解释道:“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噢,我就说嘛……原来是孩子要长身体!”
“等等,孩子?”有人忽然反应过来,上下扫了枕月一眼,又狐疑地看向了秦珩洲。
他问道:“这个是你们夫妻之间的情趣小昵称……还是弟妹肚子里真的怀了一个啊?”
连梁北牧也抬起头看了起来。
相比之下,成为全场瞩目中心的秦珩洲倒是无比淡然,他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唇角,低声回答道:“嗯。”
“我们有孩子了。”
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梁北牧的眼神倒是变得复杂了起来。
“恭喜,恭喜!”
“老秦啊,真没想到你是我们几个之中,速度最快的那个,马上都要当爸爸了,我们也能当上干爹了!”
他们开始劝酒了起来。
理由都找得差不多,说什么“你现在是老婆奴,等再过几个月,肯定会变成孩子奴,我们哥几个此生还有什么机会来约得到你?”
“所以必须要喝一杯!”
“必须要不醉不归才可以!”
枕月倒也理解,主动开口道:“你喝吧。”
“晚点我来开车。”
如此的,善解人意。
秦珩洲勾了勾唇,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毫不掩饰地说道:“我老婆就是好。”
他端起了自己面前已经满上的酒杯,掀起眼皮子,看向坐在对面的梁北牧。
神情若有若无地讥讽着。
梁北牧一句话都没说。
吃了几口肉以后,枕月胃里莫名泛起一股腻感,她又喝了很多的鲜榨果汁,结果就是此时此刻非常想去卫生间。
她一起身,秦珩洲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立刻遭到饭桌上其他几个人的唾弃,他们借着酒劲,纷纷大胆吐槽道:“哎呦,你这跟屁虫就留下来继续喝吧,放心好了,你老婆都这么大的人了,丢不了,丢不了!”
“就是……太黏人的男人,最终是会被抛弃的!”
枕月得以一个人轻松地去了卫生间。
她站在明亮的镜子前洗着手。
蓦地,男女共用的洗手池前又多了一道身影。
是梁北牧。
枕月从镜子里看了这走到她旁边的男人一眼,微微点头,算作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她甩干了手上的水珠后,就准备回包厢。
不料,这男人忽然拦住了她。
梁北牧转过了身,挡在她的身前。
在枕月即将要皱眉时。
他开口道:“小月亮。”
“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105章 大尾巴狼
──小月亮?
枕月对这声称呼感到既陌生又新颖。
她抿着嘴唇笑了笑,回答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呀?”
“月亮可是挂在天上呢。”
虽然她的名字里也含有一个“月”字,但从来不与“月亮”挂钩。
家里人从来也没有这样叫过她。
眼前的男人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盯着她看。
兴许是觉得自己所开的这个玩笑有几分尴尬吧,枕月颇为礼貌地开口道:“梁先生,请问你是喝醉了吗?”
“还能走路吗,要不我去叫个服务生来扶你回包厢?”
梁北牧蓦然回过了神。
他微微敛起了些下巴,低声道:“不好意思,我太唐突,一定吓到你了吧?”
吓,倒是不至于。
枕月摇了摇头,莫名觉得这男人的眼神充满一种异样的情愫。
当然,这也有可能只是她的错觉。
她笑着回答道:“没关系,我就先回去了。”
枕月才刚转过身,她垂荡在身后的右手手腕忽然被抓住。
她也只好回过头,面色微微有些不悦了起来。
这男人有什么不能一次性说完的?
“我有话想说。”梁北牧压低着嗓音,一贯温柔的脸色在此刻逐渐认真了起来。
他一点儿没有喝醉了的样子。
安静凝视了枕月片刻之后,开口问道:“你──”
“是不是很害怕烟花?”
*
枕月慢慢吞吞地从卫生间走回了包厢里,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落座后,还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秦珩洲的腰,贴耳悄悄问道:“话说,你的朋友是不是学过算命啊?”
害怕烟花,应该不是一件很大众的事情吧?
正常的女孩子都应该很喜欢看烟花绽放才对。
不像她,因为总是反复做那场海边的噩梦,因此也变得畏惧起了烟花。
秦珩洲不明所以,刚理解过来,想反问时,枕月已经摇着头说“算了,算了”。
“还是当我没说吧……”
她又开始喝起了果汁。
而秦珩洲则是又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
他脸颊微醺,显然是有些喝上头了。
坐在对面的那几个男人更是已经醉得东倒西歪,有些连话都已经说不清楚,就知道拿起酒瓶继续猛灌。
他们还想劝秦珩洲继续喝。
忽然,包厢里想起了一道清甜清甜的女声,“哎呀,秦珩洲,你别再继续喝了。”
“你马上也要醉了。”
抬起眼一看。
平常那个总是冷冰冰,板起脸色来,严肃到令他们几个人都感到害怕的男人,竟然颇为乖巧地应了一声“好”,然后真的就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这厮在自己的老婆面前,居然反差成这样?
真是不看不知道。
这场饭局也快结束。
不知为何,坐在对面的那个寸头男可能因为喝了太多的酒,情绪外露,一把鼻涕一包眼泪地哭诉道:“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母胎单身了啊啊啊!”
“老秦啊,你不是玩的暗恋那套吗?你……你当时去国外旅游一趟,都能对人一见钟情……那么多年……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忘掉,还结婚了啊。”
枕月皱了皱眉头,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以前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呢。
──秦珩洲一见钟情,并且还玩暗恋?
寸头男旁边的男人还算有点理智,眼见他即将要爆出什么大料,并且枕月还盯得紧,立刻捂住了寸头男的嘴巴。
让他把要说的话全部都变成“唔唔唔”声。
这个捂嘴的男人低声说道:“好了好了,你别在这里瞎说八道。”
“别伤了人家小夫妻之间的感情!”
枕月更觉得这样有鬼。
说实话,她又不介意的。
不过,在没人注意她时,她还是忍不住在桌底下偷偷伸出手,用力拧了一下秦珩洲的腰。
暗暗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戒指原本的主人,是不是就是你一直暗恋着的那个女生?”
还什么在国外的时候一见钟情。
难不成是个外国美女?
秦珩洲脸颊泛上一层绯红,像是醉得不行了的样子。
明明刚才还好。
听到了枕月的问题以后,他也没回答,而是跟个傻子一样,咧嘴笑了笑。
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枕月秉持着怀疑的态度,盯了这男人好长一会儿时间,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她颇有些气急败坏道:“算了。”
“你就接着装吧,大尾巴狼!”
饭局结束,几个人都叫了代驾。
枕月嫌麻烦,反正她一口酒都没喝,取了车钥匙以后,打算亲自去停车场拿车。
所以就让秦珩洲靠在了门口的一根柱子上等着。
其他人都喝得醉醺醺,也同样在门口等车来。
刚才的那个寸头男抱着垃圾桶吐了一会儿之后,从秦珩洲眼前飘过,又飞快折了回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嘲笑道:“嚯嚯嚯。”
“你老婆不要你咯!”
秦珩洲皱下了脸。
他好像在生气,却毫无攻击力。
看着甚至有几丝可怜兮兮的感觉。
等枕月把车开过来了以后,准备下车扶这男人时,她直接整个人就被抱住了。
秦珩洲个子高,其实抱着枕月,把重心挂在她身上时,很不舒服,但也不肯松手。
酒后的嗓音带着一股沙哑感,他缓缓开口道:“老婆,要我。”
──大庭广众下,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你瞎说什么呢?”
“难闻死了。”枕月假装嫌弃地捏了捏自己的鼻子,“一股酒气还蹭到我的身上。”
她在服务生的帮忙下,把秦珩洲给扶到了车上。
然后和另外几个人打了声招呼以后,便上车,驱车离开。
没有注意到,在门口的角落里,始终有道身影注视着。
梁北牧难以收回自己的视线。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编辑着一条短信:【诗情阿姨,我这一次好像真的找到了小月亮……】
很快,梁北牧又将这一行字全部删除。
他叹了口气。
算了……仍然无法确定,他还是先不说了。
免得又像是以前那样,空欢喜一场。
*
红灯漫长。
副驾驶上,秦珩洲闭着双眼,似乎是睡着了,连呼吸声都很微弱均匀。
枕月双手紧握着方向盘。
倏然想起还在卫生间的那一幕。
梁北牧叫住她,问完她是不是害怕烟花啊以后,还给了她一张名片,上面写有着他的私人电话号码。
他说:“如果你有疑问,就给我打电话吧。”
“最好别告诉秦珩洲……我和他的关系其实没那么好,也请你──别太相信他。”
枕月感觉脑袋有些沉重。
那张被她当时随手塞在口袋里的名片也是──又烫又沉。
在路口的信号灯跳为绿色时。
枕月缓缓踩下了油门。
殊不知,靠在副驾驶上的男人不知在何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第105章 小蠢猫
秦珩洲渐渐清醒着。
喉咙口微微发着干涩感,他睁开眼睛后,转过了头。
原本想要开口说话,不料,枕月忽然一个急刹车,连带着他也往前冲。
秦珩洲反应速度快,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在了枕月的身前,防止她不小心撞到什么。
还好两人身上都系着安全带,并无大碍。
“怎么了?”他哑声开口问道。
周遭并没有什么车辆,也没行人。
这条路上很空旷,连间隔相远的路灯光影都一团团地蜷缩在了一起。
枕月缓了会儿神,也没说话。
她兀自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然后下车,跑到了车前。
秦珩洲也立刻跟着一起。
明亮的车灯照射下,数不尽地细小尘埃飘浮在半空之中。
车子前躺着一只小野猫,又瘦又小的,都能看得清楚骨头的楞感,身上的毛色也是灰灰的、很脏,好像还有皮肤病。
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又大又圆,但周围的毛全部都结巴、拧在一起,沾着很多很多病毒的样子。
枕月竟然蹲了下来,伸出手,还想摸这只猫。
“别碰,都是细菌。”秦珩洲皱着眉,低声说道。
毕竟这车子现在打了双闪,停在靠路边的最右侧车道上,刚才也紧急刹车了,没有撞到这只猫。
应该不需要为它负责些什么吧?
枕月抿了抿唇,伸到一半的手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伸过去,直到轻轻地抚摸上了小猫的脑袋。
这猫只是微微缩了一下。
它很乖,即便有可能先前有人类已经将它伤害过,但依然还是很相信人类,在枕月手指的触碰下,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还奶呼呼地“喵”了一声。
秦珩洲也神色动容了起来,伸出手。
不过,他没碰猫,而是忍不住摸了摸枕月的脑袋。
夜幕安详,只有路两旁的树叶在晚风吹拂下,发出着“哗哗哗”的细微动静声。
这条路深不见头,仿佛蜿蜒着的暖黑色丝带。
枕月越摸这只小猫,越觉得自己的心都仿佛快要融化开来,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忽然抬起头,对着身旁已经醒酒了的男人,撒娇道:“把它带回家养。”
“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了。
秦珩洲只觉得这种流浪猫身上都是病毒和细菌,别说枕月现在怀孕了,哪怕她就是没怀孕,如果不小心被咬了一口,或挠了一下,该怎么办?
如果她真的喜欢猫。
他大可以花钱去买一只品种好、并且受过训练的温顺猫,送给她养。
然而,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秦珩洲硬是有些说不出口。
摸着枕月脑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眼中的眸色深沉如同黑墨,轻轻蹙起的眉峰中也写满了不悦。
到了最后,却还是烦躁地回了一句,“随便你。”
“要养你自己养。”
大不了,他把自己的看不惯装作为看不见好了。
车子后备箱里有储物箱,也有一次性手套。
秦珩洲考虑了几秒钟,到底没让枕月接着碰这只脏猫,他自己戴上了手套,把猫放进透气的箱子里先关着。
好在这猫也乖。
枕月则是拿出了手机,用导航搜索着附近的宠物医院。
基本上都已经关门了。
她还有一思考就咬指甲的坏习惯,如果不是秦珩洲眼皮一跳,及时抓住了她刚刚才摸过猫的手,就真的差点儿要吃进嘴巴里了。
车内有矿泉水。
秦珩洲拿下一瓶,拧开瓶盖以后,操着心的一边倒水,一边给枕月洗手。
这小姑娘自言自语道:“我等到明天再把小猫送去宠物医院里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好了。”
“秦珩洲,还好它刚才遇到的是我们!如果有些车子没有注意到它,或者注意到了也会故意从它身上轧过去,它就死定了!”
一瓶矿泉水都倒完洗手,秦珩洲才觉得心里稍微看得过去了一些。
闻言,他没好气道:“是是是,你就是个心肠最好的小菩萨。”
刚才,没把他给吓死。
什么时候也能对他有这么上心就好了。
不过心地善良,这没什么好值得批评的。
*
今天晚上没回秦家的老宅。
枕月把车子开回了她和秦珩洲先前的住处,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只装有猫的箱子往屋内走,怕它晚上会冷,还在家里找起了新的毛巾,想铺进箱子里。
可惜,她一条都没找到。
“可能都用完了吧,要去买。”秦珩洲淡淡说道,想到厨房里好像有一罐人喝的纯山羊奶粉,便去找出来,随手泡了点。
给那猫喝。
枕月这边刚听完家里没有新的毛巾,那边就立刻去卫生间里找了条干的浴巾,她正准备垫进箱子里时,当场被抓包了。
秦珩洲看着浴巾颜色眼熟,皱眉问道:“那是不是我的?”
“我的还是湿的嘛……”枕月瘪着嘴说道,见眼前的男人神情严肃,似乎是不同意的样子,她也不舍得把这唯一一条干的毛巾放回去。
只能眨了眨眼睛,指着猫说道:“它身上都没有毛毛了,晚上睡觉一定会冷的。”
秦珩洲能有什么办法,转过身继续去泡羊奶。
客厅里,枕月声音洪亮,还知道跟他也嘴甜上两句,她喊道:“秦珩洲,谢谢你,你人真好,是猫咪的第二大恩人。”
“下次要不你再继续喝点酒吧!”
秦珩洲唇角牵扯。
把冲泡好的羊奶粉倒进碗里,又放到猫所在的箱子里。
他靠到一旁的桌子边沿上,掀开着眼,看着正在专心致志看猫的枕月,忽然出声问道:“你刚才在吃饭的时候。”
“是不是问我有谁会算命了?”
枕月没有心思管这个,眼下都只有这只正在幸福地舔奶喝的小猫咪,她反问道:“你觉得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
“好像,我们都还不知道它是男生还是女生呢。”
秦珩洲知道现在沟通无效,只得无奈地低了低头,催促道:“好了,时间不早了。”
“你先去洗澡吧。”
等枕月依依不舍地走进一楼的浴室后,秦珩洲才站直起来,往那箱子里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小蠢猫,命还挺好。
现在喝饱了,把肚皮一翻过来就准备睡觉了。
真的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秦珩洲勾了勾唇,转过身,准备去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他有的时候是真的服了枕月,一回家,那脱掉的外套就随便乱扔,都掉到了地上,也不知道捡起来。
秦珩洲只好走过去亲自捡起,顺便拍了拍上面沾到的灰尘。
“哗啦──”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那外套口袋里掉了出来。
秦珩洲皱着眉捡起,才发现──是张名片。
还是,那个男人的。
他神色变得有些晦暗难明。
第107章 以为你爱上了
月影昏沉,打入进室内,只有一半光亮。
客厅的落地窗帘是白色薄纱质地,被风吹了以后,轻轻掀起着一个角落。
秦珩洲在原地站了许久,掌心不自觉地发着力。
他捏皱了那张白色名片。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塞回了枕月的外套口袋中。
这栋别墅的客厅里是有一面酒柜的,里头存放的好酒数不胜数,兴许是今天喝上了瘾,秦珩洲又拿出了一瓶价格极为昂贵的红酒。
他倒在了玻璃质地的高脚杯里,轻轻摇晃着。
很想压制住内心深处的烦躁感。
等一会儿,枕月洗好澡出来。
他一定会立即问个明白的。
秦珩洲不知不觉就又喝完了一整杯酒。
浴室里,水声不断。
枕月的心情特别好,裹着厚厚的浴袍走出来时,嘴里还哼着很开心的歌。
她看见客厅里坐着一道人影,便也走了过去。
桌上竟然开了一瓶罗曼尼康帝,年份久远到惊人。
“你怎么又喝上红酒啦?”枕月瞪大了双眼看着,她眼巴巴地说道:“这个我也有点想喝。”
“医生有没有说过,孕妇能不能喝上一点红酒呀?”
秦珩洲淡然地掀开了眼,原本打算等到枕月一从浴室里出来,就盘问她的计划,在看见她的头发是湿的以后,瞬间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又洗头了,下午的时候不是才刚洗过吗?”秦珩洲问道。
天是真的很冷,家里开着的暖气还没完全热起来。
这种情况下,忽冷忽热的,其实最容易感冒了。
枕月往沙发上一坐,一副累到了的样子,她回答道:“本身没打算洗的。”
“就是刚才打开花洒的时候,不小心把头发弄湿了,干脆再洗一下。”
笨得不行。
秦珩洲抿了抿唇,下颌线锋利。
他到底没先开口问事情,去一旁拿来了吹风机,散开枕月头上的皮筋,开始给她散开的湿发吹干。
动作很温柔。
揉她头发时,还特意放轻了不少手上的力度。
吹风机算是静音的,声音也不大。
枕月在热风地吹拂下,舒服地闭了闭眼睛,露出的一截脖颈娇嫩细腻,连说话的声音都听起来软软糯糯的,“我刚才在洗澡的时候,给小猫取了个超级无敌霸气的名字。”
“秦珩洲,你要不要听听看?”
这种时候,就算秦珩洲真的不开口回答,枕月也会自顾自地说下去。
她掰了掰自己的手指,脸颊两边陷出着浅浅的梨涡,“我的取名灵感其实来源于最近那位超火的影后——喻遥。”
“她有只猫,品种是金渐层,然后她的老公你应该也认识吧,靳家的那位唯一继承人,靳泽承,所以那只猫咪的名字就是靳渐层!”
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好名字啊!
身后正在给她吹着头发的男人似乎不为所动。
枕月忽然转过了身,热风都对着她的脸吹,她也不在意,认真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提醒道:“影后都不认识的吗?”
“就是之前和你传过绯闻的那位漂亮女明星。”
现在纠结这种问题也没有什么用。
枕月气鼓鼓地撇了撇嘴,直接宣布她的灵感,“所以,我们的小猫也可以跟着你姓。”
“名字就叫做──秦始皇!”
话音落下,客厅里始终如一地安静。
那只小猫也蜷缩着自己小小的身体,睡着了。
枕月等了一会儿,都见自己身前的男人毫无反应,气得不行,“你不笑就算了。”
“你根本就不懂我的天赋与幽默!”
闻言,秦珩洲仅仅只是举高了一些他手里拿着的吹风机。
枕月额前的那些绒毛碎发全部都被强风吹着胡乱飞舞,弄得她的脸都变得痒痒了起来。
好在湿发干得很快。
“我要再去看一眼小猫,然后上楼休息!”枕月兴致高昂地说着,她刚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忽然,手腕被抓住。
秦珩洲扫了她一眼,敛起着眼眸,淡淡开口道:“等一会儿再去看那只猫。”
“你先告诉我,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
枕月拧着眉头,认真思考着。
除了今天有捡到一只流浪小猫,并且还带回了家以外,应该也没有什么特别到值得一提的事情吧?
上午在公司,她与那位姓穆的女秘书以及秘书她妈闹不和,这个男人亲自在场,不可能不了解情况。
总该不会是还想让她写上一份“复盘报告”?
那也太变态了吧。。。。。。
秦珩洲耐心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他是背对着光源,身型轮廓都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见枕月一直都不开口,才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提醒道:“比如,你在饭店的卫生间门口遇到了梁北牧。”
“并且你们两个人还聊了点什么。”
否则她是不会收到那个男人的名片的。
那名片上面留着的还是亲近的人才会保存的私人电话号码。
枕月一愣,有些欲言又止,又有一些茫然到毫不理解地眨了眨眼。
这男人是在说什么东西?
还有,他难道在她的身上安了什么监控设备吗,那个时候明明人在包厢里喝着酒呢,也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枕月思来想去,准备好好地如实交代。
她不可能完全相信一个陌生男人的话,而不去相信自己肚子里,宝宝未来的父亲。
孰轻孰重,很好分辨。
然而,仅仅只是这前后不到一分钟的犹豫。
秦珩洲就认定了她一定有鬼,并且还讥讽道:“怎么,怀疑我是怎么知道的?”
“枕月,你要是再盯得明显一点,我都要以为你爱上了。”
这话简直难听得要死。
她是爱上什么了?
枕月紧紧皱着自己的眉头,也懒得与这男人在这里逞什么口舌之快,她低声道:“没聊什么。”
“不要因为你们两个人关系不好,就怀疑到我的头上来。再说了,今天的聚餐是你非要带着我去的,你才是有鬼的那个。”
她可不信这男人不知道那个叫什么梁北牧的男人也会来参加饭局。
另外的几个朋友可都说得清清楚楚了。
这场聚餐就是为梁北牧办的──接风宴。
秦珩洲冷笑了一声,眼眸里氤氲着几分完全化不开的轻蔑,他反问道:“连我们关系不好都知道了?”
还说没聊什么。
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秦珩洲直接翻出了刚才那张从外套口袋里掉落出来的白色名片。
他夹在手中,清清楚楚地给枕月看着,神色一片漠然,“那这个是什么东西?”
──这可以仅仅只是一张名片而已。
枕月愤怒的点已经不在这上面了,她同样很不爽,盯着自己面前的男人,眸光寒冷:“秦珩洲,你几个意思?”
“现在都能怀疑我到,翻我的外套口袋了吗?”
毫无什么信任可言。
第108章 做DNA
窗外夜色昏沉。
暴冷的空气里裹挟着一丝紧张感。
秦珩洲眸色乌黑,幽暗不明。
他安静许久,蓦然开口道:“你要是口袋里没放东西。”
“还会怕我翻吗?”
──道理是这样子说的吗?
枕月很不理解,眉间都隆起了一道细细的长纹。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连根都烂掉了似的,烂得彻底。
对于这种问题,秦珩洲总会丧失掉所有的理智。
他自己大概也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深峻的五官紧紧绷着,表情虽然仍然疏淡,但却带有了几份愧意,“抱歉。”
“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好像受害者有罪论一样。
是他先口不择言了,又落到下风。
真的奇怪,在面对这个小姑娘的时候,他总会如此。
同样的,身为当事人一方的枕月也能够感受得到,有一缕干燥的发丝贴在了她的脸颊上,很不舒服。
枕月扯下后,才张了张嘴。
她身上的白色浴袍被月光剪成了碎影,轮廓线条清冷而孑然,尤其是皮肤的白皙,像是染了一层薄薄的冷霜似的,眼底满是疏离:“你连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还不是那个意思吗?”
“秦珩洲,你好像一直都把我当成是你花钱就可以买到的私人物品,或者把我当成是你无聊了就可以随便逗得宠物。”
“所以现在连我的社交也要管了吗?”
枕月并不排斥这种相处模式。
毕竟是她先收了钱在先。
但,可不可以不要总是给她会形成错觉的感觉?
一会儿给予放纵,一会儿又没收她的全部尊严。
王、八、蛋!
“没想管你。”秦珩洲淡淡开口道,还抬起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他说:“就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枕月轻嗤,“告诉了你就相信吗?”
更何况,那些像是嚼舌根一样的话,她也不会乱说。
徒增二人之间的是非罢了。
枕月很想在此刻“休战”,她主动从沙发上拿起了那件外套,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白色名片,撕开成两半还觉得不够。
她又多撕了几下,直到再也撕不动了。
一股脑地全部都丢进了垃圾桶中。
“这样你可以满意了吗?我本来就不打算联系他。”枕月说道,浑身力量仿佛被抽干,她连假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转过身便说道:“我有点累了,先上楼去休息了。”
“明天还要带小猫去医院里做检查。”
枕月慢慢吞吞地走在楼梯上,步伐是真的很沉重。
还差最后一级台阶,她就要走到二楼。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低沉沉的嗓音在说:“对不起。”
秦珩洲抬起眼,看着楼梯上明显身形一怔的枕月,喉结滚动着,他继续开口道:“那张名片一开始是从你外套口袋里掉出来的。”
他没有故意去翻。
更没有,毫不信任。
枕月也没再说什么,走进了卧室里。
反正这一夜,秦珩洲甚至都没有上楼来睡。
或许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太不适配。
相处久了,必定会产生许许多多的问题。
──可却还是舍不得似的,要一直一直“纠缠”下去。
*
精神病院的早上异常宁静。
梁北牧和院长提前打过招呼后,很早就过来准备探视了。
他所探望的病人住在很豪华的单间,什么设施都有,毕竟家里人也不想她吃多少苦。
过来的时候,梁北牧还带了一束鲜花与一块草莓蛋糕,他笑着走进病房里,对着床上已经起来的妇人喊道:“诗情阿姨,我来看您了。”
“花给我吧,我正好去把那只花瓶给洗洗干净,再插进去。”床边的护工帮女人擦干净脸后,笑着说道:“是小牧过来看你了,你快看看他呐。”
然而,女人的眼神里只有一片空洞。
护工叹了口气,离开病房前说道:“她最近的状态其实都不怎么好,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清醒过了,可能是又快到年底了吧。”
“别人最热闹的日子,就是她最孤单的日子。”
梁北牧颔了颔首,等护工走出去以后,他才温柔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低声说道:“诗情阿姨,我这一次好像真的找到小月亮了。”
听到“小月亮”三个字,床上的女人神情才有所动容。
她“咿呀咿呀”地说了两声,没有人听得懂。
很快,眼里的光芒又瞬间熄灭。
梁北牧叹了口气,其实他心中的把握也不大。
再加上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仅凭着自己的童年记忆,去找一个已经丢了快二十年的人,每一回找到,兴高采烈地告知。
换来的却都是遗憾的消息。
久而久之,也在一定程度上刺激到了诗情阿姨的病情。
所以这一次,梁北牧打算自己私下先去做DNA对比。
毕竟如果真的是枕月,那现在还涉及到了秦珩洲。
秦家介入,会很当年一样,非常麻烦。
梁北牧从包里拿出了一把剪刀,轻轻撩开女人额前的碎发,剪下了一小缕装进密封袋中。
奇怪的是,诗情阿姨的另外一缕头发也长短不一。
大概是没梳好的原因吧。
梁北牧带着这缕发丝离开了。
枕月上午醒来后,家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看到楼下有早餐,盘子上还贴着一张便利贴。
字迹很深重,是那个男人留下的。
【小猫已经喂过。】
枕月来不及多想,那箱子里便传来了小猫奶乎乎的叫声,不停地在“喵喵喵”的。
小东西温暖地休息了一夜,精神似乎好了不少。
生命这东西,到底是顽强。
枕月带着猫,亲自开车去了一家附近最大的宠物医院里。
没想到这里人还挺多。
她抱着箱子在前台处排队,等待做登记。
忽然,几根头发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了似的,生疼生疼。
枕月下意识地转过了头,才发现后面站了个熟人。
梁北牧笑着朝她打招呼,“嗨,好巧。”
“我们竟然又碰面了。”
枕月挠了挠自己还有点痛感的后脑勺,也没把这事儿给放在心上,因为这男人身边竟然跟着一条巨大的拉布拉多。
特别可爱地盯着她。
梁北牧神色无异,将自己刚才偷偷拔到的头发丝小心翼翼地收进了口袋里。
第109章 疯狗
这只拉布拉多估计有个上百斤。
白金色的毛发很短很顺滑,身上还穿着一件小熊印花的黄色衣服,那尾巴摇起来跟螺旋桨似的,巨有力气。
“这个是……你养的狗吗?”枕月很新奇地看着,她其实也挺喜欢这种热情善良的大狗的,尤其是主动想和她玩的。
不会伤人。
梁北牧笑着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它叫草莓,我前段时间在国外忙比赛,一直都寄养在我朋友家,今天送过来洗个澡。”
“草莓?”枕月眼神惊喜。
没想到这么大一条狗,竟然会叫“草莓”这么可爱的名字。
她想到这个男人昨天还带了草莓蛋糕去餐厅。
看来,他确实是个很喜欢吃草莓的人。
梁北牧看了眼枕月抱着的箱子,里头的小猫似乎病得很严重,不过却不怕人,睁着乌溜乌溜地大眼睛,好奇看着。
他不解地问道:“你这个是……”
“噢,这是我昨天捡到的小猫。”枕月回答道,脸上满是柔光。
梁北牧不知以前从哪听到过一种说法。
排队漫长且无聊,他便分享给了枕月听,“其实这些来到我们身边的小动物们,是跟我们有着做子女的缘分的。”
“听说他们是因为投胎的时候太着急,因为太想见到我们,所以才不小心走错了畜生道,成为了我们的宠物。”
枕月抿了抿唇。
梁北牧还以为她是听进去了。
毕竟她看上去也像很爱小动物的样子。
结果,下一秒,枕月水灵灵地开口道:“哦,我不太信。”
把天给彻底聊死了。
很快就轮到枕月做登记了,前台的工作人员提醒她还要给小猫写个名字,她也想不到什么,便写上了昨天在浴室里取的名。
【秦始皇】
一只不过几个月的小奶猫,叫这个名字,威武又霸气。
恰好,秦珩洲也在手机上问她是不是已经出门了。
枕月没多想,把那张登记纸拍在手机里,发送了过去。
很快,手机震动了两声。
秦珩洲回复了一个老年人的表情:【大拇指点赞】
他还象征性地发:【哈哈哈。】
有股子强行想学年轻人聊天的感觉。
枕月忍不住眯起了笑眼。
这男人大概是听进去了她昨天晚上的话──不懂幽默。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在这间宠物医院恰巧遇到了梁北牧带狗洗澡的事情也告诉给这个男人。
天知道,她真的就只是随便选的一个地方。
可别到时候又被误会成了他们是刻意约好的。
那只名字叫“草莓”的拉布拉多已经去洗澡了。
估计很快就好。
“你是不是一会儿就走了?”枕月突然问道。
梁北牧回答“是”。
而且给猫咪做检查的地方在另外一边,她随着医生过去,便就没告诉秦珩洲这件事情。
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更何况这两个男人的关系还不好。
小猫要做的基础检查很多。
枕月一直都陪着,还不停安慰这只又乖又听话的猫。
尤其是当医生在给这只猫咪抽血时,她心都一紧,听着那微弱却不反抗的“喵喵”声,忍不住安慰道:“没关系的,就疼一下。”
“回去让你爸爸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她反正是默认了秦珩洲是这只猫咪的爸爸。
忽然间,店内的不远处吵闹了起来。
一群人似乎在追着一个黄色的什么东西。
“来,你摁一下这个止血的棉花球。”医生说道,拉回了枕月的注意力。
枕月点头照做,将小猫护在怀里,摁着她前腿上的白色棉花。
就在这时,一只跟疯了似的黄色柴犬冲向了猫咪区。
有穿着粉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大声喊道:“院长,不好了啊!”
“有只柴犬洗完澡,应该是吹风的时候受了点刺激,现在正在店里乱跑,还有攻击人的可能性!”
枕月听得很清楚,一抬眼,那只疯了的柴犬便跑到了她的面前,它后腿趴在地上,弓起着背,不仅一副凶狠的模样,还龇着牙咧着嘴。
但是,枕月发现这只柴犬并不是在看她。
──而是,凶神恶煞地盯着她怀中抱着的小猫。
“不可以……”
枕月下意识地将猫咪搂得更紧了一些,想往身后的柜子上退,她看着那只柴犬越来越压低身体,随时都要跳起来的样子。
紧张到咽了咽口水。
一旁,也有工作人员赶来了。
殊不知,这反而更刺激了柴犬,直接就朝着枕月扑去。
枕月只能感受到面前笼罩着一片巨大的阴影,她两侧都被柜子挡住了去路,没有地方能躲,所以只好抱着怀中的猫咪背过了神。
“天呐!”
“快拿网罩住那只疯狗啊!”
“那个人好像被咬到了……他有没有事啊……”
周围人群的惊呼声不像是假的。
但是,枕月却没有意料之中被狗扑到的痛感。
小的时候,她遇到那条鬣狗的不好记忆又全部都拥上心头。
枕月抱着猫咪,缓缓转过了身。
对上梁北牧近距离的眼神。
他笑意仍然温柔,问道:“你没事吧?”
枕月一愣,后知后觉地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那只疯了的柴犬已经被院长带人抓进了笼子里关着,他走到梁北牧身前,不停道歉:“这位客人,真的不好意思,我们一定会负责您的全部医药费的。”
“没事,我今年打过狂犬疫苗,还没到期。”梁北牧回答道,性格是真的很好,还一直反过来安慰别人。
枕月一低头,才注意到他的手臂都被咬到鲜血淋漓了。
这必须要去医院里做创口清洗、消毒才行!
院长瞧他很在意枕月,便开口道:“这位小姐,不如您把猫咪交给我们,然后带着这位先生先去医院处理伤口,怎么样?”
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
毕竟梁北牧的手受伤了,开车不方便。
到了附近医院后,医生先让他们自己去水池边用肥皂清洗伤口。
梁北牧一只手撩上长袖后,就没有手了。
“我来帮你吧。”枕月说道,直接拿起那块肥皂,就帮忙轻轻地涂了起来。
那狗牙的印子其实很深。
她真的对梁北牧非常感谢。
先不管她现在是不是怀孕了。
光是她对小时候那条鬣狗的畏惧,今天如果真的被狗咬了一口,估计会成为一辈子的心理噩梦。
梁北牧冲着冷水,微微皱眉。
他见枕月神情还要严肃,忍不住安慰道:“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你要记得,你现在是需要别人保护的孕妇。”
“再说了,今天不管是谁面对那种危险情况,我都会去救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说着说着,梁北牧嘴角噙上了一抹温柔的笑意,“我以前有个妹妹,她就是这样善良、勇敢。”
“不过我不小心弄丢了她……在一个燃放着烟花的海边夜晚……”
枕月连呼吸都停顿住,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怎么──和她做的那个噩梦场景,听起来是一模一样的?
第110章 诅咒
“什么夜晚的海边?你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一些?”枕月拧紧着眉头问道,眼里满是着急。
她真的,很紧张这个问题。
也一直都很想搞明白她为什么经常会做这个噩梦。
明明母亲都说过不止一次──她没走丢过。
梁北牧还没来得及说话,护士台就有护士在喊:“梁先生,冲好肥皂水就可以过来打针了。”
眼下急得是打狂犬病免疫球蛋白。
毕竟伤口太大。
秦珩洲上午的会议一结束,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给枕月发了消息:【你现在还在宠物医院吗?】
他也打算去看看那只小猫。
然而,等了很久,都没有收到短信。
助理还来问:“秦总,请问需要帮您订午餐吗?”
想了一会儿,秦珩洲回答道:“不用了。”
他打算去找枕月。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一个人应付不应付得来一只猫。
正好——那刚才拍来的照片里,登记纸上有显示宠物医院的名字。
接种室里很吵。
有个小男孩像是条扭动的蛆似的,因为护士按着他,要给他打针,他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梁北牧自己摁着刚才打针的地方。
“先别走,待会儿还有一针进口的疫苗要打个打完了还需要观察。”护士提醒道,走到一旁去准备。
枕月则是用指甲扣紧着自己的虎口处,她问道:“那你的妹妹……她是叫什么名字?”
“什么?”梁北牧一愣,即将脱口而出的答案都有些令他感到恍惚了,大概是太久没有提到过,连名字都生疏:“她叫穆月,月亮的月。”
“小名就是小月亮。”
枕月对这个名字并不感到熟悉。
唯一触动的就是,对方名字里也有个“月”。
大概是她想的太多了吧。
“那你说的夜晚海边的烟花是什么,可以再具体说说吗?”枕月忍不住问道,在她的噩梦里,好像还有一个穿着鲜艳红裙的女孩,赤着脚,孤单地在沙滩上走着。
如果这个也能对得上,就一定不是巧合了吧?
又或者,那个红裙女孩其实不是她自己。
她只是一个刚好看到的旁观者而已。
“这个。。。这个说来话长。”梁北牧的话中隐隐有着几分拒绝透露的意思。
倒也不是他真的觉得故事太长,讲起来很麻烦。
而是他想先等——DNA对比的结果出来。
眼前这个女孩会是他从童年时就一直想娶的“小月亮”吗?
如果是,那秦珩洲的介入又该如何?
梁北牧的眼神渐渐复杂了起来。
护士很快准备好另外一针狂犬疫苗,她戴上口罩,出声道:“这一针打下去的时候可能会稍微有些痛。”
“家属可以帮忙转移一下注意力哈。”
枕月突然就被委以重任。
她也不知道应该和面前的男人聊点什么。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想到了那只胖胖的拉布拉多,便问道:“草莓是怎么来的?”
“我三年前买的,八千块钱。”梁北牧回答得很详细。
他见枕月好像有些皱眉,还以为是自己回答错了,于是又补充道:“你的意思是……草莓是谁生的吗?”
虽然他本人是挺相信宠物就是子女投胎的这种说法,但是并不代表着──他能生出一只那么肥那么壮的拉布拉多出来!
枕月眼看着天又将要聊死,而那位护士又已经走过来,准备扎针。
她干脆心一横,又问道:“那你和秦珩洲的关系,为什么会不好?”
粗长尖锐的针头忽然扎入进了皮肤里。
梁北牧忍了一下,睁开眼后,发觉枕月好像是真的很好奇这个问题,便扯了扯唇角,回答道:“这个其实也说来话长,我跟他是大学校友兼舍友。”
“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一开始蛮好的。”
毕竟性格都是沉稳那一类的,平常的兴趣爱好也大差不差,能够聊得来。
护士已经将针筒里的药液全部都推入进了梁北牧的血管里。
梁北牧又换了个地方捂住出血点,继续说道:“我刚才也跟你说了一点,我有个从小就喜欢、疼爱的妹妹走丢了,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没有放弃找过她。”
“无论是用什么办法,哪怕给我提供线索的人在天涯海角,我也会亲自找过去,就怕错过任何一丝可能性。”
枕月倒是很理解这种心情。
当她在找寻她父亲的下落时,亦是如此。
并且,真正害怕的其实并不是找不到,而是身边所有的人都不相信、都选择了放弃,只有自己一个人还在执着着。
──那种感受,真的无比绝望。
梁北牧深吸一口气,目光也随之瞥向了角落里,他低声道:“我身边的朋友们也是力所能及地在帮我找着。”
“只有秦珩洲……只有这个我曾经自认为是最要好的朋友,他不仅没有帮忙,甚至还诅咒我一辈子都找不到我的妹妹。”
“不管怎样,我是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
秦珩洲驱车来到了枕月带猫去的宠物医院后,才得知这里出了点事情。
虽然院长跟好几个工作人员七嘴八舌地向他表达着同一个意思,说带小猫来做检查的女方没事,被狗咬到的是一个在危机时刻挺身而出,并且保护了她的男人。
秦珩洲却还是很着急,连那只捡到的猫都顾不上,立刻赶往了他们指示的医院。
一方面,他要亲眼确认枕月的身上是真的没有任何伤口;另一方面,他要亲自感谢宠物医院的人口中的那个男人。
无论对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一定会满足的。
只为自己的老婆跟孩子没有事情。
然而,秦珩洲一路跑到狂犬疫苗接种室外,还没有走进去,就听见了梁北牧的声音。
他还在说着,过去的那件事情。
秦珩洲眼底渐渐晕染上了一层薄怒。
他正要阴沉着脸,推开那扇没有完全关上的门,走进去。
恰在此时,里面忽然响起了枕月脆生生的嗓音。
她质问道:“梁先生,请问你跟我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不相信秦珩洲会是能够说出这种恶毒诅咒的人,他一定不会的。”
第111章 担心就直说
那因为害怕打针而不停哭闹的小男孩,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周围的环境也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梁北牧被反驳,倒也没有生气。
他只是反问道:“你真的有这么相信他吗?”
门外,秦珩洲也暂停住了一切想要推门进入的动作。
他所站着的这个角度,只能够勉勉强强看到枕月的半个背影,她头发不知在何时,似乎又长了很多。
像是绸缎似的,柔顺反光。
在听了另外一个男人的问题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答。
秦珩洲也渐渐揪紧了自己的心脏。
好像感到呼吸不畅。
半晌后,突然响起一声很轻,却带着分量感的“嗯”。
枕月一副自己也没有料到的样子,笑了起来,明媚而晴朗,“我竟然会有这么相信他。”
“连我自己都有点震惊了。”
刚才那是下意识地反应,绝对骗不了任何人。
──所以,也骗不了她自己吧?
枕月低下头又笑了笑。
她很庆幸秦珩洲现在不在。
可不能让这个男人知晓了。
然而,下一秒,直接有人从外面推门而入。
枕月抬起眼,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什么错觉,她又开始揉起了自己的眼睛,发现面前男人是真实存在的后。
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也被什么动物给咬了。
还是说,因为她在这里,他也就来了。
秦珩洲站到了枕月的旁边,垂下眼眸,淡漠地扫了一眼梁北牧手臂上还没包扎起来的伤口,看来那只狗确实咬得挺深的。
他一句感谢没有,而是反过来问:“背后说人坏话挺过瘾?”
“那是。”梁北牧并没有辩解什么。
相反,他还挑了挑自己的眉毛,饶有兴致地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
不觉得抱歉,更不会解释什么。
两个男人对视着,无声而激烈。
枕月才想起,这好像还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开口对话。
昨天晚上的饭局时间那么长,两个人都愣是没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对视上一眼。
“月月,我们走吧。”秦珩洲蓦然开口,嗓音磁性。
他主动牵起了枕月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还很刻意地握紧一些,抬起脸时,唇角笑意扬起,“该去接秦始皇回家了。”
这名字,第一时间还真是令人难以反应过来。
枕月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她乖顺地任由身旁的男人将她紧紧牵住。
在离开前,秦珩洲还是很客套地留下了一句:“感谢费晚点让人打你卡上。”
“就当,我本人感谢你今天救了我太太。”
梁北牧没有回答的机会。
他就是想追出去,也有护士拦着,不仅需要包扎一下伤口,还需要在打完疫苗后,留院观察半个小时。
长廊上,脚步声不一。
枕月始终慢那么一两步,跟在秦珩洲的身后。
她抿着嘴唇,想说话,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斟酌许久,才出声道:“我今天真的是碰巧遇到那个人的,因为他带一只拉布拉多去洗澡……就正好是小猫做检查的那里。”
说完以后,枕月还偷偷地抬了抬眼,打量着身前的男人。
虽然只能够看得清楚秦珩洲的一个后脑勺。
但是,他应该相信的吧?
她又没说谎。
事实就是这个样子的。
秦珩洲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有枕月刚才在打针室内说的那几句话,他觉得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关系了。
此刻,唇角都还勾起着。
见这男人并没有多问,枕月随即便也放下了心来,上车后,她一边扯着副驾驶右边的安全带,一边装作不在意,却暗戳戳地问:“那你呢?”
“为什么会来医院这里呀?”
总不能够是在她的身上装了GPS定位器吧?
秦珩洲倒车时,一只手扶住了副驾驶上的头枕,他看着后方情况,即便知道身旁小姑娘的视线已经偷偷瞄到了他的脸上。
他也没有刻意去看枕月,而是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担心小猫。”
“顺便听说了,你在医院里。”
──原来他过来,只是顺便。
枕月无比小声地“切”了一下,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所以没能够注意到男人脸上下一秒就出现的一抹痞坏的笑意。
车子缓缓驶过停车场的收费杆子。
外面也没有什么好看的风景。
枕月便又转回了脑袋,好奇问道:“那你应该也已经了解到小猫的检查结果了吧?”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特别严重?”
这个问题倒是真的难住了秦珩洲。
他哪里真的担心过那只猫一秒钟,别说检查结果了,就是让他说猫咪洗干净之后的颜色,他都保准说不上来。
显然,枕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只好低下头,强行憋着,好一会儿之后,才拨弄着自己的指甲,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如果是担心我的话。”
“难道不能够直接就说担心我吗?”
真是的,非要她先把话给挑明白了。
枕月本来以为这男人一定还要再继续辩解个几声呢,兴许一直不承认,甚至反过来说她厚脸皮,也是很有可能的。
结果,秦珩洲单手扶着方向盘,手指扣在上面轻轻敲了两下后,他滚动着喉结,低声开口道:“嗯。”
──“枕月,我很担心你。”
从宠物店到医院的那一段路,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的,跟疯了一样的火急火燎。
即便已经知道枕月其实没事,有“好心人”保护了她。
枕月微微一怔。
真的从这男人的口中,听到了她所想听的这番话时,心情并没有预想之中的那般骄傲、神气。
相反,她的心间口酥酥麻麻的。
好像被电到了似的,那股异样的感觉简直难以描述。
车内诡异地陷入进了一阵沉默之中。
枕月将自己的双手都牢牢按在了腿上,她一动也不动地乖巧坐着。
就在快开到宠物医院时,秦珩洲才淡然地开口道:“我小的时候,也有遇到过那种要咬人的大狗。”
“很恐怖,会做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所以,不想你也经历到那种情况。”
──她应当,每天晚上都能睡个好觉。
第112章 检测结果
车窗外的阳光暖融融的。
枕月被晒得很舒服,她仰起着自己的脸,沐浴阳光,忍不住张开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就像是只小猫似的。
特别可爱。
听到秦珩洲小的时候也有怕大狗的经历,她笑着说道:“那还好我们捡到的是一只乖乖的、小猫,毫无杀伤力。”
秦珩洲反而觉得──他已经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连尸体马上都快酥成渣渣了。
“梁北牧养得不就是条大狗么。”秦珩洲忽然开口道,神色有几分懒洋洋的。
枕月也是一愣,好像明白了这男人的意思。
她回答道:“干嘛啦?你不要这样踩一捧一。”
“拉布拉多也是很可爱的好吧。”
就比如那条名字叫做“草莓”的,长得跟一辆卡车似的,很善良。
秦珩洲轻笑了一声。
车子已经停入进了宠物医院的停车场内。
下车的时候,枕月脑海里还始终徘徊着梁北牧所说的那些话,虽然她明确地表示了相信这个男人的人品,但是依旧很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脸上也藏不住什么事情。
“想问什么就问吧。”秦珩洲将车熄火,开口道。
枕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真的问道:“所以。”
“你和那个人的关系,到底为什么会不好?”
明明两个人以前还是大学舍友呢。
有些事情,枕月也了解了一些。
比如梁北牧一直都在找那个他丢失了的妹妹,并且大概率并非亲生妹妹,因为他还说过想娶那个女孩。
所以,两个人闹翻的原因,大概率应该也是真的会和那个女孩子有关。
难不成──秦珩洲也喜欢上了?
光是看这小姑娘乱转着的眼珠子,秦珩洲就知道,她现在一定没有脑补出什么好事情来。
他抬起手,轻轻弹了一下枕月的眉心。
然后才颇为无奈地开口说道:“能不能别胡思乱想了?”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滥情?”
枕月撇了撇嘴,只敢在自己的心里嘟囔。
这个男人当然专一且深情啦,毕竟他可是会玩暗恋那套的呢。
这件往事,还是秦珩洲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提起过,他压低了的嗓音在密封的车厢内,显得有几分沉重低沉。
“我当年也一直帮着梁北牧找他那个走丢了的妹妹。”
但兴许是因为太过年轻,那个时候从家里刚独立出来不久的梁北牧,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找人几乎趋近于了一种疯魔状态。
但凡是长得像的女孩子,他都会亲自去确认。
有一回雨夜,甚至无耻地把一个才上高中的小姑娘拦在了小巷子里。
大雨滂沱,巷子里一片泥泞。
梁北牧身穿着一件带有帽子的黑色雨衣,他将刚下了晚自习,从学校里独自走出来没有多久的女孩堵在了一堵墙前。
他苦苦哀求道:“小月亮,是我啊,你忘记我是你的北牧哥哥了吗?”
“没关系的……哥哥一直都还记得你,我的小月亮脖子下面有颗红痣,你让哥哥看一下……哥哥就确认一下。”
雨声“哗啦哗啦”的,那个女孩子失声惊叫。
只以为自己是遇到了雨夜变态杀人狂。
与此同时,女孩的家长也准备报警寻找还没回家的女儿,毕竟平常就只有五分钟的步行路程而已。
秦珩洲得知此事后,预感不对,立刻跟着当时几个另外的朋友一起出去找人。
是他先找到了当时就要强行去扒女孩校服的梁北牧,他毫不犹豫地从侧面给了梁北牧一拳,将他打趴在地。
“就你这样,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你妹妹的。”秦珩洲说道,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
他所打下的这一拳,其实避免了很多后续有可能会产生的问题。
譬如,如果那个女孩的父母真的报了警,梁北牧是有可能会被学校做退学处理的,梁家也一定丢不起这个面子。
毕竟那走失的女孩又并非他们家亲生。
说的难听一些,十几年下来,人家女孩的父母说不定都已经放弃寻找了,他一个外人再这么坚持下去,算个什么回事?
秦珩洲眉眼低垂了下来,连声音也有些泛哑,“我其实没把这件事情给放在心上,毕竟梁北牧当时会失控成那副模样,也是情有可原。”
“直到有一天,我去找他,听见他在电话里跟别人说,是我诅咒他一辈子都找不到他的妹妹……我才发现,他原来有那么恨我。”
最后,双方便默契地渐行渐远了。
──好心被当成了是驴肝肺。
这是枕月听完以后的第一反应。
她竟然都莫名有点心疼秦珩洲了。
这男人怎么那么好,当时一定委屈坏了吧!
“走吧,秦珩洲。”枕月轻轻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们现在去接小猫回家。”
*
梁北牧一从医院里出来,就拿着两份采集到的样本,直奔做DNA检测的机构。
几年多的时间以来,他与机构负责人都相识相熟了。
“最快需要多久时间?”梁北牧问道。
负责人戴上手套,收好了两份样本,他回答道:“仪器状态还行,大概需要三到四个小时吧,你就在这实验室门口等着好了。”
“正常来讲,这些鉴定都需要经过各种流程,审批通过以后才能出具报告……我知道你着急,所以私下里先给你做了,你不要申张。”
梁北牧自然也懂这个道理,慎重地点了点头。
他就坐在实验室外的椅子上,耐心等待。
手臂上,被狗咬了的伤口隐隐作痛,才提醒着他,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就要,找到他的小月亮了吗?
届时,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不会让“小月亮”被抢走的!
三个小时后,机构负责人拿出了那份新鲜出炉的检测报告。
梁北牧站起身,神色焦急地迎了上去,他问道:“如何?”
“结果是……还是不是亲子关系?”
负责人眼神复杂,将报告塞到了梁北牧的手中,低声道:“你自己看吧。”
“好。”
梁北牧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翻开了那份报告,他不断深吸着气,但是双手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那最后一行字便是鉴定结果。
──白纸黑字,异常的清晰。
第113章 一个德行
枕月一走进宠物医院,院长就认出了她,迫不及待地迎上来问道:“那位先生没事了吧?”
得知没有什么问题以后,他便带着枕月和秦珩洲走到了一台白色的烘干箱前,对着里面一只还在吹干毛发的猫咪,温柔说道:“小皇,你的爸爸妈妈来看你了。”
听到这声称呼,秦珩洲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也是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提前当爸爸。
──当一只猫的爸爸。
枕月则是将脸贴在了烘干箱的透明玻璃上,里头的小猫洗过一个澡后,竟然变成了泛着点米黄的白色。
它似乎也认出了枕月,“喵”了一声。
“秦始皇外表看着有点加菲猫的基因,如果你们想验血统,我这里也可以做更进一步的基因检测。”院长开口说道。
枕月却摇了摇头,笑着回答:“不需要什么血统。”
“小猫咪只要健健康康的就好。”
“好,不过这种猫很容易患心肌遗传等疾病,平常喂食方面可能要多注意一点,不要喂得太胖了,防患于未然。”院长又说道。
他还说小猫可以继续留在医院里治疗皮肤病,也可以等毛发一干就带回家,不过需要注意消毒跟卫生。
枕月还是想把这只捡来的猫带在身边养。
秦珩洲也没什么意见。
他提前咨询过医生,只要做好几点,孕妇也能够养猫,并且还可以缓解孕期带来的紧张压力感。
难得有这小姑娘喜欢的东西。
虽然是只活物,他也认了。
“好的,那枕小姐麻烦您跟我过来领几支猫咪治疗要用到的药膏吧,我顺便把使用方法和时间都一起告诉你。”院长又开口道。
枕月一跟去,这里瞬间就只剩下了秦珩洲和这只猫。
它身上吹干以后,就被工作人员抱了出来。
大概这只猫还记得秦珩洲昨天晚上给它喂过羊奶粉,所以站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贴到了秦珩洲的手边,用脑袋讨好似的,贴了贴他的手掌。
明明都害怕到身体在瑟瑟发抖了。
秦珩洲蓦然轻笑一声,骂道:“跟你妈一个德行。”
这猫好像可以听懂人话,当即奶声奶气地“喵喵”了两声。
秦珩洲脸上神色闪过了一丝欣喜,他撩了撩自己的眼皮子,又懒洋洋说道:“你妈美。”
“喵喵。”
还行,真的是挺上道一只猫。
懂得沟通与生存的法则。
秦珩洲稍微来了些兴致,继续低声说道:“你爸也帅。”
然而,这一次小猫却缄口不言。
秦珩洲都快怀疑它是不是故意的了,气得用手轻轻挠了一下这猫咪的脑袋,问道:“怎么不喵了?”
“今天晚上还想不想喝羊奶粉?”
小猫听不懂,只知道自己被摸了脑袋,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享受着。
枕月跟着院长拿完药膏回来,恰巧撞到了这样一幕。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空气中漂浮着不少动物的毛发,那个男人却丝毫不受影响,慵懒地靠在一张桌子上,揉着猫的脑袋,他帅得毫不费力。
枕月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击中了。
鬼使神差的,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摄像模式,将眼前的这一幕给永久的保存了下来。
*
梁北牧看完了最后的DNA鉴定结果后,因为不放心,便又去找了一趟这家机构的负责人。
他问道:“这个……这个是真的吗?”
“会不会有可能是毛发不小心弄错了,或者样本受到了什么污染?”
负责人摇了摇头,回答道:“不可能的。”
先不说这场亲子鉴定从头到尾都是由他本人来亲自操作,下午的时候,也就做了这一场实验。
样本绝对不会被污染,或是被搞混了。
梁北牧也渐渐冷却下了自己那颗激动且燥热的心,他又想起报告的最后一页纸上所写的那句话,当即决定再去一趟精神病院。
不管怎样,他需要先再见一面诗情阿姨!
车子启动、熄火。
穆柯薇下车以后,戴上了一副黑色的墨镜,她手提着一只价值二十多万的限量款名牌包,走在一条林荫小路上。
偶尔遇到几个坐在小路边长椅上认真看书、或者玩耍的精神病人,会不自觉地皱起鼻子,露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还好,她的那位阿姨,也就是她母亲的堂妹不太喜欢下楼,平常除了护工以外,都是独自一人待在单间病房里的。
穆柯薇走进去时,连门都没有敲。
反正一个精神病人也不会对她说“请进”的。
“哎呀,走死我了。”穆柯薇走进病房以后,就忍不住说道,她打发走了那个正在喂她阿姨吃蛋糕的护工,直接一个转身,用脚将门踢上。
病床的女人看到她,似乎很激动。
她还从床头柜的抽屉里,视若珍宝地拿出了一枚塑料做的红宝石戒指,估计是哪个吃完的糖里面送的玩具。
“月月,戴宝石戒指,你是最漂亮的小公主。”
眼见女人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的衣服,穆柯薇当即生气了起来,脸色涨红着,她鄙夷道:“你别用那黏滋滋的脏东西碰我啊。”
“我身上的这件可是最新款的衣服!”
诗情哪里懂得,只记得她的宝贝女儿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水果糖里送的红宝石戒指。
她低下头,伸出手,想要拉着穆柯薇的手指,给她戴上。
结果,才刚碰到一点皮肤而已,穆柯薇就仿佛应激了似的,一把甩开,将女人推到了床上,她破口大骂道:“真是的,我都说了让你不要碰我啊!”
“死精神病!”
女人似乎背部被硌了一下,像个孩子似的,疼得眼泪汪汪。
可是她却并没有要向面前的人“还手”的想法。
穆柯薇抿了抿唇,脸色染上了几分不耐烦。
她今天特地过来这一趟,是带有目的的。
母亲说过的几句话始终在她耳边萦绕着。
──枕月是穆月?
真是有意思。
见女人已经躺在床上床上,还没自己坐起来,穆柯薇直接用一只手压住了她,然后又用另外一只手薅下了她的一缕头发。
不顾自己的阿姨疼到流出了眼泪。
穆柯薇将那缕发丝揣进自己的包里后,转身就走。
自然也就错过了,女人失魂落魄地看着她的背影喊道:“月月……我的月月……”
她才不管那些。
──那么好的妈妈,只能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第114章 老公!
秋日宁静,斑驳阳光透过着树叶间隙。
枕月和秦珩洲晚上没回秦家老宅住,项芸婧连一天都忍耐不了,中午立刻打来了询问电话。
她笑着说道:“这家里特地请了厨子上门来炖汤,都是对孕妇身体很补的食材,结果孕妇怎么都不在家了?”
枕月不知道该不该回去了。
抱着小猫的箱子,她问道:“你家里允许养猫吗?”
先前只听这男人随口一提过,他家里找来大事算,说是不能养鱼,否则对风水会有破坏。
“这是猫?”秦珩洲反问道。
如此笃定的语气,令枕月都有些产生了自我怀疑。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反问道:“不然呢?”
还能是大眼米老鼠不成。
秦珩洲轻笑了一声,才解释道:“你就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大女儿。”
“看有谁敢指手画脚。”
小猫躺在箱子里“喵”了一声,似乎是在回应。
整个车内都暖洋洋的。
然而,猫一到了秦家,还是遭到了剧烈反对。
项芸婧第一个不满意,看着箱子里甚至还得了皮肤病的野猫,皱着眉头说道:“怀孕了,怎么还能养这种东西?赶紧扔了吧。”
“要是感染了弓形虫之类的病毒,别说胎儿到时候生出来会畸形了,直接流产都是有可能的!”
这套说辞,像极了家里的某些个长辈。
都思考得太过了。
“没关系的,小猫已经做过检查了,是健康的。”枕月回答道。
但是项芸婧仍然很执着,“你就算真的要养,也养一只品相好的猫嘛,这个猫身上的皮肤都是烂的,看着多恶心啊……”
“嫂子。”
秦珩洲忽然出声喊道,眼眸垂敛着,“她就喜欢这只。”
至于担心的那些感染问题,都由他来亲自把关。
所以是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项芸婧似乎被那声“嫂子”给镇住了。
这个话题她也不再提起,而是去厨房里看汤,“你们都洗洗手,准备吃午饭吧。”
枕月把箱子放在地上,又逗了下小猫。
“喵喵。”
她神色缱绻温柔,黑色长发斜着挽在一侧肩头,温婉而柔和,看着猫的眼神满是爱意。
阳光从窗外斜射在她身上,淡化了她犹如金边般的轮廓。
秦珩洲低下头笑了笑。
他没忍住,从口袋里拿出来了手机,将摄像头对准着眼前的画面,摁下了快门键。
“咔嚓──”
手机忘了静音。
枕月隐隐约约地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声,她抬起了头,眼前立刻笼罩下了一片阴影,是秦珩洲走到了她的旁边,也蹲了下来。
看着箱子里正在自己舔爪的小猫。
他淡淡开口道:“开心了?”
“嗯,很开心很开心。”
枕月的回答毫不犹豫。
他也就,发自真心地笑了笑。
日子要是能够一直都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倒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你们都已经洗完手了吗?可以准备吃午饭了!”正亲自在厨房里忙碌的项芸婧大声喊道。
今天一桌子几乎都是昂贵的药补食材。
尤其是桌子最中间那一锅用冬虫夏草炖出来的鸡汤,颜色已呈自然的金黄色,看着满是精华。
枕月其实对这种吃的不太感冒。
甚至,坐在这里,她都有点想吃一根冰淇淋了。
不过说出来肯定要挨批评和唠叨的话,还是不说为好。
“来,我先给你盛一碗最好的部分。”项芸婧殷勤说着,鸡肉也挑的全部都是腿上的。
枕月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接下。
项芸婧还特地叮嘱道:“你必须要把这一碗全部都给喝干净才行哦。”
所有人一起吃的东西。
她倒还不至于搞些不干净的东西加在里面。
只不过枕月盛情难却,顶不住这种“压力”。
她勉勉强强地喝了两口汤,然后一直在桌底下,用脚偷偷地踢着身旁的男人。
“怎么了,腿酸?”秦珩洲掀了掀眼皮子问道,很自然地就抬起了枕月的双腿,架到他自己的腿上,然后用左手轻轻按摩着。
丝毫不顾忌这是什么场合。
项芸婧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这相处起来,倒是真的像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
蓦地,项芸婧一拍脑门说道:“瞧我这记性,还吩咐了佣人炖了冰糖燕窝给你当饭后甜品吃,现在应该去拿出来了。”
兴许是她自己不想看到眼前这样亲密的一幕,所以主动站起了身,走向厨房。
枕月则是“咻”地一下,收回了自己的腿。
她都懒得说些什么,把碗里的鸡肉都夹给了秦珩洲以后,凶巴巴地命令道:“你帮我全部都吃掉。”
秦珩洲蹙了蹙眉。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在纠结个什么。
不想吃直接剩下不就行了。
就跟昨天一样,连自己夹个菜都不好意思。
对他倒是很会“耀武扬威”。
秦珩洲也没说什么,吃了以后,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项芸婧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一盅燕窝,她见餐桌上现在只有枕月一个人在,便干脆坐到了她的身旁,笑容满面道:“我看你平常闲着也无聊。”
“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社交社交?”
枕月拧了拧眉,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项芸婧却又开口道:“等我以后老了,这维系秦家社交圈子的活儿可就是需要由你来接手了,什么逢年过节送送礼啊,邀请这个那个的太太来家里唠嗑、打麻将。”
“都是我们女眷要做的分内之事。”
枕月听完,脆生生地回答了一句:“可是我不赌博。”
差点儿又没把项芸婧给噎死,她是真的有些气到,解释道:“傻孩子,这种麻将怎么能够叫赌博呢?”
枕月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懂了也装不懂。
项芸婧拿起了自己面前的勺子,轻轻搅动了一下燕窝汤,她慢条斯理道:“我这不是前段时间听说你和穆家的那对母女吵架了嘛。”
“正好我与她们相识,不如大家约出来一起喝喝下午茶,有什么话都敞开了说个明白,别再闹不愉快了,怎么样?”
──又要见穆柯薇母女?
枕月眸中的神色闪了闪。
见她似乎有所动容,项芸婧立刻乘胜追击道:“我带着你一起去,女人的事情最后还是需要女人自己来处理的。”
“所以这件事要么就先别告诉珩洲了?”
话音刚落,秦珩洲就洗好手,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枕月转过头,嗓音清甜地喊道:“老公。”
“嫂嫂说要带我去喝下午茶!”
“去跟谁喝?”秦珩洲半眯起眼,出声问道。
气得项芸婧的脸上都立刻变得青一阵红一阵的了。
她好像才刚把别告诉其他人的这句话给说完吧!
第115章 教训小贱人
枕月唇角微微上扬着,眼眸也弯成了一副月牙的形状。
她笑容甜美,人畜无害。
只有坐在旁边的项芸婧仿佛像个冤大头似的,阴沉着脸。
秦珩洲走到了枕月的椅子后面,低头看她。
“请问我可以去吃下午茶嘛?”枕月径直问道,转移了话题。
大概是被她的笑容所迷惑。
秦珩洲也忘记了自己刚才的问题,神色温柔地回答道:“当然了。”
“你想去就去。”
他说过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限制她的自由。
“那嫂嫂,你一会儿给我买巧克力泡芙吃吧!”枕月得到了回答后,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项芸婧,朝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似乎是在告诉她──她可没说要去见谁。
项芸婧咧了一下嘴角,答应道:“买……这个什么巧克力的泡芙,我肯定是要给你买的。”
说完,她就离开了餐厅,不想再继续待下去。
枕月低头的瞬间,眼眸中则是快速划过了一丝算计。
她当然不稀罕再见穆家那对无耻的母女,更不会向她们道歉、服软。
同意去,只不过是为了“讨好”项芸婧而已。
她必须得弄清楚,为什么这个女人的房间里会有那样的信纸。
这一切,跟她的父亲到底又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枕月再次回过神来时,秦珩洲一只手搭在她的椅子上,微微弯下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他嗓音低沉:“巧克力不要吃太多。”
“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枕月一愣。
看着秦珩洲重新坐下的身影,连心跳都慢了半个拍子。
这个男人,才是真真正正的“影帝级演技”。
──在秦家,也太会装“深爱”了。
*
梁北牧又赶到了精神病院里。
护工不在,他也顾不上这些,从口袋里掏出那张DNA亲子鉴定书,放到了床边。
他有些口干舌燥,险些连声音都快要哑没了,“诗情阿姨……抱歉,真的抱歉……这一次我又猜错了。”
“那个女孩并不是我们的小月亮。”
鉴定报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
──两份毛发样本不具备血缘关系。
病床上的女人似乎没有力气,正闭着眼睛休息着,她脸色苍白,嘴上也起了一层干燥的嘴皮。
“会不会是我不小心弄乱了样本?”梁北牧开口说道,仍然不肯放弃这最后一丝有可能的希望。
他越想越觉得枕月就是穆月。
那张脸都分明是按照他记忆里女孩的模样,同比长大的!
况且,枕家当年不小心惹上了港城去一个黑帮势力后,没多久就传出了生了个男孩的消息。
是到很后来,才宣布说生的是个女儿。
──独生女。
这其中难道真的没有什么蹊跷吗?
梁北牧渐渐眯起了自己的双眼,有点陷入进他自己的猜忌怪圈里。
他又出声道:“诗情阿姨,就让我再验一次吧。”
“如果鉴定结果还是这样,那我就真的彻底死心了。”
毕竟也这么多年过去了。
或许真的如同一些长辈所说,穆月早已经惨死,连尸体都找不到。
梁北牧并不想惊动正在熟睡中的女人,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用剪刀再剪下一缕头发作为化验样本。
结果,刚撇开女人额前的碎发,就发现她靠近耳朵上方的一块头皮都红肿流血了。
“这是怎么回事?”
梁北牧蹙紧着双眉,才注意到女人脖颈下面也是通红一片,像是遭人虐待了似的。
他不好仔细查看。
等护工来了以后,才问清楚。
那护工说:“最近除了您来看过以外……还有……还有一位穆家的小姐,她也没带什么东西来看望……只待了一会会的时间,就又走了。”
这件病房内为了保护隐私,是没有安装监控的。
梁北牧脸色愠怒,瞥了这护工一眼。
护工都快吓到腿软了,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一直都在否认道:“不是我打的……我不可能打人……这真的不关我的事情。”
他心里差不多也有了底。
梁北牧保存好了一绺头发,也没犹豫什么,他绕过肯定不会说实情的穆柯薇,直接给穆母打去了电话。
毕竟诗情阿姨也算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不可能不管吧?
然而,穆母就如同传说中那样宝贝女儿,不管梁北牧是谁,一听他怀疑穆柯薇,当即破口大骂道:“你少来污蔑我的女儿,梁家这几年做事就光彩了吗?”
“我女儿好心去看望她的阿姨,你竟然敢不分青红皂白地说我女儿虐待她?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间精神病院的护士已经过来给诗情上药。
梁北牧退出了病房,打过去的电话也被挂断了。
他深吸一口气,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穆母挂断了电话后,仍然觉得不够解气,她气急败坏地扔了手中的座机话筒,对着一旁低下头的佣人呵斥道:“以后这种神经的电话别再给我接了!”
吼完,还有佣人给她递上一杯清嗓润肺的百合雪梨茶。
穆母抿了一口,火气消了不少。
她纳闷地问道:“不过,薇薇今天去找她诗情阿姨做什么?”
这可真的是一桩稀罕事。
管家颇有眼力见,立刻凑上前来,点头哈腰地问道:“夫人,请问需要我去查查吗?”
“嗯。”穆母若有所思,半晌后,不忘出声提醒道:“这事儿暗地里去查,千万别让小姐知道了,否则她又要说我什么不信任她,开始瞎闹脾气了。”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汽车引擎熄灭的声音。
穆柯薇一到家,便将手里的名牌包丢到了站在玄关处迎接的佣人怀中。
她拖长着自己的声音,喊道:“累死我了……”
一看穆母也在一楼客厅,穆柯薇当即撒娇似的黏了过去,娇滴滴地喊道:“妈妈~”
“我今天好想你。”
穆母失笑,脸上洋溢起来的幸福感止都止不住。
她抱着自己的女儿,温柔说道:“你都已经是这么大的美姑娘了,还想妈妈啊?”
“当然了!”
“我这辈子都要当妈宝女,以后就算是结婚了,也要天天回来找妈妈!”穆柯薇刻意嘟着自己的嘴说道。
穆母的神色真是没有半分嫌弃与指责的意思。
她巴不得女儿可以永永远远地留在自己的身边。
大不了以后招个倒插门的女婿好了。
给穆柯薇喂了一小杯百合雪梨茶后,穆母才猛然想起,笑着说道:“对了,你芸婧阿姨要请我们一起吃饭。”
“芸婧阿姨?”穆柯薇似乎一时之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穆母又解释道:“就是秦珩洲的嫂子,秦嘉浔的妈妈,你忘啦?不过,她在电话里明确跟我表示了,她会带着枕月一起来,秦珩洲不跟着。”
“薇薇,这次妈妈一定会替你出气,帮你好好教训一顿那个小贱人!”
第115章 一个大巴掌
精神病院病房内,一切都是苍白而压抑的。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忽然转了转眼珠子,紧接着,她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感受到自己脖子上和头皮上都凉凉的,应该是上了什么消肿的药膏。
诗情猛地抽了一口气,回想起刚才来病房内探望的那个女孩,虽然狠狠弄疼了她,可是她却一点也不生气。
而是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我的女儿……”
她走下床,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当护工走进来,看到了这样一幕时,差点儿心都跳出了嗓子眼,她连忙到窗台边,一把从女人手里夺过热水瓶,开口道:“您要是渴了,喊我一声不就成了?我来给你倒水!”
“您忘了您上次拿热水瓶,因为手抖,险些一壶开水都泼到了自己的身上吗,烫得皮都要皱了。”
诗情又重新坐回了病床边。
她喃喃自语道:“他们换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一出生就被换了……月亮,我真正的小月亮不在天上……”
“快把我的宝贝女儿还给我啊!”
护工叹了口气,转过头,果不其然发现女人的眼睛还是糊涂的,不清醒。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在念叨着走失多年的亲生女儿,就如同是被困在了一座永远都找不到出口的迷宫里,一辈子这样,也是条可怜的命。
护工拿起干抹布,正准备擦窗台上的水时,不禁一愣。
窗台上很干,并没有什么水渍。
刚才倒水的时候──她竟然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
在准备出发去茶餐厅前,项芸婧先让司机往泡芙店开,去买答应了枕月要给她买的巧克力泡芙。
也不知道那种甜滋滋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两个人坐在车子后排。
项芸婧皱了皱眉,忍不住说道:“小枕啊,有些话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虽然可能有点难听了。”
“那干脆就别说了呗。”枕月兴致怏怏地回答道。
听了又不愉快。
何必呢?
谁料,项芸婧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
她刚才只是客气一下而已,于是又开口劝道:“不行,你得听,俗话都说了,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然后不顾枕月的反应,她直接就说道:“你不能一辈子都靠秦珩洲吧?万一有一天,他有了其他的女人呢?”
“所以啊,你终究还是需要靠自己,别多和别人结仇,日后总归会吃亏的,该低头道歉时,就要夹紧着尾巴做人,明白了吗?”
枕月没有任何的反应。
事实上,刚才的那番话里,她只觉得有一句话是对的──终究需要靠自己。
还好泡芙店很快就到了。
下了车,项芸婧就没有那么唠叨。
枕月得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巧克力泡芙以后,眼珠子盯着贴在墙壁上的菜单,在项芸婧即将为她付钱时,又突然开口道:“我还想吃一个那个季节限定款,柿子口味的冰淇淋。”
这点小钱,项芸婧自然舍得。
不过她觉得枕月现在怀孕了,吃冰不好。
但她又不是她的女儿,更不是她自己的儿媳妇,所以也没开口阻拦,由着她去乱吃。
到时候肚子疼是活该,流产了还更好!
而枕月考虑的,也另有其他。
从店员手中接过柿子口味的冰淇淋后,枕月轻轻舔了一小口,她漫不经心道:“这个柿子口味好像不太浓郁。”
“前段时间,我跟着秦珩洲一起去朗国出差,吃到了那边山上的野柿子,才叫一个甜。”
“对了,嫂嫂,你有去过朗国吗?”
枕月问完以后,视线就紧紧盯着项芸婧的脸,深怕错过她任何一丝说谎的反应。
项芸婧脸上只是闪过一抹不像假的嫌弃,“我才不会去那种脏乱差的地方玩。”
她到底看不下去这大冷天的吃冰淇淋,又低声说道:“行了,你也别再吃了。”
“好像秦珩洲从来都不给你买这些东西似的。”
枕月只是笑了笑。
这个女人还挺难试探的。
她也只好点到为止,一次性问多了,会露馅。
茶餐厅是东南亚风格的设计,店内绿植环绕,地板花纹与墙纸都是同色系的自然设计。
这倒是给了枕月一点灵感。
她拿出手机,随手拍下了几张照片。
“我先去和穆夫人挑一只帝王蟹,听说她女儿很喜欢吃,你先进包厢吧,薇薇应该也在里面,两个人可别再吵架了。”项芸婧嘱咐道。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枕月也没回答什么,挑了挑眉。
莫名觉得这话很熟悉。
小的时候,父母只要带她和哥哥一起出去吃饭,他们也只关心哥哥喜欢吃什么,好像她一无所谓一样。
帝王蟹能有什么好吃的?
那种腥味,闻了就想吐。
包厢内,穆柯薇好像正跟自己的朋友打着电话,她整个人都松弛的靠在沙发上,一边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一边说道:“反正我妈妈会帮我的……”
“她当然要对我好了,她可就我这一个宝贝女儿好吗!”
听到有人走进来的动静声。
穆柯薇上下扫了一眼,神色轻蔑,她丝毫不避讳道:“先不跟你聊了,那小贱人来了。”
这话的指向性太过明显。
毕竟枕月看了看自己的身后,现在也就她一个人走进了包厢里,她也没受这委屈,拿出手机,假装给其他人发了句语音:“小贱人不是一直都在里面么?”
──以牙还牙,以贱还贱。
穆柯薇一愣,随即暴怒:“你刚才说了我什么?”
枕月只是看着她,唇角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谁现在像个小丑一样激动,不就是说的谁了?
穆柯薇深吸了一口气,不想过多计较。
她今天会答应一起来吃这顿饭,是有着很明确的目的的──她要拔一根枕月的头发。
去验证,她心里的“恐怖猜想”。
所以,穆柯薇绕过了桌子,走到枕月的身旁,缓缓抬起了手。
“你要发什么颠?”枕月拧着眉问道。
下一秒,就在面前女人似乎要抓她头发时,枕月先发制人,从后面用力揪住了穆柯薇的短发。
疼得穆柯薇哇哇大叫,“贱人,你快给我放手!”
“我的头发都要被你拽掉了啊啊啊!”
包厢外,刚亲自选好一只肥美帝王蟹的穆母,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自己女儿的哭喊声,她“砰”的一声踢开了面前的门。
看到枕月真的在欺负她的宝贝女儿时。
穆母直接抬起手,恶狠狠地扇了枕月一个大巴掌。
第117章 踹肚子
“啪──”
巴掌声响亮而清脆。
枕月捂紧着自己被打到的左边侧脸,感觉皮肤一阵火辣辣的疼,她有一瞬间,整个人都懵圈了,所有的思绪都支离破碎,耳边也只剩下“嗡嗡嗡”的耳鸣声。
不用想,也知道那半张脸此刻一定肿到老高。
穆母面色仍然狰狞着。
蓦地,包厢内响起一道倒抽冷气的声音。
后一步走进来的项芸婧看到眼前如此凌乱不堪的场面时,直接石化住了。
由她今天亲自带过来的枕月一副被蹂躏了的样子,一半头发散开,遮到了眼睛,她露出来的还正好是被打了的左边脸颊,又红又肿。
嘴角边上似乎也破了,正流着血。
项芸婧想到,刚才挑选帝王蟹时,她还夸了穆母今天右手食指上戴的翡翠戒指很漂亮,估计枕月的嘴角,就是被那戒指的底托给划伤的。
一旁,穆柯薇还沉浸在自己被拽了头发的余痛之中,她站在原地愤怒跺脚,毫不顾忌形象地喊道:“我的头发!”
“妈妈,我的头发全部都被扯断了啊!”
天知道,她有多么在乎她这一头都舍不得太过烫、染的宝贝发丝们。
可现在满地却都是她断掉的发丝。
都是枕月这个小贱人给拽的!
穆母听到自己女儿的哭喊声,立刻心疼了起来,原本扇了枕月一巴掌后的那一丁点心悸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
她再次指着枕月的鼻子骂道:“让你欺负我的宝贝女儿!”
“你这小贱人,自己几斤几两难道都不知道吗?敢欺负到我们穆家的头上,真的是有妈生,没妈养的恶心东西。”
这番狠毒的言论,听得项芸婧都心一惊。
她的唇齿之间,情不自禁地溢出了“老天爷啊”四个字。
原本她今天带枕月来见穆家这对母女,只是想借着教她做事、学礼貌的名头,让穆家母女好好搓搓她身上的锐气。
不要以为现在有秦珩洲的宠爱,就可以为所欲为。
但如今这个又打又骂的疯狂场面,是她完全都没有料到的。
项芸婧就僵在包厢角落里,一动不动。
更没有要上前劝阻的意思。
枕月都有些气笑了,歪了歪头。
她抬起手,从前向后抓了一下自己头顶蓬松起来的发丝,眼眸在刹那间冷淡下来,出声问道:“你们没完了是吧?”
话音刚落,枕月就冲上前一步,用力扇了穆母一巴掌,当作是还给她的。
“啪──”的一声,她自己的掌心都泛起了一阵酸麻感。
所有人都愣住。
包括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打脸的穆母在内,她微微张开着嘴唇,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连声音都颤抖了,“你……你怎么敢打我的?你这小贱人……”
“啪──”
枕月换了只手,又扇下去一巴掌。
她神色冰冷,脸上甚至生出了几分狠戾感,反过来质问道:“我打的就是你,一口一个小贱人的,你嘴巴是吃屎了吗?”
“骂别人有妈生,没妈养,请问你自己的女儿是教育得很好?”
“不准你说我的女儿!”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穆母的第一反应还是护着穆柯薇。
这母女情深,差点儿令枕月都快感动起来了。
而穆柯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妈妈被人连扇了两巴掌,终于渐渐从震惊之中回过了神来,她从旁边扯住了枕月的头发,骂道:“你什么东西?”
“你敢打我妈妈?”
穆母也动起了手,跟疯了似的,不停用指甲在枕月的身上抓着。
三人很快扭打成了一团。
站在包厢角落里的项芸婧简直看得目瞪口呆。
不得不说,枕月的战斗力非常“凶猛”。
她左手扯着穆柯薇的头发,右手又躲过穆母的控制,一把反过手臂,也抓紧了她头顶上的发丝。
然后跟玩什么碰碰球似的,同时将两个女人的脑袋往中间互撞。
母女俩的尖叫声都快冲破房梁了。
“你要死啊,枕月,赶紧给我放开!”
“啊啊啊,我的头怎么那么晕,我眼睛都看不清楚东西了!”
枕月猛归猛,但也终究抵不过两个人对她同时发起“攻击”。
打了一会儿之后,她很快就落了下风。
穆母反手绑着枕月,而穆柯薇则是趁机出拳,还故意踩在了枕月的脚上,她也不打其他地方,就照着枕月的脸一直打。
一边打,穆柯薇还一边骂道:“狐媚子,你不是很爱借着这张脸去勾引男人吗,我把你打毁容,看你以后还怎么去发骚!”
枕月来不及躲,结结实实地挨了很多下拳头。
甚至有一拳差点儿就砸中了她的眼睛,还好她抬起了一点脸,不过眼眶却变得乌青乌青。
“啊!”
枕月忽然拼尽了全身力气,用力挣脱开身后穆母对她的控制,她为了不摔倒,一个惯性,推了面前的穆柯薇一下。
穆柯薇本来就重心不稳,被这么猝不及防地推了一下之后,她往后一个踉跄,背脊撞到了木头桌角,疼得整个人直接往地上滑。
被推开的穆母一顿,反应过来后,变得异常暴怒,她再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抬起了腿,对准枕月就是用力一脚。
空气中响起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枕月捂紧肚子,连连后退,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
这一下,真的是吓得项芸婧身上都冒起鸡皮疙瘩来了,她几乎真的是下意识地喊道:“她现在是有孕在身!”
坐在地上的穆柯薇暗暗握了握拳。
她巴不得枕月可以流产!
省得秦珩洲未来还要多养一个小贱种。
“我女儿不是说了吗?她水性杨花,最爱的事情就是出去勾引男人,谁知道那肚子里揣得到底是不是秦家的种?”
穆母已经丧失全部的理智,红了眼。
她趁着枕月现在疼到站不起来,还想再给她一脚,以解心头之恨,“如果孩子真的流了,你们秦家说不定还要谢谢我,替你们铲除了一个野种呢!”
项芸婧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一步去帮忙。
她可以,就这样借别人的手,任由枕月被打到流产,那么说不定她自己的儿子就能当上秦家未来的继承人,或者多分到老爷子的遗产。
百利而无一害。
──就这样吧……当作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枕月靠在墙上。
眼看着,穆母一脸凶相地朝她步步逼近着。
穆母又抬起了脚,对准着──她的肚子!
第185章 滚远一点
茶餐厅包厢内,空气逐渐变得稀薄。
穆母已经抬起了脚,就要朝着枕月的肚子踢上去。
就在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刹那间,枕月爆发出了惊人的反应力与速度,她借着身旁的椅子半站起来,伸手拿下桌子上的一只玻璃杯。
“啪嗒──”一声,就将玻璃杯砸碎在了地上。
紧接着,枕月又捡起离她最近的一块玻璃碎片,直接朝着身前的女人刺去。
穆母被吓了一跳,那块玻璃是对准着她的眼珠子的!
两个人的动作好像都被加上了一层慢动作的滤镜。
枕月手中紧握着玻璃碎片,直直地垂向于穆母的左眼,玻璃碎片的顶端尖锐而锋利,在灯光照耀下,还折射出了一道刺眼的光芒。
“不……你不要过来……”穆母已经害怕的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她甚至紧张到忘记闭上自己的眼皮。
那玻璃碎片离她的瞳孔,仅差最后0.1厘米的距离,就要扎入进去!
“啊──”
包厢门口突然响起一声划破天际的惊叫声。
走来上菜的服务员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差点儿连手里端着的盘子都摔碎了,她也没傻傻地干站在一旁。
报警说“这里要杀了人了”以后,立刻又通知餐厅的保安都一起过来。
枕月手上继续往下扎的动作其实早就停止了。
她瞥了一眼面前皱纹都全部浮现出来的中年女人,冷笑一声,觉得很解气。
如果刚才服务员再晚来一步,估计穆母都快吓得尿裤子了。
像她这种人,包括穆柯薇在内。
全部都是──欺软怕硬。
所以,她根本就不可能选择服软道歉的。
餐厅今天值班的两个保安来得很快,在女服务员颤颤巍巍伸出手,所指明的方向下,他们一起从后面分别押住了枕月的两条手臂。
就像是控制住一个“穷凶极恶”,已经杀了人的凶手似的,力气大到使枕月完全动弹不得。
“放开我,小心我告你们非法拘禁罪!”枕月回过头,大声呵斥着。
她身上的气场强到可以赢过这里的所有人。
两个保安也是一愣。
难道他们扣错人了?这可是“大罪”……还会面临被投诉,被辞退等等的风险。
就在他们准备松开枕月时。
忽然,一直都站在角落里的项芸婧走了过来,她装作担心地看着枕月现在已经红肿了的左边侧脸,假惺惺道:“刚才也太过危险了!”
“你就那样空手拿着玻璃碎片去扎人,自己的手心也一定被划破了啊?”
这话看似是关心、是无条件地站在枕月身后做支持。
但其实,她只是来“煽风点火”的罢了。
枕月又怎么会傻傻地悟不出这个道理,她都能明显感受到刚才本来就快要松开她的两名保安,在亲耳听到她就是拿玻璃碎片伤害人的那个“肇事者”时。
更加用力地反压住了她的手臂,放在背上。
于是,枕月也不管了,直接开口就是骂道:“你给我闭嘴,滚远一点。”
“我刚才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一起扇你几巴掌。”
她在被穆家母女合在一起殴打时,项芸婧不仅没有帮忙上前制止,甚至连一句劝阻的话都没有。
算盘可真是打得机灵。
想鹬蚌相争,最后渔翁得利?
这三个女的,全部都是王八买西瓜──滚的滚,爬的爬。
项芸婧大概没想到自己会被骂成这样,脸都因为面子挂不住而憋到通红了起来,她静默许久,才出声说道:“你……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呢?”
“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你老公的嫂子啊……”
枕月直接翻了一个白眼。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别说什么嫂子不嫂子的了,就是现在天皇老子在这里,也同样看不惯,“我就挑明了直说吧,为什么你会有跟我父亲寄给我的信里,一样的信纸?”
“还有,我和秦珩洲前两次出车祸,都是你在幕后指使的吧?”
项芸婧整个人呆滞住,嘴唇翕动,喃喃自语道:“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等穆母稍微缓了过来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立刻从地上扶起自己的女儿,她刚想开口说话,视线却被穆柯薇凌乱空荡的领口所吸引。
那锁骨下面,好像红红的?
连她一出生,身上就带有的那颗小红痣也看不清晰了。
“薇薇,你那里是流血了吗?”穆母皱紧着眉头问道。
顺着自己母亲的目光向下看去,穆柯薇险些就吓到心脏骤停了!
──她用红墨水点的痣,不知何时融化了开来。
紧接着,她就仿佛是害怕自己会走光似的,连忙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露出来的胸口皮肤,转移注意力道:“妈,你有没有事情?”
“刚才那小贱人差点儿就戳瞎你的眼睛了!”
警察接警以后,也赶来得很快。
他们直接就控制住了保安手里的枕月,要把她先送上警车,带走。
对于其他人,尤其是穆家母女,连问都没有问一声是什么情况。
好像他们之间很熟悉。
“凭什么现在就抓我一个人?”枕月扯着嗓子喊着,眼睛都瞪得圆圆的了,“这不公平!”
见状,项芸婧仿佛深怕错过了什么似的,立刻凑过来,安慰她道:“小枕,没事的。”
“你就算刚才拿的玻璃碎片,真的扎到了别人眼睛,我们秦家也会将你保释出来的,所以你别担心。”
又是这套老招数。
枕月对此嗤之以鼻。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项芸婧想把她给先送进局子里,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让她去医院里做检查。
用心险恶到令人发指。
其中一个警察开口道:“先带走再说。”
“她已经涉嫌故意伤害未遂罪了。”
一旁,穆柯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之后,唇角终于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这个姓枕的,终究是没办法跟她斗的!
刚才,她也趁机拔到了枕月的几根头发。
*
公司内。
秦珩洲正在与一位外国客户交谈着,蓦地,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揪紧了一下,疼得他皱眉。
他抬起手,打断了对方,示意站在门口的助理过来,压低嗓音问道:“我手机有收到新消息或者电话吗?”
助理摇了摇头,回答:“没有。”
秦珩洲眯了眯眼。
到底没去主动打扰枕月,怕她又说他很烦。
那位外国客户连续喊了好几遍:“秦总?秦总?”
秦珩洲才渐渐回过神,敛起眉道:“不好意思,您请继续说刚才的方案。”
第119章 太太被带去警局了
枕月并不是会选择乖乖就范的人。
她仍然拼命挣扎着,喊道:“既然要带走人,那就把所有人都一起带走!”
只带她算个什么回事?
今天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动手了。
一旁,穆母见自己的女儿脸上绽放出了灿烂开心的笑容,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她还伸出手,揉了一下穆柯薇的脑袋。
眼瞅着两个警察都带不走枕月。
穆母气愤地“哼”了一声,她走到枕月的身前,光明正大地挑衅道:“看我接下来不弄死你。”
“这一次,谁都别想保你!”
刚才竟然还敢用玻璃碎片去扎她的眼睛?
小贱人,果然是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
真是个瘟神,该死的彻底。
枕月被控制得动弹不得,她身体微微向下压着,上衣的领口因为在刚才的扭打过程中被抓掉了两粒扣子,所以也敞了开来。
再加上她被迫弯下着腰,也露出了一片胸口上雪白无暇的肌肤。
蓦地,穆母好像瞥到了一颗小红痣。
她甚至惊讶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似乎没有看错……
警察已经开始行动起来,就要押走枕月。
“等等,你们先给我等一下!”穆母愈发觉得自己此刻脑海里的想法很是荒谬。
她又深深地看了枕月一眼。
──太像了。
与其说是像她的妹妹诗情,那一动起来的五官轮廓竟然都生出了几分她老公年轻时的模样,尤其是眼尾弧度,简直可以说是百分之一百的遗传。
比她的生下来的穆柯薇都还要像。
这怎么可能呢?
世界上会有如此多的巧合吗?
还是说,她老公背着她,跟她的妹妹出轨过?
听到穆母开口说“等一下”,两个警察真的都瞬间停下了脚步,又跟押犯人似的,押着枕月转过身。
可枕月却并不买账,她没法再攻击面前的女人。
只好泄恨似的,朝着穆母“呸!”了一声。
让她滚开。
枕月冷着眼眸说道:“你最后一定会遭报应的。”
会──失去一切所珍贵、珍爱的东西。
穆母眼下不急着生气,只想确认自己刚才在枕月身上所看到的那颗小红痣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她作势就要抬起手。
穆柯薇见情况不对,也走了过来,娇滴滴地喊道:“妈妈!”
“我的背好疼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你快帮我看看呢,以后不会留下伤疤来吧?”
这确实转移了穆母的注意力。
她向来一切都以自己的“亲骨肉”优先,立即担忧道:“走吧,妈妈现在就带你去医院里做检查。”
“放心吧,薇薇,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刚才应该只是她花眼,不小心看错了而已。
穆柯薇点点头,“嗯”了一声,挽住自己母亲的手就往包厢外面走去。
她还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两份毛发样本偷偷送到检验机构里去才行!
还有,那身上点的红痣也是的……差点儿就将她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不是穆家亲生女儿的事情给穿帮了。
如果她得不到母亲的宠爱。
别说枕月这个小贱人了,全世界所有的人也不配得到!
管她到底是哪来的野种……
枕月被带上了警车,坐在后排。
还好,她没真的像个犯人一样,被戴上手铐。
眼下要紧的事情是找人盯着项芸婧,毕竟她已经先把自己所知道的底牌全部都亮了出来,那女人如果心虚,一定会有所行动,急着去隐藏、确认些什么。
露出的“马脚”,就是她真正想要找的东西。
枕月摸了摸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才发现都是空瘪瘪的,她的手机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现在必须先想个方法联系上其他人才行。
靠项芸婧是绝对不行的,这个女人应该巴不得她被困长一点时间。
“带我去趟医院吧。”枕月淡淡地开口道,神色很是沉稳内敛,“我是个孕妇,刚才被对方踹到了肚子,如果胎儿出了什么事情的话。”
“你们警方也是要负责任的。”
坐在前面副驾驶上,年纪稍大一些的警官嗤笑道:“我看你还能坐在这里,这么冷静地威胁别人,状态不错嘛,用不着去医院。”
而那名正开着车的小警官,倒是有几分担忧:“大队长,正好前面一拐弯就到急诊医院了,不然先送她去看看?毕竟是孕妇嘛,孩子是无辜的……”
话音刚落,小警官就被骂得狗血淋头。
老警官吼道:“到时候要是人不小心跑了,你就负得起责任了?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好了,这女的惹到的可是穆家!”
“你要是一会儿不夹紧着点屁股做审讯,看穆家以后反过来怎么收拾你,你未来的仕途也全部都作废!”
这番话一出,整个车厢内都陷入了一片安静。
枕月也知道想替她说话的小警官是妥协了。
为难无辜的人没有必要。
她将手轻轻地搭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其实,刚刚穆母的那一脚并没有踹在她的肚子上,而是偏上方一点,当时剧痛无比,现在缓过来了以后,倒是没什么感觉了。
她只期盼──宝宝没事。
有她这样的妈妈,好像真的太波折坎坷了。
*
新一轮的商谈很成功。
秦珩洲这次拿下的是国外很大一家百强企业,还从来没有和在华企业合作过的先例。
他回到办公室时,脸上都不免生出了几分扬起的笑意。
然而,一看到安静躺在办公桌上的手机什么消息都没收到时,表情瞬间就垮掉了。
那小姑娘是喝到安眠药了?
连照片也不给他发一张,明明平常最爱叽叽喳喳的了。
秦珩洲拿起手机,准备编辑短信。
就在这时,他的助理连门都不敲,一脸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对他说道:“秦总,枕……不对,是太太。”
“太太好像被带去警察局了……”
秦珩洲一开始还没觉得事情有多严重,挑起眉毛后,笑着反问道:“她闯什么祸了?”
无非他去赔个钱、收拾一下烂摊子就好。
天底下哪里有不会“干坏事”的孩子呢?
结果,助理的表情却异常凝重,他心里犹豫再三,还是没选择隐瞒,一口气说道:“她在一间茶餐厅里,被穆家的母女给联合起来打了!”
“听说……听说还被踢到了肚子……受伤很严重……”
助理才刚说完,眼前的男人就已经消失不见。
一阵疾风吹过,只剩下门半开着,晃啊晃的,关不上。
第120章 孩子的生父
天色灰蒙蒙的,忽然间阴沉了下来。
枕潭接到医院护士打来的电话,行色匆匆地赶来。
他一推开病房门,就看见自己的母亲已经换下了睡衣,穿上薄羽绒外套,准备出院的样子。
“你这是要打算去哪?”枕潭冷声开口问道,眸子里隐隐泛着几分暗茫,情绪似乎很不耐烦。
枕母也没顾及到儿子的情绪,正低头拉着身上的拉链,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你妹妹出事了。”
“我现在要去看她。”
窗户没有关紧,一道强劲的冷风飕飕吹进来,冻得病房内的温度都在直线下降着。
枕潭并没有好奇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只淡淡地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从家里出事了以后,母亲可是一直都待在这间病房内的,有的时候连热度很火的头条新闻都闭塞不知。
还要听医生或是护士提了才知。
枕母也没隐瞒,回答道:“你有个大伯不是就在这片区的警察局里工作么,他碰巧看到了月月被两个警察从警车上带下来,就给我打了电话通知我。”
如果是枕月报的警。
兴许她还不会有这么着急,但眼下这孩子被关进了审讯室里,指不定会遭受到什么“严刑拷打”呢。
毕竟枕家不比当年,已经落魄到谁都可以过来踩一脚。
再加上,枕月现在还怀有着身孕,如果真的出了点什么事情的话,后果简直难以预料……
枕月赶着要出发,心里一着急,她差点儿连自己的手机都忘带了,连忙掀开被子,又拿起枕头,到处找着。
将这一切都清晰看在眼中的枕潭不禁眯了眯眼。
他的神色里找不到任何一丝像他母亲此刻脸上一样的担忧与焦急,相反,极为深邃的眸色还透露着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来。
“我找到我的手机了!”枕母在乱成一团的被子里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物品后,神色欣喜地喊道。
这下她终于可以赶去警察局。
然而,才刚走到门口,原本站在一旁的枕潭就往门上一靠,伸出了手臂拦着走出去的路,他语气冰冷地质问道:“你去,能有什么作用?”
枕母一愣,似乎真的没有想到答案。
她停顿了片刻之后,才开口回答道:“就算真的什么用也没有,也不能不去吧?”
“你妹妹很有可能是被其他人给欺负了,既然我这个当妈妈的都已经知道,难道还要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少,也得先告诉对方──枕月才不是一个人。
枕母心中的考量其实还远不止这些。
因为她很清楚──涉事的另外一方,是那个穆家!
“被谁给欺负了?”枕潭继续穷追不舍地追问着,他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站直身体后,完完全全地挡在了自己母亲的面前,“从很早以前开始。”
“家里就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吧?”
他一直都被蒙在了鼓里。
枕母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她随后摇着头,一副并不打算开口回答的样子,“家都已经破碎成这个样子了,还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潭儿,快点让开吧,我现在真的要去找你妹妹了,一刻都等不了。”
边说,枕母边想用身体往外挤。
她低估了自己儿子的执着。
就在枕母最后一次身体贴着门,快要走出病房时,枕潭终于爆发,厉声厉色地吼了一句,“说!”
“否则我可以保证,你就算是去了也没有用。”
枕母身体都一颤,像是真的被吓到了似的。
她原本依旧打算闭口不言,直到感受到儿子炙热发狠的眼神,才明白有些事情终究是瞒不住了,只能叹了口气,退回到病房内。
放在窗台边的一杯开水已经彻底变凉。
枕母也顾不得这些,直接一饮而尽,嗓子眼也瞬间清凉降温了,她低声开口说道:“其实──”
“你妹妹并非我们亲生,与你也毫无血缘关系。”
即便从前有猜到过一点。
但是当亲耳听见这个真相时,枕潭还是一怔。
说不上来心里具体的感受。
就好像异样到,所有的血液都在身体内逆流了。
枕母不知为何,闭了闭眼。
她又开口说道:“潭儿,这个事情,你先不要告诉你的妹妹……”
*
枕月一进警察局,就被关进了密不透风的地下审讯室内。
桌上的强光灯直直地照射着她的眼睛。
刺眼到她即使一直都闭紧着双眼,却还能感受到这令人窒息的光源。
从进来为止,也没有人给她一口水喝。
她的嘴上的唇皮都已经翘起来了。
这就宛若是对一名连环杀人犯的“待遇”。
“我要叫律师。”枕月在听到门口有人走进来的动静声时,牵扯着唇角说道:“这是我应该有的权利吧?”
然而,走进来的那位所谓大队长却只是冷笑一声,一脚踢开枕月对面的椅子,坐下后,嘲讽道:“都惹到了大名鼎鼎的穆家,你还想请律师?”
“这天底下有那个律师敢接你的案子?”
枕月眼前的刺眼光源仍然没有被移走,她抿了抿唇,从容不迫地说道:“那也是我的权利吧?”
“我看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大队长的白眼都恨不得要翻到天上去了,他直言道:“我知道你是枕家的女儿,也知道你们枕家从前有多风光。”
“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一点,那全部都已经是过去式了,是不复存在的了!”
见枕月似乎不为这番“苦口婆心”的话所动容,大队长也烦了,本不想太为难一个年轻女孩的恻隐之心,彻底斩断。
他像是在说个笑话似的,开口道:“你现在就不要白日做梦,妄想有个人能把你从这里捞出去了。我可以实话跟你说,我们都被穆家人打点好了,不会给你这女人任何的好脸色。”
“除非……除非你能找到秦家这种顶天般,比穆家还牛出几个档次的人来保你,但是这可能吗?哈哈哈……人家才不会搭理你这种身份的人呢……”
枕月的神色仍然波澜不惊。
等面前的男人说完,她才往椅背上靠了一下,淡淡回答道:“那你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的生父。”
──“是谁吗?”
第121章 我太太在哪
审讯室,四周黑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腐烂之味。
大队长听完枕月的话,怔住着,一动也不动。
他的视线不自觉向下瞥,落在面前女人平坦到根本不像是怀孕了的小腹上,眼睛也被反射过来的强烈光源刺痛了一下。
这女人长得很漂亮,身姿也是顶绝般的曼妙。
──她肯定不会缺权贵之人的“包、养”。
哪怕就是他自己,但凡有一天真的发了大财,肯定第一时间就把这破工作给辞了,然后也花点小钱,在外面包一个这么美的“玩物”,夜夜寻欢作乐。
腻了就踹掉,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枕月的神情始终很淡然,不惊恐、也不害怕。
她真的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少数没有吓到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之一。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大队长还真的隐隐担忧了起来。
该不会这个女人真的被一个权势滔天的大佬给包养了,才如此镇定自若的吗?
他后背都起了鸡皮疙瘩。
不过,转念一想,这似乎不切实际。
“你就别再这里乱吹牛皮了,如果你所谓的孩子的生父真的又厉害,又担心你的,他能到现在都不过来找你吗?”
大队长眼眸里升起几分嘲讽的笑意,抿了口面前玻璃杯里泡的茶后,还翘起了二郎腿,悠悠说道:“就算真的有,人家也不会舍得花钱花力来保你,并且还要和穆家作对。”
“指不定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正在家里陪着他的正宫呢!”
话音刚落,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嘭──”的一声推开,撞到了墙上。
看着走进来的小警察,大队长还没来得及呵斥。
小警察就先一步开口道:“不好了……真的真的大事不好了……”
“有人……外面有人正在闹事,把东西都快全部给砸坏了,就说要我们放了这位枕小姐。”
大队长立刻就跟着走了出去,也没关上审讯室的门。
枕月并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她也站了起来,走上一楼。
外面的地上确实一片狼藉,纸张乱飞,电脑横倒,蓝色红色的电线被拽出来,就连放在角落里的绿植盆栽也倒下了,松软的泥土散落一地。
饮水机蓦地发出“咕咚──”一声。
枕月愣了愣,说实话,她的内心是欣喜的。
一定是秦珩洲过来了。
虽然用的方法确实粗暴了一点,都不像是他以前的风格。
然而,带着打手,从一张黑色的办公椅上转过身,缓缓站起来的男人,身影既模糊又熟悉。
他也同时看到了枕月,向她走来。
这男人──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枕潭?
她的哥哥?
枕月错愕到都忘记了做表情管理,她皱紧着自己的眉头,下意识地出声喊道:“哥哥?”
“怎么?”
枕潭上下将她打量扫视了一遍,见她那蹙紧在一起的眉头,心情很是不爽,连神色都一下子阴鸷了好几个度,“看到不是你的男人来接你。”
“很失落么?”
局里的领导现在都不在。
最咽不下这口气的人是大队长,怒吼一声,确实让枕潭带来的几个打手都停了下来,他看到枕月,又看到枕月身旁站着的男人,气冲冲地走去。
“你竟然敢在这个地方闹事?我要……”
──拘捕?
最后的两个字尚未说出口,枕潭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甚至还颇为挑衅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他说道:“有种就拘捕我。”
大队长正要拿出身上的手铐。
枕潭直接将人拽到身前,在他耳边低声威胁道:“你收了穆家给的钱吧?”
“老婆下午就高兴地去店里订了一辆保时捷。”
大队长整个人愣住,不敢吱出半点儿的声音来。
见状,枕潭眼里丝毫不掩饰地溢出着自己的不屑感。
他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带走了枕月。
一上车,冷气紧紧包裹。
好像进入了一个什么阴曹地府似的。
枕潭并不客气,一年启动车子,一边低声责怪:“你还真是懦弱,一点都不像是个枕家人。”
──原来,本就不是。
枕潭思绪渐渐回笼着,又沉下嗓音,“枕月,你是断手还是断脚了,一点儿都不会反抗的吗?”
忍受不了这种啰嗦。
原本一直看向车窗外面的枕月终于回过了头,不耐烦吼道:“谁说我没有反抗的?”
“你的反抗就是把自己给反抗进了警察局呗。”
枕潭也不弱下风,很快反驳。
他是真的一点儿都没有要惯着的意思,奚落着:“不然其他人怎么一点事情都没有?,就你一个人被抓了?真是愚蠢。”
枕月已经懒得接这话,她也不想说话。
又继续转过头,看着车窗外一尘不变的景色。
鼻尖忽然莫名酸酸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想秦珩洲。
那个男人应该不会这么凶她吧?
不对,他根本连来都没有来一趟。
大混蛋……真是让人讨厌死了……
*
枕潭的车前脚刚走,下一秒就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横停在警察局门口,车尾轻微漂移,霎那间激起了地面上的一层灰。
秦珩洲急着从车上下来,差点儿连身上的安全带都忘记解开了。
他一走进去,视线环顾,寻找着枕月的身影。
好巧不巧,那大队长正好就对上了他看起来狠戾而危险的目光。
大队长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位可是他刚才嘴里提到过,秦家的!
外界现在都在传闻,他会是秦家未来的继承人。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他主动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请缨道。
秦珩洲神色冰冷,质问道:“我太太在哪?”
周遭温度似乎都瞬间结冰。
大队长却抹了一下自己额头上冒出的虚汗,惊讶道:“啊?您原来已经结婚了吗?”
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这涉及到了男人的隐私,于是又连忙卑躬屈膝地改口道:“不对……请问您太太的名字是?”
秦珩洲缓缓抬起了眼,一字一顿道。
──“枕月。”
这下,大队长的脸色是瞬间苍白了起来。
他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道:“完了……我这次是真的完了。”
如果说,刚才枕潭的那句威胁,可以当作是一种交换的话。
秦家的这位,他是就算是有十条命都不敢惹啊!
这么一想──那女人所说,她肚子里孩子的生父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咯?
想通了以后,大队长惊厥,整个人直直地向后面倒去,
一时间,很多道声音七嘴八舌地在叫着他的名字。
秦珩洲冷眼旁观着,知道枕月现在不在这里后。
对着后面赶到的保镖,低声命令:“给我弄醒他。”
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件事里的任何一个人。
第122章 囚禁起来
枕潭将车子开到了医院门口,停下。
枕月始终皱紧着眉头,都没有舒展开来过,她问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啊?”
说话的间隙,男人已经先一步下车,绕到右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他微微低头,语气冷淡:“你不是怀孕了么?不需要做检查?”
枕月愣了愣,才回答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你走吧。”
她作势就要下车,不料,枕潭又将她给推了回去,面容十分不悦,“谁知道你一个人会不会去做?”
“不然你先给妈打个电话,她一直很担心你。”
被推的那一下,枕月的背不小心硌到了安全带上的金属扣子,顿时疼得她眼眶内都泛起了生理性泪水。
她也很不爽,烦躁地开口道:“烦不烦啊?”
“我说实话,你们又不在乎,妈妈还恨不得让我打掉这个孩子呢,如果出事,不是正好遂了她的愿吗?”
半晌后,枕潭忽然开口道:“枕月,你真挺没良心的。”
枕月也没让半步,反过去讽刺道:“谢谢,哥哥,你也是真的对我挺关心的。”
可以说,她现在的人生。
都是这男人一手“造就”的。
两人的目光碰撞上,相顾无言,却又很猛烈,似乎谁也不会先移开。
移开,就等同于是认输。
良久以后,兴许是枕潭抵不住外面的寒意,就要抬手将车门关上,阴恻恻道:“行,那就直接走吧。”
检不检查,反正也不关他的事情。
结果,话音刚落,枕月就先自己下了车,率先一步走进了医院里。
她不仅要做检查,还得趁机借个手机打电话才行。
不然枕潭这疯子,指不定要把她给关到哪里去。
B超室门口。
女医生核对了一下患者姓名就是枕月本人以后,头也不抬地对枕潭问道:“你是孕妇的老公吗?”
枕潭回答:“不是。”
紧接着,这医生都没问他和枕月的关系,直接就说道:“那你不能进来哈,在外面等着吧。”
躺到那张床上时,枕月还是很紧张的,她舔了舔嘴唇,问道:“请帮我看看宝宝有没有事。”
“我的肚子上面一点,今天被踢打了。”
女医生很尽责,点了点头,就开始认真做起了检查。
扫查的过程中,枕月觉得恰好可以借这个时机借一下手机打电话,然而,她才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女医生就“嘘”了一声。
“你先不要说话,让我仔细看一下。”
十分钟过后,女医生才笑着说道:“你很幸运,宝宝并无大碍。”
“大概再过一周,就能去做阴式超声,胎儿在这个时候会出现原始心管搏动,等到12周以后,经孕妇壁可以听到胎心音。”
枕月点了点头,暂时也顾不上这些。
她还是急着借手机打电话。
门外的枕潭仿佛掐准了时间似的,敲门问道:“这么久了,还没有好么?”
女医生只当他是太过在意胎儿的健康,便起身先去开了门,她双手插在兜里,出声说道:“放心吧,宝宝没有什么事。”
“如果不放心被踢到的地方,建议去做更进一步的检查呢。”
枕月拿着外套,走出B超室后,直接就走向了走廊尽头处,去等电梯。
她才不想跟枕潭多费口舌。
免得这个男人又要骂她懦弱、愚蠢。
她想先回自己的住处。
但是一走出电梯,枕潭强行就拽着她的手,又把她给带上了那辆汽车。
“你有病吧?”枕月骂道,转过身去拉车门,却已经被男人锁死住,“你这是要做什么?”
“把我囚禁起来?”
还真的,被她给猜对了。
枕潭眼眸淡漠,低声命令道:“你给我老实听话一点。”
“如果不想我把你交给穆家人的话。”
他这也算是亲哥能说出来的话吗?
明明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还要把她交给敌对一方?
也是,他的哥哥一向就是如此的自私。
当年为了家里的公司,甚至可以教她怎么去上男人的床。
多讽刺的亲情啊。
枕月再次选择了闭口不言。
直到汽车停在了枕潭自己的住处。
“枕潭,你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枕月直呼其名,忍不住问道,脸上的五官都团在了一起。
枕潭只将车子熄火,连带空调也关掉。
如果这个时候,枕月不跟着一起下车的话,她极有可能被冻到感冒,现在怀孕了,为了宝宝的健康又不能吃药。
所以,她也只能追了上去。
枕潭勾了勾唇,反问:“我亲爱的妹妹。”
“你难道就不好奇,秦珩洲为了你,究竟可以做到哪种地步吗?”
“神经病。”
“你才是真的有病,还是治不好的那种。”
枕月骂道,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地下车库的电梯,一上去就是屋子内部。
枕潭在墙壁上的空调开关处摁了几下,将整个屋内的温度都往高里调了一些。
这里其实要比刚才的地下车库还要好走出去一些。
况且枕潭也没再锁门。
“今天算是谢谢你来警察局里救了我。”枕月淡淡说道,“但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想你要你来插手,就这样吧。”
“我先走了,别送。”
枕月说完,就走到了玄关处,一只手握住了门把手,准备向外推。
对此,枕潭丝毫没有要拦着的意思。
他脸上笑意不减,回答道:“你确定你能走得了么?”
才刚说完,枕月就感受到了一丝丝不对劲。
可惜为时已晚,她的双腿愈发无力,只能靠着自身所残存的最后一点意志力,靠着墙缓缓坐下。
保证自己不会突然摔倒。
眼皮已经越来越重,意识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隐隐约约间,仿佛看见了枕潭向她走来,低声说道:“放心好了,这屋子里的扩香石对孕妇身体不会有害。”
他还不至于那么人渣。
不过,他自己提前吸了一点可以解这“昏迷”的清凉膏。
枕潭走到玄关处,将枕月抱了起来,轻放到卧室的床上,他敛起了眉目间的一点冷淡,半蹲在床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枕月的脸庞。
声音也很轻,不像是从前那般的凶狠。
“月月,你真的不是我的亲生妹妹。”
蓦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巨大的敲门声。
枕潭皱起了眉头,走出去,打开了墙壁上的智能可视门铃,看清除屋外男人的脸后。
他并不意外,也不着急,问道:“你有什么事?”
狭窄的屏幕内,秦珩洲身上的压迫感都要溢出来了。
他五官分明,下颌线锋利而深峻。
声音延迟了几秒才传出。
枕潭这边,听得非常清楚。
这男人哑着嗓子说道:“麻烦你开门。”
──“我来接我的妻子回家。”
第135章 为我妻子讨回公道
秦珩洲要──接他的妻子回家?
门内,枕潭眼神逐渐在变得空洞了起来,他有一瞬间像是凝固住了一样,许久以后,才敛起眸子,反问道:“我妹妹怎么就成你的妻子了?”
“你们是领证了,还是办了婚礼,宴请我们这些家人?”
现在来纠结这些事情,毫无意义。
秦珩洲眯了眯眼,察觉到枕潭似乎没有打算给他开门的意思,便沉下了声音,语气很强势:“开门!”
“否则别怪我破门了。”
他冷静不了一点。
一定要亲眼确定了枕月没事,才能够放下那颗始终悬着的紧张的心。
门内安静了片刻。
秦珩洲丧失所有耐心,正准备踹门,并且叫人拿开锁的东西上来,强行闯入时,门铃里忽然响起了枕月的声音。
她嗓音闷闷的,“秦珩洲,你快点走吧。”
“我暂时不太想看见你。”
秦珩洲一怔,手脚都在发着凉意。
“为什么……”秦珩洲反问。
偏沙哑黯淡的嗓音在此刻竟然有几分颤抖。
他不自觉地将额头抵靠在了门板上。
真的,很想进去。
枕月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她语气冰冷,回答道:“我今天会出这样的事情,表面上是因为穆家。”
“实际上,罪魁祸首是你,都是你让我经历了这一切。所以你怎么还好意思要来见我啊?请你别来打扰我了!”
秦珩洲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速麻痹了一下。
他无法否认,只能无力地靠住了门。
好像这样可以与枕月更近一点,也好。
毕竟,这份“责任”,他推卸不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枕月对他原来一直都如此的有怨言。
秦珩洲脸上神色泛起了一抹苦涩之感,他脖颈间,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压低声音说道:“这个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月月,照顾好你自己,好吗?”
门内再无回声。
枕月可能早已经心狠地离开。
秦珩洲敛了敛眸,站直了身体。
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助理正在车里等着。
原本找到枕月的所在地后,他都已经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可以稍微缓缓了,结果,却只有他老板一个人上车。
他忍不住问道:“太太呢?难道也不在这里吗?”
“有点不像是她的声音。”
秦珩洲上车以后,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助理都懵了,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珩洲却没有回答,默默系上了安全带后,低声道:“但我不想让她失望。”
他不能够,错过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短短两句话,听得助理完全一头雾水。
直到秦珩洲微微颔首,吩咐道:“先回趟公司。”
“然后直接去穆家。”
车子开始发动了起来。
暖气似乎失效了,车内不仅一片冰冷,还──杀气满满。
枕潭在确定门外来的男人已经离开以后,才关掉手里的手机。
刚才的声音全部都是AI照着枕月的音色,一比一复制生成的。
倒是没想到能这么简单就瞒过了屋外那个。
亏外界还传闻他明察秋毫、叱咤风云。
也,不过如此。
*
穆家。
得知妻子与女儿这短短几个小时内的“遭遇”后,穆父心疼坏了,连公司会议都顾不上,连忙买了块慕斯蛋糕回去安慰。
他看见穆柯薇的头上还缠了白的绷带,听说是头皮都肿了,立刻骂道:“那个动手的女孩子怎么这么没有家教?”
“薇薇啊,爸爸最近正在准备一个电车的新能源项目,估计是十拿九稳了,等款项批放下来,给你买套新的房子,怎么样?”
这就当是这次事情的安慰了。
穆柯薇神色欣喜,连眼睛都亮了亮。
她立刻抱住了自己父亲的胳膊,撒娇道:“爸爸,你对我真好。”
“但是房子我已经有好多套了,这次你可不可以送我一架私人飞机嘛?我想坐私人飞机出国玩,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一个高中同学茵茵,她爸爸就给她买了呢!”
穆父似乎有些犹豫了,毕竟价格不低。
但架不住女儿一口一个亲昵的“好爸爸”,他最后还是颇为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大手一挥,说道:“行!”
“就给我们薇薇买私人飞机,别人有的,我女儿凭什么不能有?”
穆柯薇立即在穆父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下楼的穆母恰巧看见这样一幕,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你们这父女俩,是又密谋什么不得了的计划了?”
整个家庭,温馨融融。
蓦地,有佣人来通报:“屋外……屋外有客人来访了。”
话音未落,秦珩洲直接推开了任何想阻拦他进来的人,直接就阴沉着脸,走到了穆家的客厅里。
“小洲?”穆父亲切喊道,从沙发上客气地站了起来,询问道:“你怎么会突然一声不响地过来了?”
一旁,穆柯薇心中有些暗喜。
她甚至有些后悔在自己的脑袋上缠了绷带,毕竟伤势也没那么严重,但是这个绷带绝对会很影响她的颜值!
这个男人──肯定不是来道歉,就是来关心她的。
“来送份厚礼。”秦珩洲笑着说。
但这份笑意,却冷漠得不达眼底。
穆柯薇听见了这话,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都快高兴得手舞足蹈了。
她就说吧!
某个姓枕的小婊子,到底能算得上什么?
“是什么礼物?”穆父好奇地问道。
下一秒,就有一份合同落在了他的眼前。
他拿起看着,唇色显得越来越苍白。
“这个……这个不是……”
穆柯薇母女都皱起了眉,很是不理解穆父的反应,她们一个问“是什么东西?”,另外一个直接走了过去,去看合同内容。
──项目转让合同协议书。
这是个什么东西?
穆父翻到合同的最后面,看到落款处已经签名盖章,愤怒到连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他质问道:“小洲,你这是几个意思?”
“你看到的意思。”
秦珩洲冷静回答道。
穆父当即将合同扔在了旁边,脸色涨红:“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穆家为了这个新能源的项目,忙前忙后,费了多少的心思跟钱么?”
“你竟然……你竟然敢买下来,直接送给我们的对手公司?”
他还真是谁都不敢预料的大手笔啊!
一开始说这份“厚礼”,他还以为是秦珩洲无偿赠予他们穆家的呢!
穆父抑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他仰起头,看着面前这个高出他不少的年轻男人,却是感受到了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
但眼下,他更多的还是滔天怒火,“你来我家里,究竟是为了做什么的?”
赤裸裸的挑衅到他们一家人的头上了吗?
穆柯薇母女也渐渐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绷紧着身体,让整间客厅的气氛都一下子严峻了起来。
只有秦珩洲一个人仍然淡然处之,甚至,他的脸上还多出了几分散漫的笑意,懒洋洋回答道:“是我忘了说么?”
──“我是来为我的妻子讨回公道的。”
第124章 偷拿手机
天色漆黑成一团。
枕月从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时,除了脑袋有些发昏发沉以外,倒是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她揉了揉眼睛,并不清楚现在是几点了。
房间里面,连窗帘都拉得死死的。
蓦地,房门被推开了。
枕月皱着眉,看了过去,与此同时,她还警觉地憋住了气,不肯呼吸一点。
谁知道这个“变态”又要携带什么有毒气体进来。
“醒了?”枕潭淡淡问道。
见坐在床上的枕月马上憋气憋到脸色都要涨到通红,他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讥讽道:“你蠢不蠢?”
“自己找死呢?”
枕月仍旧不搭理。
最后也是真的不行了,才突然松气,开始慢慢地喘了起来。
枕潭也敛起视线,一只手还插在裤子口袋里,他压低嗓音说道:“出来吃晚饭吧。”
“我叫了外卖,已经送到了。”
枕月却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是神经病,有哪里不太正常吗?”
“天底下哪个哥哥会像你一样,不仅把自己的妹妹给关起来,甚至还在家里摆点可以迷晕她的东西啊?”
要是刚才摔倒的时候,她不小心脑袋撞了墙呢?
这个男人真的一点后果都不顾。
枕潭似乎从她的眼眸中看出了些她的内心所想,低声道:“我说了,你走不了。你如果乖乖坐在沙发上,根本就不会摔那一跤。”
忽然,他唇角挑起了一抹邪魅、鲜明的笑意,走到了床边,微微弯下腰,凑到枕月的脸前,轻吹了一口气。
枕潭笑着说道:“谁是你哥哥啊?”
像是在逗小孩玩一样。
枕月却觉得这样一点也不好玩,她缕了一下自己耳边被吹起来的几根碎发,板着脸回答道:“你确实不像是一个哥哥。”
还有一根断掉了的短发沾在了她的眉毛下面一点。
枕潭突然抬起手,枕月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点。
眼前男人的眼眸立刻冷淡了下来。
不过,他的手还是在她脸上做了点什么。
而后漫步内心地开口道:“谁知道呢。”
“说不定,我真的不是你的亲生哥哥。”
半晌以后,枕月看着枕潭把那根短发扔进了垃圾桶里,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举动原来只是帮她拿了一下头发而已。
真是的,都已经给她整出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枕潭已经走出了房间。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枕月下床,穿上拖鞋,追了出去。
餐桌上摆了几道看起来很清淡的菜色,都还冒着热烟。
枕潭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
趁着他不注意,枕月直接就闪现到了门口,想开门离开,她的手握上了门把手,拧了好几下,也拧不动一点。
反正不管怎样,她才不想留在这个家里。
更不想在这里和这个“神经病”一起吃饭!
枕潭也没阻拦,毕竟门早就被他给锁死了。
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
他坐下以后,掀了掀眼皮,出声问道:“你现在是被那个姓秦的,利用得身在其中?”
“你什么意思?”枕月转过身反问。
毕竟不久之前,母亲也说过类似的话。
说──当初不只是哥哥要把她送到秦珩洲身边,以此来救活家里的公司这么简单。
枕月觉得这样问还是不够,干脆也走到了那张餐桌前,将双手撑在了桌面上,她神色冷淡,语气也很强硬:“你要么现在给我一五一十地,把以前发生的事情都说清楚了。”
“要么就给我闭嘴,少来对一个孕妇挑拨离间。”
枕潭似乎并不在乎这种程度的威胁。
更不在意枕月是不是情绪即将临近崩溃。
他拿起了手边的筷子,先吃起来,低声说道:“你先吃,等吃完了以后。”
“我再告诉你。”
枕月有些纠结,在坐下来前,抿了抿唇,凶巴巴质问道:“你先吃,把每一道菜都吃一口。”
“不然我怎么知道,里面有没有又被你下毒?”
枕潭右手伸到半空中,都僵硬住了好几秒钟。
他似乎想笑,又忍着,还真的把每道菜都尝了一口。
这个点,枕月也确实饿了。
坐下以后,她夹菜夹得都是枕潭方向的。
枕潭也没说什么,挑了挑眉。
两个人都很安静地吃着饭,一声交流也没有。
枕月的吃饭速度比较慢,她还在一点一点戳着碗里的白米饭时,枕潭已经吃好了,起身站起来后,说道:“我先去洗澡,你慢慢吃。”
这意思是,还要等到他洗完澡以后,才能说?
枕月也毫无办法。
她甚至都不知道秦珩洲现在在做什么。
这男人清楚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平常当她和秦嘉浔稍微走得近了一些时,他倒是每次都能及时过来“抓”,现在她那么需要他,却连个声音都听不到。
一不小心,枕月都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疼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枕潭的手机。
浴室里好像已经响起了水声。
枕月在心里迟疑了片刻,还是选择缓缓站起身,走了过去。
她想用哥哥的手机给秦珩洲通个电话。
让他来接自己。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枕月站在茶几前,缓缓伸出了手,就当她要碰到那黑色的手机时,蓦地,浴室门被一拉,还没脱衣服的枕潭出来拿浴巾。
他看着刚才还在餐厅吃饭,现在却已经挪到客厅里的枕月时,眯了眯眼。
视线凌厉的环视一周,并无什么特殊发现。
枕月刚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过手机以后,藏在身后,然后整个人往沙发上一倒,她藏着自己脸上的心虚,开口说道:“吃得撑死我了。”
正好手边还有遥控器。
她打开了电视机,自言自语着:“太无聊了,看一会儿电视吧。”
盯着她,足足看了有十几秒钟的枕潭,终于转过身,又走回了浴室里。
并没有想到自己的手机放在哪里。
枕月简直心跳如雷。
但是她一秒钟都来不及松懈,连忙解锁了枕潭的手机,四位数密码,反正就是这男人自己的生日而已。
结果,却显示错误?
枕月皱了皱眉,又试了一下父母的生日。
她想,自己的哥哥应该还没有孝顺成这样吧?
果不其然,父亲和母亲的生日,也不是的。
──那还剩谁?
枕月刚才还不小心手抖,误触了一回,如果这次密码再输错,这手机就要开始自己锁定起来了。
她紧张地开始咬起自己的指甲。
难不成密码会是……
枕月蹙紧着眉头,试了一下自己的生日。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解锁成功!
枕月来不及过多震惊,在拨号盘上输入下了秦珩洲的手机号码。
一声又一声的“嘟──”
她在心里默默期盼那个男人可以快点接通电话。
*
殊不知,此时此刻的穆家。
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第125章 你又算什么?
一句“我是来为我的妻子讨回公道的。”
穆家的三个人,都沉浸在了震惊之中。
最先忍受不了的是穆柯薇,她咄咄逼人地质问道:“秦珩洲,你和那个女人结婚了么?”
“凭什么说她是你的妻子,凭什么说你要为她讨回公道啊?”
“她到底算什么啊!”
最后一句话,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咆哮。
相比之下,秦珩洲却冷静到过头了似的。
他眸色泛冷,淡然地掀了掀眼皮,周身都散发着一股不耐烦之感,反问道:“那你又算什么?”
一个一个,都敢那么欺负他的人。
到底是没把谁放在眼里?
秦珩洲疲惫的眉眼间,都露出了一抹杀意。
穆柯薇被这句话气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她或许可以忍受一切更难听的话。
但唯独不能在这个男人的心里,受到轻视。
她有那么好的家庭、有那么好的相貌,甚至小的时候就和秦珩洲有一面之缘,枕月到底能比得上她哪一点?
哪怕真的要分个先来后到。
──也是她穆柯薇更胜一筹吧?
穆母大概也察觉到了自己女儿瞬间失落下来的神色,她的肚子里同样咽不下这口气,直接指着就骂:“秦珩洲啊秦珩洲,你怎么到头来也是个眼睛瘸的,难道还看不出我们家薇薇对你芳心暗许吗?”
“那枕家现在落败了也就算了,那个叫枕月的女孩子也就只会在你的面前卖乖,她私下里粗俗、暴力,恨不得一言不合就要跟我们动手。”
一旁,穆父先走到了角落里,拿起电话。
穆母深吸了一口气,在周围越来越低气温的环境中,还是继续选择开了口,“一个有妈生却没妈教的东西,真的值得你如此袒护着么?”
“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天来我们穆家这趟的后果!”
话音刚落,有只茶盏擦着穆母的耳边就飞了过去。
砸到墙壁上,碎得四分五裂。
秦珩洲满身戾气,眼底几乎升起了凌厉嗜血的寒光,令在场的人全部都不寒而栗。
他神色愈发薄凉,薄唇微抿着,“说够了没?”
“你口中的那个女孩子难道就没母亲了么?要是听到自己的女儿在外面这样被人骂、被人欺负,就不会心痛了?”
别说是枕母了。
就此刻,连他自己的心仿佛都快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给捏爆了。
疼到难以言喻。
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能够心疼另外一个人,心疼到这般地步。
秦珩洲缓缓抬眼,看着面前站在一起的这对母女,冷笑道:“你把长得跟你不像的女儿。”
“硬生生地养到了跟你一样恶劣。”
明明那个时候,在他人生为数不多的幸福记忆里,穆柯薇还是个勇敢、善良还很温暖的小女孩。
自己都怕那条鬣狗怕得要死了。
却依然能够举着一根小树杈,挡在他的身前,坚韧地对他说:“哥哥,你不要走。”
“窝可以保护你的!”
其实她自己都害怕到在颤抖了,连口齿都不清晰。
阳光下,却明媚到发光。
“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母这辈子最大的痛点,最不能够忍受别人说她和女儿长得不像的话,就如此被眼前的这个男人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她气到脸色都变得铁青了,“我问你,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仅仅是口头上的质问还不够。
穆母上前几步,用手指向了秦珩洲。
秦珩洲一低眼,只注意到了这手指上的指甲很长。
听助理阐述,枕月在餐厅时,直接就被扇了一巴掌。
──所以,就是这只手扇的吗?
“我告诉你好了,薇薇就是我的亲生女儿,这是永生永世,都不可能改变的事实!”穆母仍在唾沫横飞地说着。
下一秒,她突然大声尖叫,痛到脸上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秦珩洲仅用一只手就控制住了穆母刚才举起的右手,他向下施力,压着这只手往外面凹。
一切礼数都抛在了脑后。
他只是单纯的想──枕月如何痛的,那么这些让她痛了的人,都要加倍地偿还回来。
“哎呦喂啊……我的手……我的手好痛,救命啊……手腕好像要断掉了!”
──“咯擦。”
骨头脆裂了的声音,在空气中清脆响起。
秦珩洲蓦然松开力气。
穆母的右手立刻无力地垂下,骨头应该是真的断了,她整张脸不再有从前的精致,煞白煞白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血色。
原本在角落里打电话的穆父也急匆匆赶来。
连忙让吓到都傻了的穆柯薇赶紧去打120,叫救护车。
电话另一头,得不到回应的秦老爷子便挂断了通话。
他满身皱纹褶皱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半晌后,才淡淡吩咐身旁的管家道:“备车回去,珩洲好像有点失控了。”
“对了,别忘记拿上我的继承人遗嘱。”
穆柯薇叫完救护车,连忙蹲到了自己母亲的身旁,看着她痛苦不已的表情,还有那在空气中抖到停不下来的右手腕。
皮肤下,都能清晰地看到一块骨头快要凸出来了。
“妈……妈……医生马上就来了,你的手一定不会有事的。”穆柯薇说道。
彼此都很清楚,吃苦头是在所难免的了。
她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仰起脸,对着面前冷漠到令她都有些害怕的男人喊道:“秦珩洲!”
“你怎么……怎么可以对我的妈妈动手!”
大概知道这种叫嚣的方式没有用。
穆柯薇干脆又扮演起了楚楚可怜的角色,她的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着,“我知道……知道你讨厌我们一家人……可能是听了谁的挑拨离间。”
“但是不管怎样,也请你念着一点旧情呀!你难道忘了吗?我小的时候为了保护你,差一点就被一条鬣狗给咬死了!”
这话一出,穆父穆母都有些神色诧异地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似乎都不清楚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只有秦珩洲神色恹然,他嗓音沙哑地回答道:“我没忘。”
穆柯薇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以后,神色欣喜。
太好了,这个男人说他还没忘!
那他就不会舍得与她决裂关系的。
到头来,该靠边站的还是枕月这个“小三”!
穆柯薇正想再说些童年的记忆,唤醒这个男人内心深处对她的“渴望”时。
秦珩洲做了一个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动作。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了穆家的厨房里。
再走出来时,手里举着一把很锋利的菜刀。
“你……你这是打算要……做什么?”穆柯薇吓到脸色惨白,上下嘴唇碰在一起,都发抖了。
就在这几秒钟的间隙里。
秦珩洲手起刀落,光影下,鲜血淋漓。
第125章 两不相欠
深红色的血一滴又一滴,落在地板上。
空旷沉浸的环境内,这道声音尤其明显。
秦珩洲的整条左手臂,鲜血淋漓。
那手臂垂荡在身体一侧,蜿蜒的青筋似乎微微凸起,衬衫袖子挽上去了一半,小臂肌肉流畅而强劲,即便流血,也遮挡不了半分。
“你这是……这是……在做什么?”穆柯薇颤抖着嗓音问道。
不止是她,所有人都被秦珩洲刚才拿刀,刺他自己手臂的这一疯狂举动给吓到了。
穆柯薇尖叫着对着身旁的佣人喊道:“你们都傻了吗?”
“快点去拿绷带来,快点去啊!”
地板上马上都快要洇出一滩血迹来了。
佣人很快从急救箱里找出了绷带送来。
穆柯薇接过,走到秦珩洲的面前,就要给他包扎,她抑制不住地哭着,双肩抖动:“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冲动?”
“珩洲,我又没有真的怪你什么……刚才我也只是太担心我的妈妈……来,快把你的左手臂伸出来,伤口现在不需要止血了!”
否则,这男人一定会失血过多的。
只有走近了,才能发现他不止是用刀刺入进了皮肤里。
他刚才是──硬生生地刮掉了自己左手臂上的一块肉!
秦珩洲身体素质好,流了这么多血,除了脸色开始有些苍白以外,他还能站得稳。
眼看着面前女人的手就要碰上来。
他皱紧着眉头,出声呵斥道:“你别碰我!”
穆柯薇一愣。
心里忽然有种比直接杀了她还要难过的感觉。
她真的受不了这男人的视线如此冷漠无情,嘴唇翕动了好一会儿,却愣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不过,她好像突然知道这个男人想说什么了!
“不要……珩洲……求你不要开口,你千万不要那样说……我真的求你了,求求你了……”穆柯薇苦苦哀求道。
于秦珩洲而言,他丝毫没有反应。
只是微微敛了敛眸,嗓音沙哑地开口:“这一口就当作是小的时候我被那条狗咬了,现在还给你。”
“穆柯薇,我跟你两不相欠。”
“不要!”穆柯薇嘶吼道,她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连站都站不住,整个人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眼看着秦珩洲转过身就要毫不犹豫地离开,她甚至顾不上自己的脸面与尊严,抱着这男人的腿,呜咽着问道:“你何必要做到这样一步?”
“你真的有那么爱那个叫枕月的女人吗?”
不惜以伤害自己为代价,也要和她划清中间的这条“界限”?
如果这个男人真的不再在乎小的时候发生的这件事情,那么她也将在他的心里,彻底没有任何地位。
穆柯薇正是深知着这一点,所以才更加会害怕失去。
“爱吗?”秦珩洲不由自主地反问了一声。
他似乎自己也怔愣住了好几秒钟。
明明答案就在喉咙口了,却硬是说不出来半个字。
良久时间过去,秦珩洲才轻轻动了动眉心,眼眸漆黑而深邃,他沉下着嗓音,回答道:“这只是我对我妻子忠心的证明。”
──“谁要是再敢欺负她一下,我就拼命。”
手臂上的血迹都已经干涸了。
秦珩洲离开穆家的背影,果断而潇洒。
但最后的那声警告,却永永远远地在穆家的这栋房子里徘徊着。
事情既然闹到了这个地步。
所有的人,都将不会再拥有回头之路。
*
上了车,秦珩洲才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
他闭了闭眼,想先缓缓。
一旁,助理则是刚挂断一通接到的电话,他神色略微有些复杂,正在心里组织着语言,准备告知秦珩洲时,一转过头,被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幕。
吓到彻底失语。
他只知道凭着自己的潜意识,要送秦总去附近的医院。
但是……但是这边最近的医院是在哪里来着?
对……对……他还可以导航来着!
工作数年,助理也一直以自己过硬的职业素养与能力感到骄傲,无论在处理什么样的“危机”时,他都可以做到临危不乱。
但今天明显是慌了神,害怕到人在发颤了。
车子启动,咆哮声浪巨大。
助理刚将导航设置到附近的医院时,秦珩洲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也不去看自己左手臂上的伤口,他声音嘶哑:“带我去找她。”
他要──“认罪”。
秦珩洲态度很坚决,已经扣好了副驾驶上的安全带。
助理想阻止,却又不敢。
他知道秦总也一定不会听“现在必须要去医院”的这种话。
是他亲自做下的决定,就从来都不会改变。
想到枕月时,助理眼睛亮了亮。
去医院的导航,他也没有选择关闭,而是开口道:“秦总,我们还是先去医院吧。”
秦珩洲脸色都瞬间硬朗、不悦了起来。
助理又紧接着解释道:“太太毕竟现在还怀着孕呢,您要是以这副样子去见她……万一……万一吓到了太太怎么办?”
秦珩洲拧紧的眉头直接就舒展了开来。
是不能吓到枕月了。
他同意先去医院。
助理也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又觉得有哪里好像很奇怪一样。
秦珩洲到了医院的急诊室,也很配合。
他仿佛只是过来完成一个任务。
护士仔细地包扎着这个少了一块肉的伤口,都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怎么忍的,像是天生没有痛觉一样,一声不吭。
相反,还催促她:“麻烦包扎得紧一点。”
“为什么?”护士很是不解,“包扎太紧,不利于你的伤口恢复啊,你这就跟被动物咬掉了一块肉似的,毫无差别,绷带裹上去,都不痛的吗?”
──怎么可能不痛。
助理站在一旁,光是用眼睛看着,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是他却知道秦珩洲的目的。
包扎如果紧一点,把衬衫袖子再一放下来,就不太能看出什么了。
说来说去,他都是为了枕小姐!
可是枕小姐却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急诊室的包扎工作一结束,秦珩洲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站起了身,往医院外面走去。
他现在就要去见枕月,连再多一秒钟。
──都不想等。
第127章 越来越霸道
医院门口,有辆黑色的商务车停下。
这辆车拦住了秦珩洲的去路。
一旁,助理追了上来,开口解释道:“秦总,刚才您在穆家时,我在车上接到了秦老管家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告诉您,老先生晚上要约您见面。”
“所以,这应该就是他们的车……”
话音刚落,秦珩洲果然看见了那位一直跟在他父亲身边的管家下车。
估计是刚才穆家的谁,通风报信了。
秦珩洲并不想搭理,直接绕过了车头。
“您要是不去,应该知道后果的吧?”管家突然出声,言语之间并没有示弱,相反,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威胁感。
毕竟老爷子的手段,他向来是最清楚的。
不会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
但会“收拾干净”,每一个,阻碍了的人。
绝对利落,绝对狠戾。
秦珩洲也想到了,只能暂缓现在就去找枕月的念头,他跟助理说了一声“辛苦了”,就让助理先下班回去。
自己则是跨上了那辆黑色的商务车。
也不知道司机是打算往哪里开。
秦珩洲坐在车子后排,始终都很沉默。
十多分钟过去,眼看着车窗外的路两边还是光秃秃的景象,他便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才发现有好几通来自同一个电话号码的未接来电。
看时间,那个时候他人好像还在穆家。
手机放在口袋里,有可能是不小心摁上了静音键,所以没响出声音,他一直都没空在意。
眼下,正思考着要不要把这个电话给回拨回去时。
坐在一旁的老管家忽然摸了摸胡须,笑着说道:“老爷子这次要见您。”
“对您来说,绝对是好事,我就提前先和您道一声恭喜了。”
但得到的同时,一定就代表着──失去些什么。
秦珩洲仍旧转过头,看着窗外落败的景象。
他下颌线绷紧,微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现在,那左手臂上的伤口倒是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了。
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
枕月始终没能拨通电话,她自己咬着自己的指甲,都已经不自觉地将大拇指的指甲咬得光秃秃的了。
浴室内,水声戛然而止。
枕月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连忙手忙脚乱地想删除刚才打出去的所有通话记录,但到底因为不熟悉枕潭手机的使用方法。
她在屏幕上划了很久,也划不出一个删除键来。
此刻,浴室门的都已经打开了。
枕潭即将就要走出来!
枕月心一横,不知怎么操作的,直接一股脑儿就把所有的通话记录,包括枕潭自己的,都一键删掉了。
然后跟手里拿了块烫手山芋似的,直接把手机抛到了刚才的桌子上。
她整个人再往身后的沙发上一瘫,随手拿过一个抱枕抱在怀中,装作很认真地看起了电视上的节目。
所有行动,几步都是一气呵成地做完的。
实则,枕月心不在焉,她眼睛虽然一直盯着电视在看,但是那上面的画面根本就不进她的脑子里。
她一直都在想秦珩洲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
是在忙,还是本来就不接陌生号码?
亦或是──他也站在穆家那边,不想搭理她。
枕月瞬间感觉自己的鼻尖酸酸的。
她同时也很不明白,枕潭手机的解锁密码,为什么偏偏会是她的生日数字?
明明他们彼此之间都深知,这份所谓的兄妹情──脆弱而敏感。
枕潭从浴室里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了睡衣睡裤,只不过头发还是湿的,他没吹干就走到了客厅里,瞥了眼沙发上的枕月,问道:“你在做什么?”
这种问题,枕月都懒得回答。
毕竟这男人又不是瞎子。
“看电视看得这么津津有味啊。”枕潭笑着打趣道,倏然间,他目光一顿,几分危险感不自觉溢出,“但你不是最怕这种鬣狗么。”
“还敢坐在这里看《动物世界》?”
枕月愣了愣,回过神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电视屏幕上真实而血腥的一幕,几条鬣狗围聚在一起,残忍地撕咬着一头小河马,那河马被咬着拖在地上。
正发出痛苦的嚎叫声。
直接就勾起了枕月童年时的噩梦。
她尖叫了一声,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出息。”
枕潭不轻不重地讥讽了一声,还是走到沙发的另外一边,拿起黑色遥控器,关闭了电视上的画面。
他再将遥控随手一扔。
耳边的电视声消失了以后,枕月才敢缓缓放下自己遮住眼睛的手,她又恢复了冷漠,对着面前的男人说道:“你可以说了吧?”
“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枕潭神色松弛,微眯着眼,他背对着身后的窗户,连月光都透不进室内。
半晌后,才反问道:“不应该是你先说么?”
枕月一下子就恼火了起来,她直接从沙发上站起身,不爽道:“我说什么啊?你爱说不说。”
“我也是傻,竟然还真的相信了你的话。枕潭,你纯粹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而已!”
她还不相信了,如果她真的有决心想走,这个男人还能彻底困住她?
就在枕月要走出客厅时。
身后,枕潭忽然拿起了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机,低声道:“你动我手机了?”
他的指尖一边在屏幕上点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删得挺干净。”
什么都不剩下了。
枕月虽然知道自己心虚,但是在气势上,她也一点都不肯低头,反过来质问道:“那谁又允许你把手机密码设成是我的生日了?”
“枕潭,你凭什么啊?”
闻言,枕潭立刻轻笑了一声,他朝着枕月的方向走去,吊儿郎当地解释道:“我的手机,不管用什么密码,都是我自己的个人自由吧?”
“还有,那一天难道就只有你一个人出生吗?”
说这话时,枕潭是微微弯着腰的,整张脸都在枕月的面前放大。
他眉眼间轻挑着一抹痞意,故意朝着枕月吹了口气,戏谑道:“妹妹。”
“你最近是不是变得越来越霸道了?”
枕月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动也不会动。
她屏住呼吸,还能看得见面前男人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枕月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声音发颤:“哥哥。”
“你是不是……”
第125章 来要她
电流不稳,天花板上的灯泡轻轻闪烁了一下。
枕月紧张到不敢再将自己心里后半句的话问出口,她不停咽着口水,身子也不自觉地向后仰了些。
不料,脚下的地板做的是悬浮设计。
一个没站稳,枕月整个人就要往后面栽倒。
还好枕潭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扶住了她的腰,将她往他自己的怀中一带,低声道:“都是当妈妈的人了。”
“怎么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
枕月心跳声闷在衣服里,反而跳动得厚沉。
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反应过来以后,脚上仿佛装了弹簧似的,忽然推开枕潭,自己往旁边的墙壁上一靠。
还是没忍住,继续问完了刚才的问题:“哥哥。”
“你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症啊?”
一会儿对她很好,一会儿又很坏的。
简直让她难以捉摸。
怕自己的这番言辞没有什么可信度,枕月还回想了一下,举例道:“说实话,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我的吗?”
“我们从小就不生活在一起,兄妹情生疏。难得妈妈有一年同意带我去国外找你玩,我满心欢喜地在你的宿舍里等你,想给你一个惊喜。”
枕月说到这里,呼吸都有些下意识地急促了起来,她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头,目光毅然瞥向面前的男人,“可是你当时却把我狠狠地推在了墙上。”
“你说什么如果我再出现在你的眼前,就别怪你不给我好果子吃……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还是那种──有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仇人。
枕月觉得自己是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场面了。
刻骨铭心地影响了她跟这个男人之间的亲属感情。
枕潭微微蹙了蹙眉,连上一句自己被骂“人格分裂症”都忘记了,半晌后,才反问道:“以前还发生过这种事情吗?”
他好像一点印象也没有似的。
枕月轻哼了一声,继续控诉道:“反正要不是爸爸一直都对我很好,我早就离家出走了。”
“我就觉得……这个家里特别重男轻女,我小的时候还经常被妈妈打,你即便在家,也没有帮过我一回。”
所以每当身边有朋友、同学羡慕她有个哥哥。
还觉得她哥哥长得很帅时。
枕月心里都快讨厌死了。
恨不得能把枕潭送人,如果要的人多,那她就分尸送人。
“家里重男轻女?”枕潭似乎听到了极为不可置信的话,他的眼睛都瞪大了一些。
记忆里,母亲是有一次真的动了火。
打枕月时,都去阳台上拿了她从来不碰的衣架打。
“妹妹,我怎么隐隐记得,有一回是你看了什么《怪医黑杰克》的动画片,趁我睡觉的时候,拿锤子要给我做开颅手术。”
“当时你的一锤子砸下去,我脑震荡了好几天。”
枕潭回答着。
他那个时候已经大了,所以记忆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
枕月愣了愣,好像在思考这个事情的真实性。
她最后想得烦了,才又开口道:“算了,我不想跟你争执。”
“我走了,别送。”
这一回,枕潭也是真的没拦,他倚靠着墙,双手环胸,淡淡地开口道:“你一个劲的凑上去,有什么用呢?”
“都已经这个点了,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想见你,以他的本事,早就找到我这里了吧?”
──可是现在却没有。
枕潭偷换着概念,脸上神色愈发凉薄,“枕月,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
“门外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枕月身形微晃,还是撑住了,她低下头想换鞋,回答道:“说不定在我昏迷过去的那段时间里,他有来找过我呢。”
“只是你对我撒了谎,对我有所隐瞒罢了。”
枕潭挑了挑眉,没有外露出太多情绪,他又开口道:“你知道自欺欺人的人,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吧?”
话说完了以后,屋内很安静。
枕月就是用她的沉默来当作是回答。
她两只鞋子都已经换好,正要准备站起身。
“当初不是我把你送到了秦珩洲的床上。”枕潭突然开口,眼底沉下的漆黑融化成一团,他唇线抿得仿佛像是一条平直的线。
无比严肃。
枕月皱紧着自己的眉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眼前的男人又继续开口道:“在家里的公司还没有破产之前,秦珩洲来要过你,那个时候,爸爸没同意。”
──要过她?
枕月心中满是疑问,又防备性地多出了几份警惕。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哥哥的话,只能反问道:“你说的要是什么意思?”
“秦珩洲难道早就认识我?”
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这一回,枕潭也摇了摇头,表示他知道的也不是太清楚。
不过,记忆里,父母那晚因为这件事情吵得很凶。
枕母在房间里来回走路的声音特别大,她指着晚上刚回家,坐在床边沉默寡言的丈夫骂道:“那秦家都给我们抛了这么好的橄榄枝了,你为什么要拒绝?”
“难道枕月未来还能够找得到比秦珩洲这种人还要优秀的丈夫吗?”
“还有,你知道惹恼了秦家会有什么下场吗?真是嘴巴笨死了,连点打马虎眼的话都不会说,难道你不能先表示月月有男朋友了?”
枕父原本都想一一反驳回去的。
什么优不优秀,只要不是他女儿喜欢的男人,那都不会是最好的丈夫!
而且秦珩洲既然敢来他这个当父亲的人面前亲自要人,想必也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
刚才妻子说的那么多的话中,只有唯一一句话是正确的,那就是──惹怒了秦家,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枕父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压抑着,回答道:“行了,你先小声一点。”
“两个孩子今天晚上都在家里,别叫他们听见了。”
“听见又何妨!”枕母仍然是拔高着嗓门喊道,她阴沉下脸,又提醒了自己的丈夫一声,“你可千万别忘了。”
──“我们当初领养这个女儿的意义!”
总之,这件事情发生了没太久,枕家就出事了。
只是钱和公司没了还好,毕竟有能力的人完全可以东山再起,但是枕父本人也遭遇了天大的算计,直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死的可能性,大于生。
枕月脑袋里响起“轰”的一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倒塌了。
她是何等的聪明,又怎么可能盘不清这里面的逻辑?
枕潭说的话也是──点到为止。
最后,枕月将目光瞥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上,清冷下神色,一字一顿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们家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秦珩洲害的吗?”
第129章 你也不清白
枕潭微微转过些了头,眼帘垂敛着,睫毛在眼眶下,落出了一片阴影。
他似乎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默认着枕月的问题。
枕月则是绷紧着自己的背,始终低着脑袋,看着地板上的花纹,半晌后,喉咙口才发出声音,都有些哑哑的感觉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随即,枕月又抬起了头,眼神坚定,“不可能的。”
“秦珩洲不会害了我们爸爸的。”
相处的时间也算这么久了。
她应该要更相信那个男人一些。
枕潭耷拉着眼皮,听了这话,忍着内心的不悦感,讥讽道:“你又知道了?知人之面不知心,懂不懂?”
“况且,商业场上多的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例子。秦珩洲就算没有真的对我们枕家动手,也改变不了是他把我们枕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的事实!”
底下人为讨他的欢心,擅自“收拾”枕家。
其实是一石二鸟的好事情,一方面可能得到秦珩洲的“青睐”,另一方面则是可以借势除去一个竞争对手。
就是如此──瞬息万变。
一旦袒露出任何的恐惧与弱小,就随时都有可能被吞灭了。
上位者,注定不能有任何的把柄。
枕月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声在变得湿重起来,她忽然有些头晕到站不稳,便跨上玄关处的台阶,用手撑着白墙。
身体里的器官仿佛在不停地下坠着。
令她难受,难受到想把“心门”给关上。
枕潭站在一边,只是冷眼旁观着,没有要上前扶一把的意思。
他有意让枕月陷入这种情绪的怪圈里。
蓦地,枕月抬起了头,目露寒光,直直地射向着面前的男人,“既然爸爸之前都已经拒绝过了,那你为什么还是对我隐瞒真相,把我给送到了那个男人的床上?”
她都快要把指甲掐入进墙壁里,忍着剧烈、变态的疼痛感,一字一顿说道:“所以。”
──“哥哥,你也不清白。”
父亲为她好,没有接受秦珩洲的“谈判”。
假设家里与公司的变故真的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引起的话,那枕潭简直就是没有良心,辜负了父亲所做的一切努力。
也让父亲的“消失”,变成了毫无作用的结果。
她真的很恨……
怪不得老话总说,一失足成千古恨。
但反过来想,如果这一系列事情的背后,真的是秦珩洲弄出来的呢?
枕月将手慢慢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她彻彻底底地安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很薄弱。
不再闹着要离开。
同时,枕月也没再搭理面前的这位亲哥哥,说实话,他在她的心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累了。”
“先去休息了。”
这屋子大,不缺一间空着的客房。
枕月蒙头就想随便走入一间,反正她只要张床就好,怕自己如果再继续站下去,会摔倒。
刚走进一间客卧时,身后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臂。
枕潭也终于压低了嗓音,“你还是去我的卧室睡,别的房间暖气都是一个系统,坏了还没修理好。”
甩开他的手以后,枕月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依旧懒得说话,也不想说话。
盯着她的背影,枕潭沉静良久。
──他确实不清白。
但那又怎么样?
*
秦老爷子约着见面的地方并不在秦家的祖宅。
而是一处他的私人住址,还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的小辈过。
走在假山假水的中式庭院间,秦珩洲敛起眼眸,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点待会儿要聊到的话题。
另外,管家刚才在车上时,还提前恭喜了他。
是要正式宣布“秦家继承人”的事情了吧。
秦珩洲脸上却没露出半分的喜色。
天底下从来都没有免费的午餐,亲人之间也不会有无常的赠予,他到底要“豁出去”一些什么,才能被赋予这么大的身份呢?
他自有着,取舍。
夜色浓稠,不见明星。
茶室内,白烟袅袅。家具多为古朴典雅的木质结构,落地窗后是绿意盎然、高耸入云的青松翠柏,室内倒是没放任何一盆绿植。
秦老爷子穿着一身米白色的棉麻长衫,坐在茶桌前,神情松弛。
管家将秦珩洲带了进去,恭敬地通报了一声后,不敢占用时间,立刻转身出去,还将门给轻声带上了。
“坐下吧,喝茶。”秦老爷子低声开口,虽没有先前那般严肃庄重,但到底改不了口吻中的命令感。
他不允许有任何人忤逆自己的话。
秦珩洲坦然坐下,不卑不亢。
茶泡的竟然是他前些年出差带回来的大红袍,当时也是很有缘分,从拍卖会上以天价拍下,回家后,他只是往老爷子的书房里随手一放。
本以为这早就被他给当垃圾处理掉了。
毕竟一次都没听他提起过,更是一次都没见他喝过。
茶叶香气颇为甘爽,馥郁而持长。
秦老爷子一手端着茶壶,缓缓在茶盏中倒下茶水,他低声道:“都说好茶不怕晚,一道真正的好茶,就需要时间的沉淀,越陈越香。”
“珩洲,自从你当年来到我秦家以后,我从来都没管过你什么,我那么多的孩子、晚辈之中,你也是最不需要我来操心的那一个。”
茶壶端平,茶水停止落下。
秦珩洲接过了那桌上对着他的海棠盏,轻晃着里面的水,没有要拿起喝的意思。
知他意思,秦老爷子反倒是先爽朗地大笑了几声,紧接着,像是开玩笑般,淡淡说道:“今儿个穆家的告状电话竟然打到了我这里来。”
“人性就是如此拙劣,给他们些甜头与好脸色,便总以为关系近了,好说话了,做出些逾越规矩的事情,真是头疼得很。”
对穆家的态度,秦老爷子已经表现得很清晰。
估计在那通电话中,他也没给什么好的语气。
不然穆父不会提也不提。
他知道孰轻孰重,抿了口杯中茶水,连同脸上的神情都舒展了开来,“我现在年纪也在这儿了。”
“秦珩洲,你正式从我手里接手秦家的一切集团与人脉吧,你那自己开的公司,若还有余力经营,便继续开着也无妨。”
秦珩洲心里一顿。
即便早就猜到,但是当父亲真正给他“继承人”的这个身份时,还是僵硬住了好几秒钟。
他好像──就要完成母亲的遗愿了。
秦老爷子撇了撇手,继续开口道:“我对你,就只有一个条件。”
“只要你能做到,秦家未来就全部都是你的。”
第130章 去母留子
年轻时,秦老爷子也是个爱四处沾花惹草的主。
那个时候,老夫人还在世,手段也不简单。
只要是被她丈夫碰过的女人,她都会在第二天亲自找到,逼迫她们喝下避孕汤,过后,她还要亲自去检查那汤有没有被吐掉,以杜绝一切后患。
偶尔也会碰上些“硬茬”,不愿意听话,妄想生下秦家的后代,然后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种女的,都是被直接“处理”掉的。
然而,秦珩洲的生母并不属于这一行列之中。
当年秦氏集团有个下乡开采的项目,秦母是那个年代,家里为数不多舍得花钱供出去读大学的女孩儿,她自己也懂事,每逢过节都会回家帮着一起干农活。
就是在这期间,认识了秦父。
两人之间虽差了不少年龄,但是因为秦父知识多、见识广,在当时几乎全是“文盲”的小乡村里,秦母不仅深深地崇拜着这个男人。
还经常去找他聊天。
一来二去,便被这男人的风趣幽默所感动了。
她倾心于此,不顾家人的阻拦,哪怕父亲都说出了“断绝父女关系”这种话,她还是为了追求书中所谓的“忘年恋”,跟着秦父一起离开,连大学也不回去读了。
直到几年后,她在一栋很大的别墅里,验出自己怀孕了。
与此同时,惊天噩耗也跟着一起传来──这男人一直都是有着家世的,也早就有孩子!
她竟然成了书里所说的“小三”,插足了别人的家事。
秦珩洲的生母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先隐瞒下了怀孕的事情,一路辗转疲惫地回到家中,才得知父亲早年因病离世,含恨而终,不愿见她。
如今母亲本就患癌,身体因为没有人照顾,也一落千丈。
那些她断断续续寄回家里的钱,二老因为觉得“脏”,一分没用。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秦珩洲的外婆躺在病床上,用尽全力,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既然有了孩子,那便生下来吧。”
“到底也是一条生命……咳咳……是我们家的后代。”
那些家里的攒着的钱,一半花在了葬礼上,秦母特地将自己的父亲迁葬出来,买了块大墓地,与母亲一起,隆重合葬。
至于还剩下的另外一半的钱,就成了她“生子”的费用。
在这期间,秦家都不知道此事,谁也没有派人来找过。
秦珩洲出生了以后,就只有两个记忆。
一是他从小就没有父亲,所以母亲独自一人,为了养育他、供他读书,天天起早贪黑的工作,同时打着好几份工,很累很累。
还有一个则是,母亲的身体很差,似乎有着和外婆相同的遗传癌症,到他上了小学以后,都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秦母决定把儿子给送回秦家,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她至少要保证秦珩洲能顺利地长大。
然而,秦家并不是一般有钱人家那样简单。
秦珩洲孤身一人被送到一个陌生的家庭里,关键是当家主母还很厌恶他,处处视他为眼中钉,恨不得要弄死他才罢休。
他也恨过自己的母亲,怨她为什么不要自己。
所以攒了些钱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他的生母,彼时,母亲也已经病入膏肓,连从床上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却依然教育他:“秦珩洲,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做个勇敢的人。”
“记住你的来时路。”
“这些人今日是如何待你的,你将来就要加倍还给他们,你要把整个秦家都掌握到自己的手里,再全部毁了!”
最后一句话,秦母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所以还是笑着看了这个儿子一眼,“答应妈妈。”
“永远不要做一个辜负别人真心的男人。”
后来,母亲离世,秦家并不允许秦珩洲去参加由村民们一起帮忙举办的葬礼。
只说他现在也算半个秦家人,不能再去染上那些“肮脏”。
至于秦老爷子。
兴许是对正妻的“愧疚”吧,即便人在秦家,也没有关心过这个儿子,只有物质上的“照顾”而已。
*
茶室的供暖停了,温度忽然降下来很多。
秦老爷子又抿了口茶,才低声说道:“成大事者,必定都要先学会韬光养晦,这也是我为什么从来都不过多关心你的原因。”
理由荒谬。
秦珩洲只是轻轻地扯了扯自己的唇角,反问道:“您还是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吧。”
“我如果要继承,那唯一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夜已深沉,秦老爷子便也没有再继续卖关子,回答道:“穆家的事情,就当已经过去,我不会去站任何一方的立场。”
“而你,秦珩洲,你必须要让那个叫枕月的女人,给我安分一点。等日后孩子出生了,给她笔钱,让她彻底消失在你的面前。”
原来这是要──去母留子。
秦老爷子端起了茶杯,神色轻蔑,“你大嫂有一句话,说得还是很对的,婚姻终究在于门当户对,不是什么人都能踏入进我们秦家的门槛的。”
秦珩洲垂下了眼,半道光影打不到他的脸上,令他的轮廓浸润在了黑暗与寂静之中,不知多少时间过去,他才缓缓开口道:“这件事情里,她从头到尾都没做错过什么。”
老爷子“嗯”了一声,还点了点头,“我不管这些,我已经说了,穆家的事情我不会去插手。”
他的话,向来一言九鼎。
不会收回。
“你可以考虑清楚了,再给我答案。”秦老爷子似乎并不着急,悠悠说着,还站起了身,“不过,你要知道,机会不会一直等人。”
秦珩洲神情淡漠。
一边是他母亲的“遗愿”,一边又是枕月。
好像无法做出最优的抉择。
──真的做不出吗?
心里蓦地响起了一道沉重的反问声。
“不用考虑了。”秦珩洲出声说道,已然恢复曾经的利落。
秦老爷子的脸上,笑容还没有完全褪去,他眼里尽是赏识,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有他年轻时的风范。
窗外青松在风中摇晃。
秦珩洲眼眸漆黑,“我选她跟孩子。”
──“我自愿放弃秦家继承人的身份。”
第131章 她跟孩子更重要
纵有狂风在吹,窗外青松仍然身姿挺拔。
秦珩洲气场沉稳,连眼眸都是平静的,他身影就如同窗外的松树一样强劲,眉目却倏然慵懒,哑声开口道:“对我而言。”
“最重要的就是她跟孩子。”
又一次确定,继承人的这个身份,并没有那么重要。
说完以后,秦珩洲缓缓从垫子上站了起来,高瘦的背影几乎挡住了茶室内一半的光,他五官深峻,不疾不徐地说道:“谢谢您的茶。”
“我先走了。”
他还急着去找枕月,接她回家。
然而,才刚转过身,身后就有一只茶盏擦着他的耳边轮廓,被砸到墙上,清脆的“砰──”的一声,瓷器立刻碎得四分五裂。
“你个混账东西!”秦老爷子再也释放不了一点儒雅的气质,径直破口大骂道:“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糊涂话吗?”
“外面人几世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位置,我拱手相让给你,你竟然敢拒绝?”
秦珩洲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还好,没破,如果伤了这里,会很明显。
不像他此刻隐隐作痛着的左手臂,拉下袖子以后,还能藏起来。
面对自己父亲的暴怒,秦珩洲仍然显得神色从容且淡定,他撩了撩眼皮子,眸光泛冷,“那你就给那些羡慕的外面人吧。”
“我确实不要。”
只有真正经历了那一秒钟的“兵荒马乱”,才会真的体会到──有多害怕失去。
枕月说不想见他,说她的遭遇都是由他引起,他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时,秦珩洲切实感受到了窒息最后一秒的痛苦感。
他不想再来一次。
所以才回答得格外坚定。
“你会后悔的。”
秦老爷子也清楚自己这个小儿子的真正性格,见他真的抬腿要走,便眯起了眼,声色俱厉:“秦珩洲,你一定会后悔。”
“然后回来求我。”
未来的会发生的事情,其实谁也说不准。
秦珩洲握了握拳,垂下脑袋,轻笑了一声,他慢条斯理地回答道:“至少我现在不后悔。”
那还不够吗?
这种泰然自若到简直一无所谓的态度,真的彻底惹恼了秦老爷子,他在茶桌前来回踱步,最后,指着秦珩洲的鼻子骂道:“你给我滚!”
“就当我是老了,看瞎了眼。秦珩洲,你也不想想,你能有今天这样,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一旦某天你踩不到秦家这块垫脚石。”
“摔下来后,你什么都不是!”
这怒腔震地桌子上的茶壶都在颤了。
门外,管家也胆战心惊地站着。
还从来没有人能让老爷子这么动怒过。
这小少爷也是真的糊涂……给他继承人的身份,乖乖接受一切附加条件,不就好了吗?别人真的是想要个条件,都没这机会呢。
眼下,估计他就算是跪下认错,都有点悬了。
毕竟老爷子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性格。
茶室内,袅袅白烟已经消失得荡然无存。
秦珩洲抿了抿唇,漆黑的瞳孔里没有映照出半分的恐惧感,他仍旧站得笔直,面不改色,声线冷硬地回答道:“那你就让我摔一个试试。”
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靠秦家。
说完以后,秦珩洲没再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推门离开,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管家则是因为怕老爷子气到身体出什么事情,急忙走进去查看,顺便捡起碎在墙角的茶盏瓷片。
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见了秦老爷子在喃喃自语道:“竟然被一个女人给毁了……”
下一秒,老爷子直接命令道:“去把和那女人有关的资料,全部都查出来给我。”
他开始──在意自己的“对手”。
既然好好的康庄大道不肯走。
那就也别怪他日后会心狠手辣了。
*
秦珩洲又回到了枕潭的住处。
这一次,他没再敲门,担心这个点枕月已经睡着了,下意识地就是不想吵醒她,不想耽误了她的休息。
他自己也没走,在门外默默守了一夜。
有些份量,还真的只有在出事以后,才能感受到。
如果这就是“爱”。
──那他便认了。
冬天的阳光只有微微一丝暖意,日出打破黑暗,与寒冷的空气互相交织着,投射进窗内的长廊上,形状古怪。
秦珩洲几乎一晚上没怎么阖过眼,不仅手臂疼,现在还有点感冒了。
屋子内,暖气温度正好,很舒服。
枕月意外地醒的很早,冲了个澡后,脸颊两侧都是粉扑扑的,她确认了枕潭现在好像不在家里。
但是,那扇大门还是反锁着的。
看来那男人依然没有要“放”她离开的意思。
早上实在安静地无聊,枕月干脆窝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去看《新闻联播》,一边看,她一边打着哈欠。
蓦地,听到了门口好像有两个男人的说话声?
枕月还没来得及起身,仅仅才只是探了个脑袋而已,那扇大门就开了,是枕潭习惯性地晨跑完,给她买了打包好的早餐。
“外面是有谁在吗?”枕月又朝着门口的方向,踮了踮脚,好奇问道。
只可惜大门已经自动关上,还落了锁。
兴许刚才听到的讲话声,也只是她自己的错觉罢了。
枕潭有耐心地解开着保温盒外面的塑料袋结,从里面拿出了小笼包和糍饭团,都是童年时,枕月最爱吃的口味。
听了她问的话,男人沉默了几秒钟。
枕月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的问题被忽略,也不高兴再问第二遍,她坐到椅子上,就准备吃那个包着油条和咸口榨菜的饭团。
突然,枕潭就开口回答道:“秦珩洲在。”
恰好咬下第一口饭团,枕月被噎了噎,又不敢表现出什么。
她知道──哥哥现在一定正在认真打量着她的神情。
“所以呢?”
“你看到了,也没有把他给赶走么?”
枕月嚼着嘴里的饭团,咽下去后,连眼皮都不掀一下的,淡然问道。
清晨细碎的阳光里,她皮肤被衬得更为白皙冷淡,看不出一丝的瑕疵。眉眼间,透射着几分寒意,尖锐而无情。
看了她许久,枕潭忽而轻笑了一声。
他没忍住,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枕月头顶的发丝,低声问道:“我的妹妹,身上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在啊?”
“竟然能让秦珩洲那种男人,都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你不肯放。”
第132章 私奔
枕月微微抿了抿唇,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在她头顶的那只手掌轻轻拨弄着她的发丝,掌控味十足。
她垂下了自己长长的眼睫,以开玩笑的口吻,反说道:“难道哥哥就不像是一块膏药了吗?”
这嗓音,清甜得仿佛能要了人命。
枕潭一个恍惚,自己那只摸着枕月脑袋的手就被她给拍开了,小姑娘脾气似乎还挺大,朝着他凶道:“你别这样摸我头发了。”
“我现在都已经长大了,又不是什么小孩子。”
哪怕是亲哥也不行!
人与人之间非常需要明确的界限感。
枕潭挑了挑眉,有些欲言又止。
“先吃早饭吧。”枕月低下头,裹了裹手里饭团外面包着的塑料袋,她突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忍着,淡淡说道:“他会走的。”
并且还是──一定会。
枕潭已经提前吃过,他带回来的早餐全部都是给枕月吃的,此刻虽然不吃,但也始终坐在餐桌对面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视线好像在欣赏着一件稀世珍宝。
有疼爱、自然也就有占有欲。
枕月本来就已经有些吃不下手里那么大一个饭团了,她用力咀嚼着冷后发硬的油条,腮帮子都有些累酸了。
半晌后,忽然问:“哥哥,你晨跑完都不要去冲个澡的吗?”
虽然是闻不到什么汗味……
“怎么,想支走我?”枕潭双腿交叠在一起,微微颔首,一只手还顺势垂落,搭在了桌面上,漫不经心地敲着,他毫不掩饰地问:“心疼外面站着的那个男人了?”
“你是不是打算开门去见他。”
他在早晨出去晨跑前,其实就看到了靠在角落里的秦珩洲,不过并没有搭理他,当时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光线也暗。
枕潭只是将大门反锁了一遍,就直接离开了。
一个小时之后,他晨跑结束,买了早餐回来,一眼就注意到了这男人的面色一片苍白,便讥讽了一句:“秦总可别死在我的家门口。”
“晦气。”
枕月被这问题问到一愣,拿起筷子原本想夹小笼包吃的动作,然而不小心戳破了那只小笼包,导致汤汁溢出。
她皱紧着眉头反驳道:“你在瞎说八道什么呢?”
“谁想见他了啊?”
见她一副真的像是生气了的样子,枕潭只是无谓地耸了耸肩,神情懒散地评价道:“你最好真的是这样。”
蓦地,门铃声被摁响,声音盘旋在屋内。
与此同时,还夹杂着断断续续,力度不一的敲门声,足以显示门外站着的男人,此刻有多心急。
秦珩洲一夜未睡,连眼眶下方都乌青发黑了,他一只手贴在门上,像是被抽走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一样,嗓音沙哑而疲惫:“月月,别不见我。”
“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行吗?”
这语气都快卑微到尘埃里了。
枕月把手里的糍饭团都捏出形状来了。
她的心莫名揪紧着,生疼生疼。
然而,秦珩洲以为她的默认是拒绝了的意思,又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门板上,唇角竟然还能牵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一句话也行。”
──“枕月,我只想看你一眼。”
无论他昨天一天经历了什么。
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现在是,为自己争取“荣耀”的时刻。
这份荣耀,哪怕只要枕月的一个眼神都可以。
枕潭仍然气定神闲地坐在餐椅上,他撩了撩自己的眼皮子,看到枕月已经放下了手中食物,抽了张纸巾后,优雅地擦拭着嘴巴。
还动作缓慢,一点儿也不着急地站起了身。
大门现在仍旧是反锁的状态,所以枕潭也不担心什么,哪怕枕月都开始朝着玄关处的方向走去,他也仅仅只是用手掌撑起了自己的下巴。
一副心不在焉,看戏的模样。
可视门铃是单向的,只能够让屋内的人看到外面。
枕月摁下了接通键以后,屏幕泛着一股灰色调的滤镜,站在门前的男人脸色发白,像是很久都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他的头发凌乱不堪,下巴上也冒出了些青色的胡茬。
有些萎靡,更多的则像是──意志消沉。
清了清嗓子后,枕月才满不在乎地开口道:“秦珩洲,我不想见你,可以请你不要在这里扰民吗?”
“你应该去楼下找个垃圾桶待着。”
枕月一说完,就挂断了门铃通话。
她想,她要表达的意思应该已经很明确了。
但是门外安静了半分钟后,又突然开始敲门。
这次尚未等到枕月有所反应,住在对面的邻居先不乐意地拉开了门,开口骂道:“大清早的,到底有完没完啊?”
“哥们儿,你是老婆跟着别人跑了吗?昨天一晚上都通宵站这儿,弄得我们家的感应门铃一直在闪光,差点没把我半夜起床上厕所的老婆都给吓晕过去。”
这已经严重打扰到别人休息了!
枕潭眸色中闪过一丝阴狠,瞥眼看见枕月始终无动于衷,便问道:“要我来解决吗?”
“不要!”枕月下意识地喊道。
她担心自己的哥哥做事情会太极端,敛起眼底的一丝弧光后,低声回答道:“让我自己来处理就好。”
话音刚落,枕月便转过身,去浴室里接了一盆水,有些费力地走到了门口,她神色很淡漠,语气也异常的冷静:“帮我开下门吧。”
接下来要做什么举动,似乎不言而喻。
枕潭歪了歪头,也没怎么怀疑,便从口袋里拿出了房卡,在门锁上轻轻一放,随着“滴──”的一声响,门自动弹出了一条细缝。
长廊窗户外的风吹进来,大门继续自动向外开着。
秦珩洲就垂着头,站在门口的地毯上,身上的衣服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穿得本来就很单薄,身影高瘦。
那听到动静声后,忽然抬起的眼眸,仿佛沉浸在无尽的忧愁之中。
枕月呼吸都因此而停止了。
一旁,枕潭没有犹豫,问了一句:“开门了,还愣着干嘛?”
他随后立刻从枕月的手里抢过那盆冷水,利落干脆地泼到了门外男人的身上。
“哗──”
秦珩洲一点也没有躲开,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枕月,深怕会少看了任何一秒钟。
他身上衣服已经全湿,衬衫贴紧着肌肤,勾勒出硬朗紧致的线条,额头上,水珠顺着他漆黑的碎发一滴一滴滑落。
那面色好像更白了一些。
眼神却──愈发摄人心魄。
枕月转头就骂:“枕潭,你这个疯子!”
枕潭刚想回答,这盆水明明是她去接过来的,怎么还反过来骂他。
下一秒,枕月趁着他手里还拿着塑料盆子,直接用身体挤着门框,走到了外面。
她拉起秦珩洲的手,毫不犹豫地跑向下去的楼梯。
清脆的嗓音在空荡荡的长廊里回旋着。
枕月说:“秦珩洲。”
──“我们私奔。”
第133章 我想你了
空气干燥,裹挟着地面上被风卷起的灰尘污垢。
枕月拉着秦珩洲的手,下楼以后,一口气跑出去了数百米远。
最后实在是跑不动了,她一只手插在腰上,气喘吁吁地问道:“秦珩洲,你的车子呢?”
“车子停在哪里了?”
男人木讷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道:“我昨天晚上……好像没有开车来……”
枕月对他也是无语了。
怕后面枕潭会追上来,她只好先将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给拉到了一家还没开门营业的咖啡店屋檐下,正好有一只巨型的玩偶可以遮挡住他们两个人。
枕月吸了吸自己发冷的鼻尖,仰起头,见身旁男人的脸上还在不停地往下淌着水珠,她便缩起自己的手,用袖子轻轻擦着秦珩洲的脸颊。
枕月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会被风吹散一样,“我哥哥刚才泼你冷水的时候,你怎么都不知道躲开一下的呀?跟个木头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真是笨死了!”
“还有,我说让你去楼下找个垃圾桶,那就是我给你的暗号,说明你先去了,我过一会儿也会找借口下楼,去垃圾桶旁边找你的。”
真是的,这个男人什么也不懂。
把她给直接气死算了!
秦珩洲似乎还沉浸在一种发懵的感觉里,他微微张开着嘴,神色一片茫然。
切实感受到自己脸上有只温柔的手在帮他擦水是,他才也举起了手,摸向枕月的脸庞,不可置信地哑声问道:“你是真的吗?”
枕月下意识地想开玩笑,呛这男人一句:“不是蒸的,而是煮的。”
兴许是淋了水后的秦珩洲,实在看着楚楚可怜,彷佛一条落水狗,还被自己的主人给抛弃了。
她于心不忍,便歪下了脑袋,用脸颊贴着男人的手掌,轻声回答道:“你觉得呢?”
“秦珩洲,我都已经站在你的眼前了,还会是假的吗?”
下一秒,从怔神之中回过神来的男人,紧紧将她抱住,好像恨不得要揉进他自己的血液里似的。
秦珩洲即便牵扯到了左手臂上的那道伤口,也强忍着,不愿放开。
直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上是一片潮湿的。
万一一不小心也弄湿了怀里的小姑娘,让她染上感冒就不好了。
秦珩洲蓦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枕月直接就拧紧了自己的眉头,似乎是很不满意他的这个举动。
她鼓了鼓自己的腮帮子,张开双臂,主动地将面前站着的男人揽进了自己的怀抱中,脸正好可以埋进他的胸膛里。
鼻息间,闻到了一阵冷调质感的木松味。
枕月嗓音闷闷地响起:“秦珩洲,我想你了。”
“不管你有没有想我,反正我是想你了,并且还是很想很想的那种。”
一边说着,枕月还一边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她还想要再抱得更紧一些。
虽然心里有不少问题要问这个男人,包括她父亲的失踪……但是现在,她一点儿也不想提起。
风里还有沙子,吹得枕月眼眶都泛红了,她收起自己所有复杂的思绪,低声开口道:“秦珩洲,你要不要先回去换件干净的衣服?”
“今天真的好冷啊。”
许久时间过去,枕月都没有听到回答她的声音。
男人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一只手勾紧着她的腰,空气中,隐隐约约似乎能够听到低沉的抽噎声。
枕月愣住,缓缓开口确认道:“你现在该不会是……在哭吧?”
秦珩洲依旧没回答。
枕月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等面前的男人恢复平静了,她才低声开口道:“走吧,回去换衣服。”
“我陪你一起。”
*
路边已经有出租车开始营运了。
枕月随手拦停了一辆,她先坐进后排,看到司机似乎对秦珩洲身上的水感到很是不悦时,主动开口道:“抱歉啊,师傅。”
“待会儿我们多给你一些汽车的内饰清理费,还麻烦你开个热空调,不然我老公会感冒的。”
秦珩洲一坐进车内,就听到了“老公”二字。
并且还是枕月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
他唇角止不住地上扬起来。
即便出租车内空间狭小,让他连腿都没办法伸开来,也忍住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这个身上是怎么搞的嘛……外头现在又没有下雨撒。”司机师傅虽然口头上抱怨着,但还是关上窗户缝隙,打开了车里的暖气。
目的地报的是秦珩洲的私人住处。
这个节骨眼上,暂时不太好回秦家老宅。
车子避震不好,有些路段会颠簸起来。
枕月则会不小心撞到坐在她身旁的秦珩洲的左手臂。
她悄悄转头看一眼,发觉这男人的脸色好像越来越差了。
“你有没有事?”秦珩洲突然问道,嗓音沙沙的,他紧紧盯住着枕月的一侧脸颊,忍不住心疼道:“好像还有点肿……”
巴掌印肯定是已经消失不见了。
毕竟枕月自己都很在意,早上一起床就去照了镜子,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男人的殷切目光,伸出手,先缕了一下自己耳边的碎发。
然后推开了这个男人的脸,回答道:“我的脸哪里肿了?”
“秦珩洲,你那都是心理作用!”
枕月缩回自己的手臂时,不小心碰到了秦珩洲的左边胳膊,这男人立刻蹙紧了眉头,她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问道:“你的手臂怎么了?”
湿透了的衬衫下,其实能印出几分绷带的影子。
枕月满眼都写满了担忧,“怎么看着那么严重啊?”
“你难道是跟别人打架去了吗?”
秦珩洲并不说实话,笑了笑,想打马虎眼,“我没事。”
“不小心摔的。”
这种伤口,并且还在这么侧面的位置,能自己摔得出来?
枕月想说,她又不是什么三岁的小孩子了。
哪里会有这么好骗?
碍于此刻还有一位陌生的司机在,枕月朝着车窗外眺望了一下,凶巴巴地威胁道:“等一会儿到家了,我再收拾你!”
“行。”
秦珩洲笑着答应,心情愉悦。
他到底有话,暂时先哽咽在了喉咙里。
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幸福”。
别墅区,没有提前做过登记的外来车辆是开不进去的。
枕月手机丢了,所以只好让秦珩洲先付车费,一个晚上,他的手机也早就打电话打到没电,还好身上还有些现金。
全部都给了出租车司机当作是清洗费。
下车后,两人慢慢悠悠地走着,似乎谁也不着急。
枕月也有话想说,正在憋着。
屋外实在寒冷,她打算待会儿先进房子里吹会儿暖气再开口。
然而,一走到那栋前段时间还经常住的别墅时,枕月和秦珩洲都彻底愣住了。
她难以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幕。
第135章 “求婚”
阳光穿透薄雾,洒落在大地上。
枕月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房子上张贴满了白色的封条。
封条上的黑字似乎明晃晃的写着“法院查封”几个大字。
一夜之间,竟然如此突然?
秦珩洲也沉默着,眯起了双眸。
他大概清楚──这肯定是老爷子的手段之一。
想逼他回去,乖乖就范。
“我们先换个其他的地方去吧,也别这样愣着了。”枕月说道,冷得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她也没有多问。
秦珩洲倒是直接回答道:“我名下的房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都被以各种理由查封了。”
枕月迷茫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睫毛扑闪。
这男人也买了房子给她。
但都还没有装修好,住不了人。
“那不然先去我之前住的酒店套房?”枕月提议。
正好秦珩洲先前也在那里留宿过,还有他的衣服在柜子里。
男人没拒绝,点头说:“好。”
一直以来,秦珩洲订的酒店都是五星级最好的。
如果不是前台服务员看到枕月,通知她房间离到期还剩下两天,需要续费时,她都不知道自己住的这个套房,一个月需要六位数!
这也太昂贵了一点?
“那就先再续一个月吧。”秦珩洲垂敛着自己的眼眸,找出他的卡。
前台工作人员颇有礼貌,双手接过卡后,在机器上连续刷了好几次,她知道眼前的这对男女非富即贵,所以当读卡机一直显示刷不出钱时,主动说道:“可能是机器坏了。”
“请二位稍等,我去叫我们主管过来看一下。”
秦珩洲心下已经了然。
老爷子做事情向来很绝,都查封了他能住的房子,卡里的金额又怎么不会冻掉呢?
纵使那每一分钱,都是他靠自己赚来的。
眼下也不知道公司里有没有出什么岔子。
“谢谢了,我们暂时先不续费了吧。”枕月径直开口道,如果她没有把手机弄掉,兴许现在还可以交个房费,贵虽然贵了点,但是她卡里抛开母亲的住院费和医疗费。
也是攒下一些了。
不过,特殊时期,绝对不能这么“铺张浪费”!
套房一插上卡,所有光源都亮了。
枕月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开房间里的暖气,然后给秦珩洲拿了干净的浴巾,让他先去洗个热水澡。
还好这儿有保洁人员定时来做打扫。
不至于家具表面都沾染上一层灰。
浴室里已经响起了水声。
枕月也没闲着,扯了扯桌子上的电话线,有些委婉羞涩地说道:“麻烦给我送一条男士的内裤到房间里来……嗯对,要你说的那个牌子就好。”
“尺码啊……尺码的话应该是……”
枕月一纠结,又开始下意识地咬起了自己的指甲。
她的话停顿许久,还反问起了对方:“你知道要怎么选吗?不然就中间一点的尺寸……L码怎么样?”
真的是一丁点儿经验都没有。
否则枕月的脸颊现在也不会红得像是在燃烧。
话音刚落,她的身后就袭来一阵清爽的沐浴露味。
紧接着,一个湿热的怀抱从后面将她紧紧抱住,似乎还带着白色雾气,吸附在了明亮而宽敞的玻璃窗上。
秦珩洲嗓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意外的磁性,他一开口说话时,就带着风,吹得枕月脸颊旁边的几根碎发挠起皮肤。
很痒很痒。
他问:“尺码是不是说小了?”
“我还以为你会很清楚我的尺、寸。”
不知为何,枕月心跳得厉害,口齿不清地给电话里还在等待的服务员重新报了一条内裤尺码后,她就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暖气温度好像也调得太高了。
现在浑身上下都热得厉害。
“我去喝口水。”枕月把手当作是扇子,给自己胀得通红的脸不停地扇着风。
身后,秦珩洲懒洋洋地笑了一声。
也不再逗这小姑娘。
他拿起吹风机,吹起了自己的湿发。
期间,枕月“咕嘟咕嘟”灌完小半瓶子的矿泉水后,走过去,问秦珩洲要了他的手机。
然后开始看房子。
不管怎样,住肯定还是需要一个地方住的。
耳边都是吹风机工作时“嗡嗡翁”的响声,枕月把自己的长发全部都扎了起来,拿过放在茶几上的纸和笔,认认真真地比对着附近的房子和租金费用。
以秦珩洲卡里都已经划不出钱的这件事情来看。
──现在的形势非常严峻!
这间酒店本身就建造在中心地段,所以附近挂在网上出租的房子,价格其实也都不菲。
枕月越看,眉头就拧得越紧。
她是真的不清楚这种情况有可能会持续多久,一方面要先留住母亲的医疗费用,另一方面,她开始打算派人大规模地去找她父亲的下落,也需要花钱。
所以,不省不行。
未来还有个宝宝要管呢……
看到后面,枕月眼睛都酸了,忍不住小声地吐槽道:“这人有病吧,一个月租金快要小一百万,他是打算直接让租客来帮他还房子的贷款吗……”
一说完,吹风机的声音也停了。
枕月正在看的手机忽然被抽走。
她皱紧着脸上五官,看着面前对她笑容浅淡的男人,不满地控诉道:“秦珩洲,你干什么呀?不要打扰我认真做事情!”
对于这男人的住处为什么被查封,以及信用卡都被冻结的事情,枕月是一点儿也没有问。
毕竟她也理解,生意有起有落,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家不也是本来好好的,结果说破产,就破产了吗?
重要的是,遇到难关就要度过。
可眼下,枕月阻止不了自己的脑子去胡思乱想着。
哥哥说──就是这个男人害得她“家破人亡”。
这是真的吗?
枕月默默攥紧了自己的掌心。
秦珩洲心情愉悦,尤其是看着面前什么都不问,乖到不行的小姑娘,眼里都溺出了一丝疼爱的感觉。
他好像很清醒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事。
秦珩洲将手里的手机丢到了一旁,笔直地,单膝跪了下来,他拉着枕月的一只手,目光真挚,像是求婚一样。
“枕月,我们办一场婚礼吧?”
昨天一天以来,所有人都觉得他没有资格替枕月出气,甚至不能以“丈夫”的身份,跟她见面。
破局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大办婚礼,宴请所有反对的人来当这场婚礼的宾客。
他要声势浩荡地昭告天下。
秦珩洲很期待着枕月的回答。
毕竟,这也是她先前所想。
枕月抿了抿唇,神色间似乎有几分犹豫,不过,拒绝时,她声音都变得有力量了一些,颇为果断:“我不要。”
“秦珩洲,我不要跟你办婚礼。”
第135章 霸道
套房内,两人无声沉默着。
空调扇叶停顿许久后,又突然开始运行,外机的震动声似乎传进了屋内,“滋滋滋──”的声响,惹得人心烦意乱的。
秦珩洲还单膝跪在地板上,身型轮廓凌厉而分明。
他好像一点儿都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地板上难道不凉吗?你赶紧站起来。”枕月蹙了蹙眉,催促道,试图自己用力,将这个男人从地上拽起来,“你就少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办婚礼?
──这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然而,任凭她如何使力,地上的男人始终巍然不动。
秦珩洲眼睫压下,阳光从窗外侧着照耀进来,他微微拉起的脖颈线条流畅而自然,喉结凸出着,上下滚动。
“为什么?”他嗓音嘶哑地问。
“之前不是你很想办婚礼的吗?”
秦珩洲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件事情上被拒绝。
枕月只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眼前的男人,目光跟紧着她的一举一动。
秦珩洲忽然偏过些了头,下颌线锋利,他的目光强势而直白,压低嗓音反问道:“枕月,是因为我现在没钱了么?”
不仅名下的房地产都没了,信用卡也刷不出来。
枕月一愣,随即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在这个男人的心里,竟然是这么想她的吗?
比起解释更多的东西,枕月干脆点点头,顺水推舟地承认了,“对的,因为你没钱了。”
“所以你凭什么要让我跟着你一起吃苦?”
秦珩洲的神色似乎瞬间失落了下来。
睫毛也在脸上投射下了两片阴影。
他的心脏揪紧似的,疼痛难忍,眸子里的漆黑愈发深沉,看得枕月都有些心惊胆战了。
枕月正想开口说话。
这男人直接说道:“枕月,我就是去卖血,也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到半点苦。”
他的发誓,甚至有力到不需要任何的保证。
枕月轻轻嗤笑了一声,回答道:“血算什么?”
“人身上最值钱的器官难道不是肾脏、肝脏那些吗?”
这是──直接要了这男人的命。
秦珩洲敛起眼眸,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我只是开玩笑的而已!”枕月连忙制止了这男人脑海中的危险想法,想要站起身去拿刚才还没喝完的矿泉水喝。
她刚动,手腕就被单膝跪在地上的男人抓住。
枕月深吸了一口气,劝慰着:“生意上有失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秦珩洲,我理解你,更不会有什么立场来指责你。”
蓦地,枕月话锋一转,连声音都冷起来了,“你知道我父亲为什么会失败吗?”
“他的公司又怎么会破产的?”
问完了以后,枕月就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观察着面前男人的神色,不想错过任何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她咬紧着自己的下嘴唇。
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害怕会发现什么。
“不是说被人下了套,有份合同涉嫌欺诈罪么?”
秦珩洲低声回答着,神色并无任何异常。
枕月扯了扯唇角,彷佛松了口气一样,“是吗……我也不太懂这些。”
她的手上还搭着这个男人的手掌。
大概是看透了她心中的一些不安。
秦珩洲再次低下头,在枕月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吻,他哑着嗓子承诺:“月月,你放心。”
“我跟你保证,只要你父亲还活着,我就一定会帮你找到他。”
现在聊这些,好像都是空话。
枕月抽出了自己的手,起身在落地窗前走来走去的,一副很忙碌的样子,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考道:“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考虑如何赚钱。”
虽然她手里正接着一个秦嘉浔的设计稿,但这要完成起来,根本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总不能,她去借钱吧?
一定又会被问东问西,麻烦死了。
“秦珩洲,不然我去直播吧?”枕月突然眼睛都一亮,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很好。
她今天身上穿的正好是一件宽松的露肩线衫,随便一动,那宽大的领口都会从她的脖子上滑落,露出白皙光滑的肩膀。
再加上随意扎上去的头发,已经有几缕青丝落了下来,天生营造出了一股淡淡的慵懒感。
莫名就是美到令人移不开眼。
秦珩洲起身时,不小心踩到了掉在地上的遥控器,后面的窗帘自动拉了起来,室内缓缓变得昏暗,最后只有中间一道光破开着空气里的浮沉。
“我长得也不丑,应该能有那种人傻钱多的大老板给我刷礼……”
枕月还没有把话给说完,秦珩洲就又从后面抱住了她,鼻音很重地说道:“不准。”
“你只能给我一个人看。”
口吻霸道的,充斥满了占有欲。
枕月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额头恰好蹭到了这男人的下巴,她微微向后仰了些,歪过头,看着他问道:“凭什么你说不准就不准呀?”
“你难道是家里的老大吗?”
秦珩洲只是笑,眼底也牵出了几分上扬的弧度。
见他一直都不开口回答,好像默认了的意思,枕月当即就佯装不悦地鼓起了腮帮子,还伸出手,轻轻地在这男人的腰上拧了一下。
她撒着娇,一说话,尾音都翘起来了,“那我也不准你说不准。”
“我才是家里的老大。”
秦珩洲自然是惯着的。
不过,当他手臂一放下来,不知道不小心碰到了哪里,疼得倒吸了一冷气。
枕月才想起来,她还没有问清楚这男人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她把秦珩洲给拉到了台灯下,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解开着他手臂上缠紧的绷带,因为湿了水,必须要换才行。
秦珩洲知道瞒不住了。
在左手臂上的伤口露出来前,主动交待道:“是昨天晚上在穆家的时候……”
光是听到了“穆家”二字,枕月的眼睛就瞪起来了。
“别激动。”秦珩洲连忙反过来安慰,继续低声解释道:“这是我自己去厨房拿刀割的。”
“我跟他们说,这个伤口是我对我妻子忠心的证明,他们就吓到一句话都不敢再跟我争了。”
原本缠紧的白色绷带掉落在了地上。
枕月很清楚得看到了伤口的形状──两侧皮肉都已经翻绽出来了,伤口很深,有可能是因为沾了水的原因,还有些泛白。
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表情去面对才好。
一抬头,面前的男人却笑得春风得意。
他明明受了伤,却像是个打了胜仗的大将、军。
枕月眼眶不自觉地就红了起来,她嗓音颤抖着问道:“秦珩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很想要听到“那个”答案。
第135章 先弄死
枕月目光如炬,期盼着接下来能够听到的答案。
她的视线渐渐从秦珩洲的手臂伤口上,移到了他的脸上,认真说道:“你知道的吧?”
“不管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因为──这道伤疤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所以,她真的拜托了……答案一定要是她想要听到的。
关乎于那一个字就好。
秦珩洲敛起着神色,好半晌后,他才抬起眼,唇角微扯:“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呢?”
“枕月,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那些人欺负你,也就是等同于在欺负我。”
仅仅只是因为这种“面子”理由吗?
他要尊严都要到可以割自己一刀了?
枕月用舌尖轻轻抵住了自己的后槽牙,一瞬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评判才好了。
“好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面前坐在床边的男人伸出手,搂过了她的腰。
秦珩洲侧过脸,将左边耳朵贴在了枕月的肚子上,他好像还是自从知道这里面有了他的孩子以后,第一次做这么“肉麻”的动作。
他唇角止不住上扬着,低声问道:“我们的宝宝还好吗?”
枕月直接就推开了这个抱住她的男人。
打破温馨一幕。
她撅着嘴,不乐意地回答道:“好着呢。”
“你就知道关心宝宝。”
套房内是配备很齐全的急救药箱的。
里面有消毒酒精,也有崭新未拆封的包扎绷带。
枕月找了一会儿剪刀,然后拿着几样东西又走到床边,她垂下了脑袋,先用干净的棉签蘸取了一点酒精,又瓮声瓮气地命令道:“秦珩洲,你给我坐好了。”
“然后把你的左手臂伸给我。”
男人乖乖照做,不敢违背。
等他一伸出手,枕月就拿着刚才的棉签,直接涂到了这个男人碰了水的伤口上。
她已经尽量放温柔自己的动作。
但是秦珩洲还是皱紧着眉头,“嘶”了一声。
大概是真的很痛。
枕月立刻鼓起嘴,轻轻朝着他的伤口吹气,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来减轻一些这男人的痛感。
“呼──呼──”
她鼓起着腮帮子,吹得很认真,卷翘起来的睫毛不停在半空中扑闪,皮肤白皙,近乎吹弹可破,就像是鲜牛奶一样。
秦珩洲看在眼里,已经一点都察觉不到左手臂上伤口的痛感了,他撩了撩眼皮子,漫不经心地评价:“小没良心的。”
竟然说他只关心宝宝?
紧接着,枕月的肚子上就搭上了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掌。
秦珩洲垂着眼,看着她尚且还是平平坦坦着的肚子,低声解释道:“只有宝宝健康了,孕妇才能健康。”
“枕月,一切的前提都是你。”
他只想让这小姑娘尽可能的少吃一些苦头。
无论整个孕期,还是生产时,孩子都安分一些。
她也能舒服一点。
说着说着,秦珩洲的嗓音就开始哑了起来。
床头柜上的台灯,晕染散发出一圈又一圈昏黄的光芒,洒落在空气的间隙里,颇为宁静。
秦珩洲低下了头,一半的轮廓被阴影隐匿。
他沉下声音说道:“对不起。”
“真的没想让你这么快就当上妈妈的。”
女性的孕育,神圣而伟大。
但同时,也伴随着很多“折磨”。
每一位母亲都值得尊重,值得钦佩。
枕月给那伤口消完毒,正在一圈一圈,仔仔细细地缠着绷带。
听了秦珩洲的话,她似乎无动于衷。
等绷带缠绕完,开始系起来时,枕月才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回答道:“哦,没关系。”
“那你剁了吧。”
秦珩洲:?
他下意识地就反问:“我要剁了什么?”
答案明明已经,不言而喻。
枕月开始笑了起来,系完手上的结,还用食指向下拉了一下自己的下眼皮,朝着坐在床上的这个男人扮了个鬼脸。
她开始整理起药箱,准备放回原位。
秦珩洲一低眼,才发现他的伤口上多出来了一个白色的蝴蝶结。
很美,也很灵动。
弄得他的心都是痒痒的。
枕月放好了药箱,就走进了卫生间里,她以前的那些护肤品、化妆品还都在,并且都没用完,便开始对着镜子捯饬了起来。
不忘从墙壁后面露出个脑袋,对着还坐在床边的男人喊道:“秦珩洲,一会儿要是没事,咱们去楼下逛逛吧?”
“过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有个新开的商场。”
那一楼入口处,开了一家巨大无比的母婴用品店。
她想先给自己买个安抚娃娃。
秦珩洲答应了,恰好手机铃声响起。
是助理打来汇报公司的情况,他说:“秦总,现在上上下下,都不容乐观。”
秦珩洲站起身,走到了角落里。
手机似乎信号不好,通话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您抢走的那个穆家项目,踩了坑,现在有三方势力告您非法竞拍。”
付款,如果想得到地,还需要缴纳一笔天价的罚款,然后就是走不完的手续流程,约等于拿不到那块地。
不付款,地会被没收,并且有可能背上官司,坐牢几年,得不偿失。
现在真的是进退两难。
秦珩洲“嗯”了一声,语气寡淡:“我知道了,你先通知所有员工休假吧。”
助理回了一句“好的”。
他犹豫着,还想说些什么。
蓦地,枕月又从卫生间里探出脑袋,眼线才只画到一半,她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小猫!”
“秦珩洲,我们都忘记去接小猫了!”
──既然想到了,就必须现在立刻马上去才行。
*
项芸婧一夜没有睡好。
她已经得知了,昨天晚上老爷子要把秦家继承人的身份给秦珩洲的这件事情。
这到底凭什么?
明明她的丈夫也为这个家族尽心竭力,甚至他们的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也可以慢慢学起经营管理的事情啊。
老头子就知道偏心小的。
说不定心里还爱着那个来自乡野,早就死了的女的呢!
项芸婧将长长的指甲都掐入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等早餐时,那只被遗忘在客厅箱子里的猫“喵”了一小声,因为周围温度暖洋洋的,虽然饿着肚子,但是它也睡了很好很好的一觉。
所以细微柔弱的叫声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希望有只手掌可以摸摸它的脑袋。
“那野猫吵死了,身上还都是病菌!”项芸婧忽然没由来地发了大火,目光凌厉,命令一旁的佣人道:“去给我把那猫丢出去。”
──“先弄死了,再丢!”
第137章 会是个好爸爸
蜷缩在箱子角落里的米黄色小猫瑟瑟发抖,它好像听懂了人话似的,眼眸湿润润一片,宛若正在默默地哭泣。
连丝儿声音都不敢再发出来。
站在餐桌旁的佣人年纪稍大,胖胖的,看着很和蔼,她听到项芸婧说要把猫给弄死时,背后冷汗都冒出来了。
她心软道:“夫人,这猫晚上一声没叫呀,您是不是听错了?我住在一楼,真的没有听到它发出真较一丁点儿的声音来,乖得不得了。”
虽说只是个小畜生,但到底也是条被救回来的鲜活生命,丢就丢了,也没必要还去弄死吧?
更何况──项夫人信佛。
那更要善待生灵了,不是吗?
“而且这小猫还是枕小姐带回来的,您要是擅自作了主,是不是不太好……”佣人纯粹是出于好心,才如此谨慎地提醒道。
谁料,偏偏就是这样一句话惹恼刺痛了项芸婧。
项芸婧用手掌猛地在桌子上愤力一拍,咄咄逼人地质问道:“我说的话,现在难道还不如一个小丫头片子了么?”
“你们这群瞎了眼睛的狗东西,就算是想讨好新主人,也用不着这么卖力地摇尾巴吧?可别忘了,她枕月还没正式嫁进秦家来呢!”
秦珩洲也是,还没正式得到秦家继承人的位置。
她在这个家里卑躬屈膝了大半辈子,可不是为了等来这样的“结局”。
不行,她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下去了!
项芸婧翻了个白眼,身上满是戾气,“我说这只贱猫叫了,它就是叫了!”
她不容任何人反抗地命令道:“要么你给我弄死它,丢出去;要么我把你弄死,你给我横着滚出我秦家的大门。”
不说这些赤裸裸威胁着的话语了。
佣人光是看着项芸婧此刻脸上嗜血般毒辣的神情,身体内的心脏就快要被吓到骤停,她走到猫的前面,颤颤巍巍地抱起箱子。
先带到了后院去。
小猫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今天难逃一死的命运,爪子拼命在光滑的箱子表面上抓着,它开始不停地“喵喵喵”大叫。
想让主人来救自己。
*
枕月想起“秦始皇”还在秦家时,真的是片刻钟都等不了了,她用眼线笔快速地在自己的眼尾上勾挑了一下,便转过身走出了卫生间。
“秦珩洲,我们快一点收拾一下,去接它吧,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它喂吃的……”
枕月一边说,一边低着头走路,很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秦珩洲的身前,甚至还想要坐到这男人的腿上。
直到她看见秦珩洲的手里还拿着手机,才一愣,用口型无声地询问道:“你是在打电话吗?”
秦珩洲已经将通话掐断,抬起头,笑着看她,顺势又伸出手,将枕月拉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回答道:“没打。”
“都听你的,去把小猫接到身边养。”
枕月点了点头,自然是满意男人的这个回答的。
她靠到了秦珩洲的怀里,顺便也抬起手,勾住着这男人的脖子,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但是我们接了它以后,应该放在哪里养呀?”
难不成继续租这间酒店套房吗?也不知道这里允许不允许携带小动物一起入住……
现在开始找房子的话,好像也来不及了。
真是头大。
“没事,不用担心这些。”秦珩洲低声回答道。
他的一只手突然开始不老实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枕月上衣的下摆,缓缓用指腹打着转,声音开始莫名沙哑起来:“我有个朋友。”
“可以让他先借给我们一套房子。”
枕月嘤咛了一声“好”,脸颊有些泛红。
台灯光芒,浮浮沉沉。
一室旖旎倾泻在了床边。
*
酒店旁边是开了一间新的大商场,异常热闹。
枕月一心急着先去秦家接猫,便没想进去逛,结果她发现那家母婴店的对面就是一家很大的宠物用品店,瞬间来了兴致。
“要不我们先进去看看,顺便吃个午饭?”秦珩洲大概看出了她的内心想法,主动提议道。
他还宽慰道:“小猫有家里的佣人会照顾。”
“它不会饿着肚子的。”
枕月立刻开心了起来,点头回答道:“那好吧!”
她午饭吃得不多,秦珩洲还专门给她买了袋牛奶,要她一边喝,一边去逛宠物店。
枕月只好把那袋牛奶叼在了嘴里,一进店就直奔幼猫用品区,有盒猫条恰好是在“秦始皇”的适龄阶段,她拿在了手中,认真看着后面的成分表。
旁边有服务员看到这一幕后,便走了过来。
枕月正好问道:“这种猫条如果吃多了,会造成什么危害吗?”
“宠物医生说我们家的小猫好像会很容易得心脏方面的疾病,这个猫条的成分不会存在很多有害的添加剂吧?”
服务员一一解释,到最后,忍不住看了眼面前这对极为般配的男女,笑着说道:“你们看着好会照顾猫咪呀,就像是在给一个宝宝挑选奶粉一样,处处都很精细呢。”
枕月愣了愣,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问的太多了。
身旁,秦珩洲接过她已经喝完了的空牛奶袋子,一只手轻轻地揽在了她的肩膀上,笑着回答:“毕竟是我们的第一个女儿。”
“应该精细些。”
最后,他拿着枕月挑选好的一篮筐猫咪用品去结账了。
看着这个男人走向收银台的背影。
枕月眸光不自觉地柔和了起来,她将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心想着,宝宝大概会有个很好很好的爸爸。
──所以,应该是幸福的吧?
枕月上车后,情绪仍然很高昂。
她晃着自己的手,说话就像是只小猫似的,“好开心,好开心,马上能看到小猫咪了!”
“咪咪!咪咪!”
秦珩洲开着车,时不时地瞥一眼副驾驶上一脸迫不及待的小姑娘。
无奈之中带着几分宠溺。
早知道她这么容易就能满足,应该早点给她买只猫的。
宽敞的柏油路上,车速始终都开得很均匀。
在经过一个路口时,枕月忽然被秦珩洲的手摁住,她整个人都贴到了座椅上,无法动弹。
“怎……怎么了啊?”枕月紧张无比地问道。
身旁的男人神色镇定,又看了一眼右后视镜后,低声对她说道:“枕月,你乖乖坐好了。”
“我们现在正在被人跟踪。”
第138章 一意孤行
右后视镜里,有一辆白色的越野车,始终紧紧跟随着,那车头忽远又忽近,不太能看得清楚挡风玻璃后面坐着的人是谁。
枕月紧张到身子都有些颤抖了。
毕竟那两次人为的车祸,都已经给她撞出了心理阴影。
她转头好几次,确认着秦珩洲身上的安全带也系紧了。
然后又开始下意识地咬起了自己的指甲。
“多大的人了,还啃指甲?”秦珩洲笑着问,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他拿下了枕月放到嘴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沉下嗓音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
蓦地,车子向没有其他车辆的右边打方向,拐进了一条看上去很空旷的侧路上。
在后方,那辆白色的越野车也果不其然地跟了上来。
枕月攥紧着自己的掌心,指甲都已经深深地掐入进了皮肤里。
前方不远处,立着一个很大的警示牌。
【前方路段正在施工,请绕道通行。】
那旁边摆满了红白色相间的锥形桶,车子是绝对开不进去的。
“这下该怎么办?”枕月本就不安的心,立刻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没想到的是,秦珩洲竟然直接沿着那警示牌,一百八十度地漂移了一下车尾,激起地面上无数尘埃与泥土。
男人下颌线绷紧,神情严肃。
枕月再次抬头时──他们直接对准了身后越野车的车头!
“秦珩洲,你做什么呀,疯啦?”枕月不可置信地喊道。
这是……主动往“敌人”的面前凑吗?
驾驶位上的男人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冷漠地掰了一下远光灯,两束白色强光直直射向了对面车辆,逼得那个车内的人都只能够眯起眼睛。
等了大概有半分钟的时间。
不见对面有人下车。
秦珩洲心里有了清楚的判断,才关掉自己汽车的远光。
他压低着嗓音,微微沙哑:“我过去看看,你在车里待好,别下来。”
“去看什么呀?”枕月直接拽住了这个男人的手臂,不想让他下车,她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趁现在赶紧离开不就好了?”
不然万一受伤了,该怎么办呢?
面前的男人唇角牵出了一丝笑意,他像是在教育人似的,嗓音坚定地告诉她,“枕月,我们要勇敢面对。”
不管怎样,逃避都是懦夫的选择。
而且,一直不把后面的那个人给揪出来的话。
她就一直会害怕,一直胆战心惊。
“我把我的手机给你,如果你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立刻报警,嗯?”秦珩洲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放到枕月的怀里。
随后,他并没有等太久,直接开门下去。
驾驶位的车门关上以后,整辆车直接落了锁。
枕月抿紧着嘴唇,尝试去掰了一下车门把手,却毫无反应。
她一抬头,看到了秦珩洲离开的背影。
在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车钥匙!
白色越野车内。
司机看着缓缓走近的男人,捏了一把冷汗,他结结巴巴地问道:“现在……现在该怎么办啊?”
管家没慌,直接开门下车了。
他看着面前高出他自己很多很多的男人,恭敬地点了点头,主动开口道:“擅自跟踪您,是我自己的主意。”
“还请三少爷您,不要太过生气。”
枕月看到那从车上下来,陌生老人的脸时,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难道她以前曾经在哪里看见过?
她看不见也听不清楚聊天内容。
忽然,秦珩洲转过了身。
竟然还有心思对她笑一笑。
不过,枕月确实被安慰到了不少,连心跳都没有那么快了。
“三少爷,您就听老爷的话,回去吧!”管家苦口婆心地劝着,身上衣服穿得不多,这突然下了车,被冷风一吹,鼻子都冻得通红了。
秦珩洲表情很淡,又确认了一遍:“跟着我,是你自己的主意?”
管家点头。
下一秒,秦珩洲便眯起了眼,嗓音淡漠到了极致,“那你逾矩了。”
他一句话,简短的五个字,令周遭温度都直接降至了零下。
纵使管家心里有再多的话,想要苦口婆心地劝,现在都被噎在了嗓子里,无法发出声音。
最后,他只能够闭着眼,一股脑地开口说:“不管如何,老爷子现在最看好的孩子就是您,您难道真的甘心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秦家继承人这么大的位置吗?”
“还有,老爷子的身体,最近其实很不好……”
秦珩洲仍然不为所动。
他的一只手慵懒地插在了口袋里,即便身体是背对着的,好像也能够感受到车内的炙热目光。
唇角又忍不住地有上扬起来的弧度。
他低声回答道:“我妻子也经不住吓。”
“再有一次,我不会轻易放过。”
说完以后,秦珩洲转身就走。
管家似乎也气着了,不再顾着彼此间的身份,喊道:“您这样一意孤行,日后一定会吃亏,一定会后悔的!”
枕月坐在车里,看到秦珩洲向自己走来时,才松了一口气。
那后面的老人好像又张开嘴,喊了些什么。
枕月拧紧着眉头,一点儿也听不清。
但是,秦珩洲走到车边,却停下了。
他回过了头。
枕月很清楚地听见这男人开口回答,一字一顿地说:“谁说我是一意孤行?”
──“我还有我的妻子、孩子。”
日后,他们是一家三口。
枕月感觉有道无名的火,热烈地从她的脊柱向上蔓延燃烧着,她整个人都很躁热。
尤其是在听到秦珩洲的话以后。
这男人上车,外面的冷空气随之强势灌入进车内,倒是浇灭了她内心深处的一点火苗。
枕月好奇问道:“那个老头儿是谁呀?他刚才干嘛要开车跟着我们?”
她其实依然觉得对方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曾经有在哪里见到过。
“老爷子身边的私人管家,几十年了。”秦珩洲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不过你应该没有见过。”
“他现在不常去老宅。”
枕月慢慢吞吞地“噢”了一声。
她把脑袋靠在了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致。
兴许只是她太过敏感了吧!
这一路上,再回秦家的老宅,倒是畅通无阻了。
枕月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抱那只小猫。
然而,一下车,她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秦珩洲一绕到副驾驶位置的车门旁,就看到了枕月扶着车,正在弯腰干呕着。
她神情表现得异常痛苦。
第139章 接猫
“呕!”
枕月再次忍不住地干呕,她抬起手,轻轻拍打着自己发闷的胸口,鼻息间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令她十分难受。
她一只手扶着车,弯下腰后,都有些直不起来了。
“还好吗?”秦珩洲问道,满眼都是心疼的感觉,他回过头看了看大门紧闭的屋内,问道:“我先进去给你倒杯温水出来,好不好?”
他其实还是第一次看到枕月有这种怀孕后的难受反应。
恨不得一切不适的症状,都可以由他来代替。
枕月缓了缓,尽量用嘴在小口呼吸着,她回答道:“没事,我已经好了。”
“就是……秦珩洲,你难道没有闻到空气里的腥臭味吗?”
刚才一下车,她真的觉得味道特别重。
“腥味?还好吧,可能是厨房里在处理鱼、海鲜这类东西。”秦珩洲解释道,一只手揽过了枕月的腰,他嗓音低沉:“你是不是怀孕以后。”
“敏感了很多?”
也不知道这方面能不能“治疗”。
晚点他得问问医生,再亲自查些资料,把功课给做足做对了。
“有可能吧……”
枕月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进开了暖气的屋内,那股腥味感明显减弱了很多。
正在清扫玄关处的佣人看到枕月和秦珩洲二人后,神色一晃,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眼,发现项夫人不在,只好结结巴巴地说道:“三少爷,三太太,是您……您二位回来了啊。”
“你们吃午餐了吗?厨房里今日有……”
佣人正想报菜单,并且借这个借口去厨房里热菜,但是秦珩洲却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不用了,我们吃过了。”
枕月走到了之前把猫放下的客厅里,她嘴里还高兴地喊着:“咪咪,咪咪,小皇咪咪。”
“快出来呀,爸爸妈妈来接你了!”
秦珩洲瞥过眼,看着枕月故意藏在背后的一根猫条,忍不住上扬起了眼尾,他低声说道:“我们现在是过来接猫走的。”
言下之意,并不需要这佣人帮忙做什么。
然而,枕月在宽敞的客厅里走了一圈之后,并没有发现猫咪,甚至连那个装着猫的箱子,也完全看不见影子了。
见她是空着双手走出来的,秦珩洲便开口问道:“猫呢?”
佣人很快低下头,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在……在后院里,今天太阳好……所以就拿出去给它晒晒太阳了。”
她见枕月拔腿就想往后院走,连忙制止道:“三太太,您稍等,我去把猫给你抱出来吧。”
“今天后院早上刚洒完水,有些鹅卵石上很滑,您现在怀着孕呢,可别走上去摔了一跤,就大事不好了。”
没想到这佣人竟然考虑地这么周到。
枕月便点了点头,“好的,谢谢,那就麻烦您了。”
佣人没再说什么,埋着脑袋,灰溜溜地走进了后院里,看着还坐在一张矮小板凳上的女人,忍不住说道:“三少爷和他太太现在来要猫了,这下是真的完啦!”
她不停地来回踱步着,颇为苦恼:“难不成我现在帮你去找一只长得差不多的野猫回来充数吗?”
板凳上坐着的,正是早上那个胖胖的佣人。
她看上去无精打采,脸颊通红通红,像是正发着高烧的样子。
有人跟她说话,她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哎呀,真是没招。”另一个佣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她一抬起头,看见了一个挂在树上的东西,当即吓到倒吸了一口凉气。
心里只闪过“作孽啊”三个字。
枕月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是真心期待要见到那只小猫,她甚至都有些彷徨了,眨着眼睛,不安问道:“秦珩洲,你说小猫还会记得我吗?”
她真应该再早一点想起来的。
“怎么会不记得?”坐在一旁的男人撩了撩眼皮子,懒洋洋地开口道:“你可是它的救命恩人。”
“你也是的呀!”
枕月毫不犹豫地回答着,还用手指了指面前的男人,“善良的男人知不知道?在我心里,你比宋仲基还要帅呢。”
她话题的跳跃速度很快,下一秒,又很好奇地问道:“话说回来,你的那个朋友要借给我们怎样的房子住呀?”
秦珩洲头也不抬地回答道:“独栋别墅。”
他手里的手机才刚刚加载出刚才的搜索内容:【宋仲基长什么样?】
很显然,枕月却已经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
她张大着嘴巴,颇为惊讶地“哇”了一声。
然后感慨道:“你竟然还有这么好的朋友啊。”
秦珩洲噎了噎,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他一抬起眼,看见枕月斜歪着嘴,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心中当即明了。
语气也跟着无奈了起来,“小姑娘。”
“你刚才那是什么语气啊?”
在她的心里,难道他就是个人品那么差的人?
连个在危难时刻能帮上忙的朋友都不配拥有吗……
枕月“嘿嘿”笑了一声。
事实上,她现在已经有些在沙发上坐不住了,双脚也开始在地面上踮了起来。
虽然这栋老宅是很大,但又不是什么皇宫,从客厅走到后院,再走回来,需要那么久的时间吗?
“刚才是说小猫在后院里晒太阳吗?”枕月问道。
秦珩洲轻而易举地就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起身以后,朝着她伸出一只手,笑着说道:“走。”
“我们也去后院里看看。”
枕月很自然地就牵了上去。
她纯粹是担心鹅卵石太滑,自己会不小心摔倒了。
“对了,秦珩洲,刚才忘记了,我们还得给小猫买一个暖乎乎的猫窝,总不能让它一直睡在箱子里吧,太冷了!”枕月转过身说道。
后院里的光已经逆到了她的身上。
忽然间,又是一阵浓烈的血腥臭味。
枕月皱紧着眉头,转过了身,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棵绿树上,吊着跟白色麻绳,那绳子上绑着的是──一只很小的猫!
猫身上的皮好像被剥了,露出着一片鲜血淋漓的红肉。
枕月再想仔细看时,眼睛上忽然覆盖上了一只微凉的手掌。
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漆黑一片。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些什么,整个人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秦珩洲嗓音嘶哑,“别看。”
在枕月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双眼流露出凌厉的锋芒。
第140章 求你原谅我
枕月现在就算是闭上了眼睛,也依然能够想到刚才那恐怖血腥的一幕。
她纤弱的肩膀微微耸动着,嗓音干涩在喉咙口,艰难发声:“秦珩洲,树上吊着的是小猫吗……是我们捡到的那只小猫吗?”
许久时间过去,也没有回答她的声音。
是秦珩洲不敢回答。
枕月心底也算明了,清楚了答案,泪水从眼角淌落下来。
她抬起手,轻轻握住了男人挡在她眼前的手掌,很努力地想要压制自己心里的情绪,却还是止不住颤栗着:“你把手放下来吧。”
“我要看……我要看小猫一眼。”
秦珩洲纠结片刻,到底还是听话照做了。
他放下手,转头看着枕月,眼眸中的狠戾已经悉数被一抹浓重的担忧所取代。
不敢出声,怕惊扰了什么。
枕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即使她已经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准备,但是当真的看清眼前的画面后,直接吓到后退一步,要不是秦珩洲在后面扶了她一下。
恐怕就要摔倒了。
小猫闭着眼睛,神情痛苦,想必死前一定饱受折磨,它本来就因为流浪而瘦,那套住它脖子的圈口似乎就一根手指上粗细。
猫皮被剥了以后,更是连突出的骨头都清晰可见。
“为什么啊?”枕月绝望地问着,双腿发软,整个人不停地往地上滑着,她转过身,把脸埋进秦珩洲的怀里,“我们不就一天没有来吗……”
“小猫怎么会变得这么可怜?”
一旁,始终低着头的佣人也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她解释道:“是项夫人觉得猫叫声太吵了……”
“她命令……命令阿芳姐把猫丢掉,前提还要把猫先弄死,把猫皮剥下来给她做个戒指绒盒。”
阿芳姐便是那位胖胖的佣人,还为猫咪说过话,不过惨遭项芸婧的痛骂。
她此刻还蹲坐在一张矮板凳上,像是魂儿都被人抽走了似的。
“阿芳姐也很可怜的……”佣人为她解释道:“她的女儿今年刚查出胰腺癌,需要大笔的手术费,所以为了保住在这个家里的工作。”
“她不得不听主子的话啊!对猫下手了以后,到现在都还在发着高烧不退呢……”
枕月已经哭得不行了,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
她抽噎着,听到别人在发高烧,还是从男人的胸膛里抬起头,哑着声音说:“送她……先送她去医院。”
眼前的小姑娘眼圈通红,哭到连鼻尖上都挂上了一滴泪珠子,她自己明明都已经伤心欲绝了,却还在关心着别人。
秦珩洲看得自己的心脏都揪紧起来。
一开口,嗓音同样嘶哑:“那个女人现在在家么?”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话语里已经不剩下半点的尊重。
佣人战战兢兢地回答:“在的,在楼上。”
秦珩洲的眼里一瞬间涌满了杀气,他对猫的死状感到愤怒,但更多的是心疼枕月哭成现在这副模样。
转过身,就要上楼去找项芸婧。
他也保不准自己会冲动到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但总归──新仇旧恨一起算。
“不要去。”枕月还算冷静,伸出手,拉住了面前男人的袖子,“先把……先把小猫从树上拿下来,埋了吧。”
她不想秦珩洲再出什么事。
不过,小猫的惨死,她也不会视而不见!
“好。”
秦珩洲应下,眼皮也耷拉了起来,“我去拿铲子过来。”
他行动很快,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仓库内。
枕月目光垂落着,都不敢再看那棵树的方向。
蓦地,胖胖的佣人从矮板凳上站了起来,她看到了枕月,跌跌撞撞地跑来,还不小心摔倒了,抱住枕月的腿,撕心裂肺地喊道:“原谅我……”
“三太太,求你了……求你原谅我,真的不是我想杀这只猫的,我也不想杀它啊!”
枕月没有开口回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任由抱着她腿的女人,使劲用力地晃着她。
她无法轻易地开口说出“没关系”这三个字,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冷空气吸入进鼻子里,又酸又疼,“你明明……还是可以放我的小猫一条生路的。”
真的嫌吵,丢出去不行吗?
何必做到这样残忍的一步呢。
“是,都是我的错,是我亲手杀了这只猫。”胖佣人的眼睛里,忽然间丧失了所有的光彩,她喃喃自语着,下一秒,看到面前的一堵墙。
她毫不犹豫地就冲了过去,把脑袋狠狠地砸向墙面。
“不全是你的错……”枕月刚回答,又亲眼目睹了眼前的一幕,那佣人的额头都撞烂了,血肉模糊,她却还是没有停下来。
像是彻底疯了一样。
枕月禁受不住这种血腥画面。
眼前一黑,便晕倒了过去。
耳边只剩下秦珩洲大声在喊她名字的声音……
*
枕月感觉自己走在一条河里,冰冷的水没过了她的膝盖,阻力很强,她却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何种意志力在支撑着,不停地向前走。
倏然间,两束强烈刺眼的白光朝她射来。
是白天那辆跟踪着她和秦珩洲的白色越野车,现在正朝着她撞上来!
这辆车还在不停地加速中!
枕月下意识地闭紧了自己的双眼,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她再睁开眼睛时,场景画面已经变了。
她好像坐在一辆车里,今天是秦老爷子的寿宴,她却收到了秦珩洲叫她来秦家的消息。
现在正在后院的一个偏门口,等那个男人亲自下来接她。
突然,有两道人影从一个拐角处贴到了墙上,枕月立马放倒了车椅,身体也跟着躺了下去。
外面那对男女的讲话声很清晰地传入进了车内。
“死鬼,你猴急个什么啊,等今天晚宴结束了,我再找个借口去酒店找你!”
“等不及了,你先让我摸一下……”
“哎呀,你的手冰死了,别再伸进去了,一会儿我还得回去斟茶呢,叫我老公发现我脖子有印记了怎么办?”
紧接着,好像是秦珩洲快要走近的脚步声。
车外那对男女便一前一后的快速离开了。
秦珩洲一拉开车门,看到枕月躺着的姿势,还挑了挑眉,戏谑道:“邀请我在车上?”
枕月在心里暗戳戳骂了这男人一句。
她终于想起来──那位管家就是她在放倒座椅时,匆匆扫到的那个“猴急男”一眼,怪不得当时会觉得很眼熟,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女人的身上则是戴着一只玻璃种的佛公项链。
那天寿宴上,戴着那串项链的人是……项芸婧?!
枕月的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串了起来。
她挣扎着想醒过来,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
忽然,在不远处,有道女人的嗓音由远及近地喊着:“枕月!枕月!”
──声音的主人会是谁?她要来做什么?
──秦珩洲又在哪里?
第141章 败家玩意
枕月被困在了自己的意识之中,无边无尽的黑暗犹如冰冷的河水一般,随时都会将她吞噬。
她拼命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沉重的眼皮,喉咙里再用力也只能发出“嘶……嘶……嘶”的干涩声音。
这种感觉,就好像小的时候经常会经历的“鬼压床”。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枕月开始害怕起来。
该不会是项芸婧那一天也看到了那辆车里坐着人,并且现在想起来了,准备来将她“灭口”吧?
就在房间门锁“啪嗒──”一声打开时,枕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一醒过来,抡起手边的枕头就开始打走到床边的女人。
直到对方开始喊“救命呀!救救我!”
她才意识到这道声音似乎不像是项芸婧的,而项芸婧也不可能会开口喊“救命”二字。
枕月放下了手中的枕头,还因为没有拿稳,使枕头从床上滑落到了地上,也由此看清楚了来到自己面前的女人。
何盼宜捂着脸,委屈巴巴地喊道:“月月,你看起来明明就很生龙活虎啊。”
“你老公还特意来找我,说你现在特别需要我的安慰……哪里需要了嘛……痛死我了!”
闻言,枕月立刻从床上跪了起来,想要检查一下何盼宜脸上的“伤势”,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了,“对不起啊盼盼,我不知道是你。”
下一秒,何盼宜便立即放下了自己的双手,笑着说道:“我没事啦,跟你开玩笑的,你这个枕头怎么可能打得痛人嘛。”
她见枕月身上的被子都滑落了,立马给她裹好裹紧,又让她给躺了回去。
枕月这才有机会问:“对了,盼盼,你刚才说什么我老公特意去找你是……什么意思?”
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因为亲眼看见了那位胖胖的佣人,撞墙的画面,眼前突然一黑,就晕倒了过去。
对后面再发生的事情,完全一概不知。
何盼宜回忆了起来,“我那个时候正在店里做蛋糕呢,就听见门上的风铃响了一声,还以为是有什么顾客来了。”
结果,当何盼宜一走出厨房,就看到了一个神色慌张,近乎于失魂落魄的男人,“能麻烦你现在去看我妻子一趟吗?她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可能很需要朋友的安慰。”
──“我的妻子是枕月。”
何盼宜一听到“枕月”二字,当下便想跟着出门,但是她忽然想到,半小时后还有一笔预定蛋糕并且送上门的生意,所以打算先给自己的学徒打个电话。
让学徒过来帮忙,顺便看店。
可能就是这一瞬间的思考,秦珩洲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询问道:“不然先给你十万,行吗?”
看来他是真的很着急。
枕月捕捉到了重点,这男人竟然在现在这种“危难时刻”,拿出了十万块钱请她朋友过来?
真是个败家玩意!
不过,她也没想着要跟何盼宜要回这笔钱。
毕竟姐妹自己一个人开店,也不容易。
“那他人呢?”枕月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所在的这间卧室,无比陌生,她皱了皱眉头,声音都听得有些闷闷的起来,“现在在哪里嘛?”
真是的,他只知道叫她的朋友过来看她。
难道不知道,他的“安慰”,于她而言,也很重要吗?
何盼宜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你老公就开车把我送了过来,自己好像没进门。”
“不过,你老公看着好像对你特别愧疚的样子啊……他难道犯了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了吗?”
枕月已经很自然地接受了话里的这句“你老公”,她也跟着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啊……”
秦珩洲突然在愧疚个什么?
好奇怪。
“月月,你的宝宝还好吗?”何盼宜终于忍不住流露出了脸上的担忧情绪,握住了枕月放在被子外面,有些冰凉的手掌。
她心疼地说道:“我们才多久没见啊,你看起来这么虚弱了……”
“那我有变瘦一点吗?”枕月当即问道,俏皮地朝着面前马上仿佛都快要哭出来的女人,眨了眨眼睛,特别灵动:“嗯?有没有?”
何盼宜一愣,知道枕月是故意这样不正经地逗她开心,她“噗嗤”笑了一声,无奈回答道:“嗯嗯!”
“你最瘦了,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大美女!”
枕月也笑了起来,暂时忘却那些恐怖血腥的画面。
何盼宜还给她剥起了一个橘子,她坐起来后,乖乖张嘴咬住,橘子汁水清甜,还有很好闻的香味。
枕月一连吃了半个,才反问道:“对了,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啊?”
眼前卧室的整体装修偏复古欧式,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水晶灯华丽耀眼,墙纸也选用的是宫廷风设计,很繁华。
并不像是秦珩洲会喜欢的风格,所以一定不是他自己的房子。
何盼宜依旧不清楚,是真的一问三不知。
要是今天来店里找她的人是个骗子,她出于担心自己朋友的心理,估计被卖了以后,还要帮忙数钱呢。
“房主……有可能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看着好像跟你老公差不多大的年纪吧,有可能是他的朋友?”何盼宜回忆道。
这是她下车时,匆匆瞥了一眼门口,所看到的。
枕月也不太清楚何盼宜口中所描述的男人是谁。
反正上一次,秦珩洲带着她跟他的几个朋友们一起聚餐,每个人的腿都是好好的,并没有谁坐着轮椅过来。
她垂下眼,又抑制不住地想起了自己刚才所想起的事情。
──项芸婧和跟在秦老爷子身边的那位管家有一腿!
那女人能看得上那位管家,想必一定有所企图。
难道是为了知道秦老爷子的日程安排,或是其他什么私密的信息?
毕竟这都是那位管家所掌控的……
不然,不足以解释像项芸婧这种趋炎附势、心里有着明确上下阶级的女人,会和一个身份是管家的下人厮混?
“月月,你在想什么呀,想得那么认真呢?”
何盼宜看着正在发呆的枕月,好奇问道,又撕干净一瓣橘子上的白丝,喂到枕月嘴里。
橘子在口中清冽爆汁。
枕月咀嚼着嘴里的橘子,神色渐渐晦暗下来,她缓缓开口问道:“对了盼盼,像你在做蛋糕的时候。”
“有没有用到过那种类似于透明无味的黏合剂呢?”
她──有很大的用处。
殊不知,正是这些想法,在日后引起了无数“纷争”。
甚至波及到了她最最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连秦珩洲也会恨她。
很恨,很恨。
第142章 最喜欢的姿势
“透明无味的黏合剂?”
“月月,你难道是在说可食用胶水吗?”
何盼宜反问道,又解释:“做翻糖蛋糕的时候,我会用到你说的那种黏合胶水,就是泰勒粉配水化出来的一种食品增稠剂。”
枕月眼睛亮了亮,“那你店里现在就有吗?”
“是有的……而且还有挺多。”何盼宜回答道。
因为她习惯性做一份,冷藏在冰箱里,什么时候需要用到,再加点水稀释一下就行。
正好前段时间刚做过一大盆。
枕月眯起了笑眼,“那我晚点去你店里灌一瓶。”
她要──给两位中老年人的生活,增加一点“小情、趣”。
何盼宜点了点头,觉得枕月好像不是很想说原因的样子,便忍住好奇,没有多问下去。
两个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小猫的事情。
“我靠,现在还有这么丧心病狂的女人呢?”连一向温柔淡定的何盼宜都有些憋不住了,脸色涨红着,“她这么对一只毫无反击之力的小猫。”
“不害怕自己以后会遭报应吗?”
枕月摇了摇头,又低下了脑袋,柔顺的黑发顺势滑落在她的肩膀上,挡住了她眼眶里溢出来的泪珠。
明明很想哭,却强忍着。
令她身上弥漫起了一阵破碎感。
何盼宜好像看出了些什么,伸过手,紧紧握着着枕月攥紧的掌心,安慰道:“月月,那个佣人疯了、去撞墙,并不是你的错。”
“你千万不要自责好吗?哪怕你当时真的开口,告诉了她没关系,也改变不了什么,你真的不能太责备自己。”
她已经──承受太多。
这话大概睡到了枕月的内心深处,她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面前的好朋友,终于绷不住了似的,大声哭起来。
那些不敢在秦珩洲面前流露,怕他担心、怕他会因此而冲动的情绪,枕月全部都在何盼宜面前打开。
她哭到泣不成声:“呜呜呜……我的小猫……我的小猫没有了……”
“为什么从小到大,我喜欢的每一件东西,最后都会离我而去?”
何盼宜听着这些,心里也很不好受。
她用力抱住了枕月,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发泄委屈,等枕月稍微平静下来了一些,才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月月。”
“我出去给你倒杯水上来。”
*
别墅前院,阳光宁静。
地上斜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矮的影子是坐着的,并且坐着的还是轮椅。
商寂随瞥了眼旁边始终低垂着头的秦珩洲,不轻不淡地说了一句:“你真的陷进去了。”
“是么?”半晌后,秦珩洲才开口回答,并抬起了头,他神色暗淡无光,难以掩盖眉眼间的疲惫感。
枕月晕倒了的这件事情。
他其实很愧疚。
如果他能早点想到回秦家接猫,或者在那个小姑娘开口提醒后的第一时间,就立马驱车前往秦家。
猫兴许就不会出事了,还能保住一条小性命。
也不知道──枕月会不会因此而恨他。
商寂随并没有搭话,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
直到屋内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何盼宜是红着眼眶下来的,她对秦珩洲说道:“我觉得月月现在应该更加需要你了。”
“你记得带一杯水上去给她喝。”
秦珩洲道谢后,没有犹豫,立刻上楼。
何盼宜则是用手指抹了抹自己的眼眶,纯粹因为心疼枕月而流下了眼泪,她深呼吸一口气。
蓦地,身后响起一道男声,用很令人厌烦的口吻说道:“哭哭啼啼的,脏死了。”
“脏?”何盼宜简直不可置信,转过身,才发现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她刚才和枕月说的那位“房主”。
她皱紧着眉头,不悦反问道:“这位先生,请问您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商寂随只是扯了扯唇角,“屋子里有纸巾。”
“你却直接用手擦眼泪,听说你是做甜品的,顾客难道不介意卫生安全的么?”
这男人真的好无理!
何盼宜差点儿气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为自己辩解了,她吼道:“可是我现在又没有在做蛋糕!”
“而且我做蛋糕的时候会带着手套,我还把自己的头发包起来,包括我们甜品店厨房里的卫生都是……”
话突然停住,何盼宜觉得自己不应该向一个没礼貌的男人说这么多。
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商寂随难得心情不错,向上扬了扬唇角。
这一下,更是看得何盼宜心里炸毛,她问道:“请问你现在还在嘲笑我了,对吗?”
别墅楼上,看得见刚才那间卧室的窗帘。
何盼宜觉得不应该留这么一位低情商的男人打扰一对小夫妻互相安慰,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是不是抽了,摩挲了几下手掌后。
她快速跑到面前男人的身后,推着他的轮椅就往外面跑,一口气跑了很远很远,正好大马路边有刚结束上一单行程的出租车。
何盼宜停下轮椅,自己上了车,还故意降下车窗,对着那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扮了个鬼脸。
出租车立刻驶离。
整个过程,商寂随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在原地默然许久,才冷着脸拿起了手机,“找个人过来推我回去。”
“还有,今年公司周年庆的蛋糕,由我来指定品牌方。”
*
枕月还坐在床上等何盼宜给她倒水上来。
听到有开门的动静声,她看着自己的手机,头也不抬地说道:“盼盼,你上次不是有问过我最喜欢哪种姿势吗?”
“我感觉我好像对比出……”
一边说,枕月一边抬头。
直到看清楚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是──秦珩洲。
这男人手里还端着一杯水,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枕月愣了愣,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内心仿佛有千军万马咆哮而过。
她正思考着秦珩洲有多少的可能性,在刚才那一时刻正好耳聋,完全失去了听觉。
下一秒,这男人便开口问道:“你和你的朋友,平常都是聊这些东西的吗?”
──“所以,我们月月,最喜欢的是?”
第143章 “我爱你”
枕月已经脸红耳热。
床边男人望着她的视线极具压迫力,好像在戏谑地考究着什么,尤其在秦珩洲不经意地上挑了下左侧眉毛后。
枕月更加羞耻,捞过手边的枕头抱在了怀里,她回答道:“你误会我了好吗!”
“我和盼盼明明聊的是做瑜伽时最喜欢的姿势,孕期练瑜伽是很好的,不仅能提高心肺功能,到时候还能帮助顺产呢!”
她的声音越说越高,马上都快掀开屋顶了。
秦珩洲不置可否,坐到了床边,唇角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他低声道:“我刚才问的也是你喜欢的瑜伽姿势。”
他把手里的温水递给了枕月,又开口道:“是你朋友让我上来的,她现在应该已经走了。”
枕月“咕嘟咕嘟”给自己灌着水,喉咙口的燥热感缓解了不少,她都懒得去说何盼宜什么了──真是会“坑”朋友!
转过身,枕月准备将手里的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上时,才发现她刚才拿起来的枕头下面,正安静地躺着一张储蓄卡。
与此同时,何盼宜的两条语音消息也传了过来。
“你老公虽然很关心你,但却低估了咱俩的友谊,我是为了那区区十万块钱就来看望你的人吗?所以银行卡偷偷给你塞在枕头下啦~”
“还有……你那住的房子的主人好奇怪、好没教养,月月,你记得离他远一点!”
枕月心里是说不上的感动,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问道:“所以,秦珩洲,你这个借给我们别墅住的朋友到底是谁?”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没有任何的隐瞒,简单地描绘道:“嗯……是以前商业上的竞争伙伴,合作过两次项目后,就成挚友了。”
“他的名字叫商寂随。”
──竟然还能把竞争对手处成这么要好的挚友?
枕月有些惊讶,忍不住小声说道:“是吗……那我都有点磕你们两个人了。”
很显然,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懂“磕”的意思。
秦珩洲蹙了蹙眉头,反问道:“磕的意思是,你想给我们磕头?”
“因为他借了房子,所以你就想表达谢谢吗?”
枕月:“……”
她一时间有些语塞,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才好,干脆闭口不提,转移话题道:“那你的这位挚友是坐着轮椅吗?腿暂时受伤了,还是……”
为什么何盼宜要说他奇怪,还没教养呢?
秦珩洲摇了摇头,忽然敛起眼眸,压低着嗓音回答道:“他从小被家里人下了药,等发现不对劲的那一天,就已经瘫痪,再也站不起来了。”
闻言,枕月不禁背后都冒起了冷汗,她不由自主地感慨:“有钱的大家族,真的都好可怕……”
还真是──每个家庭都藏着不可告人的阴暗秘密。
然而,秦珩洲却仿佛是被这句话给点醒了似的。
他模样愧疚,攥紧了自己的手掌,连带声音都变得低沉嘶哑起来:“宝宝,对不起。”
“又让你看见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枕月整个人的身形都一僵,蓦然想起何盼宜还在这里是,跟她说的那些话──这个男人对她很愧疚。
可是他什么错也没有,需要愧疚什么呢?
“秦珩洲,我现在身体一点事情都没有了,我能感觉到我们的宝宝现在也很好。”枕月笑着安慰道,语气很轻:“你帮我把我的朋友找过来和我聊天,真的是一个很明智的举动。”
“刚才,盼盼告诉我一切都不是我的错,要我别责备自己。”
枕月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她认真看向面前神色灰暗的男人,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把自己的掌心扣了上去。
她说:“秦珩洲,一起也都同样不是你的错。”
“所以,你也不要太过责备自己什么。”
秦珩洲松开的指尖微微蜷缩着,很想握住此刻在他的掌心上,与他十指相扣的那只温热白皙的小手。
但又不敢。
他始终敛起着自己的眼眸,哑声说道:“如果我能早点想起来去接猫。”
“或者在你当时提到以后,立刻就去。”
──是不是,结果就能有所改变了?
枕月已经明白了这个男人的意思,抽回自己的手,在秦珩洲还没反应过来要抓住时,她又将双手捧住了这个男人的脸。
眸色凝重而认真。
她一字一顿道:“秦珩洲,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如果,我也不会相信如果。”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绝对改不了了,你懂吗?我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怪你,更不会怪那两个佣人,她们也只是有各自不得已的苦衷。”
──“我们真正的敌人是,项芸婧。”
最该反省的人却偏偏最逍遥且自在。
项芸婧甚至还在傍晚时分发了一条品味日落的朋友圈。
秦珩洲忽然有种心脏骤停的感觉。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枕月,被她的灵魂所震撼着。
明明也不是他真的拎不清的一个道理。
可他却偏偏因此着迷,血管里涌动着一股酸涩的燥热感,在身体的每一寸地方无尽蔓延着。
殊不知,这些曾经救赎了他的话。
也在日后把他给残忍地拖入进了深渊里。
良久以后,秦珩洲才回过神,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冷淡,他刻意压着自己的目光,低声交待道:“小猫已经埋起来了。”
枕月“嗯”了一声,鼻音稍微有些重。
这男人接着说:“如果你还想养小猫,我已经打听了附近的猫舍,那里收养了很多流浪猫,我们可以直接过去领养。”
代替购买。
枕月一愣,没想到秦珩洲竟然会这么细心。
不过,她口头上依旧只回答了一声“嗯”。
暂时还是不去领养小猫了吧。
她觉得自己缓不过来。
也不配拥有一只小动物。
秦珩洲也看出了她反应有些淡,终于反过自己的手掌,握紧住枕月的手,继续说道:“那未来一段时间,我们就先住在这里了?”
“嗯。”
枕月点头,没有什么意见。
这男人轻轻揉着她手背上凸起的骨节,又继续说:“你有什么需要的,我们晚点一起去买?”
她也继续回答:“嗯。”
“过几天,是这栋房子主人公司的周年庆,也带你去活动上玩玩?”
“嗯。”
同样的回答,秦珩洲却仿佛听不腻似的。
他倏然间,散漫地扬起了眉毛,嗓音低沉而磁性。
──“枕月,我爱你。”
枕月依旧是习惯性地“嗯”了一声。
好几分钟过去,她才猛然反应了过来,音调也变了,勾着自己的尾音上翘起来,反问道:“嗯?”
“秦珩洲,你刚才跟我说了什么?”
第144章 翘班陪老婆
卧室气氛旖旎,窗外愈暗,房间内昏沉的灯光便愈清晰,顶着墙面破开来一道灰色的阴影。
空气里,无数细小的浮沉在光线中轻舞。
枕月轻轻眨了两下眼睛,神色疑惑。
她问面前的男人,“你刚才跟我说了什么?”
秦珩洲轻笑一声,鼻挺唇薄,他懒洋洋地反问,“什么什么?”
好像是不想再回答的样子。
枕月当即就不开心了起来,跟撒娇似的,她上翘着自己的尾音,抱怨道:“哎呀,秦珩洲,你别装傻嘛。”
“你刚才到底和我说了什么?”
她就是要再听一遍。
并且是──一定要听到!
面前女孩儿的眼睛亮晶晶的,泛着润光,一眨一眨,看得秦珩洲心都快要化了。
她因为等不到答案,还心急地站了起来。
谁料,脚下一个不稳,扑倒在了秦珩洲的身上。
“你快说,不准装傻!”枕月也没起身,而是再次凶巴巴地命令道。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着面前的男人。
下一秒,竟然一阵天旋地转。
秦珩洲反将她扑在了身下,还一只手扣住她的两条手臂,拉过头顶,灼热的气息悉数喷洒在了她的脸颊上,“宝宝,明明是你在装傻。”
他唇角微扬,带着几分的漫不经心,“你刚才全部都听见了,对吗?”
枕月的脸再次烫到犹如烧熟起来。
她的手臂被固定着,连翻身躲开的机会都没有。
秦珩洲避开了她的肚子,越压越低,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夺人。
枕月差点儿就要“不打自招”了。
她好像,确实听见了。
但就是莫名不想在这种时刻承认。
所以也睁开眼睛,大胆地迎上了男人的目光。
就这样──互相无声地拉扯着。
直到秦珩洲快有些招架不住,咬了咬后槽牙,他微眯起眼眸,喉结滚动着,“行了,没听见就没听见吧。”
“现在起床,然后我陪你去医院里做个检查。”
毕竟是摔了一跤的,虽然有旁边的一个佣人及时伸手扶住。
但他还是会很担心这个小姑娘的身体。
怕她出什么事了。
等身上的男人起身后,枕月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她现在真的像个快要烧开的热水壶,脸红到爆炸。
医院的检查结果显示一切都好。
枕月依旧需要静养,在秦珩洲的“强势”照顾下,她也只能乖乖窝在别墅里,哪都不去。
毕竟这男人现在每天去公司就去半天,下午就回来了,甚至有几次清晨,枕月都迷迷糊糊地醒了,发现秦珩洲还没走,搂着她深睡。
她推这男人几下。
后者反而搂她搂得更紧,哑着嗓子说道:“今天翘班陪老婆。”
闲下来时,枕月正好可以设计秦嘉浔委托她的建筑稿。
不过通常画满完整的一个小时之后,秦珩洲就会来“骚扰”她,不是洗了水果要一口一口喂给她吃,就是要拉着她去做瑜伽。
还戏谑说要用她最喜欢的那个“姿势”。
枕月无力反驳。
有种搬起石头却砸到了自己脚的感觉。
但是,日子平淡,她竟觉得反而比从前还要幸福。
甚至都差一点儿忘记了她还要去何盼宜的店里灌一瓶可食用胶水。
*
何盼宜那天看完枕月回来,又立刻去乡下看望了自己突然摔倒的爷爷。
老人家年纪大了,摔一下都有可能危及生命安全。
她把甜品店交给了自己的学徒。
没想到一回来,店里被打理得井井有条,销售额也还不错。
学徒肖枫颇为自豪,挺着胸脯说道:“盼盼姐,每天卖不掉的蛋糕,我也按照你说的,没有丢,而是送给了那些沿街乞讨的老人们。”
“干得不错。”何盼宜夸赞道,也很大方,“这个月奖金多给你涨五百,对了,你们大学马上也要期末考试了吧?”
肖枫“嗯”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看着何盼宜正背对着他系身上围裙的带子,他犹豫了几秒钟,然后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结结巴巴地说道:“盼盼……盼姐,我来帮你系围裙。”
他的手还不小心碰到了何盼宜的手,立刻脸红耳赤。
何盼宜倒是没觉得什么,淡淡说道:“那这几天就给你放假吧,好好复习。”
“可别考个零鸭蛋回家过年。”
肖枫重重地点了点头,帮忙系好围裙后面的带子以后,立刻缩回了自己出了汗的手。
他看何盼宜开始切水果,自己也没闲着,打扫起了店里的卫生,直到走到收银台,才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立刻兴高采烈地说道:“对了,盼盼姐,你不在店里的时候。”
“有个公司打电话过来跟我们预定周年庆的蛋糕呢,还要我们布置甜品台。”
肖枫举起了自己的五根手指,神秘兮兮道:“而且──对方开价这个数。”
他觉得何盼宜一定会高兴死。
“五千?”何盼宜猜到,她打开了一下头顶的储物柜,发现很多原料都缺了,又得开始核对订购。
是件特别麻烦、费时间的活儿。
没想到猜也猜错了。
“五万?”何盼宜又说,眉梢微微扬了起来,“小枫,你可以啊,还能帮忙接到这么大的单子,我怎么着也得分你个10%的提成吧。”
肖枫继续摇头,终于憋不住了:“盼盼姐,是五十万!”
闻言,何盼宜脚下踉跄,差点儿晕厥过去。
她几乎不可置信,又确认了一遍:“你刚才……说多少?”
五十万的蛋糕量,不得把她店里的烤箱都全部烤坏啊?
这一间小小的店铺,怎么可能承受得起!
眼前这位过来兼职学习的男大学生还单纯的不得了,跟她炫耀道:“盼盼姐,而且我也核实过那家公司的法人信息了,不是什么诈骗。”
“对了对了,他们把定金也打过来了……”
何盼宜已经顾不得这些,她问道:“那公司什么时候要蛋糕?”
──“明天。”
何盼宜直接两眼一黑。
蓦地,店门上挂着的风铃轻轻响起。
走进来的并非是一道脚步声,而是轮椅在地板上滚动的窸窣动静声。
有道低沉沉的男声开口问道:“这里的老板娘回来了么?”
第145章 说她脏
价值五十万元人民币的蛋糕,明天就要。
现在已经是黑夜,并且店里的原材料也不齐全。
何盼宜在听到这一系列的信息后,掐住了自己的人中,才勉强没有晕厥过去。
但她还是腿软了,撞到身后的吧台上,还不小心撞掉了几只锅碗瓢盆,清脆的“砰砰砰”声接连响起。
“盼盼姐,你没事吧!”肖枫一个大跨步向前,连忙扶住着何盼宜,他的脑子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担忧地问道:“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还是接到这么大的单子,太激动啦?”
──这臭小子竟然还敢再提!
何盼宜差点儿就要怀疑肖枫是对面糖水店老板派过来的间谍了,她站直以后,一转过头,又只从这位男大学生的眼睛里看出了一股清澈的愚蠢。
看来是真的蠢了。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欲哭无泪,“我真的是谢谢您咧,今天晚上就算是把我分身成十份,我都忙不过来。”
“店里的小烤箱也会急到冒火。”
肖枫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他完完全全好心办坏事了。
眼下他只能低头道歉,声音愧疚:“盼盼姐,是我太不动脑子了……你把所有的重活都交给我来做吧,不用算我任何的加班费……那五百元奖金我也不要了。”
“真的很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接到这种能赚大钱的单子,一定会很开心呢。”
但就算是这样,依旧来不及!
何盼宜叹了口气,一码归一码,她不至于真的克扣了刚答应给人家的奖金,“小枫,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应该提前先给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现在道歉也于事无补了,所以你不用太过自责,把那家公司的联系方式找出来给我吧,我来退钱、道歉。”
这么大的“糕程量”,应该只有那些连锁的大品牌蛋糕店可以一边做,一边调过来。
她尽早解决这个事情,也不至于太耽误人家公司明天的周年庆活动。
商寂随在店内等了一会儿后,也没有人出来接待。
他于是自己推着轮椅,到厨房门口。
未完全遮蔽的帘子后,一男一女正凑在一起,看着同一个手机屏幕,姿态亲昵,并且二人身上还系着相同颜色、相同花纹的围裙。
那看起来很年轻的小男生说:“盼盼姐,这个点打给人家公司,说要取消接单,他们应该会很生气吧?”
何盼宜回答道:“那也没办法啊!”
“总比明天咱们连三分之一的蛋糕量都做不出来,让人家的周年庆典礼彻底告吹好吧……哎,大不了咱们再赔偿一点补偿金吧。”
话音刚落,厨房门口响起了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声,阴恻恻道:“违约金双倍,如果你做不了这单,要赔偿一百万。”
何盼宜抬起了头,瞳孔一震。
她惊讶到有些猝不及防了,“怎么是你?”
“你来我的店里做什么?”
一旁,肖枫暗戳戳地提醒道:“姐,他就是那家周年庆活动公司的总裁。”
“我又忘记和你说了……他前两天就来找过你,但是你那个时候还在乡下照顾你爷爷。”
没想到何盼宜就算是听完了理由,也没舒展开她自己皱紧在一起的眉头,她直勾勾地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开口道:“那你有病吧。”
“你看我们这家店是像接的起五十万单子的店吗?”
想要“整她”的意思未免也太明显了。
肖枫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何盼宜这样爆粗口,整个人都愣在一旁了。
相反,被骂的商寂随只是轻嗤一声,态度很漠然:“贵店的服务态度真不错。”
“你就是故意的吧?”何盼宜不悦说道,连眼睛都瞪圆了起来,“你那天不还说我脏吗,你敢吃一个脏的人做的蛋糕?”
这个男人肯定是在报复她那天把他给从别墅门口推到了马路边上去。
虽然确实是她做的不对,冲动了。
但仅仅这样,就想让她亏本赔偿一百万?
──也太可恶了!
商寂随仍然神情寡淡,别过眼,轻声开口道:“所以我不是亲自过来,看着你做蛋糕了么。”
“防止你把自己的眼泪抹到奶油里。”
何盼宜:“……”
这男人似乎还看出了她内心所想,毫不留情地说着:“我公司的蛋糕单子不是逼着你接的,并且已经提前告知,你们店既然自愿选择了接受,就要承担做不出来,赔偿违约金的风险。”
“别想着狡辩,你们店里提供的那张卡,早就收到我给的定金了。”
的确,这种事情就算是最后闹上法庭。
何盼宜也知道,自己一定是吃亏、不占理的那一方。
她神色已经变得很难看,身上的气压也低沉沉了起来。
肖枫其实没怎么听懂二人之间的对话。
只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一定是有什么渊源在的。
那既然这一单最开始是他接下来的,就要由他来承担责任,他也不能看着盼盼姐这么被欺负。
“我──”
肖枫才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有一条纤细的手臂挡在了他的身前。
是何盼宜制止了他。
肖疯又想到何盼宜刚才骂“有病吧”那句的时候,惊魂不定,他拉了一下何盼宜的手,在她耳边提醒道:“盼盼姐,你别再继续骂人了啊。”
“毕竟咱们是开口做生意的那一方……”
下一秒,何盼宜直接一个大抬腿、大跨步,走到了轮椅前面。
肖枫以为她要踹人。
不料,何盼宜直接就是一个恭敬地弯腰大动作,恨不得要垂平成九十度,她谄媚着,“我错了,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我们店铺小,烤箱也少,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做出那么多的蛋糕出来。”
商寂随嘴角噙上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也爽快,应下道:“行。”
“我只要一个三层的蛋糕,那五十万你照样收着。”
肖枫眼睛都亮了。
没想到,在这个冬天,碰上了“心软的神”。
对方不仅不追究,还这么好满足。
何盼宜却微眯起了眼眸,知道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她用舌尖顶了一下自己的上颚,反问道:“有什么条件?”
“你说吧。”
商寂随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欣赏的神色。
这个女人还不算笨,很清楚世界上不会有免费的午餐吃。
他轻笑一声,一字一顿道:“脱了。”
第145章 脱了
后厨电流不稳,天花板上的灯泡咯噔闪烁了一下。
肖枫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脱了”二字是什么意思,他瞬间暴怒,挡在何盼宜的身前,涨红着脸色冲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喊道:“你这是性骚扰!”
“请你不要以为顾客是上帝,就可以对我的老板娘为所欲为!”
商寂随眯了眯眼,那声“我的老板娘”。
落在他耳朵里,莫名不舒服。
相比之下,何盼宜倒是冷静很多,拉住了很想往前冲的肖枫,她抬起头,不卑不亢道:“商先生,请您放尊重一点。”
“我是因为您是我朋友老公的朋友,才对你态度很好。”
不然这种“登徒浪子”,她早就赶出去了!
管他什么赔偿金一不一百万的,实在是欺人太甚。
闻言,商寂随眉梢耸动,他似乎在憋着笑一样,唇角扬起着,毫不掩饰自己语气里的讥讽,“何小姐是不是思想太龌龊了?”
“什么?”何盼宜险些炸毛。
才听到这男人继续说道:“我是让你把身上的围裙脱了。”
“穿着那么丑的东西,做出来的蛋糕也丑、影响食欲。”
这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歪理。
不过只是脱个围裙而已,要求不难满足,何盼宜纯粹当面前这个男人神经不好,她笑着点头,回答道:“好的呢,这位顾客。”
然后便扯起了身后的围裙带子。
一旁,肖枫也开始脱。
商寂随冷冷地瞥了一眼,开口道:“你不穿也是丑东西。”
言下之意,他无需脱下那条围裙。
但这份敌意未免也太明显了?
肖枫还在上大学,正是个年轻、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哪里能忍受得了其他人当面对他侮辱,更何况还是在他暗恋着的盼盼姐面前。
他瞪着眼,似乎想要冲上去打架。
不可能打不过一个坐轮椅的残疾人吧?
“行了!”何盼宜及时出声制止,也是头疼得厉害,她将自己的这个学徒拽到了角落里,小声安慰道:“别跟那个男的一般见识。”
“他就是纯粹的没有教养。”
真的,如果不是因为枕月住在他的房子里。
她这辈子都不想搭理这种人!
肖枫还是很生气,甚至都有些委屈上了,“可是……盼盼姐,他竟然直接就说我是个丑东西。”
“明明他自己也……”
剩下的话,肖枫昧着良心,说不出来。
那轮椅男确实很帅,还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身份、地位显赫,即便他本人一直需要坐在轮椅上,也不影响那种与生俱来的强者气场。
“店里很多食材都不够了。”何盼宜弯下腰,在一张纸上罗列着购买清单,她对肖枫说道:“趁着现在还有几家超市没有关门,辛苦你现在跑一趟。”
“尽量买全吧!”
三层蛋糕,现做起来,也不容易。
等肖枫一出门,何盼宜就转过身,开始从冰箱里取鸡蛋。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数量,准备一会儿打蛋清。
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太乱了,关上冰箱门后,才想起来自己算错尺寸了,所以鸡蛋的数量也拿错了。
何盼宜皱着眉,抱着手里的箩筐又转过身。
蓦地,她脚下一滑,为了护住手里一箩筐的鸡蛋,唯有用自己的屁股着地,她预料到那种尾椎骨撕裂的痛感,所以率先闭上了眼睛。
然而──并没有那么疼。
甚至地板坐上去软软的。
可是她因为觉得有卫生安全隐患,所以一直都没在厨房里铺上难以清理干净的地毯。
现在怎么会这样?
何盼宜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才发现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而她,现在也坐在了他的腿上。
何盼宜瞬间脸红,想要快一点站起来,却因为手里拿着的鸡蛋太重的原因,起身后又跌倒,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商寂随的腿上。
她失声惊叫。
商寂随顺势将手扶在了她的腰上,让她坐稳。
何盼宜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只感受到自己腰上的禁锢越来越紧,那只手掌尤其灼热,令她浑身颤栗。
──现在也太尴尬、羞耻了。
何盼宜深吸一口气,想着要快点站起身。
蓦地,窗外黑幕被撕裂出一道刺眼的光芒,紧接着,是一阵似远古巨兽嘶吼咆哮般的“轰隆隆──”声,音波激荡延长。
何盼宜真的被吓了一跳,将脸埋进了面前男人的怀中,瑟瑟发抖着。
她很怕打雷,从小就怕。
因为老家的房子不像这里这样坚固,小的时候,她因为要赶在下暴雨前帮爷爷把麦子收回家,有一回,一道惊天霹雳的大雷就打在她的面前。
极大的一束光波冲破在她的眼前。
她感觉自己耳朵都快聋了,意识混沌。
后来雨停以后,才看见她那会儿站的位置都被雷电给劈焦了,二楼的屋瓦也有一个又黑又大的洞。
至此,何盼宜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
商寂随微微仰起了一些头,怀里女人的碎发蹭到了他的脖子上,很痒。
他绷紧了一些身体,哑声开口道:“原来何小姐害怕打雷。”
过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回答的声音。
这女人反而在他的怀里一抖一抖。
何盼宜极力忍着这种从身体里涌出来的生理性恐惧,却还是湿润起了眼眶,她不想叫面前的这个男人看不起。
快速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后,便抬起了头。
然而,这个男人还是捕捉到了她通红的眼眶,皱着眉问道:“又哭?”
语气也太欠了。
何盼宜很是不爽,声音闷闷地问道:“干嘛,你难道又要说我很脏了吗?”
她真是无语了。
尝试着想现在站到地上去,结果,才刚动一下,就又被商寂随给拉住,那只掐住了她腰的手始终没有放下。
这男人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回答道。
──“没有,很漂亮。”
何盼宜一愣,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哪一根神经搭错了,她抿了抿唇后,忽然伸手揪住面前男人的衣领,然后将自己的嘴唇贴到了他的嘴唇上。
屋外雨声哗啦。
何盼宜心跳激烈,交织着几分烫感。
唇瓣上的冰冷,让她的意识渐渐从一片空白恢复到了清醒状态。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以后,她立刻松开了手,道歉道:“对不起,我……”
下一秒,商寂随突然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又吻了上来。
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舌尖摩挲,犹如暴雨泛滥。
玻璃上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第147章 不帮她涂妊娠油
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隆隆,如同战鼓般,震慑着大地,连同窗子都在抖动。
第一声惊雷猛地响起。
枕月侧窝在床上,将自己的身体都蜷缩得更紧了一些。
蓦地,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了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安慰道:“别怕,我在。”
紧接着,她整个人都被拖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那只搭在她腰上的手收紧着力度,紧紧将她搂在怀中。
不管外面的雷声再大,枕月都渐渐心安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觉得热,便翻了个身。
闭紧着的眼皮子里,眼珠子也开始胡乱转动了起来。
大概是看出来她现在睡醒了,秦珩洲叹了口气,先起身,打开了床头柜的台灯,低声问道:“醒了吗?要不要起床吃点东西?”
枕月早就饿得厉害。
闻言,她双手捏紧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露出了半个脑袋,眨着自己的眼睛算作同意。
最近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作息很混乱。
秦珩洲一向作息规律,即使不去公司,也能晚睡早起,如今跟着她的睡眠时间折腾了几天,眉眼间充斥起了肉眼可见的疲惫感。
他披上睡衣,准备下楼,不忘叮嘱着还赖在被窝里的小姑娘道:“一会儿你下楼的时候,别忘记把袜子穿上。”
“不然会容易冻感冒的。”
话音刚落,枕月就从被窝里伸出了双手。
一副要他抱着起床的样子。
秦珩洲便站到了床边,微微弯腰,托起了枕月,枕月则顺势搂住他的脖子。
二人贴得很紧。
身上突然挂上这么一只很轻的“小树懒”,秦珩洲有些无奈,笑着说道:“宝宝,你这个样子,要我怎么给你穿袜子啊?”
好像他每天都是这样,操不完的心。
却莫名很喜欢。
枕月撇了撇自己的嘴,乖乖地松开了手。
男人将她放到床边,也在一旁坐着,拿起了两只加绒的粉色袜子,上面还有一对兔子耳朵。
他敛着眸,眼皮也不掀地说道:“抬脚。”
枕月便侧过去坐了一点,将双腿伸直,架在了秦珩洲的腿上,看着他给自己穿上袜子后,还捏了捏她的脚尖前面,确认没有空隙。
袜子上面的白色兔耳朵也在一动一动。
穿好了袜子以后,秦珩洲并没有急着把枕月的腿放下来,目光聚焦到了她白皙匀称的小腿上,捏了两下后,才问道:“最近还会抽筋吗?”
枕月摇了摇头。
其实也就抽过两回,还都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小腿突然抽筋,她呜呜咽咽着,说清楚以后,秦珩洲就一直在给她揉腿。
直到揉到她重新睡着为止。
不过,这男人倒是一直都很关心起这方面了,还问医生有没有预防的办法,经常给她做腿部的按摩。
“抽筋倒是不怎么抽筋了,但是你能不能帮我涂一下妊娠油呀?”枕月回答着,已经伸出手,够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个小瓶罐。
她是真的很担心自己会长那种红的紫的的纹。
这方面,秦珩洲也咨询了很多医生,说怀孕初期只要避开腹部,也是能够涂抹的。
但是他却一次都没有帮她涂过!
现在也是,秦珩洲已经把她的双腿放下,站起身来了,“你自己涂吧。”
“我先下楼去给你煮碗面条,顺便蒸个鸡蛋。”
枕月一把倒在了身后的枕头上,暗戳戳地“切”了一声。
自己涂就自己涂!
反正这个男人真的很奇怪,也不说个理由出来。
她走到了浴室里,对着镜子,很认真地涂抹着自己的大腿、胸、臀三个位置,深怕不小心漏掉了哪寸皮肤。
*
楼下厨房已经飘上来了香油的香气。
当枕月下楼时,蒸蛋已经好了,她拿起边上的勺子,直接挖了一口塞进嘴里。
立刻被烫到手舞足蹈。
不过,这鸡蛋羹真的很嫩滑,还像布丁那样QQ弹弹,并不是她爸爸以前做的那种老式蒸蛋。
也很好吃。
厨房里,秦珩洲好像能未卜先知似的,出声提醒道:“慢点吃,小心烫。”
“面条得再等一会儿,还不够软。”
枕月已经被烫了一下,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她坐在椅子上,开始玩起了手机。
最近忽然沉迷上了“泡泡龙”这个游戏,每次消灭很多个相同颜色的泡泡时,手机都会震动一下,让她觉得特别过瘾。
当橱柜里的男人将面条放到了餐桌上时,枕月都浑然不知。
等了一会儿,秦珩洲阴沉下了脸,“你还要不要吃了?”
“面条马上都冷掉了。”
结果枕月手机上才新开了一关,还是特别难的地狱级关卡,她不自觉地撒娇道:“吃的,你等一会儿嘛。”
“不要那么着急。”
秦珩洲突然就体会到了──那些孩子患上了“网瘾”的父母,平常该有多头疼。
他去厨房里拿了一把剪刀,耐心地将碗里的面条都剪短了一点,然后坐到枕月的旁边,用筷子夹起,亲自喂到了她的嘴里。
喂了几口,看到这小姑娘嘴边挂了两根面条也不知道自己擦掉时,叹了口气,他又亲自起身,去拿餐巾纸。
秦珩洲也开始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惯着了。
一边吃饭,一边玩手机像什么话?
而且还很容易消化不良。
他越想越对,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筷子,板着脸,严肃问道:“枕月,你已经几岁了啊?”
“现在吃个饭还要人喂。”
秦珩洲希望她可以立刻放下手机,自己乖乖吃东西。
枕月在闯关失败后,一个手滑,不小心又点到了【重来一次】,她不想浪费体力,便又继续玩了起来。
神色还很认真。
就在秦珩洲气到要把她手里的手机给抽走、没收的时候。
她趁着游戏正在用了道具后的自动消除时间内,抬起了脸,笑嘻嘻地回答道:“秦珩洲,你就当这是在提前让你适应当个爸爸的责任与感觉嘛。”
“你就想啊,万一以后,这个小孩生出来就是个粘人精,不肯自己吃饭,要它的爸爸喂,怎么办?”
一句话,瞬间让秦珩洲消了火气。
他甚至还扬了扬自己的眉梢,一边重新喂枕月吃面条,一边欣喜地问道:“所以,你也觉得我们会生个女儿是不是?”
枕月正在点手机屏幕的指尖都一愣。
她理解了一下自己刚才听到的那句话的含义,反问道:“那如果是个儿子,你就不喂了?”
怎么可以“性别歧视”呢!
秦珩洲竟然真的“嗯”了一声,淡淡回答道:“男孩子要学会独立。”
“让他自生自灭就好。”
终于,枕月选择了“叉”掉游戏左上角的关闭按钮,像是个正义使者似的,愤愤然道:“你够了!”
“现在可是个男女平等的时代。”
秦珩洲也不反驳,用调羹挖了一勺碗边已经凉下来一点的鸡蛋羹,递到枕月嘴边。
他开口道:“啊──,张嘴。”
等枕月开始咀嚼时,秦珩洲才笑着回答:“平等不了,你都说过了,在这个家里,你是老大。”
“我就是个听老婆话的二等小弟。”
第148章 想想怎么负责
枕月晃了下神,整个人都愣住了。
仿佛有道无形的力量在掌控着她,让她不能乱动。
她手里拿着的手机蓦然一震,显示这局游戏又闯关失败了。
说出那几句话的秦珩洲倒是神色轻松、自然。
“都怪你,害我又玩输了,我都已经没有体力了!”枕月佯装生气地抱怨着,其实只是想掩盖她自己内心深处的慌张。
她抿了抿唇,不悦地开口道:“秦珩洲,你现在干嘛总叫我叫得那么肉麻?”
“好像我们真的是一对夫妻一样……”
明明只是签了协议、各取所需的关系而已。
闻言,男人挑了挑眉,目光扫过她有些红到不正常的脸颊,他舌尖轻轻顶住左腮,忽然将脸凑到了枕月的眼前,气息灼热。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办婚礼?”
枕月没想到自己竟然又被问到了这个问题。
这男人还挺执着。
但是,她现在的顾虑很多,又不想讲,只能有些烦躁地回答道:“办什么办,那婚礼要请一大堆根本就不熟的人来吃饭,有什么意思?”
“而我最想要见到的父亲却不能来参加……”
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秦珩洲只以为这番话是枕月在责怪他还没有打听到任何一点关于她父亲的消息。
他此时此刻也只能低下头来道歉,并且承诺道:“我会尽我全力的。”
“我爸爸……真的一点消息都还没有吗?”枕月说着说着,喉咙口都一哽,她仰起了自己的脸,认真盯着面前男人的表情。
想看出哪怕任何一丝不对劲的蛛丝马迹出来。
──却完全没有。
秦珩洲默认了毫无消息。
或许,这反倒是一个不错的好消息。
枕月叹了口气,自己拿起桌子上的筷子,慢慢吃起了碗里剩下的面条,她口齿略微有些含糊不清,“好吧……谢谢,你也辛苦了。”
秦珩洲依旧保持沉默。
唯一不同的是,他放在桌下的手,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渐渐攥紧成了拳头。
──好巧不巧,其实今天正好打听到了一点点消息。
那份文件现在就在这栋别墅内,书房里的桌子上。因为毕竟不是自己的房子,所以也使用不了保险箱。
关于文件的内容,他无法开口。
半晌后,秦珩洲才回过了神,看着枕月正在捧着面碗喝汤,他勾了勾唇,低声说道:“忘记和你说了,明天就是这栋房子主人公司周年庆典礼的日子。”
“是吗?”枕月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
她现在又有点困了,兴致怏怏地回答道:“那明天你自己去吧,我有点不太想去了,感觉没意思。”
反正也没个认识的人。
商场上那阿谀奉承的一套,肯定很无聊。
秦珩洲也不强求,淡淡开口道:“好。”
“不过,你那个朋友负责这次周年庆活动的蛋糕,她应该也会被留下来参加一会儿吧?”
枕月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她反问道:“盼盼负责周年庆活动的蛋糕?”
她有些恼火地瞪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埋怨道:“秦珩洲,你怎么都不早点跟我说的?”
“你的那个朋友不会欺负、压榨我们盼盼吧?”
毕竟上一次,连何盼宜那样温婉可人、循规蹈矩的乖乖女,都生气地跟她吐槽不要和这栋房子的主人走得太近。
可想而知,二人的关系会有多么糟糕!
枕月暗暗握拳,十分担心何盼宜会在那个男人身上吃亏。
*
大雨滂沱。
何盼宜与商寂随,此时正吻得难舍难分。
厨房里的温度急剧上升着,正在工作中的空调“嗡嗡”作响,掩盖了一切水声。
何盼宜整个人都被扶着转过身,跨坐在了商寂随的腿上,她身上今天穿的是一件宽松的雪纺衬衫,不知何时,领口的两粒扣子松了,衣领滑落到肩膀。
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有些发凉。
许久未有新鲜的空气灌入,何盼宜已经快要感到窒息,但是身前的男人却还是不挠过她,吻得霸道而激烈。
直到她真的因为缺氧而不满地哼唧出声。
商寂随才松开了她的嘴唇,依依不舍。
他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一副食髓知味的样子,目光向下一瞥,拉过何盼宜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白色的。”
“什么?”
何盼宜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也跟着男人的视线,朦朦胧胧地低下了自己的脑袋,立刻脸颊通红,结结巴巴地控诉道:“你……你不准看!”
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但有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颤抖着的指尖怎么也扣不上那两粒松开了的扣子。
忽然间,店门口好像有收伞的声音。
随即,伴随着大门上的铃铛,肖枫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进来,“盼盼姐,东西我差不多都已经买全了,只有一瓶蜂蜜不是你在清单上列的牌子。”
“我就换了另外一个差不多价格的品牌,可以吗?”
何盼宜已经着急死,很想快点从商寂随的身上下来。
她莫名有种被“抓、奸”了的感觉。
也没空去细细复盘,刚才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果,她越急──商寂随反而越淡定。
这男人还擒着她的腰,不让她动。
“你干什么呀,快点放开我!”何盼宜急到低吼出声。
那外面的脚步声离厨房越来越近了!
她真的不想被人撞见如此凌乱不堪的一幕。
商寂随抬起手,慢条斯理地给何盼宜扣上着那两粒扣子。
在肖枫走进厨房的那一刻,何盼宜已经站到了角落里去,背着身,默默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厨房内弥漫着一股旖旎暧昧的气味。
肖枫皱了皱眉,盯着何盼宜的背影问道:“盼盼姐,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
商寂随听到这声清脆的回答,扬了扬唇角。
他推着轮椅经过肖枫的身边,神色挑衅。
等到了厨房门口,才戏谑着开口道:“何小姐,我等你的电话。”
──“你想想应该怎么对我负责吧。”
第149章 谎言戳破
甜品店外,有一辆灰色的劳斯莱斯正安静等待着,车里的司机与助理都不敢表现出任何一丝的不耐烦。
在商寂随上车以后,车子便往一望无际的黑色里开去,红色尾灯最后随风消逝……
肖枫放下了手中的两大袋购物袋,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好奇问道:“盼盼姐,刚才那个男的说要你对他负责。”
“负什么责啊?”
何盼宜已经整理好自己身上衬衫的衣领,转过身,她重新拿起被遗忘在一旁的箩筐,数清楚里面的鸡蛋数量后,才开口回答道:“肯定是负责他公司预定的蛋糕啊。”
“不然还能有什么?”
不想眼前这个男生继续追问下去。
何盼宜催促道:“好了,今天晚上你也留下来帮忙吧,不然我一个人做三层的大蛋糕,可能真的一个晚上都睡不了觉了。”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很心神不宁。
深怕不小心就弄出什么意外来。
对于留下来帮忙,肖枫自然是别无二言的,甚至如果盼盼姐不让他留下,他都要死乞白赖地待在这里呢。
他洗干净自己的手,走到了何盼宜的身旁,注意到了她的嘴唇,忽然有些惊讶:“盼盼姐,你嘴上的口红怎么会这么花呀?”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碾磨过一样。
该不会,刚才……
“什么口红?”何盼宜急忙从桌子上抽了一张纸巾,擦拭着自己的嘴唇,她假装生气地瞪了瞪眼睛,斥责道:“做蛋糕要涂什么口红?”
“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专心致志起来,谁都不能再讲一句废话!”
肖枫吐了吐舌头,开始干起了活,不再说话。
事实上,何盼宜自己依然很心不在焉。
尤其是在做重复敲打鸡蛋,提取蛋清这种枯燥乏味的活的时候,她的思绪一点儿一点儿发散了起来。
刚才她跟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到底干了什么?
──好像还是她先冲动地吻上去的!
何盼宜惊得身子都一颤,耳根连着脸颊,一大片一大片地开始发红。
都怪商寂随先说了一句“没有,很漂亮”。
她才会鬼使神差地去亲他的嘴唇。
等等!
何盼宜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
她那个时候,该不会断句错误了吧?
其实商寂随根本就没有夸她很漂亮,而是一如既往地毒舌,说:“没有很漂亮。”
那意思不就是──不漂亮!
“嘭!”
本就放在岛台边沿的那只不锈钢打蛋盆,忽然被何盼宜的手碰了一下,摔在地上,里面的蛋清也全部都打翻在地。
何盼宜“哎呀”了一声,很想打自己几下,让自己的脑子能够快点清醒过来。
还好,肖枫就在旁边。
他主动蹲下来收拾着鸡蛋液,开口安慰道:“盼盼姐,你也不要太着急了,到明天天亮,我们肯定能够按时完成的,不然你先去泡杯咖啡喝,提提神。”
“我来做前面的准备工作吧!”
何盼宜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后,走去卫生间里洗了一把冷水脸。
她照着镜子,正准备离开时,蓦然发现,在她裤子的后面口袋里,竟然塞着一张名片。
上面就是那个男人的名字与电话号码。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趁着她不注意放进她口袋里面的。
他真是,太会了。
──或者说,很有这方面的“约人”经验?
*
等枕月吃完了以后,秦珩洲便端着两只空碗走进了厨房里,准备清洗。
他这习惯是从小就由他生母培养出来的。
那个时候母亲兼职很多,所以他从小就养成了独立的性格,洗衣、做饭,都很熟练。
枕月则是又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想打开“泡泡龙”游戏继续玩,发现右上角电量条变成了红色,都已经不足10%了。
正好她现在觉得眼睛也开始发酸发痛,干脆就把手机往一旁一放,开始无线充电起来。
她本人则是站起身,背过双手,在这间别墅内四处乱晃着,想借此消消食。
别墅整体的装修风格都偏复古欧式。
枕月边看边打量,蓦地,她也有了自己的设计灵感。
怕一不小心就会忘记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巧思,枕月急急忙忙地在周围找着纸和笔,都没发现,便又小跑上了楼。
──书房里面肯定会有吧?
半开敞式厨房内的水声还没有停止。
枕月走进了书房里。
十分钟后,秦珩洲才从厨房里出来。
他见一楼已经没有枕月的身影,便把大灯都关了,只留下几盏照明用的小夜灯。
一拧开卧室的门把手,秦珩洲便出声问道:“月月,你有没有先把牙刷了,再接着玩你那破游戏?”
然而,无声应答。
床上却看起来鼓鼓的。
秦珩洲掀开被子,才发现只是一只枕头而已。
他皱了皱眉,开始在二楼找人。
找到最后一间衣帽间,也不见枕月的身影时,才开始着急起来。
──现在他就只剩下唯一一间书房还没有去了。
那小姑娘会那么凑巧地过去吗?
而那份与她父亲有关的文件,就明目张胆地摆在桌子上,异常显眼。
文件里头已经查明了一些什么。
那在项芸婧的卧室里发现的信纸,其实背后真正的购买人是那位管家,信纸也是管家给她的,这势必又涉及到了秦老爷子。
也就是──他的父亲。
在事情尚未变得更加清晰明了之时,秦珩洲不敢向枕月坦白。
如果她真的完全知道了事情的发生经过。
一定,一定会恨他。
秦珩洲站直着,强行将自己马上快要冲到喉咙口的心跳压制了下去,他喉结滚动,放轻着脚步,快速走到了书房门口。
果不其然,书房里面亮着灯!
还有翻动纸张的轻微窸窣声,在这个寂静的黑夜里,清晰刺耳地响起着。
不出意外的话,枕月肯定是看到了那份文件。
秦珩洲也只得苦笑,低下了头。
他确实可恨。
十分多钟前,才骗了这小姑娘,说他一点儿都没有查到有关于她父亲的消息。
现在谎言就被无情地戳破了。
突然,书房里响起了枕月清脆的嗓音,她在问:“秦珩洲,是你站在外面么?”
不等他回答。
她便又开口,这一次,声音好像都沉重了很多,“你不打算进来跟我解释一下吗?”
第150章 别动孩子
走廊上一片寂静。
在准备走进书房之前,秦珩洲几乎是抱着“赴死”的决心。
他垂敛着头,身上气质阴沉。
结果,走进灯光敞亮的书房内后,才发现那份文件还放在桌面上,好像并没有被拆开过的迹象。
难道枕月没有看到?
亦或是说──她看完后又放了回去。
“秦珩洲,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
坐在书桌前的枕月,淡淡开口问道,她双腿交叠着,背靠在椅子上,眼眸里有几分慵懒,更多的则是一股漠然。
她到底还是生气了。
秦珩洲神情陡然一僵,心中所有的侥幸与幻想,都在此刻被无情浇灭。
他闭了闭眼,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发颤,“我罪该万死。”
“你想怎么样都行。我只有两个乞求,别动孩子,也别……离开我。”
枕月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她眨着自己的眼睛反问道:“啊?事情有必要严重到这样一步的吗?”
秦珩洲也错愕了,抬起头。
面前的小姑娘一脸警惕,还将一只手搭在了肚子上,她眼睛瞪圆,很可爱,气鼓鼓地在责备道:“你少天天瞎说八道了。”
“秦珩洲,你就是想挑拨离间我和宝宝的关系,让宝宝以为我不喜欢它,以后生出来了就只喜欢你,你的用心太险恶啦!”
──她这是在开玩笑?
秦珩洲都有些神色迷茫了。
他再次低下头,又确认了一眼放在书桌上的那份文件,似乎真的没有二次拆开的迹象。
那枕月现在是怪他什么?
“啪、啪、啪……”
一连串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
枕月把抽屉里的几支铅笔都一一摆到了桌面上,她很严肃地板着自己的脸,漂亮的杏眸中好像还跳动着两簇清晰可见的怒火。
“为什么我画设计图时,用的笔都被你藏起来了?你还说是我不小心弄掉,滚到了哪个找不到的角落里。”
“秦珩洲,你这个大骗子,你根本就不知道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铅笔就是她的生命!”
面对这番“危及”到生命的指责,秦珩洲反倒是松了一大口气。
枕月看见面前男人勾起的唇角时,更为生气,她不可置信地吼道:“你现在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这个“偷笔贼”真的是太讨厌了。
想让她停止画画,休息一会儿,难道每次就找不到其他的办法了吗?
“赔你一百根,行吗?”秦珩洲问道。
枕月却已经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也不是真的在乎什么笔不笔的,她缓缓站起了身,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秦珩洲的脸,出声说道:“不对。”
“秦珩洲,你很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从这男人刚才一走进书房里,气氛就不对了。
直到她说完铅笔的事情,他反而从紧绷的神态变为放松了起来?
枕月的目光也渐渐落向书桌上的那份文件袋,她压低着自己的嗓音,怀疑道:“你最开始。”
──“是以为我要让你解释什么?”
察觉到这小姑娘的目光也瞥向了那份扎眼的文件。
秦珩洲强装镇定,抿了抿唇,岔开话题,“没什么,我要说的也是笔的事情。”
“走吧,我们回卧室休息吧。”
书房内的气氛表面平静,实际上正暗流涌动着。
两个人好像都正在心里打着彼此的算盘。
就在秦珩洲想先一步去拿起那桌子上的文件袋时,枕月手速竟然更快,直接夺过,并且拿在手里,举高了起来。
她因为先抢到,眉梢还扬起了几分欣喜,“这个文件袋里面是什么东西?”
瞧这男人紧张的反应。
肯定藏了个什么不得见人的秘密!
秦珩洲紧紧盯着,视线没有离开过文件袋一秒钟,他蓦地眯起了眼,下颌线绷着,严肃而冷漠地开口命令道:“枕月,把东西还给我。”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映射寒光。
枕月都被吓了一跳,慢慢地放下了自己举高的手臂,但又不想真的那么听话地就把文件袋还回去。
她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这里面的东西,我一眼都不能看,甚至连碰一下都不行吗?”
枕月张嘴问这话时,声音都快委屈到哭出来了。
大概是最近的“甜头”真的尝到了太多。
秦珩洲猛地恢复原样,她就不适应了。
连心脏都开始泛起一阵酸酸的胀痛感。
“嗯,你不能。”
男人的回答毫不犹豫,不带任何一丝感情。
话已至此,枕月心里的那份好奇早已经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心脏钝痛感所取代,她就像是小的时候得不到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那样。
狠狠将手中的文件袋往桌面上一摔。
满腹心酸地开口道:“不能就不能,我还不稀罕看你的东西呢!”
秦珩洲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稍微重了一些。
面前又是位难哄的小祖宗。
他眸色一沉,直接弯腰,将枕月公主抱了起来。
不顾她的挣扎,就大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啊!”枕月因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到尖叫出声,她下意识地搂住了抱着她的男人的脖子,生气骂道:“你疯啦,快放我下来!”
秦珩洲放是放了,不过将她给放到了床上。
他没个正经,一只手撑在枕月的耳朵旁边,打量着她因为生气而愈发澄明透彻的眼睛,不自觉地就轻笑了一声。
卧室内的台灯,光线昏暗。
秦珩洲向下压了一些,鼻尖抵住了枕月的鼻尖。
枕月正想说话,先被这男人给抢先了一步,那些灼热的气息跳跃着钻入进了她的耳朵里,痒到极致,也无法躲避。
秦珩洲嗓音一片沙哑磁性,“做你之前说的那个胎教好不好?”
“宝宝,我会轻一点的。”
*
秦家老宅。
项芸婧还在改着明天参加商家宴会要穿的礼服。
她颇为满意地欣赏着落地镜中,身材苗条、保养得当的自己。
在她的身边还恭敬地围绕着两个裁缝,正不停地确认着礼服要连夜改动的地方。
“腰身这里再帮我收得细一点。”项芸婧淡淡开口命令道,对两个裁缝画线记录的地方好像不是很满意,她正想要斥责。
蓦地,放在梳妆台前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备注是一个黑色的方块形状。
项芸婧瞥了一眼,对着两个蹲在地上的裁缝说道:“行了,你们都先给我出去吧。”
她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才接通电话,娇滴滴地出声喊道:“死鬼,你想人家的滋味没?还知道打电话过来呀?”
“明天商家举办的公司周年庆典,你可一定要带着我去露露面,否则人家以后都不陪你睡觉了呢,听见没有?”
第151章 做“胎教”
商氏集团,周年庆典当日。
枕月一觉醒来,就看见了床尾凳上已经放了一条黑色的丝绒裙礼服,一字肩领口拼接着白色的绒毛,看起来既华丽又保暖的样子。
她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准备先下床去洗漱,再换衣服。
然而,脚尖一从床上落到发烫的地板上,两条腿便泛起了一阵酸胀感,疼到她十根脚趾头都蜷缩抓地。
差一点儿,她就要忍不住叫出声音来了。
枕月扶了扶手边的柜子,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向浴室。
她在心里已经把秦珩洲这个“王八蛋”给骂了一百遍了。
昨天晚上说什么给宝宝做胎教。
简直就是胡来!!!
枕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换好礼裙,并且在脸上化了个淡妆,她见秦珩洲也没有急着催她出门,下楼前,又鬼使神差地走向了旁边的书房。
书房门依然没有锁住。
轻轻一推,随着“嘎吱”一声,便露出了一条明亮的缝隙出来。
枕月闭上了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朝着书房里面张望过去。
──昨天的那份文件已经不在桌子上了。
其他地方,也看不到、找不着。
她愣了愣,慢慢地走下楼梯。
难道那份文件的内容是和秦珩洲的公司有关吗?所以他才那么不想给她看的……
“月月,你还没有起床吗?”
楼下,秦珩洲出声问道,嗓音温柔。
枕月已经走到了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上,蓦地,她的手里多了样冰冷的东西,是她的手机。
秦珩洲解释道:“给你手机,昨天忘在楼下了吧?”
手机电量早已经充到了满格。
一坐上车,枕月就开始玩起了“泡泡龙”游戏,五颜六色的珠子不停地从屏幕上方滚动下来,她无聊地消灭着。
秦珩洲则是坐在一旁,低声开口:“商氏集团这次的周年庆活动办得比以往还要隆重,估计会有不少各家的长辈都来露面。”
“但他们露完面,应该也就离开了。”
所以枕月不用太担心活动会因为有太多的老头子在而显得沉闷枯燥。
然而,枕月关心的重点并不在这里。
她暂停了手机里正在进行的这局游戏,眨了眨眼睛,反问道:“那你的大嫂,她也会去吗?”
那瓶可食用胶水最后是何盼宜派她的那个小学徒给亲自送过来的。
这次出门,好巧不巧,她放在了自己的包包里,随身携带着。
“她?”秦珩洲话锋一顿,眯起了狭长的眼眸,若有所思道:“她倒是想来露面,为她自己的儿子搭桥牵线。”
“但可惜,没这个资格。”
男人丝毫不掩饰自己语气里的讥讽与冷漠。
枕月轻轻地“嗯”了一声,神色收敛。
在她看来,只要是项芸婧想要达成的目的,就不存在什么资格不资格的问题,她是那种可以不择手段豁出去的人。
安静片刻,车内冷不丁地响起了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秦珩洲提醒道:“月月,别犯傻。”
枕月笑了笑,车窗外的金色阳光悉数洒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轮廓也成了金边,发梢扬起着一股明媚与多姿感。
她回答道:“秦珩洲,这句话也同样送给你。”
谁都别犯傻。
──谁也,都别把对方给当成是傻子。
路途平坦,司机大概也是提前接受过什么培训,一路上油门都踩得很匀速,连刹车都不曾有几下。
枕月坐得特别舒服。
她偶尔会不经意地转过自己的脸,假装漫不经心地瞥一眼身旁男人的神色。
见秦珩洲正在闭目养神,便把很想问出口的话又重新给咽下进肚子里。
算了吧!
枕月轻轻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然后便靠到了车窗玻璃上,也闭上了眼睛,休息着。
她还是不要自找苦头吃了。
昨天晚上,秦珩洲那样严厉斥责的态度,其实真的吓到了她。让她也从一场迟早要醒过来的美梦之中,稍微清醒了一些。
*
宴会办在酒店室内一楼。
才刚开始不久,就已经来了不少宾客了。
毕竟商家的名望也不低,赶来参加的人,一方面是不敢驳了商家邀请的面子,另一方面也是想来多结识一些大佬。
不过,这些大佬们通常都是压轴出场。
所以现在,整个宴会场都很沉闷乏味。
倒是那只三层高的大蛋糕旁边,聚着不少围观的人,有个人拿着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夸赞道:“这蛋糕做得也太精致了,没十个小时,都弄不出来吧?”
“好想尝尝看是什么味道的……”
旁边,立刻有人打断了她的幻想,无情说道:“肯定好吃不到哪里去。”
“我们刚才拿了展台上的一个小杯子蛋糕,吃了一口就扔了,又甜又腻,感觉这种全部都是香精的味道。”
他们误以为今天的甜品供应商都是同一家店铺。
所以这三层蛋糕的名声也跟着一起败了下去。
“唉,真是好无聊啊,我都有点想偷偷溜走了。”刚才拍照的女生,一听蛋糕也不好吃,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兴致。
她年纪尚小,本来就是被自己的家里人逼着过来参加,交朋友的,所以说话上也很口无遮拦:“不就是一个瘸子经营的公司么。”
“能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地方……”
这话虽然很难听,但是也道出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心声。
他们现在确实都感到很没意思。
恰在此时,一辆低调贵气的商务系黑色迈巴赫停在了酒店门口。
穿着红黑制服的门童立刻上前,弯腰开门。
从车上率先下来的人是秦珩洲,一身矜贵优雅、剪裁得体的黑色手工西服,他神情很淡,整个人的气场也带着一股劲儿的压迫感。
不容人轻易靠近。
在场许多人都已经习惯,但依然还是在心里暗戳戳地打着算盘,想去他面前做个自我介绍。
也有“初生牛犊”,知道这个刚到场的男人肯定权势滔天,耿着头就想冲上前。
不料,被秦珩洲一眼就瞪了回去。
下一秒,秦珩洲转过身,眼眸里已经不自觉含带上了笑意,他取代了门童的位置,伸出一只手,静静等待还在车里的人下车。
很快,那只手掌上便轻轻搭上了一只白皙细嫩的手。
枕月殊不知,她仅仅只是向车外伸出了一只手而已,就吸引住了全场的目光。
所有人都屏息静神,不敢发出半点的声音出来。
接着从车里走下来的女人,一袭黑色丝绒长裙,完美包裹展现着她曼妙的身姿线条,她妆容很淡,浓密柔顺的卷发好像也只是早上随意慵懒地抓了一下。
却偏偏,美到不可方物。
好像有束无形的聚光灯从上面照下来,只偏心地照在她一个人的身上,连旁边扶着她下车的男人都心甘情愿地沦为了陪衬。
枕月大方地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目光。
丝毫没有任何的怯场与畏惧。
她搀着秦珩洲的手,慢慢走下车。
忽然间,枕月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后面的项芸婧,歪了歪头,朝着她单挑了一下左边细长的眉毛。
眼神肆意、挑衅到了极致。
项芸婧吓得不自觉转过了身,不慎撞到后面正举着酒杯的人,白金色的香槟酒大面积地洒落在了她的礼服上。
──又脏、又湿。
第152章 宣示主权
下车以后,枕月看到了项芸婧狼狈转身的那副样子。
她唇角笑意盈盈,明艳的红唇在阳光照耀下,仿佛带着某种魅惑的魔力。
宴会场内,不少正盯着她看的男人,眼睛都在一瞬间变直了起来。
秦珩洲突然很不爽地“啧”了一声。
他抬起手,一把搂过了枕月的细腰,让她直接贴在了自己的身上,那几根箍紧着的手指,骨节分明。
──无声宣示着主权。
“秦珩洲,你干什么呀?”枕月嗲声嗲气地问道,不管对方是谁,她都特别不乐意靠人这么近,此刻几乎跟这个男人黏在一起走路。
更何况,现在还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
然而,这种近乎于撒娇一样的质问,根本阻挡不了身旁的这个男人。
秦珩洲放在她腰上的手臂反而揽得更紧了一些。
两人姿势亲密无间。
一旁,有其他人断断续续的八卦声音不停传入进枕月的耳朵里。
“哇塞,这个女人就是秦珩洲的伴侣吗?长得也太漂亮了,还有身材、气质那些,完全不输国际上的大明星啊。”
“对啊对啊,真的好漂亮,美得我马上都要流口水了!”
枕月不得不承认,她的虚荣心简直就在此刻爆棚起来。
哪会有女孩子不喜欢这么被陌生人“吹捧”的?
不管话的真假与背后的目的,她的脚步都变得愈发轻盈了起来,甚至有几分飘飘然,想上天的感觉。
秦珩洲无奈,低沉着嗓音嘱咐道:“枕月,你走好了。”
“小心摔跤。”
好像真的跟带了个很需要人照顾的女儿出门一样。
──看来这真的是他本人的宿命了。
闻言,枕月在心里小小地“切”了一声。
明面上,她举止大方,笑容优雅。
这些都得益于家里从小对她的礼仪培养,现在秦珩洲带她在身边,也不会失了什么面子。
那些接连不断给这男人恭敬递上名片,阿谀奉承的人,全部都会忍不住多看枕月几眼。
枕月只是在唇角挂上一丝浅淡的笑意。
有礼貌,却又令人很生疏,不敢轻易搭讪。
“哇,我刚才凑过去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位秦太太的脖子上,戴的是一串价值五百多万美金的鸽血红宝石项链诶……”
“绝了,秦珩洲也太宠她了,这手笔大的。”
枕月虽然是微微敛着头的,但也听清楚了身后二人的窃窃私语。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
竟然价值三千多万人民币?
这明明只是秦珩洲刚才在车上时,说她脖子上面太空,随手给她戴上的一条“普通”项链啊!
再说了,他现在不是正在经历着公司的困难阶段吗?
枕月一边想,一边习惯性地踮了踮她自己的脚尖。
她微微抬起眼,用余光打量着身旁正在游刃有余应对着人情世故的秦珩洲。
他神色自若,别无异样。
“这去巴结的人可真多,我现在都排不上号了……”在枕月的身后,又有一个男人加入了聊天,他看着自己前面那乌泱泱一片的人群,忍不住嘟囔道:“咋回事啊……”
“不是都说秦珩洲自己开的公司马上就要破产倒闭了吗,这些个势利眼还上赶着去讨好他呢?”
另外一个男人听到这话,立刻骂了一句:“笨!”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闻他是秦家的下一任继承人吗?那秦老爷子的遗嘱可都已经立好了……”
枕月没想到这群男的竟然可以如此八卦。
她站的这个位置既然能够将这些“闲话”听得一清二楚,那么站在她身边的秦珩洲也一定如此。
但是,当她再一次仰起下巴,偷偷去打量秦珩洲的神色时──这个男人依然云淡风轻,仿佛事外之人一般,丝毫没有所谓。
所以也就“放纵”了这群聊他八卦的人。
排队等着送上自己名片的人摩肩接踵。
秦珩洲难得如此刻般随和,都一一收下了。
就是苦了一旁不停陪笑着的枕月,她感觉自己的嘴角马上都快要酸到抽筋了。
忽然,有关于她自己的八卦好巧不巧地传入进了她的耳朵里。
是站在他们斜对面的一堆人,对她评头论足道:“话说回来,那个女的到底是什么来头啊?能让秦珩洲出席活动都把她给带在身边,秦珩洲以前不是从来都没有女伴的么……”
“对啊对啊,他们办婚礼没有?那些人就一个一个迫不及待地去喊什么秦太太,狗屁秦太太咧!”
枕月不禁皱了皱眉。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恶意揣摩。
结果,更可恶的还在后头。
那堆人中,有个三角眼型,面相嫉妒的女人悠悠开口道:“肯定是靠那种下药、怀孕等下三槛手段上位的女人,秦家会认,还给她办婚礼?”
“指不定,是那位秦总某夜沉迷了哪个纸醉金迷的酒场,本来就想贪一晚上的欢愉,结果却被这种动机不单纯的捞女给缠上了吧。”
“他现在肯定想甩都甩不掉这块狗皮膏药了呢!”
枕月愣了愣,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对面那个女人口中所说的“狗皮膏药”好像就是她本人。
哇,她心想,这人抹黑得也太恶心了。
真的是造谣完全不需要成本的。
不过,枕月也没想着去和一个什么关系都没有的“脑残”争执这些,她听完以后,一笑而过,甚至还有点想当成是笑话,回头二次复述给何盼宜听。
让何盼宜也笑笑。
有这种“同胞”,真的就是耻辱。
蓦地,秦珩洲将手里的高脚杯放下。
正当枕月纳闷时,她整个人直接就被这男人带到了刚才那个讲她闲话的三角眼型的女人面前。
对方和她都是吓了一跳。
“你又要做什么呀?”枕月先觉得尴尬,转过了身,暗戳戳地问道。
秦珩洲脸色阴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陌生女人。
直到他的气场强势将对方压迫到低下头。
他才哑着声音开口道:“是我太太不愿意给我名分。”
并非──他不打算办婚礼。
全场哗然,还有人在倒吸冷气。
连枕月都有些讶异住了,她抿了抿嘴唇,小声说道:“这跟不认识的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忽然间,有道显眼的身影游入进她的目光里。
是项芸婧正在一边打电话,一边往一条通往卫生间的长廊里走去。
枕月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从秦珩洲手里拿过她自己的包,低下头,匆匆说道:“我先去趟卫生间。”
“你不用跟着我的。”
第153章 开好房间
项芸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处。
枕月拿过自己的包,急着去追。
但是秦珩洲还是把她给拉住了,认真地看了一眼她的脸,说道:“你的口红没有花。”
他以为枕月是要去补妆。
“不关口红的事情……哎呀,女人的事情,你不要问得太多嘛。”枕月胡乱应付地解释着,转过身就想走。
秦珩洲本意是打算陪同她一起走到卫生间门口的,他也好在外面等候着。
恰在此时,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朝着他走来,大概也是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身边围绕着不少恭维的人。
秦珩洲神色也放尊重了几分。
他可能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了。
虽然也很想将枕月介绍给这位,在他心里像是“恩师”一样存在的老人,但见这小姑娘急着上厕所,也只能让她先去。
他敛起眸子,低声叮嘱道:“去完快点回来。”
“也不要跑,小心地上哪里有水,滑倒了。”
枕月敷衍地“嗯嗯”了两声,等秦珩洲的手一松开,她就宛若一匹脱缰的野马,立刻奔走。
秦珩洲始终盯着她的背影,很不放心。
那目光恨不得完完全全地黏上去才好。
“小洲啊,你和你的妻子看起来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许久时间未见,没想到你也有了心上人。”白发老爷子面容慈祥,缓缓说着:“本来你师娘还最担心你的终生大事问题了。”
“我瞧着,你在这方面,是做得非常非常好。”
秦珩洲主动走上前,搀扶住了步伐稍有些不稳的老人,他低下头笑了笑,回答道:“您说笑了。”
“近来身体可还好?”
这位老人是他在当年创业之初时,亲自为他指点过迷津的大恩人,有些话、有些道理,连他的亲生父亲都未曾告诉过他。
也是这位东方老爷子亲自教他的。
他的妻子为人也很随和、善良,几年前他动了一个小手术,术后可能出现了什么炎症,发高烧不退,都多亏了这位师母的悉心照顾。
才让他渐渐好起来。
──这种恩情,毕生难忘。
周遭嘈杂的人声实在是太多了,秦珩洲很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同这位老爷子好好叙叙旧,但又放心不下独自一个人在卫生间里的枕月。
东方谦文笑了笑,似乎看出了秦珩洲内心所想,主动提议道:“不然我们坐到那边长廊里的椅子上聊会儿天?”
“正好,我也想听听你和你心上人是如何认识的故事,等回家了,再告诉给我的妻子听。”
秦珩洲失笑,点头答应。
那长廊就是通往卫生间的路。
在走过去时,他又低声说道:“您刚才其实有句话说错了。”
东方谦文停住脚步,好奇地反问道:“哦?”
“是哪一句话?”
──“不是什么郎才女貌。”
秦珩洲眼眸漆黑,散漫地扬了扬眉后,他唇角噙上了一抹笑意,一字一顿解释道:“她也很优秀。”
“优秀到,时常让我觉得,我才是真正高攀了的那个人。”
*
枕月突然打了个喷嚏。
总觉得现在好像有谁正在她的背后说着她的坏话一样。
女士卫生间的镜子前,一道身影都没有。
在走进去时,枕月刻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声。
她还以为前不久进来的项芸婧已经离开了,突然听到某个隔间内,有冲水的声音,枕月反应很快,连忙随便找了个空的隔间躲进去。
将门锁插销上的链条插上。
一旁,项芸婧还在打着电话,语气很不善,“喂?你们赶快给我送条干净的礼裙过来,马上活动就要开始了。”
“我穿着被洒到酒的脏衣服,要怎么出去见人啊!”
看来她又在“折磨”家里的佣人了。
枕月拧了拧眉,觉得这样偷听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她一只手碰到隔间的门锁上,准备旋转解锁,推门出去。
就在此时,外面又响起了一道粗重的脚步声!
她立刻停止了自己开门的动作。
紧接着,就感觉到项芸婧所在的那个隔间好像又进去了一个人,那人关门动作粗暴,门“砰──”的一声,震动连接,她面前的门也跟着抖了抖。
项芸婧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忍不住抛了个媚眼,“死鬼,你怎么才来呀?你就只会在手机上说说想我,你都想我什么了啊?”
有一道很明显的男人的嗓音,油腻回答道:“臭丫头,你把我的魂儿都给勾走了,害我每天晚上都很想你。”
枕月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深怕会发出一点动静声来。
因为她并不清楚秦老爷子身边的那位管家的音色,所以也无法完全笃定那隔间里,男人的身份。
不过,这个男人肯定不是秦珩洲的大哥。
她竟然很“幸运”地撞见了现场版。
枕月轻手轻脚地从自己的包里翻出手机,准备录音。
项芸婧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进来,就对她毛手毛脚的,还伸进去偷偷捏了她一下,她都忍不住颤栗惊叫了,“死鬼,你别在这里啊。”
“我也想死你了,酒店房间已经开好,直接就在这边楼上,是1702号房,等这边的活动结束了,你过来找我啊。”
闻言,男人邪笑了一下,回答道:“小妖精,真是调皮。”
“今天我一定会狠狠满足你。”
──都快是年过半百的女人了,还调皮?
枕月这次是真的有点忍不住,往后一退时,不小心碰到了后面的垃圾桶,发出了“嘭”的一声。
她心里暗想,完了完了。
连忙收起自己正在录音的手机。
希望那对正在偷情的男女刚才没有听见。
然而,她到底还是低估了项芸婧这个女人的警惕性。
项芸婧直接喊道:“是谁也在卫生间里?”
她一把推开了自己身上的男人,又踢开面前的隔间门,怒气冲冲地质问道:“竟然敢没脸没皮地在这里搞偷听这套。”
“赶紧给我滚出来!”
枕月不傻,当然是知道这种时候,她一定不能出去的。
但眼下除了握紧着里面的门把手,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了。
那份录音,必须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否则,要是被项芸婧随便想了个什么办法搪塞过去的话。
就白白浪费了!
“好,你还不肯出来是吧?那我就一间一间找过来!”项芸婧面露着凶光,率先一脚踹开了离她最近的那扇隔间门。
整排的门也都随之晃动。
“砰、砰、砰……”
项芸婧所踢开的每一扇门里,都空无一人。
现在也没剩下几间,她的脸色愈发狠毒了起来。
等她找到这窃听的“小贼”,不管是谁,都会狠狠收拾一顿的,叫对方先折半条命在这里,再离开!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
下一扇的隔间门里,就站着枕月!
枕月现在双手都扶上了那只锁住门的链条,她做足准备,应付接下来的强大冲击力。
隔间外,项芸婧大概也清楚就是眼前的这扇门里面藏着人,她再次出声威胁道:“好好好,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看我把门给踢开!”
她已然抬起自己的脚。
枕月则是因为紧张,而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第154章 一尸两命
空气凝固着,紧张的气氛已经侵袭到了卫生间的每个角落里。
枕月的心都已经“扑通扑通”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说她一点都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她现在怀有身孕,如果真的不小心逼急了项芸婧,对方是只有一条命,而她则是──一尸两命。
隔间门外,项芸婧抬起了脚,准备踹开。
就当她的脚快要踢到门板时,卫生间门口响起了“啪啦哒”一声,是负责打扫卫生的保洁惊讶到弄掉了手中的拖把柄。
她和面前的中年女人对视着,发出尖锐暴鸣声:“你这是在弄啥子咧?”
“为什么我擦得干干净净的门上,现在全部都是脚印子啊?要是被那个魔头主管看到了……又要扣我的两千块工资了!”
项芸婧暂时先放下了自己的腿。
她皱紧着眉头,很不悦地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保洁。
一个每月拿着两千块,还不够她买双鞋,生活在最底层的人。
竟然也敢同她叫嚣?
项芸婧正想开口投诉时,又被那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普通话的保洁抢先一步,保洁简直要晕厥,指着项芸婧旁边的男人喊道:“这……”
“这里怎么还有个男人在?真的要死了……”
项芸婧瞬间慌了神,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脸色同样很差劲的男管家,她甚至都没管后者,低下头,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后。
便匆匆离开。
男管家随后跟上,两人一走出去,就立刻分道扬镳。
枕月还站在隔间里,偷偷听着外面发出的动静声。
她算是幸运,没有被发现。
保洁擦完了几扇门板上的黑色脚印后,就又提着水桶离开了。
枕月刚想走出去,突然意识到──如果项芸婧后面再来查监控呢?
虽然卫生间里面是不会有摄像头的,但是外面走进来的长廊上肯定安装了,她于是又耐心谨慎地等待了一会儿。
直到外面陆陆续续传来很多高跟鞋踩地的声音。
是有一支“小团体”一起进来补妆了。
枕月便趁着她们走出去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混在里面,一起跟了出去。
走廊的休息椅上,秦珩洲已经不低于五次,频繁看表了。
终于,他等到了枕月从里面走出来,连身旁的恩师都顾不上,连忙皱着眉走向这小姑娘,关心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是身体不舒服吗?”
“嗯,累死我了。”枕月实诚地回答道。
她记住了“1702”这个房间号。
到时候等这边的活动结束了,她不仅要亲眼过去看,还要多带点其他的“观众”才行,只有这样。
才能让项芸婧这个女人身败名裂。
让她死不瞑目的小猫得以安心!
秦珩洲上上下下地将枕月看了一遍。
见她好像没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笑着打趣道:“去这么久,你也不怕自己臭了。”
“你才臭呢!”枕月立刻耷拉下了自己的脸,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她不满地拖长了自己的尾音,“秦珩洲,我真的生气了啊。”
这个男人也真是有本事。
一秒钟就能让她“终止”所有的胡思乱想。
闻言,秦珩洲轻笑了一声。
他说归说,动作却很诚实,一点都没有嫌弃的意思,揽过枕月的腰后,还低下头,在她的头顶上落下了一个吻。
用行动来证明、来安抚。
不远处,东方谦文瞧见了这一幕,原本是想笑的,但他一大把年纪了,实在是觉得有些尴尬,所以笑着笑着便咳嗽了起来。
也正是这“咳咳”几声,让秦珩洲回过了神。
他抱着枕月腰的手臂仍然没有松开,压低着嗓音说道:“走,跟我过去打个招呼。”
在这种场合之下,枕月是很乖巧伶俐的。
秦珩洲让她叫什么,她便开口叫什么。
并且,面前这位老人还是很和蔼那挂的,笑眯眯地看着她,毫无敌意,“我刚才听小洲说了,你在建筑设计方面很厉害?还从一位大师手里免费拿到了地皮。”
“正好过段日子,我想送我妻子一套碧水云居,当作是我们金婚的纪念礼物,可以请你来做房子的设计师吗?”
枕月自然不会拒绝,点了点头。
她稍有些木讷地转过头,看了秦珩洲一眼。
这男人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骄傲的神色?
──他好像真的很以她为豪。
何盼宜一大早就把做好的蛋糕送到了酒店里,然后她在肖枫准备回学校上早八之前,请他吃了顿早饭,又独自一人回到了宴会现场。
她是担心蛋糕冷冻的时常不够,会融化开来。
在宴会厅内走了一圈之后,何盼宜没有看见那道坐着轮椅的身影,不过,倒是发现了枕月在这里。
她站在不远处,抬起手,挥了挥。
枕月也注意到了何盼宜,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见状,秦珩洲也只是无奈地笑了一声,对她说道:“去吧,跟你朋友玩去吧。”
他目送着枕月的背影蹦蹦跳跳地离开。
目光里,充斥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感。
蓦地,东方谦文又轻咳了一声,低下头说道:“小洲啊,其实我这次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你的性子我很清楚,所以便不与你多拐弯抹角的了。你可能不知道……你的那位大嫂与你师娘过去是姐妹关系,你师娘以前曾经被寄在过项家名下做干女儿。”
秦珩洲迟疑了几秒钟。
这层关系,他确实是第一回得知。
所以,对接下来要听到的话,隐隐有些担忧。
东方谦文叹了口气,也算是承认自己的一把老脸在此刻有些挂不住,他恳请道:“我知道你和你的妻子最近与你那位嫂子闹得有些不愉快。”
“你师娘念着项家过去的旧情,又……又受了项家的亲自嘱托,所以想让我来当个中间人,问问你,能不能把过去的恩怨都一笔勾销了呢?”
这是──项家以“娘家人”的身份,开始保护自己的女儿了。
招数也高明,先礼后兵。
秦珩洲神情僵硬住。
他并不好驳了眼前这位他最为尊敬的恩师的面子,毕竟老人家都一大把年纪了,曾几何时也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如今竟然向他一个晚辈这样低下了头。
但是,他如果答应所谓的“一笔勾销”,势必就会委屈了枕月,连项芸婧把猫弄死了的那笔账都难以再算。
见秦珩洲沉默着。
东方谦文又一次开口了,“就当是……你给我最后一次面子,从此哪怕你不肯再认我这个老头子,我也绝无二话。”
周遭空气沉寂片刻。
秦珩洲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疲惫的眉心,他哑着嗓音回答道:“您言重了,我怎么可能不认您。在我心里,您比我的亲生父亲都还要重要。”
──“过去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便一笔勾销吧!”
第155章 老熟人来了
枕月喜上眉梢。
她走到何盼宜面前时,嘴里都哼上小调儿了。
“傻妞,是发生什么喜事了,能让你这么开心啊?”何盼宜问道,还耍流氓似的,在枕月的屁股上摸了一下。
枕月皱了皱眉,认真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太明显了好吗!”何盼宜简直想翻白眼,又觉得枕月这样特别可爱,她还伸手捏了捏枕月的脸颊。
感觉一晚上没睡的疲惫感都缓解了不少。
枕月抬起手,扶住了何盼宜贴着她脸颊的手,她还动了动自己的脑袋,去蹭那只手,跟小猫似的,轻声回答道:“我先不告诉你,嘿嘿。”
“不过,盼盼,真的谢谢你让人送来给我的那瓶胶水啦。”
她今天就要让这瓶可食用胶水派上大用场。
两个老年人,最需要用到了,不是吗?
何盼宜看着枕月有些蔫坏的表情,莫名心里一颤,她缩着自己的肩膀,小声说道:“感觉你不干好事……”
恐怖到都不敢惹她了。
枕月眼尾勾挑着,无辜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一偏过头,她注意到了何盼宜的脖子上竟然有一处是红红的,很像……很像是吻痕?
而且她退后一步,才发现何盼宜今天整个人都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并不是容貌上有了什么改变。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出来。
“月月……月月,你干嘛啊,这样严肃地盯着我看,我都快有些不好意思了。”何盼宜下意识地被枕月此刻的视线盯到心里发毛。
她自己的目光也渐渐飘向了别处。
一副很心虚的样子。
蓦地,枕月把自己的脑袋伸到了前面,凑到何盼宜的身上,就仿佛一只小狗似的,不停耸动着鼻子,乱闻乱嗅。
她眯起了些眼睛,慢慢说道:“盼盼,你现在身上有一种和死对头相好后,既得意又慌乱到藏不住的感觉。”
何盼宜:?
这人真是神了。
是去哪座山上,跟着神婆修炼过吗?
“你在……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啊?”何盼宜心虚到讲话都磕磕绊绊的了,她眼珠子快转出烟来了,用手遮掩着自己的嘴巴,不停避开着枕月打量的视线。
甚至,她还反过来大声质问道:“什么相好不相好的,你不是都知道我身边有哪些人嘛……哪里来的死对头?”
枕月已经摸着自己的下巴,细细思考了起来,“我知道你平常待人友好,上学的时候,连很多学弟学妹都喜欢找你聊天。”
“但是──就是性格这么好的你,那一天竟然讨厌我老公的朋友,还让我也和对方少接触。而现在,你又偏偏接到了这个讨厌的人的蛋糕订单。”
“你们之间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枕月注意到了何盼宜的手指已经紧紧攥住了衣角,她勾唇一笑,随便猜测道:“比如那个男人以他要看蛋糕的制作过程为由。”
“昨天亲自去甜品店里找你了?”
何盼宜简直就要跪下,恳求这位“福尔摩斯”别再说了。
她咬着牙,暗戳戳地质问道:“枕月。”
“你是在我的店里面安装监控了吧?”
不过,何盼宜本来也没打算隐瞒多久。
她自我嘲讽道:“我感觉可能是我过去的生活实在是太一帆风顺了吧,难得遇上了一个嘴贱的,还特别爱惹我生气的男人。”
“我的注意力不自觉地就全部都跑到了他的身上。”
昨夜,雷雨交加。
何盼宜现在想到她坐在商寂随腿上时的那个场面时,还是会脸红耳热,心跳加速,她缕了缕自己耳边的碎发,小声说道:“就是昨天晚上……”
“他可能是说了一句我很漂亮的意思,然后我就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先亲了他……他又亲我。”
现在想想。
这该不会都是这个男人的一种手段吧!
“哎呀,谁想听你说这个了!”枕月嫌弃不已,都顾不上现在她们两个人正站在一个公共场合之内,直接水灵灵地就脱口而出道:“我是想问。”
──“你们做了吗?”
她坦坦荡荡到令人害怕。
仿佛是在说有没有做一道“物理题”。
何盼宜的脸颊直接就烧了起来,她从后面用力捂住了枕月的嘴巴,“你疯了吧?”
“你在口出什么狂言呢?”
枕月的鼻子也被何盼宜不小心一起捂住了。
她快窒息,拼命用手拍打着何盼宜的手臂,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嬉闹拌嘴起来。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聊聊这种话题有什么关系嘛。再说了,你上次不跟我讲一声,就把我老公叫上楼,我还以为是你,想跟你继续探讨姿势呢!”
枕月假装生气地埋怨着。
这倒是把何盼宜给逗笑了,她摆了摆自己的手臂,回答道:“没做,还没做就被打断了。”
“行了吧?”
“那我做过哈哈。”
枕月再一次不思考,就爆发出了惊人的言论。
她听到何盼宜倒吸冷气的声音,自己一转过头,视线忽然碰撞到不远处正看着她的秦珩洲的目光。
那男人的身旁现在已经空了。
枕月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两秒钟。
她本来以为秦珩洲和她对视上,一定会走过来找她,但是后者很快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起身离开了。
突然变得很奇怪的样子。
枕月有些摸不着头脑,又看到何盼宜拿起了桌上的一杯鸡尾酒,她拍了拍自己这位朋友的肩膀,笑着说道:“盼盼,不管怎么样。”
“我都支持你。要是心里有感觉,你就主动去追呗,追到手发现不喜欢了再提分手也不迟。”
她其实真的很羡慕何盼宜洒脱的人生。
虽然家境可能不算特别富裕,但是她很自由,可以每天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婚姻也皆由自己掌控。
何盼宜一愣,突然朝着枕月绽放笑意。
她轻轻“哼”了一声,回答道:“老娘特地吃完早餐了还回来这里,不就是要问问那个男人,昨天为什么也亲我吗?”
“好!”枕月为自己朋友的这份勇气鼓了几下掌,她环顾四周,又开口说道:“不过,他是不是还没有来啊?我都没看到他。”
“之前我老公也没提到过他有没有女朋友什么的……”
那应该就是──妥妥的单身!
闻言,何盼宜也在宴会场内搜寻了起来。
她的头刚转向门口位置,就有一辆灰色的劳斯莱斯稳稳当当停了下来。
宴会厅内所有的人也都一齐看了过去。
在商寂随坐着轮椅下车后,旁边又跟上了一个女人。
枕月缓缓抬起头望去,神情一怔。
这个女的不是……
──她的“老熟人”了嘛?
第155章 未婚妻
天花板上,光束聚拢。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西装笔挺,打着一条深蓝色的领带,他神色很淡漠。在场大人物众多,却仿佛没有一个人能入他的眼。
而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身上礼裙是同色系的深蓝色。
两个人看起来,是很“般配”的一对。
似乎不难猜出是什么关系。
“那个……女人,是谁啊?”何盼宜张望着,表情有些僵滞,她明明心底也很清楚,一起出场,要么是女伴。
要么就是──真的一对。
枕月轻嗤了一声,很看不起。
好巧不巧,那个女人也朝着她看了过来,挑衅一笑,便推着轮椅,走向主台。
“穆柯薇,不是什么好人。”枕月压低着声音,为自己的朋友解释,“盼盼,你先别想多了,一起入场代表不了什么。”
“她向来很有心机,是那种超级无敌大绿茶。说不定身上裙子的颜色是提前调查好,故意这么穿的,为的就是在人家主办的场合里。”
──“吸引注意力,成为焦点。”
何盼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商寂随坐在轮椅上,正好就从她的眼前经过。
她目光紧紧追随着,但是这个男人却没有给她任何多余的一眼,直接上了主台。
全场灯光随之熄灭。
商寂随用手压了一下面前的黑色话筒,低声开口道:“感谢各位莅临。”
他开始宣讲活动开幕词。
“所以他们两个人也有可能是在门口遇到了,才一起入场的吗?”何盼宜小声地问着,或许这话只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她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成了拳头。
无论如何,她不可能插足别人的感情,不可能做一个小三!
枕月还是清晰地听见了,她并不敷衍地回答道:“嗯,有可能真是这样。”
说实话,在这里看见穆柯薇。
她的心情并不怎么愉悦。
但眼下,伴随着这场昏暗、冗长的开幕词,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她必须要想个办法,偷偷拿到项芸婧的包。
然后从里面“替换”出某样东西。
借着场内熄灯的这一时刻,枕月回过头,四处搜寻着。
直到,台上的男人最后说道:“还有,请容我向各位隆重介绍。”
──“在我身边的这位女子,是我的未婚妻,穆柯薇。”
灯光亮起,刹那之间,有些刺眼。
枕月听到这番话后,忍住内心的错愕,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何盼宜,但是何盼宜已经转过身,朝她说道:“月月,我要去一趟洗手间。”
“麻烦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望着朋友孤零零离开的背影。
枕月心里很不是滋味。
穆柯薇为什么突然成了商寂随的未婚妻?
她向来知道这个圈子很乱,但也不能,乱到这么离谱吧?
“渴了么,要不要喝点果汁?”
秦珩洲不知是从哪里忽然走来,在枕月身边的宴会桌上轻轻放下了一杯鲜榨橙汁。
殊不知,他是正好过来触了“霉头”。
枕月将自己心里的不爽以及对何盼宜的担忧,全部都一股脑儿发泄了出来:“秦珩洲,你交的这个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问你,他的未婚妻是一直有的,还是从昨天晚上以后,突然有的?他如果一直都有女人,那为什么要去逗我朋友,甚至还亲了她?”
面前的男人似乎有些愣住,一言不发。
“你少在这里给我装沉默。”枕月毫不留情地骂着,“俗话都说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现在有点觉得,你可能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你瞒着我,在外面还有其他的女人吗?”
──好大的一顶帽子。
秦珩洲气到失语,却偏偏又无可奈何。
良久以后,他才叹了口气,扶着额头反问道:“宝宝,你真的不觉得我很冤枉吗?”
“我跟你是不是第一次,你当初没感受出来?”
一边说,他还想一边扣住枕月的腰。
但是却被这小姑娘给“啪”地一下,打掉了手。
“少来这套!”枕月皱紧着眉头,突然又想到了其他的事情,她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男人的脸,质问道:“还有,你刚才为什么看我一眼后,就直接走了?”
这真的很奇怪!
一定是──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在瞒着她。
秦珩洲微微眯了眯眼,神态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他一只手插进了口袋里,慵懒地回答道:“你不是不想我管你太多么。”
“我能介入你跟你朋友的聊天?”
这理由,倒也算说得过去。
枕月撇了撇自己的嘴。
没能注意到面前男人眼眸中,一闪而过的一丝异样情绪。
现在场内的宾客大多都向坐在轮椅上的商寂随围了过去。
而何盼宜也还没有从卫生间里回来。
秦珩洲敛下眼皮,蓦地出声,“枕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他突然如此严肃,令枕月都更站直了一些,绷紧着自己的背脊。
她疑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秦珩洲刚才的嗓音听起来,好像有点紧张?
“嗯,你问吧。”
“直到现在这一刻,你还是很恨项芸婧那个女人吗?”
问题来得猝不及防。
枕月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担心是不是自己根本还没有开始行动的计划就要暴露了,她心虚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回答道:“没有……没有那么恨了吧。”
“怎么了吗?”
她屏住着呼吸,等待着面前男人的“审判”。
天赐的“良机”,真的就要在此刻就宣告失败了吗?
秦珩洲又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然而,这个男人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回答:“那就好。”
秦珩洲在心里默默说了声“谢谢”。
还好,他不用太过为难。
毕竟是亲口答应下了恩师与师母的请求,两位老人家曾经对他那般无私,他做不到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解决的事情上,恩将仇报。
不过,跟项芸婧的仇,也不会真的就这么一笔勾销了。
他会深深记住枕月曾经受过的痛苦,等上一辈离开后,再加以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报仇,从来都不怕晚。
枕月一头雾水。
眼前的男人指尖轻轻插入进了她的发丝之中,慢慢向下捋着,他神情温柔,勾着唇角说道:“月月,我也不想你一直被负面情绪包围着。”
“那样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宝宝,都不好。”
枕月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她突然看到在自己斜前方的角落里,有秦家的佣人赶过来,递给了项芸婧一个盒子,里面应该放的是一条干净的礼裙。
项芸婧接下后,便把手中的包递给了那个佣人,她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应该是打算换衣服。
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
枕月深知,一旦错过,她很有可能就再也碰不上这么好的机会了,所以退后一步,让秦珩洲正在摸她脑袋的手都疼空了。
对上男人试探询问的眼神。
她掩盖起自己的慌乱,解释道:“我要去找一下盼盼。”
“你就……别跟着一起来了。”
第157章 母凭子贵
枕月转过身就想离开。
不料,她还没走出去一步路,自己的手就被拉住了。
秦珩洲盯着她的脸,眸光凝起着,令她心里下意识地有些发毛。
枕月正想心虚地开口问“怎么了”之时。
这男人低声说道:“你去找你朋友,我也去问问我的朋友,那未婚妻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你今天晚餐想吃什么?”
──这么突然?
枕月有些不解,但眼下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她去追问,她稍有些不耐烦,“我现在也不清楚晚餐吃什么啊。”
“难道不能等晚点回家了再说吗?”
拉住她手的男人,倏然一笑。
秦珩洲渐渐松开了自己的手,嗓音温柔:“好,等我们回家了再说。”
好像约定好了什么事情似的。
有的时候,枕月真心觉得这个男人有点莫名其妙。
她恢复“自由身”以后,第一时间冲到了秦家老宅的佣人面前,现在必须赶在项芸婧没换好衣服、没从卫生间里出来之时。
快点完成她心中计划的第一步,“替换”。
那佣人双手捧着项芸婧交给她的包,看上去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把你手里的包给我吧,我来拿。”枕月径直开口说道,甚至都没给出一个理由。
她只觉得──说多错多。
向下吩咐命令时,就应该直接一点。
佣人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惊慌。
很显然,她并非任认不出自己面前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是谁,微微侧过些身子,有些抵御地回答道:“这个包……这个包是夫人的私人物品。”
“还是由我一直拿着就好,不……不敢劳烦您。”
万一到时候不小心丢了点什么东西的。
以她这种月月拿死工资的人,可赔不起。
枕月挑了挑眉,脸上的神情颇为傲慢。
她心里很清楚,面前的佣人是将她认出来的,舌尖不耐烦地顶了顶上颚后,她沉下声音,淡淡威胁道:“我的话,说了是没有作用吗?”
“还是,你还不太清楚,我的丈夫才是秦家未来的继承人。”
枕月斜睨了一眼面前瞬间低下头的佣人,从鼻孔里轻轻出了声气,她眼里透露透露出的冷意,还夹带着几分讥讽。
枕月一边用手勾起这佣人的下巴,一边朱唇轻启,“比起项芸婧,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呀?”
“但是,你总归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成语叫作──母凭子贵,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
她怀孕的事情,整个秦家,上上下下全部都是清楚的。
佣人已经害怕到连身子开始颤抖起来了,一声都不敢吭。
枕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蓦地,她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刚才我走过来时,你可有叫我一声秦太太?”
“秦太太,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佣人在这种气场压迫下,已经完全吓破了胆,她双手将自己怀里的女士手提包恭敬奉上,战战兢兢解释道:“我……我没有看不起您。”
“也不敢看不起您。”
枕月目的已经达到,敷衍地挥了挥手。
佣人很快明白,独自一人走到了一旁去,连回头偷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事实上,枕月也是人生第一次这么“狐假虎威”。
手里拿着的包,好像都因为她刚才的仗势欺人,而跟放了几块巨石一般沉重,拎得她的手臂马上都要断了一样。
不过,她眼下也顾不上其他的事情,走到角落里了以后,便开始在项芸婧的包里翻找起她想要看到的那件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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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大堆。
枕月紧张到额头都快流汗了,突然间,她在包包的某个夹层里面,摸到了一样身子圆滚,冰冰凉凉的东西,唇角立刻洋溢起了几分阳光明媚的笑容。
终于被她找到了──润、滑、液。
旁人也并不清楚面朝着角落墙壁的那个女人正在做什么。
只觉得,她脸上的笑意,愈发妖艳。
枕月将小瓶子中的液体都倒在了窗台上,然后连忙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那瓶可食用胶水,重新灌入进已经空了的瓶子中。
二者质地都是透明、无味。
光是用肉眼看,简直一模一样,毫无破绽。
等可食用胶水灌好以后,枕月重新拧上了瓶盖,然后将瓶子给放回了包中夹层的原处。
她松了口气,招手喊过那名站在不远处的佣人,准备把包还给她。
不料,就当那佣人脸上也舒展出一抹轻松神色,伸出手接过包的时候,卫生间门口忽然响起一道质疑的声音,很尖锐地问道:“你们两个人在做什么?”
项芸婧冲上来,看见了她自己的包,一把夺回,然后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就骂那名佣人:“废物,连我的一个包都看不好。”
“我秦家养你有何用处?”
她低着头,在自己的包里快速翻找着。
好像没丢什么东西。
手指摸到夹层里的一瓶硬硬的物体后,理智才稍微回来了一些。
项芸婧又再次眯起眼,盯紧着枕月,“你拿我的包,又是为了做什么?”
“夫人……是我,是我刚才太渴了,所以过去喝水,三太太只是好心,帮我拿了一下您的包而已。”佣人主动替枕月解释道。
毕竟这件事情,也关乎到她的工作。
项芸婧对于那声“三太太”,感到无比的刺耳。
但是,现在这是公共场合,她也不好发泄心中的不爽,便还是对着这里等级最低的佣人吼道:“我每个月付你钱,是请你过来喝水的吗?”
枕月实在有些听不下去这种话,恹恹地回答道:“你也就是付了点钱而已。”
“真把别人当成是你的婢女,而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了?”
大不了,她出一笔钱给这佣人。
就当是作为刚才帮忙解围的感谢费好了。
不然在这种“主子”的手底下干活,迟早折寿二十年。
枕月的声音,让项芸婧皱了皱眉。
她忽然步步朝着枕月紧逼起来。
枕月不断后退着,语气有些不悦:“你要做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这个女人动手,是绝对不可能动手的。
项芸婧目光毒辣,停下脚步以后,阴森森地问道:“刚才在卫生间里的那个女人,也是你吧?”
她没有点明得太过明确。
枕月自然也不可能自曝家门。
她很镇定,装作听不懂得反问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难道卫生间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吗?”
这话好像有哪个字眼刺痛了项芸婧似的。
她怒吼道:“你这虚伪的女人,别再给我装了!”
“不然你说,你现在守在这卫生间门口,是为了什么?”
话音刚落,背后便响起了一道声音,喊道:“月月,我在这里。”
第158章 好戏开场
何盼宜一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就撞见了枕月好像被一个中年妇女给逼到角落里质问的场面,她立刻出声说道:“月月,我在这里!”
然后她走过去,挽住了枕月的手,“谢谢你过来等我,我们走吧。”
两个人理都没再理一下一脸怒气冲冲的项芸婧。
项芸婧咬了咬牙,盯着枕月离开的背影。
她亲自拎着自己的包,又走入进了卫生间里,仔细检查一番包里的东西,然后趁着现在周围没有人,拿出了放在夹层里面的小瓶子。
还好,也没什么异样。
就算枕月刚才发现了这个东西,也没什么好说的。
难道她不能跟她自己的老公使用么?
项芸婧眼底快速掠过了一丝阴狠。
“盼盼,你没事吧?”
枕月掩盖不住自己内心的担忧。
何盼宜挥了挥手,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真是的,我能有什么事情啊。”
“实在大不了,我就当昨天晚上自己是被一条狗给亲了一下呗……”
虽然心跳不会骗人。
她确实对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有了抑制不住的好感。
两人本打算找处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没想到穆柯薇迎面走了过来,她轻蔑地扫了一眼周围那些奉承着她的人。
那些人便摸了摸鼻子,识趣离开。
说实话,枕月并不想搭理对方。
过去那些回忆,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很不美好。
枕月拉着何盼宜,想从旁边直接离开。
不料,穆柯薇也跟着往旁边站了一步,就是要挡在她们二人的身前。
“你有什么事么?”枕月颇为不爽地问道。
上次在餐厅包厢里打架,她那样也不算输吧?
至少还了好几下手。
但是这个女的怎么死不长记性,竟然还敢走过来惹她。
闻言,穆柯薇笑了一声,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她神色慵懒,凑到枕月的眼前,挑衅开口道:“你说,我和我妈上次都把你欺负成那样了。”
“怎么我们还是一点损失也没有呀?我照样可以搭上身份厉害的男人,并且直接就成了他的未婚妻。”
穆家,有了商家的支撑。
──绝对不会破产。
这话难听到连何盼宜都蹙起了自己的眉头。
她想上前一步,为枕月出气,但却被拦住了。
枕月颇为从容,反问道:“所以呢?”
她真的是没把穆柯薇这样小人得志的一面放在心上。
穆柯薇抿了一口手中的香槟酒,耸了耸肩,回答道:“没什么所以,可能人的出生就是这么重要吧。”
“某些人费尽心机、用尽手段都挤入不进的圈子,就算是挤进去了,也要背负上一辈子的骂名,为什么我就可以反反复复占据高位呢?虽然……这次是个残废。”
看来,她对商寂随的腿走不了路,心里很是介意。
这种女人,利用完商家,一旦等到自己家里公司的情况有了好转,估计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那些从一开始就打心眼里瞧不上的“东西”。
枕月莫名忧心忡忡地看了自己朋友一眼。
依旧很为何盼宜担忧。
然而,何盼宜这次忍都没忍,一改往日里的温柔,她瞪着自己面前这个连话都没有一起说过的陌生女人,质问道:“你为什么要用残废这么难听的词语,去形容别人?”
“而且那个人甚至还是你自己的未婚夫。”
枕月率先愣住。
何盼宜这样,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她有一种新仇、旧恨,放在一起“报复”的感觉,“就凭你刚才跟我朋友那样说话的语气,我觉得,你才是真正残废的那个人。”
──“你心灵由内而外的残废。”
穆柯薇的脸立刻绷紧了起来。
见此情形,枕月简直想鼓掌,想拍手叫好。
她的这个朋友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穆柯薇自然不会白白忍受这种侮辱,她正准备更加大火力地骂回去时,耳边响起了一道轮子滚过地面的动静声。
是商寂随过来了。
何盼宜一怔,抬起眼,便与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对视着,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刚才说的那些话……应该没有什么错吧?
她是因为不想这个男人被骂为是“残废”,所以才用相同的话语,说回去的。
商寂随神情很淡,从何盼宜的脸上移开自己的视线之后,他低声说道:“请你对我的未婚妻,放尊重一点。”
何盼宜蓦地感觉自己的心脏深处蔓延上来了一股钝痛感。
纵使以前这个男人对她很毒舌。
但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态度冰冷。
还有,他刚才说了什么?
是在为那个先骂了他的未婚妻说话吗?
“你很喜欢她?”何盼宜强忍住自己喉咙口的刺痛感,问道。
商寂随只是淡然地敛起了眼眸。
他是站在穆柯薇的身边的,微眯起眼眸,一字一顿地回答道:“不然呢?”
“不喜欢我自己的未婚妻,难道喜欢你啊?”
何盼宜气到整个人都在发抖着。
她没理由站在这里,被这样一对渣男恶女所侮辱。
所以,转过身就跑开了。
穆柯薇嘴角的笑容马上恨不得都要咧开到后脑勺,她注意到了身旁人因为好奇而打量过来的目光,全部都变成了一种羡慕感。
她半蹲下,在商寂随的侧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道:“谢谢亲爱的为我出气。”
商寂随无动于衷,也没回答什么。
近距离看到这样的一幕,枕月快要干呕出来。
实在是,太恶心了!
她真的没想到商寂随会是这样是非不分之人。
眼下,还是出去追何盼宜比较要紧。
枕月朝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张望了一眼。
她正准备走过去时,穆柯薇拉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讥讽着:“你这朋友还真是窝囊,都还没等到好戏开场呢,怎么就跑了啊?”
──好戏开场?
枕月脸上划过一丝疑问,她质问道:“穆柯薇,你又想搞什么花样?”
突然,宴会场内响起了一道尖锐刺耳的尖叫声。
“啊啊啊!”
这叫声,都快掀破屋顶了。
第159章 你...又打我?
尖锐的女嗓叫声从不远处传来,几乎吸引住了整个宴会场内,宾客们的目光。
枕月双眉隐隐聚拢在一起,也看了过去。
发出尖叫声的女人手里还拿着一把沾满白色奶油的蛋糕刀,那个三层的大蛋糕被切掉了一块角,夹心里面密密麻麻都是黑色的东西。
定睛一看,那些黑色的东西还在不停蛄蛹、蠕动着,特别恶心。
不知道是谁,先大声喊了一句:“这些好像都是蟑螂卵!”
有些近距离看清楚的人,都跑到一旁去干呕了。
实在是觉得恶心得一塌糊涂。
商寂随眼眸黯淡,神色冷冽。
他身为这场公司周年庆典礼的主人,似乎并不准备说什么。
穆柯薇倒是沉下了铁青铁青的脸色,看着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她大声质问道:“这个蛋糕是由哪家店做的?负责人在哪里?”
“快点给我找过来,真是恶心死了!”
──蛋糕负责人?
这肯定是由何盼宜连夜做好,并且亲自送过来的,她店里的厨房不要太过干净,不管是什么工具,用一下就立刻洗干净放进消毒柜里去了。
做过这么多单生意,可能有人会觉得蛋糕太甜或太淡,毕竟众口难调,但是绝对不会有人说何盼宜做出来的蛋糕不干净!
倒是这蛋糕到了宴会场内后,不仅盒子打开着,周围来来去去的人还很多,接触得才不干净呢。
思及此,枕月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蟑螂卵这东西,哪怕家里再不干净,出现个几个已经算很多了吧?
现在一个蛋糕里面,却数以百计的出现,都快成为夹心了。
这也太刻意为之了……
她安静地抬起头,注意到了穆柯薇唇角止不住上扬起来的笑容。
穆柯薇似乎也没想隐瞒什么,察觉到枕月的目光以后,她转过头,就看着她,低声说道:“本来还没个正当理由,让我可以教训一下你身边的人。”
“现在,理由有了。”
枕月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这个女人是“幕后黑手”!
商家的保镖已经准备出去找人了。
何盼宜则是优雅地转过身,也准备离开。
突然,她大声尖叫起来:“啊──,好疼啊,哪个小贱人敢在这里揪我头发!”
身后,是枕月毫不犹豫地扯住了这女人的头发。
她表情冷淡,抓住穆柯薇头发的手,力度非常大,“我跟你说过的吧。”
“不要动我身边的人。”
这个绿茶竟然敢把那些坏主意都打到她朋友身上来了!
穆柯薇拼命尖叫着,就是不肯服输。
她跺着自己的脚,吼道:“你给我把手放开!”
“我就动了怎么着了?你信不信我把蛋糕里的那些虫子都塞给你朋友吃啊,让她也想跟我抢男人!”
话音刚落,枕月便朝着穆柯薇的脸,狠狠扇下了一巴掌。
全场安静,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听。
穆柯薇的脸上很快印起了一枚红色的巴掌印。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侧脸,不可置信道:“枕月……你……你又打我?”
一个“又”字,听上去似乎还挺心酸。
枕月则是已经顾不上现在的场合,她一边卷着自己裙子的袖子,一边不耐烦开口道:“我真忍你挺久的了。”
还不如两个人痛快地打一架。
反正她小的时候学过柔道,不会吃亏。
“好啊,你个小贱人,你和你的朋友都是一样的下贱,喜欢抢我的男人。”穆柯薇缓缓挺直了自己的腰杆,并不怯场。
她瞥了一眼枕月的肚子,趁着她不注意时,抬起了自己的手。
正欲挥下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了过来。
秦珩洲皱着眉,握住着穆柯薇的手臂。
他渐渐用着力,箍筋着骨头。
“啊……疼……我的手好疼,珩洲你快松开!”穆柯薇脸色惨白,她原本的情绪只有生气,毕竟现在她靠上了商家,也不需要低人一等。
谁要是敢欺负她,她完全可以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但是,面对眼前这个冷淡到近乎于好像从来都不认识的男人,穆柯薇莫名就红了眼眶,她颤抖着声音喊道:“珩洲……你真的打算要跟我一刀两断吗?”
“我们过去那些共同拥有的小回忆,你真的可以全部都忘记吗?”
说着说着,穆柯薇的眼角都滑落下来了两行清泪。
原来,在她的心底深处。
──还是深深爱惨着这个男人啊。
秦珩洲没有回答,蓦然松开手后,站到了枕月的旁边,他朝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低声开口道:“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情。”
“那个女人是我老婆最好的朋友。”
言下之意,只要是枕月在乎的人。
他也会护着。
闻言,商寂随淡然地挑了挑眉,他直接开口道:“都散了吧。”
“今天,到此为止。”
历年来的庆典活动,似乎还是第一次弄得这么不堪收场。
那三层的大蛋糕已经被酒店的工作人员抬下去,扔进了垃圾桶里。
枕月还在焦急地打着何盼宜的电话,一连四五通,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蓦地,手机响了一声。
是何盼宜发来了一条短信:【月月,我没事,一晚上没睡,太困了,就先回家休息了,你不用找我。】
看完短信内容,枕月松了口气,然后暗戳戳地吐槽道:“那个姓穆的怎么那么坏?”
“就是她嫁祸给了什么都不知道的盼盼,我真服了。”
秦珩洲轻笑了一声。
说实在的,除了枕月以外,谁受不受什么委屈,在他这里完全就不重要。
他心疼地抬起了枕月的手心看着,还好没什么印子,有些无奈道:“你也是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啊?”
“不过,下回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该打还是打。”
突然被说“脾气大”,枕月生气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她猛地从面前男人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秦珩洲没个正经,低声说道:“不能打我。”
他的语气慢慢浑厚,嗓音磁性,“因为我是来给你撑腰的。”
无论谁对谁错。
他都只站在枕月的一边。
在卫生间里时,项芸婧说的是“等活动结束”。
现在,活动就被迫提前结束了。
这是不是就代表着──她和某个男人,去了楼上1702号房间?
枕月正思考得认真,她的手忽然被牵住。
秦珩洲看着她,笑着说道:“好了,我们回家吧。”
他往外面走,却拉不动枕月。
“我……有点头晕。”枕月定在原地,视线略微有些飘忽着,“这个酒店楼上是不是都是休息的房间?”
“要不我去开一间,先躺会儿吧。”
秦珩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原本牵着手的姿势变成了搂住她,大概是怕她会因为头晕而摔跤。
他低声答应道:“好,我去开。”
没过一会儿,枕月就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一张这间酒店的房卡,上面的数字清晰明显──1703号房间。
凑巧到,就在项芸婧开的房间的隔壁。
这一回真的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呢!
第150章 狗仔拍摄
门锁上的感应器“滴──”了一声之后,房间门便自动弹开了。
枕月先走进去,放下了手里的包包。
这房间还挺大的。
她一转过身,忽然有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掌轻轻覆盖在了她的额头上。
秦珩洲低声说道:“温度还好,应该没发烧。”
枕月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面前的男人横着抱了起来,走进卧室内。
秦珩洲将她轻放到床上,还单膝跪在地板上,为她脱掉了鞋子,他嗓音沙沙的:“头晕就先睡一会儿吧。”
“等你睡醒了,我们再回家。”
她拙劣的谎言,这个男人却深信不疑。
枕月半靠在一只枕头上,吸了吸鼻子,秦珩洲还给她盖好了被子,她实在没忍住,有些心虚地开口问道:“秦珩洲……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呀?”
这段时间,真的都可以用“百依百顺”来形容了。
弄得枕月有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扑闪着自己卷翘起来的长睫毛,好奇问道:“难道是因为有了宝宝的关系吗?”
还真的让她给母凭子贵上了?
闻言,坐在床边的男人轻笑了一声。
大概是否了这个回答。
但是他也没有其他的说明。
枕月渐渐皱紧起了自己的眉头,秦珩洲又倏然弯下腰,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他起身,压低着嗓音回答:“睡吧。”
“等你醒了,我再告诉你想知道的答案。”
他正好可以趁着这会儿功夫,去找商寂随问点事情。
枕月已经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内心深处一阵轻松。
其实,于她而言,秦珩洲主动走了正好。
她不再需要找借口支开这个男人,以完成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房门很快再次锁上。
枕月利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将自己的耳朵贴到墙上,试图听到隔壁1702号房间内的声音,以判断项芸婧有没有带着男人进去。
但也不知道是酒店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还是隔壁房间此刻空无一人,无论枕月怎样听,都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指甲。
目光瞥过桌子上的座机,忽然心生一计。
座机上面有直接拨通酒店前台的快捷键,枕月摁下以后,在心里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没想到,前台的工作人员张嘴就说:“您好,秦先生,请问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到您的呢?”
枕月愣了愣。
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刚才开房的时候,是秦珩洲以自己的名义订下的,所以前台才会那么喊。
电话里长时间未听到回复,已经在催促了:“您好?”
枕月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出声问道:“请问隔壁1702号房间有人住吗?听起来好吵,已经严重影响到我本人的休息了。”
面对这种有可能上升到“投诉”的问题。
酒店前台人员也不敢耽误,在保证客人隐私的前提之下,回答道:“您好女士,经过我这边的查询,是有顾客已经成功入住1702号房间了。”
“您那边觉得吵的话,需不需要我们派人上去提醒一下对方?”
枕月目的已经达成,拒绝了:“不用了……算了,我戴个耳塞休息吧。”
她匆匆挂断了电话。
现在已经得知──项芸婧入住了。
枕月的内心深处却反倒显得有几分犹豫。
她窝着坐在电话机旁边的椅子上,低垂下了脑袋。
如果一会儿真的按照她的计划行事,会不会有连锁效应,也波及到秦珩洲的身上?
毕竟这个男人也是秦家重要的一员。
家族丑闻被曝光……但不是曝光的他本人的,不是吗?
枕月在竭尽全力说服着自己。
她最终还是订购了一份水果拼盘,然后悄悄地将自己的一只无线耳机藏入进去,只要在蓝牙连接的范围之内,就可以打开“实时收听”的功能。
枕月留下餐车,敲了敲1702号房间的门,然后迅速回去。
很快,她的一只无线耳机里便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声。
项芸婧开门以后,看着一盘五层高的精致果盘,也没怀疑什么,一边推进去,一边喃喃自语道:“这是谁给我点的……”
她尝了一颗圣女果,便意兴阑珊地坐到了沙发上。
1703号房间内,枕月注意力集中。
思索再三后,她还是选择匿名拨打了几家名声很大的媒体电话,透露称在她所在的这间酒店里,有人“偷情”。
不管怎样,事情要真正发酵出去了。
才能彻底伤到那个恶毒的女人。
她向来最喜欢躲在阴暗处,作壁上观。这一回,也该让她尝尝被迫站到人群之前的窒息感了。
接到举报电话的媒体都没有放过这则消息。
因为从电话内容中,他们并不清楚具体是谁,只认为是一个最近名气不算差的明星,所以绝对不能够错过任何可以蹭上热度的事情。
扛着摄像机和话筒的记者纷纷赶来。
蓦地,枕月的耳机里又清晰听到了“滴──”的一声,开门的声音。
项芸婧已经换上了一套正红色的薄丝睡裙,看着迎面走来的管家,她嫣然一笑,宛若一条水蛇般缠了上去。
勾紧着男人的脖子。
“我的小美妞儿,等久了吧?”管家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直接就将怀里的女人丢到了床上,然后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
准备“生扑”。
枕月的耳机里,清清楚楚地传递着项芸婧的媚笑声,她说:“死鬼,天还亮着呢,你老是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包里买了一瓶新的润、滑、液,你快去拿过来,上一回可都痛死我了。”
枕月渐渐攥紧了自己的掌心。
终于,还是到了这样一步!
管家迫不及待地在那只女士皮包里翻找着东西,还一不小心把包里的其他物品也倒了出来,他在夹层之中摸到一只小瓶子。
拧开瓶盖以后,直接倒了一点在手上。
有些狐疑道:“换其他的牌子了么?怎么感觉怪怪的……”
不过,他也没多想,全部都抹掉了。
接下来的声音,枕月嫌恶心,不想再听,便摘掉了自己的耳机。
与此同时,躲过酒店前台的一些狗仔们,已经从消防通道的楼梯上爬到了17楼,其中一个脸上戴着黑色口罩的狗仔,竟然还有一张“万能房卡”。
他趁乱,将万能房卡贴在了门锁感应器上。
不给1702号房间内的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几个狗仔一起闯入进去,对着卧室的床上,“咔嚓咔嚓”不停摁下着快门。
第151章 对她失望
“滴──”
项芸婧忽然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她左边小腿抽筋,整个人既警惕又紧张地说道:“是不是有人进来了?”
在她身上的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头皮发麻,他回答道:“怎么可能,有谁会进来……”
但是,项芸婧还是觉得很不对劲,她试图先推开身上的男人,下床去看看,就是这么推了一下,二人皆意识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
恰在此时,涌入进套房内的狗仔们成功找到了卧室,他们对准着床上拱起来的两个人,疯狂拍摄着。
“咔嚓”“咔嚓”声,连续不断。
那相机上的闪光灯明亮且刺眼,硬生生地将拉紧着窗帘的黑暗房间都变成了白昼。
项芸婧尖叫着,她一乱动,还不小心把床上的被子踢到了地板上,两个人赤身裸体地面对着镜头,皮肤都凉飕飕的。
有狗仔喊道:“快拍!快拍!”
项芸婧神色焦急,一不小心把自己嘴唇上面的皮都给咬破了,她因为推不开身上的男人,将长而尖的指甲都深深掐入进了对方的皮肤里。
她往日里的精致贵妇形象已经荡然无存,抬起头,朝着床位的陌生人喊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
“不准拍我啊!”
殊不知,就是她这下意识地一次抬头,反而让其中一个狗仔认出了她,那人错愕道:“我靠,这女的不是……秦家的大夫人吗?经常能在各种慈善晚宴上看到她……我们现在这是拍到了秦家的丑闻?”
狗仔甚至都叫出了名字,“项芸婧,她叫项芸婧!”
被认出来,项芸婧立刻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但是,那些话筒还是不管不顾地凑到了她的嘴巴,有的甚至都怼上了她的牙龈,让她的口腔内充满血腥气味。
狗仔不停追问着:“项女士,请问你身上的这个男人是谁?”
“请问你们两个人维持这样不轨的关系有多长时间了?”
“你知道举报人是谁吗?那个人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间酒店的这个房间内……”
项芸婧和自己身上的男人依然她满头大汗,狼狈不堪。
最后,只能绝望地嘶吼道:“快帮我叫救护车!”
*
枕月突然回过了神。
天花板上亮着的水晶灯晃了一下她的眼睛,她缓缓站起身,走到了门后,深呼吸好几次,直到听见走廊上有嘈杂的人声,才猛地推开了门。
几个狗仔站在门口查看刚才拍摄的照片,他们都很眉飞色舞地说道:“这把稳了,照片全部都是超高清的。”
“就算到时候报道不出去,以秦家的财力,给我们的保密费应该都能达到七八位数吧?也不知道谁举报的,真是赚到了!”
蓦地,走廊尽头处的电梯向两侧打开了门。
枕月尚未反应过来时,电梯里就冲出来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她面前停下,一言不发,紧紧将她抱住了。
“你……怎么……了啊?”枕月觉得奇怪。
她也不动,任由这男人抱着她。
秦珩洲在她耳边喘着粗气。
天知道,当他得知酒店17楼出事,有大批没素质的狗仔冲进客人房间里乱拍照时,有多担心那位“客人”就是枕月。
怕她惊着。
更怕,她会被坏人给伤害了。
抱了好一会儿之后,秦珩洲才舍得松手。
他上上下下将枕月检查了一遍,沙哑的嗓音听上去,依旧火烧火燎的,“你没事吧?”
“嗯,我没有事。”枕月摇了摇头,回答道,她不想这个男人太过担心,又颤抖着举起自己的手,指向1702号房间,出声说道:“是隔壁……出了事。”
突然间,枕月仿佛被电击了一下似的,神情慌张。
看来这个男人是在尚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情况下,急急忙忙上来的。
那如果他知道了,会讨厌她吗?
枕月死死揪紧着自己的衣角,下意识地不想让秦珩洲发现隔壁住的是谁,她结巴了一下,开口说道:“我……”
“我们先回房间吧。”
可惜天意弄人,还是晚了一步!
秦珩洲抬起眼,正好看到了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出来的一对男女,男方因为是背对着的,所以只能够看得清楚一个有些苍老的后脑勺。
但是被压在下面的女人的脸,清晰可见。
──是项芸婧!
项芸婧也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枕月和秦珩洲二人,她不顾喉咙口的烧灼感,声嘶力竭地呐喊道:“原来是你们两个人搞的鬼。”
“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话吸引了狗仔们的注意力。
眼瞅着摄像机就要转过来进行拍摄。
秦珩洲眼疾手快地将枕月拉回了房间内,并背靠在门板上,抵住了门。
枕月还发着愣,不敢抬起头。
周遭气压莫名低沉了起来。
半晌后,男人冷淡沙哑的嗓音在房间内响起,“枕月,是你做的吗?”
他语气绷紧着,似乎不可置信,“你不是回答我,你不恨了么?我知道是她先欺负了你……”
“但为什么,你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先跟我商量一下?”
秦珩洲实在是太聪明了。
他只要一点点感觉,就能瞬间猜对全部的事情。
到现在这一步,他的眼尾也泛起了一抹红色,克制着胸腔内的怒火,字字伤人地问道:“我对你来说,是不值得信任的外人,还是根本就不重要?”
枕月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过火”,她莫名红了眼眶,依旧死死地低着自己的脑袋,小声回答道:“不是这样的……我……我也不知道。”
“秦珩洲,我在叫那些狗仔来之前,我其实内心有挣扎过,但可能怨气就是上头了,我不想错过这个可以狠狠报复项芸婧的机会……”
她很诚恳地说着这些,也终于慢慢地抬起了头。
和面前的男人无声对视着。
希望他能够理解她的这种矛盾感。
“而且……”枕月轻轻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小心翼翼说道:“而且说到底,还是他们有错在先,不是吗?”
“如果项芸婧不出轨,我也不会拿到她的这种把柄的,不是吗?”
秦珩洲蹙紧了眉头,看向枕月的神色复杂而疏离。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嘶哑着嗓音说道:“枕月。”
──“我对你很失望。”
第152章 后悔当初
太阳渐渐落山,光线暗淡。
房间内似乎被光明与阴影切割,一分为二。
枕月抿紧着自己的嘴唇,难以压抑自己内心深处的酸涩情绪,她缓了很久,才抬起头,嗓音颤抖着问道:“你对我失望了?”
“为什么?”
她眼眶湿润,泪珠扑簌,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
既可怜又无助。
秦珩洲的心脏不停地蔓延着一股钝疼感。
他也在强行忍耐着什么。
很想别过眼,不去看面前这个眼睛红到像是一只兔子的小姑娘。
枕月真的有些忍不住委屈,随便用手背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泪水,她颤颤巍巍地走到男人的身前,抱紧着他的腰。
将自己的脸也埋入了进去。
枕月一边哭,一边哽咽着:“秦珩洲,你不要讨厌我。”
“也不要……抛弃我。”
秦珩洲心脏都一紧,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隐形手掌用力捏着。
他的内心深处,有道声音响起。
──就原谅她吧。
知道错了,下回改正不就可以了吗?
他想要的其实也很简单啊,只是不想枕月把他当作是外人,不管要做什么事情前,都提前告诉他一声。
难道,他们不应该是在这个世界上,彼此之间最为亲密的人吗?
在枕月看不见的身后方,秦珩洲缓缓抬起了手,正准备摸摸她的脑袋。
蓦地,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他的所有动作。
枕月很乖,在这男人接通电话后,自觉退到一边,拉了两张纸巾默默擦着眼泪,好不影响到他。
只不过,她的目光仍然紧紧追随着男人的表情。
秦珩洲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备注后,便立刻接通,将听筒贴到了耳侧,他压低着自己的嗓音,一片嘶哑:“喂?”
电话内,是他师父“兴师问罪”的声音,充满怒火:“秦珩洲,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你所答应我的一笔勾销,难道只是个障眼法,是为了放松我们这些长辈的警惕心后。”
“好去完成你那阴险报复的计划吗!”
“不是。”秦珩洲苍白无力地解释着。
他头疼得厉害,额角青筋凸起着。
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除了想办法去快速稳妥地解决,其他都是在浪费时间、毫无意义。
秦珩洲正准备开口时。
东方谦文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仔细听的话,竟然也夹杂着几丝哭意,他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师母都因此而气到昏迷了啊!”
“要是……要是我的妻子被检查出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一定不会再认你这个小人!”
“你真让我后悔当初帮了你!”
枕月靠墙而站。
突然,面前的男人抬起头,视线凌厉地瞪了她一眼。
她不明所以,僵硬着身形,询问道:“怎……怎么了?”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秦珩洲沉下了脸色,眼眸森然。
他几次想要开口,但都发不出声音来,最终还是没有忍心说什么,转过身,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师母的晕倒令他很担忧。
所以,他必须现在就赶去医院里亲眼看看。
枕月的那一声“别走”,被无情地隔绝在了门后。
房间里面残存的热气仿佛在一瞬间,全部都被抽走。
枕月靠着墙的身体,不断坠落下去。
她双目无神,瘫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抱有什么感情的,那是弱点,更是一种威胁的把柄。
那个男人直接就走,连句话都不想与她多说。
枕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的卫生间里,她掬起一捧又一捧的清水,麻木地洗着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变得更清醒一些。
镜子中,她皮肤白到透出了淡青色的脉络,眼眶依然通红着,但却多了几分坚定的神采。
枕月将自己的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肚子上,低声说道:“宝宝,妈妈一定会为了你而变得坚强的。”
她渐渐抬起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也不会,让你没有爸爸。”
*
秦珩洲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里。
师娘气得不轻,已经被送入进icu重症监护室内观察了,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出探视。
此刻,东方谦文也不在。
秦珩洲透过玻璃,看着病床上,轮廓与影子微微重叠着的妇人,心里很不好受,正好有位护士从里面走出来,他哑着嗓子询问道:“请问里面的那位病人……怎么样了?”
“突发性脑溢血。”护士抱着一块板子,以为秦珩洲是里面病人的儿子,或其他家属,她遗憾地回答道,“病人血压一直都不稳,突然经历太过生气的事情,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目前是处于一个重度残疾的状态,也没什么意识。情况很差,哪怕日后醒过来,也恐怕会不可避免地出现瘫痪、言语困难、记忆力衰退等病症。”
秦珩洲身体颤抖着。
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了。
护士颇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后,便默默走开了。
躺在病床上的妇女安静到只像是睡着了那般。
却已经,与昨日都截然不同。
打破秦珩洲沉思的依旧是一道急促的电话铃声。
这一回,是秦老爷子亲自打来的电话,想必也是知道了前不久发生的事情,他语气威严,不容抗拒:“秦珩洲。”
“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回来!”
项芸婧被救护车拉入进医院以后,整个人的情绪就已经彻底崩溃了,她开始害怕见到任何陌生的面孔,甚至畏惧灯泡闪烁一下。
因为那像极了摄像机的闪光灯。
她险些又在医院里闹出一番“大事故”出来。
护士给项芸婧扎了一剂安定针后,秦家便立刻派人来,将她给接了回去。
有些狗仔写的“抢先看”报道都已经挂网,引发起一片热议了。
后台人员大力删帖的速度赶不上这届吃瓜网友疯狂保存、不断变换花样转载的速度,因此舆论一片哗然与泛滥。
全部都是讥讽与谩骂的声音。
项芸婧的娘家人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秦家,看望自己“发疯”了的女儿。
项老爷子怒气冲天,用自己的手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呵斥道:“我不管这件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你们秦家都必须给我一个交代,然后让秦珩洲亲手把背后欺负我们芸婧的人给交出来,由我项家来亲自惩罚处置!”
第153章 灌了迷魂汤
实木桌子在不停震颤着。
项老爷子的声音愈发洪亮,连两侧脸颊上垂荡下来的皮肉都在剧烈抖动,他直言道:“说些心里话吧,我女儿嫁进你们秦家也有好几十年了,你们秦家的长孙也是由我女儿当年拼死拼活生下的。”
“现在外面的谣言都在传,亲家公你要将秦家未来继承人的位置传给你最小的那个儿子……你就那么宝贝一个生母不详的孩子?”
有些话语里的字眼,确实越轨了。
连份薄面都没留。
但也足以显现项芸婧娘家人此刻怒火滔天。
秦老爷子自知理亏,坐在沙发的主位上,撩了撩眼皮子,淡然开口道:“还是聊回刚才发生的事情吧。”
“芸婧是位贤良淑德的好儿媳妇,这些年,她为我秦家无私奉献,我也都看在眼里。既然现在出了这档子的事情,那我保证──无论她无不无辜,我都会为她出口气。”
俗话说得好,没有功劳,已有苦劳。
但毕竟,项芸婧是真的出轨了,给秦家面子上抹黑,她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但是秦老爷子却愿意闭上一只眼睛,装作看不见,已经是给了很大的面子。
不过,跟在他身边的那位管家就没那么“好命”了。
他刚从医院里出来,就被套上麻袋,抓进了一辆脏兮兮的面包车里。
闻言,项家人身上的嚣张气焰也渐渐消失了一点。
项老爷子轻咳一声,回答道:“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件把我女儿弄到精神都失常了的事情,不好好惩罚背后那个指使之人,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秦珩洲赶到秦家时。
那些个长辈们正围坐在一起,细数着他的“罪”。
尤其是项芸婧的娘家人,情绪激动,那老头子一边说话,还要一边大力拍桌子,“刚才我上楼去看我女儿,她都跟我说了,叫来那些无良媒体的人,就是秦珩洲和他的女人。”
“后来我托人去调查了一下,当时在隔壁房间开房的那个名字,就是秦珩洲!不可能这么凑巧的吧?”
话音刚落,秦珩洲就神色平静地走进了客厅里。
他坐在角落里,明明原本是个最不起眼的位置,但因为他忽然涌入的强势气场,令所有人都不容忽视。
项家一家人看见他,不知为何,好像心虚似的,立刻闭上了自己的嘴。
率先开口说话的还是秦老爷子,蹙紧着眉头问道:“刚才的那些话,你应该也都听见了吧?”
“大家都是一家人,甚至在法律上都脱不了干系,所以,你快点把那个女人交给他们吧!”
秦老爷子这番话,目的明显。
他向来喜欢以最省事、最低成本的手段去解决问题,或者──直接解决人。
一旁,项芸婧的母亲终于止住了哭泣声,帮腔附和道:“是啊,只要你肯交出那个叫做枕月的女人,我们也不会说你什么。”
“有可能你也是受害人,被一个蛇蝎心肠,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的女人给害了,是不是?”
他们之于秦珩洲,还是给足了台阶下的。
毕竟担心未来的秦家如果真的由他所掌控,不小心得罪了,可是会跌入“万劫不复”的地步的。
秦珩洲挑了挑眉,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他敛起的眸子,一片漆黑之中,夹满了凌厉感。
这些项家人,连“枕月”的名字都调查出来了。
就算不是刻意的针对,也肯定少不了日后对她的折磨。
他淡淡开口,立场却很是坚定:“交不了。”
“这件事情,跟她没有关系。”
这话一说完,秦老爷子是真的生气了起来。
他将视线瞪向秦珩洲,硬压着嗓门吼道:“混脏东西!”
“都已经到如今这个地步了,你还要护着一个外人,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我看你还真的是被那个姓枕的女人给灌了迷魂汤!”
现在的情况,明明只要秦珩洲一松口。
整个秦家就可以把所有关系都脱得干干净净。
他项家人要为自己做了龌龊事的女儿报仇,那便报仇去呗,再与他秦家无关。
可是,秦珩洲却非要护着!
秦珩洲处变不惊,眸光在灯线映照下,清清浅浅,仿佛如一潭死水,但话语里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铿锵有力,“她不是什么外人。”
──“她是我的妻子。”
周围安静,似乎所有人都在思考着这两句话的份量,紧张到甚至不敢轻易大声呼吸。
秦珩洲垂敛着眼睫,沉静的眉宇间,暗藏几分戾气。
他绝对不可能让枕月落到这群人的手上。
那就势必得让她从这件事情中,完全抽身。至于项家想要的“罪人”,大不了由他来承担,只需保证,前后逻辑自洽。
秦珩洲忽然很庆幸,当时的1703号房间,是以他的身份和名义开下的。
“向媒体举报项芸婧出轨、在酒店和其他男人幽会的人是我。”秦珩洲淡淡开口道。
“为什么?”项老爷子不解盘问。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一齐看向了秦珩洲。
秦珩洲只是微微耸了耸肩,从喉咙口溢出的嗓音低沉发哑,“还能有什么为什么。”
“我看不惯她给我大哥戴上绿帽子,所以得知她在隔壁房间和其他男人开房后,就想为我大哥出口气。”
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都和枕月毫无关系。
也压根儿就没有提到“枕月”。
然而,忽然被提到的秦越彬却眯起了眼。
他是这个家里,真正的长子,是项芸婧的老公,也是秦嘉浔的父亲,但唯独不想承认是小他很多岁的,秦珩洲同父异母的哥哥。
得知妻子出轨被狗仔抓拍到后。
秦越彬的情绪其实一直都很稳定,直到他听完秦珩洲的解释,忽然用力抓紧了手下的沙发,猛然站起身,走到了秦珩洲的面前,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为了我?”
秦珩洲并没否认。
下一秒,秦越彬直接就在他的脸上狠狠甩下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而有力。
秦越彬嘶吼道:“你少在这里给我装什么好人,竟然敢说是为我出气?你一声不响地把事情捅到了媒体记者那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老婆背着我出轨了!”
“秦珩洲,你从来都不是我们秦家人,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野种!”
第154章 在书房里发现
谁都没想到,秦珩洲竟然会被扇一巴掌。
所有人都呆滞住了,包括刚才动手的秦越彬在内,他的思绪冰封冻结,身体绷紧着,唯有那只微微发麻的掌心,在不断提醒着他。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珩洲神色无异,抬起手,轻轻抹了一下唇角被打出来的鲜血,他盯着自己的指腹看了很久,蓦然眯起双眸,再抬眼时,阴翳而狠戾。
吓得秦越彬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
眼前的男人明明是坐在沙发上的,却依然可以睨视着正站直的他。
秦珩洲压抑着口腔内的血腥气味,一字一顿道:“大哥,是你自己的妻子出轨在先。”
“如果日后敢像这样,动我的妻子一根汗毛,我不会放过你。”
言下之意,他生生挨下的这一巴掌,可以不去追究,也杜绝了某些人还想继续“变本加厉”的决心。
秦珩洲冷漠地扫了周遭一眼,淡淡说道:“在场每一个人都是。”
──谁都不准碰枕月一下。
他的底线已经公之于众。
绝不会再低。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声音,打破室内的僵硬,秦嘉浔满脸担忧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喊道:“妈?”
“妈!”
他从好友那里得知了自己母亲出事,但是对方却支支吾吾地不肯多说,只让他自己去看网上现在的热搜。
结果显示,他母亲和其他男人在酒店开房,出轨了?
这怎么可能!那些配文的照片也一定都是P的,或者是AI生成!
秦嘉浔一进客厅,整个人就愣住了。
他鲜少有见到如此大的阵仗,不仅自己的爷爷和爸爸都在,就连外公外婆一家人也来了……难道母亲真的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嘉浔啊,快到外婆这里来。”项老夫人抹着眼泪,招手喊着自己的大外甥儿,马上都快要哭成一个大泪人了,她说道:“等一会儿再上楼去看你的妈妈吧。”
“她应该又睡下了……”
秦嘉浔眉头紧皱,问道:“外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妈……我妈她难道真的……”
最龌龊的两个字尚未说出口。
项老爷子先侧过视线,瞥了秦珩洲一眼,语气凶道:“你是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情!”
秦珩洲很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轻笑。
某种程度上。
那小姑娘做事情不顾后果,也挺心狠手辣的。
他现在已经厌倦这种“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戏码,准备起身离开。
这个家里,目前也没有人能够拦住他。
即使是秦老爷子率先站起身,“嘭”的一声,用手中拄着的拐杖狠狠敲击了一下地面,阴恻恻开口命令道:“秦珩洲,你跟我上楼去书房里。”
秦珩洲也不为所动。
背过身后,那道苍老的嗓音又一次响起。
秦老爷子问,“难不成她的父亲,是已经找到了吗?”
语气里,竟然夹杂着几分傲慢的笑意!
秦珩洲猛然回过了头。
一个令他感到害怕的想法,不停在心中扩散起来……
这老爷子是怎么知道他在帮枕月找她的父亲的?他是清楚对方的下落,还是,就是他把枕父给逼入进了一座“地狱”之中?
*
书房内,茶香四溢。
许久未自己亲自从头开始泡茶,秦老爷子拎起那只紫砂壶时,手臂都在止不住地发抖着,导致桌上都洒到了茶水。
他叹了口气,倒也不是抱怨自己年纪大了,而是开口骂道:“少了一条走狗在身边,倒真是给自己添了麻烦。”
茶壶中的水开始倒入进茶盏中,在空气中升起白烟,流水声很清澈。
秦老爷子眯起眼眸,“所以说,狗这东西,就应该绝育了,才能斩草除根。”
秦珩洲背脊一僵。
他自然知道那位管家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按照他刚才所听到的话,“你早就知道了你身边管家和项芸婧的关系?”
竟然这么能忍。
秦老爷子敷衍了一句,“你倒还不算笨。”
“只不过,你愚蠢的是──有些东西压根儿就没影响到你的利益,你却先按耐不住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我秦家未来交到你的手上,也活不长!”
他深深地看了秦珩洲一眼,手中拎着的茶壶蓦然提高,语气威严道:“我一开始只以为你护着那个女人,是为了延续自己的后代。”
“秦珩洲,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痴情种!”
明明是批评的话语,在说完时,秦老爷子却突然话锋一转,爽朗精神地笑了两声后,他开口道:“真好,真好!”
“只有你的身上有我真正的影子!”
秦珩洲没有什么反应,身影清冷。
说实话,他挺厌恶这样的“血脉”。
还不如没有。
蓦地,口袋里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几下,都是由枕月传送过来的短信。
【你现在人在哪里?】
【秦珩洲,我方便来找你吗?】
枕月独自一人从酒店回到了别墅里,她此刻正一边盯紧着手机屏幕,一边不安地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指甲,整个人都蜷缩在沙发上,抱住了膝盖。
发出去的两条短信很快就变成了“已读”。
枕月眼眸中快速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又一点一点变得灰暗破灭起来。
手机另一端的男人是看了她的消息,却不回复。
枕月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又伸出自己大拇指指甲都被咬得光秃秃的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打着字。
【你不是跟我说好了,要一起回家、一起吃晚餐的吗?】
这条短信发出去,依旧石沉大海。
甚至秦珩洲都直接不读了。
“嘶──”
枕月瞬间心死,一不小心用力,她把自己的指甲都咬出了血,当即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那包裹着指甲边缘的皮肤,不断滚落着一粒又一粒的血珠,可能是因为十指连心的缘由吧,枕月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闷闷的,仿佛被一把利刃给扎了。
她的眼泪不自觉地就开始往下掉,怎么擦也擦不完。
家里的医药箱也不知道被放在了哪里。
枕月从客厅找到卧室,甚至还失魂落魄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如果是以前,她这样受伤了,秦珩洲肯定会第一时间关心她,并且还亲手给她贴上创口贴。
可是现在却……
怎么办?
──这一次,这个男人好像真的生气了,生气到不想理她,甚至是,抛弃她。
枕月哽咽着坐在了地板上,视线与储物柜的第一层齐平,她看到了一只以前从未到见过的小盒子。
拿到怀里后,缓缓打开。
看着盒子里面的东西,枕月浑身血液都在一刹那间,被全部抽干。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好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第185章 女士戒指
秦珩洲看着屏幕上弹出的两条短信内容,陷入进了一阵沉思中。
──来找他?
他很想回复,但手指却僵硬着。
现在事情正在风头上,项家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没那么好消气,如果贸然让那个小姑娘单独出现在秦家周围的话。
很有可能会被带走。
所以,他们两个人还是“疏远”一点比较好。
但按照枕月那种爱胡思乱想的小性子,如果一直不回复她的话,恐怕她又要多想。
连哭鼻子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秦珩洲忍不住勾了勾自己的唇角,思考着,他要怎么回答才好。
“你不是很想知道枕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么?”秦老爷子品了口茶,悠然说道。
蓦地,他看向秦珩洲的视线一紧,语气逼迫威严地压制道:“放下你的手机,坐过来。”
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秦珩洲怔神了几秒钟,到底还是妥协。
他将手里的手机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坐到老爷子的对面,后者又向他推来一只装了七八分茶水的茶盏,淡淡道:“把茶喝了。”
茶叶微微发苦。
秦珩洲直接一饮而尽,他皱紧着眉头,脸上已经有几分不悦感了,“能说了么?”
要不是枕月一心想知道她父亲的下落。
他根本就不可能留在这里,受这老头子的“摆布”。
“呵。”秦老爷子从喉咙间溢出了一声轻蔑的笑,他靠在椅背上,即便背都因为年老而有些佝偻了,气势却依旧强硬。
“愚蠢的人,才会去做以卵击石这种不要命的蠢事。”
当年,是枕父费尽心思与人脉,亲自上门找他。
那天好像还下着暴雨,院子里的树木都被雨水打得蔫巴,不停“啪嗒”“啪嗒”响着。
书房里,光线昏黄。
枕父一侧肩膀都被大雨淋湿,半边衣服的颜色特别深,他很恭敬地对着太师椅上正闭眼小憩的老人低下头,诚恳道:“请您放弃考虑让我的女儿做你们秦家的人吧!”
“小女福薄,承蒙不了您秦家这种豪门世家的厚爱……她……她脾气也不好,又倔又有自己的主张,经常连我这个当爸爸说的话都不听的……”
秦老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态度不明,“说完便出去罢。”
他那会儿刚吃了些药,情绪不佳。
但是枕父一心要为自己的女儿考虑,不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又摸了摸自己藏在怀里的录音笔。
软的如果不行,那也只能来硬的了!
“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枕父缓缓将头抬起,语气也逐渐变得硬朗了起来,“谁都,不准动她。”
“秦家藏着的秘密,也不少吧?”
话音刚落,一份边角有些潮湿的文件便被“嘭”的一声,摔在了秦老爷子面前的桌子上。
那上面也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枕父的手汗。
秦老爷子微微眯起双眼,翻了一下文件内容。
他神色骤变,看向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的视线都变得阴狠毒辣起来,“你竟然敢用这个事情来威胁我?”
“是真的不知道上一个这么做的人,怎么死的么?”
枕父一脸无谓,“我说了。”
“我只为了我的女儿,她绝对不能入你们秦家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话都还没有说完,秦老爷子连情绪都失控了,站起身怒吼道:“你给我闭嘴!”
管家闻声赶来,立刻让保镖拉走了枕父,把他丢在暴雨里。
秦老爷子则是慢慢转动着自己手上的一串佛珠。
他──起了杀心。
故事听到这儿,秦珩洲的心里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串“佛珠”,他好像很久都没有看见了!
是……陪葬品?
秦珩洲瞬间跟疯了似的,开始在书房内翻箱倒柜地寻找起来,他把架子上的东西都推到了地上,眼眶越来越红。
好像他此刻找得越认真,就是在越证明着什么。
书房内,很快就变得一片狼藉。
秦珩洲猛然抬起头,发现了老爷子嘴角上扬起来的弧度。
他冲过去,歇斯底里地质问道:“你把她父亲给杀了?”
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他要怎样去面对枕月?
他们之间,竟然还隔着这种“血海深仇”。
面对儿子激动的情绪,秦老爷子只是淡淡掀了掀眼皮,他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疲惫了,不冷不热地回答道:“我当时应该直接弄死他的。”
──所以,他还是做了些什么。
极有可能导致了枕家的破产、枕父现在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秦珩洲烦躁不安,漆黑的眼眸里映满怒火。
他早就对这个家庭感到不满。
从小不求能从这个家里得到什么爱,但也别来……阻止他可以获得爱的可能性吧?
枕月会不会因为恨他的父亲,从而也恨上他?
“你还怪不到我的身上来。”秦老爷子轻嗤了一声,神情里满是不屑,“我一开始还很奇怪,一个小到名不见经传的枕家怎么突然会跟发疯了似的,来找我要他的女儿。”
“毕竟我当时连他的女儿叫什么都不清楚。”
后面,派人调查以后,才得知是秦珩洲先私下里去“要人”。
估计枕父以为这一切都是受他这个老头子的指使,又爱女心切,直接找上了他。
秦珩洲身形一僵。
即便他此刻再不愿意去想,也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逼他认清楚现实。
“事已至此,秦珩洲,你还不明白么?”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秦珩洲差点儿脚下一个踉跄。
原来这一切……竟然都是因他而起。
是他造成了现在的这个局面。
真正做不到不心虚面对枕月的人──也是他。
*
枕月还瘫坐在地上。
面前的小盒子打开,是一枚钻戒很大的女士戒指,与一开始秦珩洲在秦家家宴上向她“求婚”时,给的那只戒指是配套的一对。
所以──那个男人才一直都说,那枚尺寸很大的戒指,不是她的。
而是他自己的吗?
枕月惊讶到不敢发出声音,她将颤抖着的手臂,缓缓伸向盒子,拿起了那枚戒指,然后小心翼翼地套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不大也不小。
这正好就是她手指的尺寸。
从一开始,她就是这枚钻戒的主人!
原来她误会了那个男人那么多……
也让他误会了自己──不重视他、也不爱他。
钻石清澈如水,内部没有任何的瑕疵或是杂质,在灯光照耀下,闪出的光芒璀璨夺目。
枕月已然,哭到泣不成声。
第155章 别的女人
夜晚渐渐安静了下来。
秦珩洲深吸着气,克制着自己内心的伤痛与恐惧,他攥紧着手心,又出声问道:“那信纸是怎么回事?”
“从朗国寄来的那封信,是你冒充的?”
秦老爷子已经乏了,撇了撇手。
他并不打算再回答任何的问题,直到瞥见秦珩洲准备离开,才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开口道:“接下……秦家继承人的位置吧。”
“等到日后,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甚至,都不再需要他亲自开口。
那些女人,自然会主动地前仆后继。
这番话,秦珩洲都懒得再搭理。
他头也没回地走出了书房,门锁“啪嗒”一声扣上以后,他整个人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背靠着墙壁,也不停向下滑落着。
现在该怎么办?
──是他间接“害死”了枕家。
枕月要恨,也只会恨他了。
刚才老爷子所讲述的过往中,好像提到了,枕父当时上门时带了一份足以真正威胁到秦家的文件,那份文件里掩藏起来的“秘密”又是什么?
或许,这个秘密就是目前一切僵局的突破口。
秦珩洲蓦然眯起了自己狭长的眼眸。
他绝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
戒指折射出来的光芒毫无掩饰,穿透黑夜。
在地板上呆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枕月才蜷缩起自己的手指,她已经不舍得摘下无名指上,这枚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钻戒了。
既然惹了那个男人生气,那么她就好好道歉。
哪怕就算是要向项芸婧致歉,她也认了。
可能确实是她的做法太过“极端”。
但是,这并不是枕月的真心。
说实话,她一点也不后悔拆穿那个女人真正的丑恶嘴脸,坏人就应该得到应有的“仇报”。
只是,因为秦珩洲说她有事情从来不与他商量。
她才想向这个男人证明──她真正在乎的人是他本人,其他人都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让他们放下所有,全心全意的“爱”一次吧!
枕月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皮肤白到像是没有什么血色,她很庆幸两边眼眶只是红红的,不算太肿。
她也没再给秦珩洲发短信或是打电话,就守在玄关处,安静无声地等他开门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难熬地度过着。
钟表在寂静空气中走动的声音,愈发刺耳。
直到时针与分钟都快要在数字“10”上重合,密码锁忽然响起了“滴滴滴”,正在输入密码的声音。
枕月神色欣喜地抬起了头。
墙壁上安装的声控灯也“啪嗒”一声,自动亮起。
秦珩洲一开门,就看到了有只眼睛亮闪闪的“小猫”正蜷缩着身子,坐在门口,等他回家。
他神情倏然柔和了起来,身上只剩下在外面沾染的冷空气与杂尘。
头顶上方忽然笼罩下一片黑影。
枕月脑袋晕乎乎的,抬起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轮廓后,依然很不确信,她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此刻没有眼花。
“秦珩洲,是你回来啦!”
这清甜的声音,每一个字的尾调好像都忍不住微微上翘卷起着。
秦珩洲喉结滚动着,不知道该开口说点什么。
他明明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坦白。
下一秒,原本就坐在玄关处那块凸出的地板上的枕月,忽然抱住了他的双腿,她闷着自己的脸,连带声音都听起来又小又虚了,“对……对不起啊。”
“我知道我自己今天做错事情了,也知道我一定让你不开心了……秦珩洲,你可以惩罚我的,可以骂我、打我。”
──“但是能不能不要不理我呀?”
小姑娘的眼睛水润润的,夹杂着几分迷茫与委屈,就好像是一头在清晨雪地里迷路了的小鹿,往下垂的眼尾,无辜且可怜。
看得秦珩洲心脏都一揪,痛得不行。
他下意识地就想把枕月先从地上抱起来。
弯下腰的一瞬间,猛然意识到自己今天的唇角上有伤,不想被她发现。
其实,他更害怕的是枕月的追问。
问出──她与她父亲的处境皆是由他一手造成。
思及此,秦珩洲立刻后退了一步。
枕月的双手也突然空了。
她没想到秦珩洲会对她这样冷淡。
似乎以前都从未这般过。
面前的男人冷漠无情地扫了她一眼,轮廓匿藏在身后的漆黑之中,他语气带着刺痛,反问道:“地上不凉么?”
“还是,你觉得坐在地上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了?”
他在很清楚地告诉她──死缠烂打是没有用的。
枕月莫名感到鼻尖一阵酸涩。
秦珩洲转过身后,拿了浴巾和睡衣,就走进了浴室里。
枕月忽然松了口气,庆幸他今天晚上还是要留下来睡觉的,夜还漫长,她一定能够找到其他可以道歉的机会。
她趁着浴室内的水声还没有响起,慢慢吞吞走了过去,敲了两下门,小声地询问道:“秦珩洲,你饿了吗?”
“厨房里好像还有面条,我先去给你下一碗。”
浴室内的男人并没有回答。
枕月却很开心地走进了厨房里,准备先烧点热水出来,她也知道自己的道歉方式一定很笨拙。
但是,她是绝对的用心。
还去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出来。
面条煮得很快。
捞进碗中后,枕月小心翼翼地摆弄着两个被她给弄成心形的荷包蛋。
正好浴室的门也开了。
枕月捧着碗,一步一步走出厨房。
她一抬眼,却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并没有换上刚才拿进浴室里的那套睡衣,而是又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外套,他这是又准备出门了?
“秦珩洲,你……你又要去哪里啊?”枕月不安地问着,声音很弱,“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
她手里端着的碗也是的──又沉又痒。
秦珩洲并没有回答她,在经过她身边时。
枕月才发现这个男人正在打电话,都怪屋子里实在是太过安静,让她很清楚地听到了电话对面的声音是由一个女人发出的。
那个女人哭着说:“珩洲……你快来吧,快点来……”
秦珩洲走到玄关处,才挂断电话。
他转过身,看见了枕月正双手端着一碗面,低声道:“我出去一趟。”
“你先休息吧。”
枕月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拿不住手里的面条,她却还是强行撑着,想到刚才所听见的那道女声,就心脏发麻。
她低声怒吼着:“我有事情要和你说,你不准出去。”
“现在都几点了?是谁轻而易举地一通电话就能把你叫走,嗯?”
然而,男人眉眼平淡,甚至有几分冷漠。
他回答道:“枕月,这跟你没关系。”
然后便开了门,直接离开。
第185章 一命换一命
屋内冷冷清清,暖气也在一瞬间内,突然停止了工作。
枕月气到说不出来话,望着那扇已经紧闭的大门,很想把手里正端着的一碗面条都直接砸过去。
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电话里那个她不认识的女性,只哭着说了一句让他快点过去,他就真的可以在洗完澡后,立刻出门?
她今天难道没哭吗?
她明明也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跟他说啊。
枕月感觉自己现在有一肚子的委屈无法发泄。
她深吸了口气,到底还是强行忍住了心里的那股冲动,把碗放到餐桌上,一只手抓起披散的长发,然后低下头慢慢吃着。
无名指上的钻戒跟着手的动作,一动一动,很是显眼。
枕月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戒指从自己的手上扯了下来,她抬起手,想扔掉。
却僵硬住了。
──她不舍得。
但其实,一直都是她在一厢情愿地认为,不是吗?
戒指跟手指的尺寸恰好吻合又怎么样。
说不定,是因为原主人的手指正好和她的手指是一样的围度。
毕竟秦珩洲什么时候有量过她的手指有多粗了?
想到这,枕月鼻子都一酸,闭上了眼睛,还是有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无声滑落下来,砸进了快要坨掉的面条碗里。
“叮零零……”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枕月快速地抹掉了自己脸颊上的泪水,接起电话,闷闷地“喂?”了一声。
电话内,男人的嗓音听起来吊儿郎当的,好像正懒洋洋地瘫坐在一张沙发上,挑起尾音,问她道:“枕月,你哭过?”
闻言,枕月皱了皱眉,拿远了些手机,看清楚屏幕上面的备注──【枕潭】。
她烦躁地回答了一句:“没哭。”
很想快点略过这个话题。
枕潭倒也没有揪着不放,或许,他根本就是对她哭不哭都无动于衷,他轻蔑一笑,问道:“听说秦家出事了?”
“那个叫项芸婧的女人出……”
话都还没有说完,枕月就已经不想听下去,她直接冷声打断:“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要是没其他的事情,我就挂了。”
枕潭挑了挑眉。
就在枕月抿住嘴唇,准备用指尖戳向屏幕上红色的“挂断”按钮时,电话里,又突然响起了她哥哥漫不经心的嗓音。
──“爸爸那边,有新的消息了。”
“什么?”
枕月惊讶不已,深怕错过些什么似的,焦急询问道,“是什么新消息?爸爸真的还活着的,他没有死,也没有抛下我们,对吗?”
相比之下,枕潭显得异常的冷静,也不愿意在电话内透露太多的信息,他淡淡开口道:“你明天回来吧。”
“我们当面说。”
*
秦珩洲赶往了医院。
icu病房走廊上,有位披着白色羊毛围巾,面色惨白的女人正靠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看到从电梯里匆匆走出来的人影后,她便从丈夫肩上坐起,泪眼婆娑地说道:“珩洲,你来了。”
“师姐,现在是什么情况?”秦珩洲神色慌张地问。
面前女人是东方谦文的独生女,大秦珩洲几岁,很早就结婚了,跟着丈夫定居在其他市内。
这次突然回来,也是因为得知了母亲的晕厥。
东方樱强忍着哭腔,回答道:“不……不太好,半夜里病情忽然恶化了,我妈她一直在不停地抽搐,现在正准备进行抢救手术。”
“可是……可是医生却说手术的成功率很低很低!”
东方樱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一旁,他丈夫立刻扶住了踉跄的她。
秦珩洲面容严肃,难以掩盖眼底流转的担忧。
老人家身体本就没那么硬朗,看来……这次是真的被刺激到了。
“珩洲啊,我妈妈平时也很疼你,总说你就像是她的亲生儿子一样……”东方樱摸着自己的眼泪,搀住了秦珩洲的手,她哽咽着,“我很怕……今晚真的就是她的最后一面。”
“所以才叫你过来……”
她不想两个人都留下所谓的遗憾。
这番话彻底让秦珩洲也绷不住了。
他低下头,握紧着双拳,情绪难隐,“对不起。”
仿佛千言万语都融入进了这一声道歉之中。
东方樱摇着头,想让他先不要这般自责。
蓦地,身后方响起一道苍老却暴怒的男声,东方谦文一改从前所有的儒雅与随和,步步带风,朝着秦珩洲吼道:“你又来干嘛!”
“还嫌我妻子被你害得不够惨吗!”
见状,东方樱连忙拉住了自己的父亲,安慰道:“爸,您的情绪也不能太过激动!”
“还有……还有您别这样和珩洲说话,他没做错什么,是我大半夜把他给叫来医院里的。”
东方谦文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眼神犀利如利刃,看着自己的女儿,又指了指秦珩洲,“阿樱啊,你可知就是他把你的母亲给气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他是小人,一切行为都不君子,他……他……”
老爷子已经气到有些说不上来话了。
秦珩洲敛起了眼眸。
蓦地,他笔直地跪倒在了医院走廊冰凉的地板上。
“砰──”的一声,好像膝盖骨头都开裂了。
东方樱急到连名带姓地喊:“秦珩洲,你这是在做什么?”
“赶紧起来啊!”
秦珩洲摇了摇头,目光直勾勾地看向面前终于也肯看他一眼的东方谦文,他沉住着嗓音,低声说道:“抱歉,都是我的错。”
“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去弥补。现在,现在只求师母手术平安,尽快醒来。”
东方谦文沉默了一会儿,多次张嘴,却又欲言又止,他声音沙哑,已经累到快要发不出声了,“弥补?”
“我妻子现在生死难料,你要怎么弥补?”
──“难不成,一命换一命吗?”
这话怨气太大,实在伤人。
日后也将如同一根尖锐的刺一样,深深扎入进听者的心里。
东方樱眼眸里满是忧虑,正准备化解这一局面。
秦珩洲却答应道:“好。”
他不像是在说什么假话,神色诚恳,甚至语气里也渐渐带上了几分坚定,“但是这一切,都与我的妻子无关。”
这依旧是他无法容忍、触碰的底线。
东方谦文眸色晦暗难辩,半晌后,他竟然突然应了下来,“行。”
“你确实有一个可以弥补我们东方家族的办法。”
第158章 分开
翌日上午,天空万里无云。
难得放晴的好天气,又适逢周末,路边的公园里都是散步、野餐的家庭,孩童嬉笑声随风飘到每一个角落里,热闹非凡。
枕月醒来时,床的另外一半又冷又空。
看来那个男人是一夜未归,外宿了。
她发了会儿呆,然后才从床上坐起来,准备洗漱。
一会儿跟枕潭约好了见面,她真的很期待能够听到和自己父亲有关的任何消息。
自从家里公司宣告破产了以后,枕家这栋一直住着的别墅也被法院查封了,直到现在,门上还贴着白色封条。
不过,枕月这一次回来,却发现房屋外面的封条已经撕掉了很多。
屋内,枕潭已经先到一步。
“到底是什么消息?爸爸现在人在哪里?”枕月一放下包,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她见枕潭站靠在沙发上看手机,十分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枕潭,你能不能快点说,别跟我卖关子了?”
她是真的很着急。
闻言,这男人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收起了手机,他数落道:“没大没小。”
然后才开口解释:“我查到爸爸在失踪前,花费很大精力去调查了一份文件,极有可能就是那份文件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让他即使活着,也无法现身。”
“我怀疑──文件现在还被藏在家里的某个地方。”
枕月认真思考着这番话。
在现在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一点线索的情况下,无论那份文件内容是什么,都一定和父亲的失踪有着很深的关系。
看来她必须得找到那份文件才行了!
枕潭脱下了身上的外套,也准备开始找。
他和枕月将屋子分成一人一半。
其实家里能藏得下文书纸张的地方并不多。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都一无所获地来到了书房里。
这里能找到那份文件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
枕月先走向了书架边上,这里太久没人打扫,连架子上也是一层浮灰,弄得她的鼻子很不好受。
身后,正在柜子里翻找的枕潭突然开口道:“忘了跟你说。”
“爸爸失踪前的那个晚上,还亲自去了一趟秦家。你不是最近也住在那边么,可以问问当时有没有人看见过他在做什么。”
枕月一愣,木讷地从架子上抽下一本很厚的书,快速翻阅着,想看看里面会不会夹着点什么东西。
她都没能注意到在自己的头顶上方,有只很大的金身佛像此刻摇摇欲坠,只不解地反问道:“爸爸去了秦家?”
“是。”枕潭很坦诚,一边说,一边转过了身来,“所以,我们家的事情。”
──“不可能和秦珩洲脱得了关系了。”
话音刚落,架子最顶上的那尊金身佛像就要掉下来。
枕潭眼皮一跳,朝着枕月扑过去,他抬起自己的手臂,用胳膊肘的位置挡住了那尊原本要砸在枕月头顶上的佛像。
“嘭──”的一声,佛像在地板上碎得四分五裂。
“你能不能小心点!”枕潭呵斥道,语气很凶,但眼神已经快速将枕月从上到下扫了两三遍了,确认她一点事情都没有。
枕月还傻傻地怔住着。
看来是被吓了一大跳。
枕潭渐渐缓过神,态度又冷淡下来很多,距离靠得近了,他才注意到自己妹妹的眼眶通红通红的,不像是刚才突然红的。
再加上,她昨天晚上接电话时的那个声音。
“秦珩洲欺负你了?”枕潭直接问道。
不等枕月的反应,他就撩起了自己的袖子,冷着脸说道:“我现在就找他去。”
蓦地,他的衣角上多了一只又白又软的小手。
是枕月在抓着他,不让他动。
枕潭气到差点儿失语,清冷的嗓音中压满了怒火,“事到如今,我都不止一次跟你讲过秦珩洲有可能就是害死我们家的那个幕后黑手,你却还要这么向着他?”
“不是的!”
枕月叫道,缓缓伸出自己颤抖着的手,回答道:“是那个……那个佛像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闻言,枕潭才低下头看去。
四分五裂的碎片中,好像是有一样东西在灯光的照耀下,轻轻闪了一下,他蹲下,慢慢捡起──是一把银色的钥匙。
这钥匙很小、很新。
枕月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也毫无印象。
反正她不记得家里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这种钥匙来开锁的。
枕潭忽然从她手中拿过了那把钥匙,低声说道:“我先拿去医院里问问妈妈吧,说不定她知道这把钥匙的来历……要是不知道,再派人去查。”
现在除了这样做,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
枕月只叮嘱道:“好,到时候一有什么消息你就接着告诉我,不准瞒着我。”
走出别墅以后,枕潭主动问道:“我送你回去?”
太阳还挺大的。
周围不知道哪里在施工,噪音严重。
枕月摇了摇头,已经开始在手机上打车了,她似乎很羞于开口似的,直到那辆出租车开到路边,她才匆匆说了一句,“你记得去医院的时候,顺便检查一下刚才被砸到的手。”
“哥哥。”
然后,她快速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枕潭看着消失的汽车尾灯,微微眯了眯眼。
*
枕月回到家时,发现玄关处多了一双男士皮鞋。
她的神色当即一喜,连藏都藏不住。
餐厅里,秦珩洲正坐在一张椅子上,闭着双眼。
“你终于回来了。”枕月小心翼翼地靠近,笑着开口道。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一定会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不会再轻易跟这个男人说话。但是当今天一看到他,心脏就在疯狂地跳动着。
到底高估了自己。
她没那么大的“本事”。
听到声音,男人只是淡然地掀开了眼皮。
枕月又主动问道:“你吃午餐了吗?要不要我来煮点面条?”
“昨天晚上都没吃上……你都不知道,我煎的荷包蛋真的超级超级好吃的。”
秦珩洲仍然不语,只是看向了她。
视线冷淡、疏远。
枕月感觉到心脏被深深地刺痛了一下,不过,她也没有放弃,勉勉强强地牵扯了一下自己的唇角,走到这男人的身边,乖巧撒娇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但是不要不理我嘛。”
冬天本来就已经很冷了。
她可受不了持续零下的冷战。
秦珩洲低垂着眼帘,好像此刻除了淡漠以外,毫无其他的情绪剩下,他哑着嗓子开口道:“你坐下,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好的事情。
枕月下意识地有些想要逃避,她也不坐,委屈地撅起了嘴巴,“可以等晚一点再说嘛?”
“我想和你先一起吃顿午饭,秦珩洲,好不好嘛,我都饿了。”
然而,面前男人对她的撒娇完全无动于衷。
秦珩洲喉结滚动着,眼眸深邃,“枕月。”
──“我们分开吧。”
第135章 照顾孩子
光影在漆黑的角落里跳跃。
秦珩洲说完以后,整个屋内出奇得平静,好像只剩下空气的存在。
他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什么东西似的,长时间的停顿,令他实在忍受不了,抬起眼,看了眼面前的枕月。
枕月神色无异。
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她低下头,自顾自地说道:“我要去煮面了,就算你不想吃,我也饿了。”
“不知道冰箱里还剩下几颗鸡蛋……”
枕月转过身,正想往厨房走去,她的衣角被拉住。
在她身后,这个男人又再次用沙哑低沉的嗓音,清晰地提醒了她一遍,他说:“分开以后,你从这里搬出去吧。”
“我另外给你安排了其他房子……”
话还没有全部说完,枕月整个人就开始颤抖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绪是不是全部都是因为生气。
缓了很久,也缓不过来。
枕月抬起手,向后抓了抓自己头顶的长发,她做着深呼吸,尽量想让自己平稳下来,可发抖的嗓音到底还是将她出卖。
她眸中印上了那两簇在黑暗中跳动的焰火,一字一顿反问道:“秦珩洲,你再说一遍呢?”
──分开?
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否认,眉心微动,他低声道:“我说,我们分开。”
“有些事情……”
枕月压根儿就不想听任何冠冕堂皇的解释。
她突然莫名其妙地大声笑了起来,跟控制不住似的,开始在屋内不停来回踱步,好几次抬起眼,看着面前毫无说谎神色的男人。
总感觉从他眼中此刻射出的目光,都犹如一把凌厉的利刃,正在将她整个人分成一块又一块。
“凭什么?”
枕月咬紧着自己的嘴唇,纤弱的肩膀微微晃动,她眼睛已经干涩到开始发疼了,马上又要流出眼泪,“秦珩洲,凭什么你当初说在一起,就不肯放我走。现在你说分开,我们就要分开?”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好了,我不同意。”
“不管是什么理由,不管是所谓的为谁好,哪怕你是要去拯救这个已经烂透到底的世界,我都不会同意的。”
她从小就很讨厌一切书本、影视剧里,为了什么天地苍生、为了宇宙和平而不得不和自己心爱的人分开的角色。
连自己的爱人都顾不上。
这种人算什么英雄?
枕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她一只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是在提醒自己,但声音依旧轻颤:“所以你现在是还在因为项芸婧的那件事情,而生我的气?”
“那我立刻就去找她,给她道歉行么?”枕月的心情其实已经烦躁到了极点,她也不想把自己变成如此卑微的一面。
说完这句话,眼角都落下了泪水。
但秦珩洲仍然不为所动。
枕月情绪临近崩溃,连眉眼间都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怒色,她用手指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音量拔高起来,“秦珩洲,你从昨天开始就对我冷冷淡淡。”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只提分开?我不同意,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我去给你嫂子磕头认错?”
“到底凭什么啊!她出轨,是我的错吗!”
最后一句话,枕月都委屈到吼出来了。
眼泪像是泉水般,不停从眼眶中涌出。哪怕用手捂住了,泪水也会从指缝中溜出。
她哭到满面梨花带雨。
秦珩洲却只是淡定从容地看着,他漠然开口道:“你不同意,也没办法。”
好像她现在是个疯子,无法交流。
也好像──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就绝对不可能改变。
秦珩洲说完以后,就走向了屋子大门。
他又要离开。
两人擦肩而过,枕月的肩膀被轻轻碰了一下,她的眼泪像是做戏一样,已然止住,看着男人越走越远的背影,睫毛抖动着:“秦珩洲。”
“你能不能别逃避问题了!”
现在离开,是宣判完了她的“死刑”,就要消失?
男人在玄关处停了下来。
见状,枕月心里还是开心的。
毕竟她从来都没有料到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秦珩洲会为了一个明明他自己也很讨厌的人,要跟她结束。
一切都只是为了吓唬她的,对吧……
大不了她以后就乖一点。
再也不暗地里去做这个男人不知道、不喜欢的事情了。
然而,秦珩洲就算已经停止了继续往前走的脚步,转过身来看她时,眼眸里仍旧一片冰冷,他眯起着眼眸,回答道:“枕月,我不逃避问题。”
──“我逃避的,是你。”
“砰”的一记关门声,响亮而清脆。
震得枕月都身体一颤。
她不可置信地发出了一声笑容,垂在身侧的手掌,渐渐握紧成了拳头。
那颗她不舍得扔掉的钻戒,现在成了硌着她,令她手指生疼生疼的一块破石头。
可笑的是,秦珩洲从头至尾也都没有注意到过。
他甚至不再关心她今天一大早出门是做了什么。
所以,以前的那些“神情”都是演出来的,或许和其他人说的一样,他早就想要甩掉她了,只是一直愁于没有一个好借口。
现在她犯了错,便是最好的时机。
甚至她还要反过来反思自己的问题。
枕月愈发用力地将那颗钻石嵌入进自己的皮肤里,她仿佛对这种疼痛感“上瘾”了一样,直到看见了鲜红色的血液,才停止这种自虐行为。
蓦地,别墅大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几个身着相同黑色制服的保镖先走了进来,开始在屋内搜寻整理起枕月的物品,要打包带去其他的地方。
枕月咬了咬自己的指甲。
这男人做事可真绝。
也算是──让她体验到了一次。
但是,这样就真的能够逼她同意分开、逼她乖乖就范了吗?
枕月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她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并不是什么把柄也没有,不是吗?
那个男人,不是一直都很在乎他自己的血脉延续。
如果,她用这个宝宝来……
恐怖的想法尚未在脑海中完全成型。
一个年轻且强壮的女保镖和一位面容和蔼亲切的中年女人就一起出现在了枕月的面前。
那位中年女人笑着自我介绍道:“枕小姐,您好,我是受秦先生的委托,来负责照顾您日后的起居生活。”
“以及,秦先生孩子的健康成长。”
枕月当即就发出了一声讥笑。
这男人的目的太过明显了。
还要派人来监视他孩子的安全?
原来是真的怕她这个当亲妈的会下手啊。
枕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下了一盆冰水,她在这些陌生人的面前──狼狈不堪。
连反抗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第170章 亲生女儿
穆家。
自打穆柯薇从周年庆典的活动上回来以后,就直接把自己给锁进了房间里,谁都不理。
哪怕是穆母亲自上楼叫她吃饭、给她送洗好切好的水果,她也一声不吭,好像在房间里寻了短见似的。
急得穆母都想叫人拿一把斧子来,破门而入了。
“女儿还是不肯下楼吃早饭,怎么办啊……”一大清早,穆母连身上睡衣都没换,就急匆匆地下了楼,餐桌上准备的都是穆柯薇爱吃的食物。
但却仍然一口未动。
她抿了抿唇,说道:“宝贝女儿这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不行,我得打个电话问问昨天一起参加周年庆典活动的人,肯定是发生了点什么,她才会这样把自己关起来的。”
一旁,正在翻阅着报纸的穆父皱了皱眉,出声打断道:“行了,你不要去问,难道还嫌我们家这段日子丢的脸不够吗?”
“丢脸?老穆啊老穆,你现在知道丢脸了啊?你家宝贝女儿和你老婆当初被秦珩洲说成那样时,你倒是一声不吭,现在知道开始嫌弃我们母女俩了?”穆母指责道。
自从秦珩洲上一回来家里闹过以后,这个家里的氛围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忽冷忽热。
穆父感觉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被挑衅,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吼道:“那不确实是你们两个人先去欺负别人的吗?”
“你真是个当母亲的好榜样,把女儿也教成了你那副德行!”
穆母不可置信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丈夫的眼神中充斥满了失望与怒火。
眼看着夫妇二人马上就要大吵起来,穆柯薇自己下楼来了。
她哭了一整个晚上的眼睛又红又肿。
“我的天呐,薇薇你这是怎么了?”穆母惊讶地喊道,连忙催促身旁的佣人去厨房里取冰块,她走到自己女儿的面前,细细观察着。
──那一侧脸颊上,分明还有没有消下去的巴掌印!
“谁欺负你了,快点告诉妈妈!”
闻言,穆父第一个有些坐不住,连手中捏着的报纸一角都皱了起来,他怒目圆睁,看向穆柯薇的眼神中,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开口斥责道:“你又出去给我惹事情了?”
“这次是谁?不会还是秦珩洲跟他的女人吧?”
穆父内心是真的怕了这件事情。
不说秦珩洲自身的手段就很硬,现在外面还到处在传他是秦家未来的接班人,这还有谁敢惹?
只有他家这两个傻娘们,天天不知天高地厚。
整个家都迟早要被她们两个败没!
“爸爸,我根本没有出去惹事情!”穆柯薇委屈到也喊了出来,眼泪在一瞬间就夺眶而出,她伸出一只手掌,捂紧着自己被打的脸,回答道:“是……是枕月那个女人先甩了我一巴掌。”
“我没有还手……秦珩洲也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帮着她……那么多人在现场看了我的笑话……我只记得你告诉我和妈妈的话,不能再惹秦家,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啊!”
穆柯薇气到在哭,低下头后,眼泪一滴又一滴地往地板上掉。
她是最知道如何拿捏自己母亲的人,对上穆母心疼看过来的眼神之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妈妈,对不起,是女儿没用。”
“又让你担心了……”
果不其然,穆母一瞬间就气上了头,连喉咙间都涌出了一股血腥气味,她骂道:“这个姓枕的死女人怎么这样阴魂不散!”
“还有商寂随这个死瘸子也是的,昨天不是由他来亲自接你去参加活动的嘛,你被人欺负了,他也不为你做主?”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轮椅的椅子碾过地面的声音渐渐传入进屋内。
商寂随冷着眼睛,扫视了屋内一眼,他沉下声音说道:“母女两个说话可真是一样的动听。”
“我与你们穆家现在只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的关系而已。”商寂随视线缓缓汇聚在穆柯薇一个人的身上,冷淡尖锐,他薄唇轻启,“所以,你也不要真的就以为你是我商某人的未婚妻。”
“我不可能给你这种女人收拾烂摊子的。”
穆柯薇差点儿就吓到腿软摔倒。
“好了,小商总,请您到书房里跟我单独聊吧。”穆父起身说道,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女儿被一个外人这样说的。
而且商寂随本来就是他今天请来的客人。
两个男人上楼了以后,穆母才缓缓回过神,将面前这个女儿拉到了沙发上坐下,她怜惜地摸着穆柯薇的短发,安慰道:“薇薇,没关系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秦家最近不是出事了么,我听说也和那姓枕的女人有关,而且还有东方家族的掺和,他秦珩洲一个人很难保住枕月。”
穆柯薇嘴巴微张,怔着神。
她打心眼儿里接受不了,这个“妈妈”,不是她的。
其实她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并不是因为被扇了那一巴掌,在很多人面前丢了脸而已……
前段时间,她用枕月的头发和躺在精神病院,诗情阿姨的头发去做了亲子鉴定,二人并非母女关系。
紧接着,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第六感,又鬼使神差地去母亲的卧室里,拿走了母亲自己用的梳子,从上面扯下了很多根断发,与枕月的发丝一起,又一次提交了鉴定申请。
报告上清晰地显示了──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支持样本C是枕月的生物学母亲。
而那样本C,就是她母亲的头发!
想到这里,穆柯薇的唇色再一次发白了起来。
她无法忍受对她这么好的妈妈是属于枕月这个小贱人的,不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才是穆家唯一的独生女!
穆母看了眼自己的女儿,见她人在发抖,立刻为她披上了一条厚毯子,她抓紧着自己女儿的手掌,开口说道:“只要耐下心来,肯定能够等到枕月那个女人落单的时机。”
“薇薇,我们这一次不动她,那不痛不痒的几巴掌也伤害不了她什么。”穆母敛下了眼眸,眸光一寸一寸变得阴狠起来。
她直言道:“这一次,我们直接弄死她肚子里的孩子。”
穆柯薇都被自己母亲这番狠毒的言论给震惊到了,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一把扑进了穆母的怀中,撒娇说道:“好。”
“妈妈,你一定要──亲手为我向那个女人报仇哦。”
穆母点了点头,怜爱地回答道:“嗯,妈妈一定。”
“薇薇啊,在这个世界上,妈妈最爱的人就是你了,我的宝贝女儿……”
第150章 办婚礼
轮椅在地面上窸窣响着。
商寂随上二楼并不方便,穆父便将聊天的地方改到了一楼的茶室,他亲自推着商寂随坐的轮椅进去,停下以后,好奇问道:“小商总,我其实一直都很想知道。”
“您这双腿,到底为什么不能走路啊?”
先不说在这个圈子内,哪家生下了“肢体残缺”的婴儿,马上就会传开,圈内人都很清楚商寂随的腿无法走路是后天造成的。
但是他一没截肢,二没彻底瘫痪的。
凭商家的财力与权力,还治不好一双不能下地走路的腿冷?
还是说──这个男人是装的,目的是为了扮猪吃老虎?
穆父忍不住轻轻蹙了蹙自己的眉头。
他问这话,其实也是想和商寂随拉近一些关系而已。
不料,商寂随态度冷淡,径直反问:“要你这么关心一个瘸子做什么?”
这声称呼,险些让穆父都红了脸。
他战战兢兢地坐下,一时之间,摸摸茶杯又擦擦桌子的,装作一副很忙的样子,回到道:“您千万别放在心上呀。”
“刚才内人和小女都是开玩笑的……”
谁知道,这种口无遮拦,正好就倒霉得被正主给听见了呢?
商寂随仍然不给什么台阶下,讥讽地轻笑了一声,他再次反问:“这种人身攻击。”
“你觉得很好笑?”
明明以前,说过更侮辱话的人也有,商寂随因为觉得太拉低档次,一次都没计较过,也懒的和一些只敢在背地里叫嚣的物种多烦。
眼下,他却介意起了一声简简单单的“瘸子”。
他还确实是个需要坐轮椅的瘸子没错。
商寂随再次扯了扯自己的唇角。
这穆家确实有叫人心烦意乱的本事。
估计房子造在了坟场上吧。
除了尴尬地陪笑以外,穆父毫无办法。
他笑得自己的嘴角马上都要僵硬抽搐起来了。
商寂随淡淡开口道:“只是单纯的狗吠,便也罢了。毕竟这天底下就没有不会叫的禽兽。”
“但倘若这条狗掀翻了食盆,一口咬到它不该咬的人,是不是该乱棍打死?”
在周年庆典礼的宴会场上所发生的事情,其实穆父早有耳闻,不就是在一只根本没人吃的三层蛋糕里面,发现了很多蟑螂卵么。
这种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
前些年,他公司盛大举办一场年会时,还有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匿名送来一只礼盒,一打开,里面是一条巨粗无比的眼镜王蛇!
还好,蛇早就死了,但是蛇尸依旧瘆人,并且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道。
但眼下,面前这个男人如此芥蒂。
而送来那只蛋糕的店铺也毫无名气。
他真正在乎的──难不成是做蛋糕的人?
穆父转动着自己的眼珠,也不说什么敞亮话,他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笑着斟茶,暗指道:“看来,您现在是心有所属了啊。”
“嗯,不是你的女儿就对了。”商寂随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表情波澜不惊。
但是,这句话却将穆父气得够呛,他直言道:“我的女儿明明也很优秀,你们都不懂她的好罢了!”
“还有,小商总,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的,我们双方是互相合作的关系,彼此之间都是平等的,只是我这个人素质好,态度谦卑。”
闻言,商寂随止不住地发出了一声冷笑。
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
穆父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所以,我劝您也对我们穆家放尊重一点。”
“否则,你是没有胜算能够赢过秦珩洲的。”
*
别墅外,隐秘低调地停放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窗上贴了黑色的防窥膜,只有坐在里面的人,才能够看清楚外面。
秦珩洲始终转着头,看着那扇紧紧关闭着的别墅大门。
前排的司机也算是他的心腹,知道他此刻这副模样,心里一定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便开口劝道:“秦总,如果有什么误会,您就亲口和枕小姐解释清楚吧。”
“你难受,说不定枕小姐此刻因为什么误会,也很难过呢。”
光是听到这句话,秦珩洲胸口都一紧,好像被一根铁棍子给闷声打了一下。
他摇摇头,态度很坚定:“不能说。”
“现在她连这种分开都接受不了,我如果说我是要去……她不可能同意的。”
司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也默默地叹了口气。
秦珩洲低声说道:“不管怎样,她的安全是第一位。”
“把保镖的每二十四小时汇报一次,改成每十二小时一次吧,她的身边必须每一秒钟都有人陪着。”
蓦地,别墅大门“嘎吱”,发出一声轻响。
害怕是枕月要出来。
秦珩洲在车椅上滑下去了一点,他哑着嗓子开口道:“走吧。”
“送我去东方家。”
他怕自己要是再多看一眼,也会舍不得。
但事情终归需要彻底解决了,才能保住枕月的平安,也能让他不再提心吊胆。
──其实,他从来就没有怪过她什么。
东方谦文一改之前的恶语相向,在得知秦珩洲快到时,他亲自出门迎接,看着独自下车的男人,笑着说道:“你来了?”
“直接上楼吧,小女已经等得很着急了。”
秦珩洲点了点头,跟在后面。
忽然间,有人从旁边拽住了他。
东方樱皱紧着眉头斥责道:“秦珩洲,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真的答应下我父亲那样无理的要求?”
“我妹妹……她是心智障碍,就算是要说她是个心理年龄只有五六岁的弱智儿都不过分,你真的打算要娶这样一个女人吗?”
其实,她东方樱并不是独生女的这件事情,一直都是东方家族最大的秘密。
她还有个小她好几岁的亲妹妹,但是出生后没几个月,父母就发现了她不对劲,是属于天生的智力残障。
无药可医。
父母怕这个女儿会被外界欺负、造谣,便一直宣称,家里只有一位独生女。
可是现在,父亲竟然卑鄙地拿她母亲的病情作为要挟,逼迫秦珩洲这个正常人,去娶一个他根本就不认识、没见过的弱智儿?
“秦珩洲,你知道的,你根本就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的。”东方樱神色认真地说道。
她觉得她自己现在是这里唯一理智尚存的人。
然而,秦珩洲有自己的顾虑。
他牵了牵唇角,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听不出来,却真实存在的酸涩,“师姐,谢谢你的好意。”
“我已经答应了你的父亲,我会娶你的妹妹,并且跟她办婚礼的。”
第172章 婚礼请柬
在房子的最上面,是一间锁着的小阁楼。
不仅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同时也被锁着,无法靠自己轻易下楼。
不过,阁楼里面布置得很温馨,像是童话故事书里,森林公主才会住的碎花田园风格。
“我的小女儿名字叫东方玫,寓意是希望她能够像一朵玫瑰花一样美丽、勇敢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东方谦文淡淡开口道,对着后跟上来的秦珩洲解释。
他在柜子的最顶上找着钥匙,又说道:“你先前经常来我家向我请教问题,我的小女儿就是那个时候无意间透过窗户,看到了你一眼。”
“然后便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经常问我和她妈妈,你什么时候会再来。”
钥匙已然插入进了锁孔之中。
东方谦文轻轻转动着,在推开门之前,他转过头,看着身后比他高不少的男人的眼眸,低声道:“你必须要信守承诺,我才能够有理由选择原谅你。玫玫这辈子可以找到一个有力的依靠,也是我妻子此生最大心愿。”
“好了,现在你自己进去吧,未来不久的新郎官,我的──二女婿。”
东方谦文直接下了楼,留秦珩洲独自一个人在阁楼上。
忽然,有阵阴嗖嗖的风吹了进来。
秦珩洲眯了眯眼,将门缓缓推开。
即便是青天白日,卧室内也亮着好几盏造型可爱的台灯,有个身材瘦弱、纤细的女孩光脚坐在床边,正低头摆弄着一只泛黄的洋娃娃。
听到开门的动静声,她也不敢抬起自己的头。
秦珩洲渐渐放缓了些自己的神色,他并没有靠得太近,完全像是对待一个小女孩一样,颇为温柔地开口道:“你好。”
东方玫仍然不敢抬头,手边放着一张画纸。
“那是你自己画的吗?”秦珩洲主动地问道。
终于,眼前这个女孩子愿意有所反应了,她拿起画纸,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上面用蜡笔画的是一对正在举办婚礼的新人。
那位身穿粉红色婚纱的新娘手上,七彩钻戒尤为突出。
秦珩洲蓦地就想起了买给枕月的那枚钻戒。
还没能够亲手为她戴上。
现在,她的心里一定恨死他了吧。
东方玫掌心很湿,险些都快弄湿洋娃娃的衣服里,她不停抿着自己的嘴唇,偷偷瞥了一眼秦珩洲后,脸颊两侧通红通红。
“哥哥……结婚……粑粑说,哥哥要和玫玫结婚……真的吗?”
闻言,秦珩洲眼眸深邃。
楼下,东方樱看见自己的父亲独自一人下楼,她抬起头,朝着阁楼处张望了一眼,然后骂道:“爸,您可真是疯了,你这样子逼秦珩洲娶玫玫,是在趁人之危懂不懂!”
“他也可以选择把那个叫作枕月的女孩子推出来,他自己就可以完完全全地全身而退。”东方谦文淡淡回答道。
似乎是有些累了,他一躺到沙发上,就闭起了自己的双眼。
东方樱仍然没有放弃,痛心疾首道:“可是妈妈之前就有过中风的前兆,并不是由这次的事情导致的,您这样把责任都推给一个无辜的人。”
“难道不害怕半夜做噩梦吗?”
“闭嘴!”东方谦文终于吼了出来,他睁开自己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回答道:“这事关于你妹妹一辈子的人生!难道你这个当姐姐的,有信心能在未来,当我和你妈妈都离世以后,照顾好你身残智障的亲妹妹吗!”
他这明明是在同时为自己的两个女儿考虑。
东方樱也终于低下了头,哑口无言。
她做不到,因为她强势的婆家不会允许。
到底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吼完大女儿以后,东方谦文的心情也终于冷静下来了一些,好像他这样就可以洗清楚自己身上的“孽障”。
虽然秦珩洲只答应了照顾他小女儿三个月。
但万一,这三个月里发生了点什么呢?
譬如东方玫怀孕了……
凭他所了解到的那个秦珩洲,他是绝对会有责任心,选择继续照顾东方玫的。
就像是两团丝线那样,一旦缠上了,就不可能再轻易分开。
东方樱已经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娘家。
身后,她的父亲还不忘提醒道:“到时候你妹妹要去试婚纱,就由你陪着吧。”
“我还要忙婚礼上的其他事情。”
*
步入萧条的深冬,天气越来越冷了。
枕月被迫搬入进了一栋面积不大,却带着宽敞花园的小屋子里,屋内的地暖二十四小时打开着,哪怕在里面穿短袖短裙,也不会被冻感冒。
她其实有很多个机会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哪怕去求助自己的哥哥,也不会沦落到流浪街头的下场。
但是,秦珩洲派来照顾她日常起居的那位黄嫂,却不止一次地说:“枕小姐,只要您每天乖乖吃饭、乖乖养胎,秦先生就会过来看您了。”
她也是傻。
信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下一次,还是继续选择相信。
就徒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想见那个男人。
某日,枕月在外面院子里散步的时间长了点,兴许是肚子受了凉风,半夜里,她疼得不行。
黄嫂不敢懈怠,直接叫来了救护车。
她也算用心,从头到尾都陪着枕月做各种各样的检查,折腾到了大半夜,等病床上躺着的枕月先闭眼睡着以后,才出去。
病床很窄、很硬。
枕月休息得并不踏实,其实这一段时间以来,她睡眠都很浅,即使白日里累到不行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仍然皱紧着眉头。
现在躺在这张陌生的床上,更是难受。
但眼皮颇为无力,想睁开,却没有力气。
蓦地,病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一道漆黑的身影脱下带着寒气的外套,缓缓靠近着床边。
秦珩洲敛起眼眸,不敢惊扰。
他安静地看着病床上正睡着的小姑娘,揉了会儿自己的手指,等手掌有些热意以后,才敢慢慢摸向枕月的脸颊。
窗外,明月高悬。
秦珩洲眼眶渐渐有些湿润。
他在心里说了成千上万次的“对不起”。
“别走,秦珩洲,你别离开我……”枕月突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居然已经天亮,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一想到刚才的梦境。
是那个男人来看她了,她此刻竟然有些不想醒来。
虽然是梦,但那触碰到她脸颊的手,温度实在是过于逼真。
枕月叹了口气,嘲笑自己的愚蠢与不争气。
她准备下床穿鞋。
然而,她一转过头,看到了灰白色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封颜色鲜艳的请柬。
这是谁婚礼的请柬?
──又是,谁昨天晚上送过来的?
第173章 新娘接电话
病房内,加湿器不断喷出着细腻的水雾。
枕月攥紧着那封红色的请柬,不知道为什么,莫名不敢打开来看。
她深吸了一口气,余光瞥到了床头另外一个她没有睡,却也表面褶皱了的枕头。
昨天晚上的梦境忽然又全部卷入脑海中。
在梦中,那个男人也躺上了这张狭窄无比的单人床上,一条手臂放在她的脑袋下面,给她当作是枕头。
他嗓音沙哑,却很温柔,在她耳边呢喃道:“对不起。”
那怀抱将她整个人都箍紧着,愈发用力。
秦珩洲似乎还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低声开口道:“我跟你保证。”
“这一切一定会结束的。”
再回过神来时,枕月仿佛被抽走了一缕灵魂似的。
好清晰的画面、好真实的事后感……
真的快要令她,无法分辨了。
枕月准备拆开手中的请柬,突然,她皱起了眉头,认真盯着自己的左手手背看着,她的体质向来会在挂水后的针眼处淤血发青。
但是,昨晚手背上扎针的那块地方,却只泛着一圈很淡很淡的灰青色印子。
在那场梦中,秦珩洲很心疼地给她揉着手背上的针孔,还用他自己掌心的温度,轻轻覆盖在上面。
──所以,这一切压根儿都不是她在做梦?
枕月已经有些无法思考了,她倏地站起身,往病房门口的方向走去,想着不管是谁,她都要随便找个人,好好地问问清楚。
腿上放着的那封婚礼请柬随之滑落在了地板上。
枕月也没有注意到,走到门口时,门竟然先被站在外面的黄嫂给推开了,后者也显然吓了一大跳,不停拍着自己的胸口嘱咐道:“哎呦。”
“您这身体都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呢,人主治大夫都说了,这三天必须躺在床上静养才行。”
枕月直接就被拉到了床边坐下。
她顾不得这些,叫住面前的女人,询问道:“昨天晚上……他是不是来看我了?”
泛着丝丝润光的杏眸中,充满了对肯定答案的期待。
然而,黄嫂却不明所以,摇了摇头后,她张嘴反问道:“你口中所说的他是谁啊?”
“我昨天晚上可是在你的病房门口守了一整夜呢,除了进去给你拔针和量体温的护士以外,一只苍蝇都没有飞进去过!”
听到这答案,枕月愣了愣。
胸口发闷着,仿佛堵了一块巨石。
蓦地,她回过神,转头看向刚才掉在地上的那封请柬,猜忌着问道:“既然除了护士以外,谁都没进来过的话。”
“我床头柜上的请柬,那是你放的咯?”
“请柬?什么请柬?”黄嫂听得一头雾水,摇着脑袋回答道:“没有啊,我没放过那种东西。”
她这副模样,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枕月敛起了些眼眸。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请柬是被晚上进入她病房的医生或是护士给“顺手”带进来的,他们一定受人之托。
如此一来的话,那请柬的内容……绝对值得揣摩。
黄嫂出声,打断了枕月所有的思绪。
她好奇问道:“不过,是谁的请柬啊?您大学同学的吗?按理说今年是寡妇年,不适合结婚啊,这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婚礼完全可以延到明年去结。”
“看来那对新人一定很相爱,都迫不及待了呢!”
枕月没有做出评价,只回答道:“不可能是我大学同学……他们都在国外呢。”
当时只有她因为家里出事了,而放弃一个毕业之后,很好的项目设计。
枕月虽然不信什么“寡妇年”不寡妇的这些东西,但黄嫂的后半句话,令她挺烦躁。
──很相爱?爱到迫不及待?
世界上哪里会有这种感情。
“现在太阳大,我先出去晾衣服了。”黄嫂又再次絮絮叨叨地开口说道,她捧着一个红色的塑料盆,走到了阳台上。
枕月则是快速捡起掉在地上的那封请柬,拆了起来。
有可能是因为太冷,她的手指竟然在不停地发着抖。
请柬颜色鲜艳,最中间还贴了一个立体的“囍”字,枕月沿着中间的折痕缓缓打开后,看着最上方的新郎名字,整个人僵硬住,连身体内的血液都停止流动。
新郎:秦珩洲。
新娘:东方玫。
这封请柬上并没有为邀请的来宾署名。
枕月已经,手脚冰凉。
她甚至以为,自己现在才是做梦,揉了好几次眼睛,连眼球都快要充血了。
脑袋里“嗡”的一声后,一片空白。
这个男人跟她提分手以后,才多久,就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他是想刻意地瞒住她,然后到时候两头跑?
亦或是,等她生下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彻底抛弃她。
请柬一角,被枕月捏到皱巴、破烂。
她不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接受别人给她的“结局”,视线瞥了眼还在阳台上晾衣服的黄嫂的背影,枕月拿起手机,快速走进了卫生间里,将门反锁上。
卫生间里吹不到暖气,很凉。
枕月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靠着身后冰凉的瓷砖洗手台,翻找着通讯录,她怕自己一犹豫就退缩了,所以直接拨打起秦珩洲的电话。
是真是假,总归要问个清楚、问个明白。
她绝对不会──任人宰割。
原始的通话铃声漫长而枯燥,手机震动着,到最后,都是一句相同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稍后?
枕月连一秒钟的间隙都没有停顿,直接又继续拨打起下一通。
一连十几通,都是无人接听。
直到她也厌烦了又要听到那句相同重复的机械音时,手机里竟然响起了“嘟──”的一声。
枕月尚未来得及开口,电话对面的人先问道:“你好你好,请问你是谁呀?”
这道声音很清脆可爱,毫无疑问,是属于一个女人的。
枕月皱紧着脸上五官,下意识地先将手机屏幕转向面前,又一遍确认,这就是秦珩洲的手机号没错。
──所以,开口问她是谁的这个女人,就是秦珩洲的结婚对象吗?
“你是东方玫?”枕月开门见山地问。
兴许对方也被欺骗了呢。
不知道秦珩洲其实在外面有个虽然已经提了分开,却怀着他孩子的女人。
然而,手机里却没有声音再发出。
枕月又看了一眼,通话并未挂断。
忽然间,手机扬声器里又有一阵窸窣、模糊的声音响起,好像那边的手机被闷在被子里了似的,“珩洲哥哥,我们结婚以后,会生宝宝吗?就像是我爸爸说的那样……”
枕月睫毛轻轻颤动着,带着几分绝望感,再次将手机听筒贴到了耳边,她心跳得厉害,很想听到什么回答。
却又十分畏惧。
半晌后,才有一道熟悉的男声低沉响起。
秦珩洲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枕月已经彻底失去了支撑自己站着的力气,她身体贴着冰冷的瓷砖,狼狈地跪倒在地上。
现在这一切到底算什么?
她是被人戏耍了的可笑小丑……
第174章 打掉孩子(1)
秦珩洲将手里拎着的婚纱袋子扔到了房间角落里,他撩了撩眼皮子,看着那个坐在床边,一脸天真烂漫地摆弄着玩偶的女孩。
有些话,对于这个心智年龄弱小的女孩来说,太过残忍。
他无法轻易说出口。
毕竟她也不是真正的“过错方”。
“你休息吧,我下楼了。”秦珩洲淡淡道,脸上毫无神色。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没有过什么笑意。
闻言,东方玫有些不太开心了,真的像个孩子似的,嘟囔着嘴,一边摇晃着秦珩洲的手臂,一边撒娇道:“哥哥别走。”
“哥哥要讲故事书给玫玫听。”
在秦珩洲的手边就是一只放满了各种各样童话故事书的可移动架子,他却没有拿起,拒绝道:“不行,我很忙,你自己看。”
没给面前女孩儿思考的时间。
他随手丢了一本《乌鸦反哺》的故事书在床上,眸子泛冷,“你再好好想想清楚吧。”
“你对我的喜欢,是不是就像是你喜欢你的姐姐、爸爸那样。”
是亲情──并非爱情。
离开房间前,秦珩洲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手机不在,他目光在房间内搜寻了一圈,然后掀开被子,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屏幕一亮,壁纸是一张枕月熟睡中的照片,脸颊粉扑扑的,还带着一点未褪去的婴儿肥。虽然眼睛闭着,但睫毛依旧又卷又翘,很漂亮。
光是看到她的睡颜,都能令人心神平静。
秦珩洲抿了抿唇,攥紧着手机。
楼下,商寂随已经坐在轮椅上等待良久。
他见秦珩洲走过来,笑着打趣道:“我收到你的婚礼请柬了,真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么?”
商寂随眸底渐渐变得深邃起来,他继续问:“说实话,你哪怕带着那个女人远走高飞,也比现在这样好吧?”
“我不信你不舍得放下在这边的一切。”
娶一个弱智儿为妻。
这东方家族平常以儒雅的书香世家著称,实际上,内里也是一片阴暗。
“走不了。”秦珩洲摇了摇头。
看到商寂随向他递烟,犹豫片刻,还是接下来,他将香烟轻咬在嘴中,没打算点燃。
他的心里也很清楚,枕月没有彻底查明白她父亲的事情,没有得知她父亲是死是活,人又在哪里,是绝对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的。
烟味发苦。
秦珩洲苦涩地扯了扯唇角,哑声道:“她其实比我固执。”
“那如果跟她解释清楚呢?”商寂随又问。
他是真看不上东方家这种威胁人的手段。
指不定婚礼结束后,东方谦文那老头子又要继续使什么阴招,强行留下秦珩洲和他的小女儿作伴。
那老头子难道不知道──秦珩洲本来就是要当爸爸的人了吗?
还使这么恶心的手段。
秦珩洲拿下了嘴里含着的烟,将烟头垂直碾在石板制成的桌面上,他视线垂下,淡然开口回答道:“要是我的解释有用。”
“从一开始,枕月就不会瞒着我,对项芸婧下手了。”
说得也对。
商寂随挑了挑眉,暗暗讥讽:“也不知道是谁给惯出来的。”
如此不听话。
秦珩洲也没其他办法了。
眼下,他即将举行“假婚礼”这事儿,必须彻底瞒住枕月才行,否则不知道她一冲动,又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趁着周遭此刻没有外人在。
秦珩洲拿出了一叠照片,角度都是各种偷拍枕月这段时间以来的画面,有几张甚至是她睡着时候的照片。
但是问过那些保镖,也查过全屋的监控。
压根儿没有一丝异常。
商寂随皱着眉拿起这些照片,后面几张看得人不寒而栗,那个幕后之人直接将枕月的脸P在了一张被白色菊花簇拥着的苍白遗体上。
“这些都是谁寄过来的?”他问道。
秦珩洲也不清楚,“需要你帮我查一下,我大概从两周前就开始陆续收到这些照片,对方没有表明任何要求。”
他现在被迫留在东方家,行动多有不便。
商寂随收下了这些照片。
他也没直接答应,抬起眼,看着有辆车开到门口,估计是东方谦文回来了,便笑着祝福道:“兄弟,新婚快乐。”
“滚。”秦珩洲没开玩笑。
*
黄嫂晾好衣服,看到枕月不在。而卫生间的门又是关上的,她便以为枕月正在里面上厕所,没放在心上。
等到她从医院食堂买了午餐回来,看见卫生间的门还紧紧关着时,心里便有了一阵不太好的预感。
她用力敲着门,里面也没有声音回应。
无奈之下,黄嫂只好叫来保镖,强行卸了这扇门。
当她看见枕月独自一人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时,心里狠狠捏了一把冷汗。
女保镖跑出去叫医生来。
黄嫂则是从地上扶起枕月,见她睁着眼睛,意识清晰,松了口气,不过语气颇有些埋怨的意思:“哎呦喂啊,您怎么摔倒了啊,也不叫我!”
“这可得当心一点啊,医生说你这胎已经经历太多,本就不稳,要是不小心把孩子给摔没了,该怎么办?”
相处这段时间以来。
她其实也七七八八地摸清楚了枕月的小性子,就和那小孩子的脾气是一摸一样的,任性、要人哄。
不过,她有一点还是很确认的,那便是──枕月也是真的在乎她肚子里的这个宝宝,知道有些事情对胎儿的发育影响不好,便会立刻不做。
此刻来看,她这小肚子也微微凸起,已经有些显怀了。
然而,枕月却死死抿紧着嘴唇。
她眼眸躲闪着,声音发涩,“摔没了最好。”
“我凭什么要生下那个男人的孩子?”
黄嫂震惊。
她尚未来得及反应。
枕月就自己从地板上利落地爬了起来,她用手掌打着自己的肚子,喊道:“我不生了。”
“我要打掉这个孩子,我现在就要打掉!”
恰好,女保镖带着妇产科医生匆匆赶来。
枕月神色冷静,对着眼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开口道:“医生,我要打掉这个孩子,麻烦尽快帮我安排手术吧。”
“我现在就可以签流产协议,我是孕妇本人,有权决定这一切吧?”
第175章 打掉孩子(2)
病房内,溢满了外面走廊上的刺鼻消毒水味。
医生看着处于暴怒状态的枕月,安慰道:“枕小姐,您别这个样子啊,请您先冷静一点……”
“冷静不了!”
枕月吼道,意识到自己对无辜者的失态,眼神里染上了几分歉意,她低声道:“我现在很冷静。我也很清楚,女性所拥有的生育与堕胎的权力,是由国家赋予的。”
──“因此,我要求即刻流产。”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心里就是想着,她要亲眼见证到秦珩洲那后悔无比的表情,才能有一丝丝的解脱。
“我知道这个女性权力,但是……”医生脸色为难,在枕月这样强硬的立场下,都有些结巴了。
枕月抿了抿唇,条理清晰:“没有什么但是。我一身体健康,二妊娠没有超过一定的周数,你应该确保我的合法权益得到保障。”
医生所有想说的话全部都堵在了喉咙口里。
为了保住自己的这份工作,她只好应了下来,“是是是,您说得都对。”
“我的意思是流产手术也不是一般的小手术,为了您的身体安全,还是需要先接受相关的术前检查的……我先去给您加急安排,行吗?”
见枕月点头,这医生都捏了把冷汗,才仓皇而逃。
一旁,黄嫂与女保镖对视了一眼。
两人相顾无言,但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女保镖在黄嫂的眼神暗示下,默默走到阳台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黄嫂则是走到枕月的面前,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询问道:“就刚才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里,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啦?”
“枕小姐,不然您和我讲讲您的心里话吧?我年纪应该也与你母亲差不多的,或许您可以暂时把我当成是您的母亲?”
话音刚落,枕月就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她回答道:“我亲妈要是知道我现在选择流产,只会奚落我不早点听她的话。”
黄嫂瞳孔一震。
这意思是,这小姑娘的母亲,一直都不同意她怀孕?
还真是奇怪的一家人,明明怀孕,是件喜事才对啊。
“但是流产,对于你的身体来说,危害也很大啊!”黄嫂继续苦口婆心地相劝,还试图亲昵地拉过枕月的手。
枕月却将自己的手放进了口袋里。
她固执己见,直言道:“那为什么没人说,怀孕对女性身体的危害也很大?那些漏尿、脱发、乳腺炎、产后抑郁等等的代价,难道都是假的吗?”
一时之间,黄嫂被噎得有些说不上话来。
她只好打了个马虎眼,“哎呀,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嘛!我生我女儿的时候,条件可比现在艰苦多了。”
黄嫂视线又向下,慢慢移到了枕月的肚子上,打算打亲情牌,“现在胎儿估计都成了人型了,您真舍得不要这么一条小生命了吗?”
──“嗯,我舍得。”
枕月睫毛轻扇着,回答道。
她已然厌烦这个自己已经决定好了的话题,不想再多费口舌。
恨不得下一秒钟就能躺上手术台。
阳台上,那名女保镖正在来回踱步。
一盆枝叶繁茂的绿植正好挡住了她贴紧在耳边的手机。
电话等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秦珩洲声音严肃,毫不委婉:“什么事?”
三个字,听得女保镖都心房一颤,她硬着头皮回答道:“秦总,不……不好了,出事了。”
“太太她现在就准备要打掉孩子!”
话音刚落,阳台门“唰”的一声,被人推向两侧。
枕月一把夺过了那部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她语气轻蔑,质问道:“秦珩洲,我是你哪门子的太太啊?”
“二、奶吗?”
她真的受够了这个男人。
也受够了,秦珩洲派来这些“监视”着她的眼线们。
没有一个人对她说真话,也没有一个人是真真正正,为她设身处地考虑的。
电话内,沉默半晌。
时间好像都在此刻冻结起来了,秦珩洲声音一片嘶哑,缓缓开口喊道:“月月。”
“你别叫我的名字!”枕月比他情绪激动多了。
她瞥了眼面前的女保镖,后者灰溜溜地走出阳台,还知道把两扇门给阖上。
枕月深吸了口气,光是想到脑海里的这件事情,整个人就抑制不住地发抖,她问道:“秦珩洲,你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是吗?”
回答她的嗓音似乎一愣,也带着几分害怕的感觉,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
原来现在,他也不想演了,直接就承认了。
阳台空气稀薄,枕月感觉心口一阵又一阵的钝痛感,她掌心发力,攥紧着手机边框,咬牙切齿道:“那是因为。”
──“我收到你婚礼的请柬了。”
还真是,明目张胆。
她不想憋屈着,所以必须要说出来才会好受。
秦珩洲眸色一顿,来不及压下心底的苦涩。
他知道,枕月一定是误会了。
他千方百计想要瞒住的事情,竟然有人直接将请柬递给她?
“月月,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秦珩洲低声说道,话语里一贯的倨傲与寒凉,都已经不复存在,他甚至都不敢先问是谁给她送来的请柬。
深怕这道隔阂不断延长、加深。
枕月莫名就酸了鼻尖,连吸入冷空气都觉得生疼生疼的,她微微仰起了些头,哽咽着问道:“秦珩洲。”
“你爱她,爱你的新娘。”
男人在电话中传来的嗓音毫不犹豫,他有力地回答道:“不可能。”
“枕月,我爱的是你。”
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两个人也能经历上这么狗血肉麻的对话。
枕月差一点儿就忍不住失声痛哭。
她捂紧着自己的嘴唇,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着。
电话对面,那个男人好像听出了些什么。
秦珩洲颇为无力,很想紧紧抱住枕月,却毫无办法,他额头抵在了一面冰冷的墙上,苦笑着安慰道:“月月,别哭。”
否则,他也心碎。
枕月用手背快速地抹了一下眼眶,沉下声音,回答道:“那你解释原因给我听。”
就在秦珩洲要回答“好”时。
枕月又开口,命令道:“我要你亲自到我面前来说。”
“如果半个小时内到不了,就等着见你孩子的尸体吧!”
她不信昨天晚上的那场“梦”是假的了。
这个男人,一定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第175章 跪着解释
秦珩洲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后,立刻走出了阳台,面色凝重,眸子如幽潭般深邃。
从现在开始起,他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赶去医院。
毕竟那小姑娘说一不二。
冲动上头,她可能真的会……
客厅里,东方谦文面前正摆着几摞纸,他看到刚才出去接电话的秦珩洲走回来时,出声道:“这个婚礼流程再商量一下吧。”
“我怕到时候会太累着玫玫了。”
然而,秦珩洲对他所说出的话完全置之不理。
拿起了外套和车钥匙以后,秦珩洲直接走出了东方家的大门,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他脸庞轮廓凌厉而逼人。
原本接近四十分钟的路程,秦珩洲硬生生只开了二十八分钟,在一楼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等电梯,徒步走了楼梯。
黄嫂和那位女保镖此刻都守在病房外。
秦珩洲缓了口气。
“秦先生……”黄嫂忍不住出声提醒:“枕小姐现在心情好像真的很差,您待会儿……谨言慎行。”
秦珩洲点了点头,手碰到门把上了以后,才蓦然回过头,对着身后的女保镖吩咐道:“去查一下昨天晚上进出病房的监控录像。”
他势必要──逮到那个送请柬的人。
极有可能和给他寄来枕月照片的,是同一个人。
到底是谁如此憎恨?
在走进病房前,秦珩洲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腕上的手背。
分针不偏不倚地指向了表盘最底端的数字“5”。
与此同时,枕月缓缓抬起眼,听到了身后的开门声音。
她坐在床边,面向窗户,是背对着病床门的。
耳边响起的脚步声低沉而有力。
是那个男人来了!
明明有很多话想要讲,在这一瞬间里,枕月却哑口无言,她拼命转动着自己无名指上的那颗钻戒,想要将钻石压入进皮肤里似的。
秦珩洲缓缓靠近着。
他也一言不发,站到床尾边上后,只是安静地看着枕月,好像这样就已经很满足,连眼尾都微微上扬起了半分弧度。
墙壁上的时钟,不停发出着“咯哒”“咯哒”的走动声,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枕月率先受不了这道直勾勾的视线。
她也抬头,不悦地看向身前的这个男人,以示不满。
“瘦了。”秦珩洲淡笑着评价道,他又走近了一些,完全站到枕月的面前,漆黑的眸子里溢满心疼与怜爱,“宝宝折磨你吗?”
“刚才在外面,黄嫂也跟我说了,说你不想再生。”
枕月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
她再掀起眼皮子时,面前的男人已经半蹲在了她的面前,神色诚恳,声音磁性:“枕月,我会同意你的任何一种决定。”
“无论是生育还是什么,都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很多不好影响。但我保证,我一定会尽全力去弥补你,把伤害降到最低,好吗?”
说着说着,秦珩洲就握住了枕月的手。
轻轻施力,像是在证明着什么。
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如此“处之泰然”。
枕月回过神来后,第一反应就是想抽离这个有些冰凉的手掌,她使了些力气,但是握着她手的手掌,却反而愈加用力。
她便只好放弃,内心烦躁了一会儿。
“不是这样的……”
枕月小声开口,一低头,音色里又抑制不住地带上了一股哭腔,她哽咽着,也不想不讲实话,“是因为你先要和其他人结婚了。”
“早知道我就答应你之前说的领证了……为什么每一件事情都不合我的心意嘛……秦珩洲,你就是个大混蛋!”
眼前的小姑娘又哭又骂的,就差动手打了。
秦珩洲很是无奈,但是当手背上滴下一滴枕月滚烫的泪水时,立刻慌了神。
他也再顾不上其他,抬起手,怜惜地抹掉枕月眼眶旁的泪水,开口解释道:“我是要结婚,但新娘是个心智年龄只有五岁的小女孩。”
“就像是一个小妹妹一样,你能明白吗?”
枕月眨了眨眼,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她木讷了一下,脱口而出:“你禽兽啊……”
秦珩洲嘴角一扯。
估计刚才他说了那么多,这小姑娘就听进去一个“五岁”了。
事情实在是说来话长。
秦珩洲一直半蹲着,也不好受。他正准备站起来,和枕月慢慢解释时,枕月直接瞪了他一眼。
“噗咚──”
他原本半蹲着的姿势,直接改为了跪下。
“那个女孩是东方谦文的小女儿,我也是这次才知道的。”秦珩洲自觉地将双手都放在了膝盖上,一副忏悔的模样。
他把这段时间以来,包括他最开始答应东方谦文的请求,以及师母因此中风晕倒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枕月。
既然隐瞒行不通的话。
那就只能坦白,然后──接受“审判”。
“会答应那场婚礼,也只是个暂缓之计罢了。”秦珩洲叹了口气。
他想得其实很简单。
东方玫压根儿就不懂什么喜欢与不喜欢。
他要让这个小女孩认清楚内心,自己拒绝这场荒唐的婚礼。
说完以后,秦珩洲安静下来,仔细观察着枕月的反应,怕她还有什么误会的地方。
但应该……她能理解的吧?
不料,枕月气得直接动手砸了下床。
秦珩洲内心苦笑。
也对,是他欺骗在先,这小姑娘要是真的无法选择原谅,也很正常。
“神经病吧!”枕月破口大骂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行吗?”
话音未落,跪在她面前的男人便冷着脸,一字一顿回答道:“嗯,不行。”
说实话,枕月那张脸被P在遗体上的照片,秦珩洲即便知道是假的,但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然后一阵控制不住的后怕。
他其实会那么轻而易举就答应东方谦文的要求,除了向师母晕厥的这件事情道歉以外──还有一个真正的目的。
东方家族目前所掌握的东西,可不止一点半点……
秦珩洲的眸色渐渐加深了起来。
“那你这是都解释完了?”枕月忽然开口道,绷紧了自己的脸。
她看着还是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
秦珩洲有些拿捏不准,反问道:“不然还有什么?”
他的身体是真的越跪越直。
病房内,涌入进了一股隐形的压迫感。
枕月蓦地轻笑了一声,回答道:“还有,亲我。”
她也站到了地上,捧起面前男人的脸,慢慢地弯下腰,吻了上去。
第177章 喜欢我?
阳光明媚,透过玻璃窗,照入进病房内。
一束耀眼的光线里,浮满数不尽的尘埃。光线忽长忽短,被撷取着,像是粼粼波光,朦胧而迷离。
枕月吻得动情,闭上了眼眸。
红润的嘴唇上覆盖着温软而细腻的触感。
她渐渐被掌控了气息,灼热感交织着。
就在一声气短的“唔”声后。
原本跪在地上的男人忽然站起了身,一只手插入进她茂密柔顺的黑色长发中,缓缓往身后的单人床上压下去。
周遭杂音悉数被回收,反弹成为安静。
枕月的意识慢慢迷离起来。
在她换气的间隙里,只听得见,秦珩洲凑近了她的耳边,嗓音低沉沙哑,“月月,我好想你。”
“有一回,晚上做梦,梦到了你,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枕月一愣,差一点儿都忘记了呼吸。
这不像是这个男人会说出口的话……
她还未作出反应。
秦珩洲拉起了她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处。
砰跳有力的心跳声连接着。
枕月很清晰地听到这个男人说:
──“我爱你。”
她纤长的睫毛都随之一颤,双手勾紧了些身上男人的脖子。
这句话,她好像已经不止听过一次了。
却从来都没有很郑重地回答过。
枕月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正欲开口。
“嘭──”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很用力地推开了。
亮光强射进来,枕月下意识地就想往被子里躲,不管来的人是谁,她的脸都红到发烫了。
秦珩洲抬起眼,看着擅自闯入进来的女保镖,眼眸里有几分不悦,他抬起手臂,护住着半个脑袋藏起来的枕月。
他低声问道:“有事?”
这语气,是在淡淡威胁着。
──最好,有事。
女保镖也很羞涩,刚才走进来太快,她或多或少,很不小心地看到了一点床上的画面,吓得自己的舌头都被牙齿给咬到了。
“是……是我刚才在医院监控室里,趁着两个壮汉准备删掉这一周的监控内容时,率先抢到了拷贝好的U盘。”女保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她很抱歉:“对不起啊……秦总,是我太过激动了,进来也没有先敲门……真的抱歉!”
“监控?”
枕月听到后,好奇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她睁眼一看,女保镖的手里确实拿着一个绿色的U盘,便下了床。
秦珩洲瞥了她一眼,一边给她拉着凌乱的病服领子,一边解释道:“你不是说收到了婚礼请柬么。”
“所以我让她去查了一下出入你病房门口的监控录像。”
女保镖已经自觉地走向一旁的茶几了,将手中U盘插入进笔记本电脑里。
枕月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被勒了一下。
一低头,才发现面前这个男人竟然把她病服的最上面一粒扣子都扣紧了,她拧紧着眉头,假装生气道:“你装正经。”
明明刚才,还想习惯性地伸手进去呢……
“加载出来了!”女保镖再次激动出声,手指着电脑屏幕。
闻言,枕月和秦珩洲一起走了过去看。
电脑画面中显示,在凌晨四点二十七分时,有个头上戴着黑色鸭舌帽、黑色口罩,身着黑衣黑裤的男人出现。
他手里拿着的红色请柬很显眼。
蹑手蹑脚地进入了病房后,没过二十秒钟,就又出来了。
大概就真的只是为了送一份请柬而来。
这黑衣人打扮得实在隐蔽,再加之夜晚光线不好,即使画面放到最大,他的脸也是模糊的,看不清楚。
枕月用手托起了自己的下巴,一直盯紧看着。
“是你认识的人吗?”秦珩洲突然出声询问。
他仔细辨认了好几遍,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有可能,这人也只是为上面某个人跑个腿而已。
枕月摇了摇头,回答道:“应该不认识吧。”
“不过,他个子好高噢……”
这语气之中,竟然泛着几分花痴感。
秦珩洲的唇角也跟着瞬间耷拉了下来。
见状,枕月连忙改口:“但是,感觉比你还差一点啦!”
她的视线渐渐从监控画面上移开了。
这道身影怎么说呢……明知道很陌生,但却又觉得很熟悉,是在哪里见到过的身形……但,不可能会是她想的那个男生。
女保镖在工作方面,还是很有悟性的。
她见二人都靠肉眼分辨不出,便主动说道:“秦总,太太,我认识一个可以修复画质的电脑高手,不然把这U盘拿去给他试试?”
秦珩洲点了点头。
女保镖正想拔出U盘时。
“先等一下!”枕月举起手,开口喊道。
她拖着鼠标,在进度条的前面点了好几下,终于调出自己想看的画面──是在她被送进医院,做完检查不久后,秦珩洲出现了,还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病房内。
看来,那场“梦”根本就不是假的!
女保镖已然自觉地别过了眼,很想原地挖个洞,尴尬地躲进去。
秦珩洲则是轻咳了一声,神情严肃淡定。
不过,他在屏幕右上角,连续点了两次,才将画面给“叉”掉。
枕月都快要忍不住笑出声音来了,她撅起嘴,一边抚弄着自己的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秦珩洲,你干嘛要偷偷来看我呀,跟做贼似的。”
蓦地,枕月又话锋一转。
她直勾勾地盯紧着身前这个男人的漆黑眼眸,开口道:“不过,我喜欢。”
秦珩洲呼吸都停滞了数十秒钟,他挑起眉,尽量装出了几分玩味的感觉,反问道:“是喜欢我偷偷来看你。”
“还是,喜欢我?”
──“你。”
“猜。”
枕月刻意咯噔了一下,才将话说完整。
秦珩洲的心情也像是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偏偏他还拿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一点招都没有。
枕月吸了吸鼻子,不知怎么的,就委屈了起来,她伸出手,扯住了男人的衣角,问道:“所以你可以每个晚上都偷偷来看我吗?”
秦珩洲一愣,随即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吻,笑着回答道:“宝宝,我甘之如饴。”
他竟然又开始喊“宝宝”!
一想到还在病房里的女保镖肯定也听见了,枕月的脸再次止不住地红了起来。
接下来,秦珩洲还有事情要处理,不能陪着枕月。
不过,有些话说清楚了,枕月也就有了安全感,没有阻拦。
一早上折腾下来,她也累了,又躺回到病床上。
黄嫂给她洗了一盘新鲜的车厘子,还贴心地摆了三四本关于育儿知识方面的书本,摆在床头。
枕月嫌无聊,便真的随手拿起一本,百无聊赖地翻阅着。
忽然,病房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
“是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吗?”枕月头也不抬地询问道,以为是刚走没多久的秦珩洲又折回来了。
书本的纸张被风吹得窸窣发响。
因为走进来的人一直都没有开口回答。
枕月便微微皱起眉头,看了过去。
她神色诧异,问道:“怎么会是你?”
第178章 你知道文件内容?
枕月话音刚落,手里的书本也不小心从被子上滑落到了地面上。
“砰”的一声。
她视线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
秦嘉浔却只是微微一笑,背过手,带上了身后的门,看着床上皱紧眉头的枕月,笑着反问:“不能是我来看你吗?”
他顺势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床边,开口解释道:“这家医院是我一个朋友的父亲开的,他昨天打球摔倒,骨折住院了。”
“我今天过来看他,结果还发现住院名单上有你的名字,想着不可能是同名同姓这么巧吧,便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的是你。”
这借口……枕月才是真的觉得“巧”。
但她尚未来得及回应什么。
秦嘉浔眸色倏然一转,似乎冰冷许多,他抿直着自己的唇线问道:“所以,你原本是在等谁过来?”
枕月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回答,甚至敛起了自己的目光,有些想要躲避的意思。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项芸婧是旁边这个男生的亲妈。
而她又是真正“害”了项芸婧的凶手。
按照逻辑,秦嘉浔应该很恨她,说不定要把她也弄成什么失心疯,才会觉得心里好受吧?
病房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两道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稍显沉重与诡异。
枕月默默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门口位置。
早知道她刚才就不强行让黄嫂和那位贴身的女保镖一起出去吃午饭了,至少应该留她们其中一个人下来,陪着她才对!
秦珩洲似乎读懂了她内心现在的担忧,低下头,轻讽一笑,他主动说道:“放心吧,月月,我不可能会伤害你什么的。”
“你难道连这点都不相信我了吗?”
“信!我当然信!”枕月回答得毫不犹豫,深怕被误会什么似的,她的手心却莫名在流着汗,颇为拧巴地说道:“谢谢你啊……”
“不对,秦嘉浔,对不起……我其实……哎,就是我一直都是把你给当成是我最好的朋友的,所以关于你母亲的事情,我真的……”
枕月说得很乱,连她自己都快理不清了。
她或许,真的该因为秦嘉浔的存在,而忏悔吧。
世界上哪个真正的好朋友,会对对方的母亲“下绊子”?
但是秦嘉浔之前,真的帮了她很多很多。
病房内愈发闷热了起来,两扇窗户全部关得死死的。
枕月有些忍受不了,便下床,想去窗边打开一点缝隙。
在她身后,秦嘉浔淡然地开口说道:“等我母亲的精神状态稍微恢复好一点后,我父亲打算跟她秘密离婚。”
这下场,似乎也不难预料。
枕月正在推着窗户的手却一僵硬,无法动弹。
她到底先害秦嘉浔的小家,变得四分五裂了。
“不过,你也不用自责,其实我很早就劝我母亲离婚了,她显然一点儿也不爱我的父亲。”秦嘉浔耸了耸肩,语气很轻松。
他仿佛真的满不在乎似的,“比起你亲眼看见的,我以前,大概是还在上小学的年纪……也撞见过她跟别的男人。”
“还不止一个呢,呵……”
枕月心里是真的错愕了起来。
看来──所有的幸福都只是表象。
或许,项芸婧也不是那么一个合格的好母亲。
秦嘉浔还在低声朝她说:“我从来无心争夺什么秦家的继承人之位。”
“哗──”的一声,窗户终于成功推开了一些!
枕月转过了头。
蓦地,与秦嘉浔那双半眯起来,阴翳而狠戾的眼神对视上。
丝丝凉风从背后的缝隙中不断涌入进病房内。
枕月不寒而栗。
她揉了揉眼,又发现,秦嘉浔刚才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她,他一直都低着头,闷闷地说话:“对了,家里也收到了我小叔即将举办婚礼的请柬。”
说完这句,秦嘉浔才猛然抬起头,还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掩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没事,你不用隐瞒……”枕月回答道,默默咽下了心中的疑问,她的视线在不经意间落到了那份被塞到角落里的红色请柬上,“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虽然有了秦珩洲的解释和保证。
但是她的心里依旧很不是滋味。
这种感觉,比“吃醋”还难受。
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却还要亲眼看着周围人的恭贺与道喜,不能解释,更不能加以阻止。
秦嘉浔也没再多问什么,他的目光在枕月的身上稍作停留片刻,拿起床头柜果篮中的一个橘子,开始慢慢剥了起来。
他直言道:“家里面,包括我的爷爷,其实都还挺满意小叔和东方家的婚事的。”
毕竟他们一开始所心仪的女方人选,就是要出自这样的世家。
纵使对方心智不健全又如何?
投对了胎,就是比什么都重要。
“是嘛……”枕月低下了头,不想回答。
这件事情真是太讽刺了。
秦嘉浔一不小心,捏烂了手中的橘子,黏滋滋的汁水弄得他满手都是,他抽了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我想我小叔会答应这门婚事,目的也很简单吧。”
早年间,东方家族和政府一起合作开发过一个项目,录入了当时整个市内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脸,一旦需要找到谁,系统只需要三十秒钟的搜索时间。
就能精准锁定位置。
这个项目最后因为涉及侵犯个人隐私,被叫停以后,不了了之。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东方家族依然掌握着系统的使用权,要是真的想在暗地里偷偷找个人,并非什么难事。
秦嘉浔淡淡道:“我小叔应该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为了找你爸爸在哪里……吧。”
听到这儿,枕月都有些恍惚了。
她讶异地倒不是这些话的内容,当秦嘉浔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她才摆手解释道:“没什么。”
“我就是觉得……你应该不会帮秦珩洲说话才对。”
又是她──小人之心了。
秦嘉浔勾了勾唇。
他的目的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不过,月月,你应该也知道,你的父亲在失踪前,曾经亲自来秦家找过我的爷爷吧?”
“你父亲拿着一份关于我小叔身世的文件,来威胁我们整个秦家。”
枕月瞳孔一震。
这个事情,哥哥也和她提起过!
枕月已经顾不上其他,冲到了秦嘉浔的面前,焦急问道:“所以你知道那份文件的内容是吗?文件在哪里?里面到底是什么事情?”
她都已经急到无法呼吸了。
倏地,秦嘉浔唇角绽放灿烂的笑容,声音清脆高昂,看着枕月,仿佛笑到眼泪都要出来了。
枕月慢慢地后退了一步。
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第179章 婚礼的日子
凛冽的寒风呼呼灌入进病房内。
枕月往后倒退着,一不小心,她的腿撞在了病床边上,整个人失去重心,直接摔了下去。
还好床上铺着的被褥很厚实。
她没有摔痛哪里。
蓦地,有鞋子重重踩在书脊上的声音。
秦嘉浔踩着那本掉在地上的育儿书,连头都没有低下去看一下,他步步逼近着,呼吸声带着一股极为沉重的压迫感。
枕月将胳膊肘撑在床上,微微抬起了些下巴。
这个角度,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停走来,瞳孔皱缩,心脏也跟着狂跳不止,“是你……”
“凌晨四点多来我病房,悄无声息给我送请柬的黑衣人,就是你秦嘉浔!”
他的身型轮廓和监控录像里看起来一模一样。
怪不得,一开始看的时候,枕月会觉得莫名熟悉,她现在整个人头皮连着后背一起发麻,必须要快点离开这里才行。
谁知道秦嘉浔要对她做点什么?
这间高层病房只有一个出口,就在秦嘉浔的身后。
枕月刻意避开着眼前男人的眸光,偷偷看了门好几眼,打算从旁边跑过去,却还是被发现了。
在她刚一动,还未来得及下床的时候,秦嘉浔直接压了上来,一只手掌摁在她的大腿上,不让她动。
那手掌的凉意丝丝入骨。
“你放开我!”
枕月情绪激动,不停朝半空中踢着另外一条腿。
她意识到自己的肚子里还有宝宝在,又不敢动作幅度太大,只好自己冷静下来,狠狠瞪着面前的男人,质问道:“秦嘉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说恨她。
装得那么单纯善良做什么,降低她的防范心?
秦嘉浔眼尾泛着一抹薄薄的红色,他脸色在一瞬间阴沉下来,毫无平日里的阳光、温柔,他低声回答道:“因为你也是我们的家人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秦家后代。”
“自然要知道秦珩洲结婚的事情。”
枕月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与刚才判若两人的男人。
他瞳孔幽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低声道:“放心吧,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秦嘉浔渐渐直起了些腰,手掌也跟着松开。
但是一抹浓重的淤青却留在了枕月的大腿皮肤上。
他眼里略微流露出了几分歉意,曾经的真心喜欢,半点都不假。
望着面前女孩儿脸上的惊恐,秦嘉浔一字一顿道:“但是,枕月,有些真相你也必须清楚才行。”
“就像我能够勇敢面对我母亲出轨的秘密,你能勇敢面对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瞒住你的那些秘密吗?”
一把银色的小钥匙赫然出现在了枕月的面前。
枕月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你好奇的那份文件。”
闻言,枕月快速拿起了那枚钥匙,好像和父亲藏在家里书房内那尊金身佛像里的钥匙,长得差不多。
她在掌心里轻轻掂了掂。
不同的是,这把小钥匙的后面,还贴了一张胶带,上面写着“444”这个数字。
“三天后,会有人直接把那份原文件放入进地铁站对应的寄存柜里,你可以用这把钥匙打开柜子,去把文件拿出来看。”秦嘉浔解释道。
他将两只手全部插入进外套口袋里,“如果你是真的想知道文件内容,就亲自过去取吧。”
“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如果你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秦珩洲,他绝对会阻止你去获得真相,因为,文件就是和他有关的内容!”
“也是你父亲会失踪的真正原因!”
枕月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她不自觉地攥紧了些自己的掌心,那把钥匙硌着她的肉,疼痛感仿佛都清晰地描绘出了一个轮廓形状来。
真的要,相信面前这个男人说的话吗?
如果文件内容真的和秦珩洲有关,说明秦嘉浔早就已经看过了,那他明明可以将那份文件直接送来医院交给她,何必画蛇添足,还要她本人亲自去一趟地铁站?
并且选择的站点还是最拥挤一个换乘站。
难不成是什么大陷阱?
“月月,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了,去不去都随你。”秦嘉浔说完以后,没有继续在病房内久留,转过身便离开了。
黄嫂慢半步地回来,挫着手掌说道:“外面的天可真冷啊,再过三天就到腊月了,正好也是出院的日子。”
“枕小姐,你喜欢吃酸菜不?到时候我给你包酸菜馅的饺子吃吧?”
话说完许久,也无人回应。
黄嫂偷偷打量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枕月,才发现她不知何时,整个人都拱进了被窝里,连脑袋都没有露出来。
还以为她这副样子是睡着了,黄嫂便没再说话,轻手轻脚地搬了张椅子坐到窗台边上,一边舒服地晒着太阳,一边织手里的毛衣。
枕月侧着身,紧紧蜷缩在床的边缘。
沉重的被子压得她又闷又热,马上就快要喘不过气。
她双手紧紧捏着那封红色请柬。
上面定的婚礼日期也是在──三天之后。
一切都太凑巧了,不是吗?
她到底要不要亲自去一趟地铁站呢?
自从上次从枕家找完东西回来以后,枕潭拿着那把钥匙去医院找了母亲,一天后告诉她,母亲也并不清楚钥匙的来历。
究竟是,真的不清楚?还是,就对她一个人有所隐瞒呢?
枕月想通了以后,发现她自己好像说服不了自己不去。
那便去吧!
“好,吃酸菜饺子。”枕月忽然从被窝里探出脑袋,装作兴致高昂地喊道,“我那天跟着你一起出去买食材吧。”
“不然一直把我憋在医院和家里,我会无聊死的。”
黄嫂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险些将手中拿着的钢针都戳到了肉里,她放下手里的毛线团,抬眼朝着病床上看去,一口答应道:“好好好。”
“到时候出门采购的时候,我叫上您一起,出去外面多呼吸点新鲜空气,对你和肚子里的胎儿都好呢。”
反正秦先生也从来都没有提到过“禁足”类似的要求。
一想到上午的情景,黄嫂忍不住取笑道:“枕小姐,你还真是驭夫有术啊,能把一个在外面那么厉害的男人都吃得死死的。”
“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秦先生那么紧张的样子呢!”
枕月没笑,相反,嘴角向下的弧度还带着几分苦涩感。
她现在,就等三天之后了。
──也是她爱的人的,“大喜之日”。
第850章 文件真相
不知不觉间,三天的时间匆匆而过。
黄嫂列完食材的清单后,便准备出门,她看枕月一早就准备好了,又给她拿出一顶白色的毛绒帽子戴上,笑着说道:“外头冷,孕妇可不能够冻着了。”
枕月没拒绝,只是扯了一下有点遮住她视线的宽大帽檐。
“这边本地人举办婚礼,一般都是吃的午宴,还是晚宴?”她突然问道。
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让黄嫂有些费解,不过,她还是回答道:“有的人家是中午举行,也有少部分人家是在晚上。”
“不过,一般接亲都是从早上就开始啦。”
枕月瞥了眼墙壁上的挂钟。
八点一刻。
现在,秦珩洲在做什么呢?
黄嫂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好奇反问道:“怎么啦?是你上次在医院里收到的那封请柬主人今天结婚吗?”
枕月只是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不想回答。
上车以后,她将自己的下半张脸全部都埋在了厚厚的绒围巾里,堵塞着呼吸。
车里空调温度很高,打转向灯的节奏声,令人昏昏欲睡。
枕月其实昨天一整个晚上都失眠了。
现在却依然不困。
她眼看着窗外路景飞驰而过,就快要到有秦嘉浔三天前所提到的那一地铁站时,连忙开口道:“就在这里放我们下车吧!”
“我想下去走走,车坐得我有点难受了。”
闻言,前排的司机丝毫不敢怠慢,温柔地减下车速后,将车靠到路边,缓缓停了下来。
黄嫂眼眸里满是担忧,“是肚子里的孩子闹你了不?”
枕月笑着摇了摇头。
她现在必须支开面前的这位阿姨,和一直紧紧跟在她身侧的女保镖才行。
恰好地铁口人流量很多,热情吆喝的摊贩也不少。
有一辆木头做成的小推车上,铺满了一层红红黄黄的樱桃,看着色泽鲜艳,十分诱人。
枕月用手指了指,说道:“可以去帮我称一点吗?我很想吃。”
摊主是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爷爷了,并且称重量所用的东西还是杆秤,估计需要费些时间,才能买完回来。
正中枕月的下怀。
黄嫂却有些皱眉,“那樱桃我瞧着就很酸,也不知道有没有打过药水……不然还是吃车厘子好了?每天给您订的都是新鲜空运而来的。”
“哎呀,我怀孕就是想吃点酸的东西嘛。”枕月已经开始撒娇起来了。
黄嫂实在是拿她没有什么办法,笑着走过去挑樱桃了。
女保镖警觉性很高,稍微有点难“甩”。
如果是寻常的理由,她肯定会以等黄嫂回来以后为借口拒绝,不会让枕月一个人待在室外的。
枕月转了转眼珠子,忽然抬起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语速很快,声音稍显的有些模糊不清:“我好像要吐了……你快去给我找个袋子来。”
“现在吗?”女保镖果不其然先看了一眼不远处弯腰买樱桃的黄嫂,她本想拒绝。
但是枕月没给这个机会,低下了头,“呕……快点去找啊!”
“你难道想看我全部都吐在地上吗!”
就在女保镖转过身的那一瞬间里,枕月利落干脆地解开了自己脖子上戴着的显眼红围巾,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转身走进了地铁站里。
那枚小钥匙随着她快速走下楼梯的动作,不停在她的口袋里碰撞着。
她头也没回一下。
地铁站内,寄存柜很多,这里人流量也大,摩肩擦踵的。
枕月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攥得很紧。
其实直到这一刻,她仍然很警觉,观察着每一个都有可能藏人的角落,深怕被袭击了。
万一秦嘉浔就是要“绑架”她呢?
444号柜子在最底层,枕月侧过身,慢慢蹲下,将手中的钥匙轻轻插入进了锁眼里,她顺时针转动着,真的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硌哒”声。
锁开了!
柜子里头一片漆黑。
枕月将手伸了进去,摸到一份冰凉的物体,她抽出来,看到了一只二次密封起来的文件袋,上面什么字也没写。
这个……真的是她父亲当初拿去秦家的东西吗?
恰好有一辆地铁从幽深的隧道中,疾驰而来。
枕月没有犹豫,直接上了其中一截车厢。
透过左面的玻璃,她再抬眼看刚才那个寄存柜的位置时,竟然出现了两个黑衣壮汉,他们耳朵上都戴着黑色的耳机。
大概是没有发现要找的人,所以相视无言着。
就在其中一个壮汉转身看向地铁车内时,枕月快速别过了眼,不与他对视。
她看向亮着站点的屏幕,掐算了一下时间,然后给女保镖发了条短信,要她在接下来的第五站等她。
正好让她有充足的时间看完这份文件袋里的东西。
也不至于,让他们这些人太紧张,一直到处找她。
“小妹妹,你是孕妇吧?来,我让你坐。”有个背着帆布袋的女子看向枕月微微凸起的肚子,笑着说道。
枕月一愣,好像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
她的心里止不住暖洋洋的,礼貌道谢后,便坐了下来。
周围的人都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在她身旁坐着的是两位眼睛都眯起来的老人。
枕月很放心地打开了放在腿上的文件。
里面的纸张泛黄发脆。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然后眉头越拧越深。
这些都是……真的吗?
文件上面说──在二十多年前,秦珩洲的生母其实是被秦老爷子给派人“杀害”的,目的是为了让秦珩洲快速成长起来。
他从一开始,就是老爷子所心仪的家族接班人。
枕月讶异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她真的,久久不能回神。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秦珩洲也太可怜了。
他知道这一切吗?
为什么爸爸又要用这件事情去威胁秦家?
一切都太过混乱了。
不知不觉间,地铁都已经开过了整整八站。
枕月猛地回过了神,连忙将手中的文件重新塞回进袋子里,下去以后,等待反方向的车来。
她得再往回坐三站才行。
兴许是不靠市中心的原因,车厢里的人空了很多。
枕月痛苦地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她现在必须冷静下来才行。
车内广播响起,第三站抵达了。
枕月低垂着脑袋站到门边,准备下去。
随着门缓缓打开,她眼前的景象,震撼人心。
两排特警排列整齐地站在一起。
地铁站的出入口似乎都被封死了。
枕月不可置信地走下车。
在不远处,忽然有一道强烈的光束直射而来。
有个身形高瘦的男人,逆光而站,直勾勾地看着她。
在他身上所穿的西装口袋里──还插着一束新郎才会佩戴的胸花。
第851章 婚礼前来找她
地铁站内,川流不息停止后,一片肃穆。
灯光明亮而锋锐,打在秦珩洲硬朗流畅的轮廓线条上,他长身鹤立在一群特警之中,高大宽敞的体格丝毫不输。
身上那件剪裁合体的西服更是衬托得他愈发挺拔矜贵,那胸口佩戴着的白色胸花纯洁、高贵,点缀着一抹淡淡的忧伤。
枕月很懵,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她喃喃自语道:“这是在做什么啊……”
话音刚落,一半身影匿在黑色阴影中的男人朝她走来,步伐很快却格外坚定,他脸上凌厉的五官隐隐透露着几分担忧。
就在枕月还没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就被秦珩洲紧紧抱住。
一股木质调的香味将她包裹环绕着。
枕月能够感觉到从她肋下穿过的紧致力度,秦珩洲一只手摁在她的背上,使两人的心跳重叠贴合在一起。
温暖到仿佛要融入血液里似的。
半晌后,秦珩洲才哑着声音问道:“你去哪里了?”
他将枕月松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好几遍,不放心地皱眉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枕月仍然是一头雾水,摸不清现在的状况。
在她背后站着的那群威严特警可不像是开玩笑的。
就好像地铁站里现在有潜逃三十年的重大杀人犯,即将被逮捕。
秦珩洲似乎读懂了她脸上的疑问,主动开口解释道:“负责保护你人身安全的那位贴身保镖,打电话给我说,你让她去地铁站接你,但是她却没发现你人在那里。”
“她以为你出了事,被绑架了……”
──其实,真正最担心的那个人是他,怕枕月还是因为这个婚礼的事情,变得敏感。
秦珩洲担心到,接亲仪式即将开始,也顾不上了,直接抢了辆婚车飞驰而来,现在,那辆车头粘着红玫瑰的劳斯莱斯还横停在地铁口呢。
估计都被路人拍下来,发到网上,成了娱乐头条。
“可是……今天不是你的婚礼吗?”枕月问道,看着眼前的男人,莫名鼻尖一酸。
她忽然又意识到──这个男人会不会觉得她是故意藏起来,就是为了“破坏”他的婚礼,让他结不成婚,也达不成目的。
枕月立刻举起了自己的三根手指,诚恳发誓道:“秦珩洲。”
“我不是要故意使坏心眼儿消失的,真的是我一不小心做过了三站,然后运气不太好,等了一会儿才有新的班次回来。”
她眨了眨眼睛,睫毛轻轻扇动着。
面前的男人毫无反应。
难道他是不相信吗?
过了几秒钟,秦珩洲才抬起手,揉了揉枕月头顶的发丝,他低声笑着,回答道:“使坏心眼也没关系。”
“宝宝,你完全可以有这些不开心的情绪。”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在意他”的证明。
毕竟是他先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奇怪、病态起来。
枕月一怔,感觉心尖酥酥麻麻的。
她的脸上映出了一抹柔和的光晕,在男人温柔的注视之下,她低声道:“秦珩洲,你也是的。”
“不要为了我,为了任何人,一昧的委曲求全。”
爱不能让人变得如此卑微。
秦珩洲身体一颤。
特警已经整齐有序地散了。
秦珩洲敛起眼眸,蓦地注意到枕月的手里正拿着一样东西,似乎是份文件?
他眯了眯眼,倒影在地铁的玻璃中模糊起来。
“那是什么?”
“什么?”枕月反问,回过神来时,下意识地就将手里的文件藏到了身后去,她眼神有些心虚地飘向了别处,回答道:“没什么……”
“是刚才有一个坐在我旁边的人不小心忘在座位上了,我准备交到失物招领处去的。”
如此蹩脚的借口,枕月说完就有些懊悔地想咬自己的舌头。
但是,她一时之间也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借口了。
她做不到直白坦诚地告诉给面前这个男人──她父亲不堪地掌握了有关于他重视的亲生母亲的“秘密”,万一是假的呢?
但真实的是,她父亲试图用这个“秘密”去攻击威胁秦家了。
于秦珩洲而言,手段卑劣。
“哎呦,枕小姐啊……”
不远处,黄嫂跟着女保镖匆匆跑来。
有她们二人的出现,枕月刹那间松了一口气。
秦珩洲捕捉到了她放松的这个神情。
并没有开口说什么,他只是又看了一眼黄色的文件袋而已。
“枕小姐啊,我只是去买个樱桃的功夫,您怎么直接就坐地铁走了呢?真是快把我吓出一身的冷汗了。”黄嫂惊魂未定,不停地用手掌拍打着自己发闷的胸口。
她的另外一只手里拎着红色的塑料袋,里头装的樱桃很多,看着沉甸甸的。
枕月笑眼弯弯,撒娇似地说:“我这不是没事嘛,您不用担心。”
黄嫂点了点头,恰好视线注意到了秦珩洲,见他今天西装笔挺,正想夸帅时,又忽然看见了他胸口处佩带着的白色胸花。
心里一惊。
这不是新郎官才会带的东西嘛……
黄嫂看了一眼枕月,神色复杂,她一时之间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毕竟枕月显然不是今天的新娘。
可是她又怀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孩子?
再加上前几天,枕小姐收到的那份请柬……
“那她就先交给你们了。”秦珩洲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低声说道。
他现在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婚礼现场。
然后进行谈判。
如果一旦错过了婚礼的开场时间,那么他手里“威胁”的砝码也就随之失效了。
女保镖和黄嫂答应得很快,毕竟上级下发的命令,她们都只是拿钱办事而已。
但秦珩洲面对枕月,却有些语塞。
他现在要怎么说?
再说一遍给这小姑娘听──他要先和别的女人逢场作戏,举办婚礼?
那样仿佛太残忍了一些。
秦珩洲抿了抿唇。
最后,还是枕月率先开口,笑意温柔,她轻声道:“秦珩洲,我没事的。”
“你过去吧,路上小心。”
有好多事情导致,她现在也无法以自己最真实的面孔去面对这个男人。
*
地铁口。
被鲜红色玫瑰花装饰成婚车的劳斯莱斯,周围挤满了拍照的人。
秦珩洲冷着脸上车,一言不发地踩下油门后,汽车瞬间飙出去了数十米远。
只留下尾气在现场慢慢消散着。
路口停下等红灯倒数时。
秦珩洲还是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给那位贴身跟着枕月的女保镖发去两条短信。
【实时汇报她的位置给我。】
【还有,查一下她手里拿着的文件是什么内容。】
对面很快回复了一个【收到】。
直到后车突然发出尖锐的喇叭声催促前进。
秦珩洲才猛地回过神来,继续踩下油门,往婚礼现场开去。
第852章 最后八分钟
婚宴是在午间举行,于11:08时,正式开始。
秦珩洲赶到举办婚礼的酒店停车场时,已经是十一点整了。
还剩下,最后的八分钟。
他在下车之前,目光被放在副驾驶上的一条红色围巾给绊住,保镖说,这是枕月丢在地铁口的。
所以,他就捡了回来。
红色很显眼,泛着针织的纹理感。
秦珩洲突然将这条围巾拿起,放到眼前,他将自己的整张脸深深地埋入了进去,汲取着上面任何一点枕月身上的气息。
好久以后,才恋恋不舍地把围巾叠起来,重新放好,下了车。
不像是其他婚宴厅那样喜庆。
东方谦文定的婚宴厅是在酒店最里面,门前冷冷清清,也没摆任何的东西,包括新郎新娘照片、立牌等。
邀请来的一些宾客们倒是早已经等候多时。
他们彼此之间窃窃私语道:“秦珩洲结婚怎么会这么突然?我还以为他要再等个几年,毕竟现在事业正旺呢。”
“话说回来,秦珩洲之前不是有被拍到和那家的女儿在一起么……”
也没个人能真正地说清楚。
大家还是把好奇都转到了今天的新娘子身上。
“东方家族不就一个独生女么,我记得前两年就来参加过他女儿的婚礼了,怎么今天又结婚?”
“哎呀……今天结婚的是他们一直瞒着外面的小女儿!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你们都不相信。况且──那小女儿还是个智力残障呢!”
说这话的人,立刻就被很多人包围了起来。
不过,依旧不相信的人占大多数。
以秦珩洲的身份和地位,他怎么会娶一个弱智?
“行了,你们都不信,那我也不说了。等一会儿婚礼开始,见到今天的新娘子后,你们就知道了!”
于是每个人又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着,静静等待最后几分钟。
后台室内,东方谦文面色泛冷,毫无笑意。
听到开门的动静声,他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向门后走进来的管家,质问道:“秦珩洲人呢?”
“还没过来么?”
管家摇了摇头。
他已经派了很多人里里外外地去找了,都没有找到。
按照这种猜想,秦珩洲极有可能是……逃婚了!
婚礼眼看就要正式开始,现在真的是火烧眉毛了。
东方谦文紧锁着眉头,五官都快要狰狞地挤成一团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怎样,秦珩洲一定会来。
所以,他又压着自己的嗓门,问道:“那我交代你亲自去做的另外一件事情呢,有没有办成?”
这一次,管家点了点头。
他攥紧了些掌心,才回答道:“老爷子,这件事情你就放心吧。”
“每一杯二姑爷有可能喝到的酒,都已经……下了药。”
绝对的万无一失。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
东方谦文轻“嗯”了一声,眼中的愤怒也少了些许,他再次出声嘱咐:“那你记得叫樱樱再好好教教玫玫怎么行房、事。”
“务必要让玫玫在这三个月内怀上孕。”
管家语塞了一下,也不敢欺骗,他低声道:“大小姐她说不想来参加今天的婚礼……所以压根儿就没有过来。”
“真是反了她了!”
暴怒的话音刚落下,后台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秦珩洲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五官深峻,视线淡淡环视着四周。
东方谦文愣了一下,才欣喜地回过神,他也没有过多责备,笑着开口道:“珩洲,你终于来了。”
“现在可以直接去婚宴厅了。”
毕竟结婚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这婚是必须要结的。
而且外面肯定早已经“谣言四起”,说他的小女儿是个智障、是个残废等等……秦珩洲如果不出现,不结这个婚。
不就正是证明了吗?
到时候,被万人唾弃、嘲笑的只有他可怜的小女儿!
反之,东方玫一旦当上了秦太太,不说本来就享不尽的荣华与富贵,之于这层身份,也没有一个嘴碎的敢取笑、敢嚼舌根。
东方谦文神色一片柔和。
蓦地,他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
──如果秦珩洲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呢?
这场婚礼,是他自己把所有事情的“决定权”都交给了对方啊!
东方谦文的脸色越想越苍白。
他抬起眼,视线正好捕捉到了眼前仪表堂堂的男人,眼眸中划过的一丝狠戾与冰冷。
果不其然,秦珩洲坐到了一张椅子上,背靠着,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婚礼不急。”
“我们先单独聊聊吧,东方先生。”
最后的那声称呼,讽刺感直接拉满。
离婚礼正式开始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东方谦文不想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你说吧,你想要什么东西?”
秦珩洲也不怠慢,回答道:“用你手里的人脸识别追踪系统给我找个人。”
“找到了,婚礼才能开始。”
他将话说得简明扼要,完全不给东方谦文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
今天不找到他要找的那个人。
这场婚礼就绝对不可能开始。
而时间每拖长一分钟,外面那些人对东方玫的猜测、嘲笑便会跟着加深一分。
“你对我的女儿,还真是残忍至极啊!”东方谦文嗤了一声,却也毫无办法。
他妥协道:“你打算让我帮你找谁?”
──“找我真正妻子的父亲。”
这才是秦珩洲会答应下结婚,不惜以身入局的真正目的。
比起谈判、收购,更有效率。
管家拿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系统需要重新下载以后才能运行。
漫长的等待时间里,秦珩洲敛起了些眼眸,主动开口道:“抱歉,师姐从一开始就将师母以前曾经中风昏厥过的病情告诉了我。”
他,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
秦珩洲喉结滚动着,声音有几分沙哑:“虽然不完全是我的责任,但是我还是会尽力弥补的,联系的海外专家这周也会尽快过来会诊。”
系统已经下载好了。
输入了查询人的姓名以后。
最后一步,只有识别扫描东方谦文的虹膜,就可以连接全部的监控系统,开始找人。
闻言,东方谦文抬起了头。
椅子上,秦珩洲神色淡淡。
他所说的话却铿锵有力:“我承担一切责任的前提是不想我爱的人跟着伤心。”
“她与孩子──是我不能被触碰的底线。”
东方谦文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木已成舟,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睁大自己的一只眼睛,正想靠近摄像头扫描的位置时。
忽然,门“砰”的一声响起。
管家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不好了!”
“老爷,大事不好了啊!”
第853章 太太,太好了!
“虹膜验证失败,请重试。”
冰冷的机械女音从笔记本电脑里传出。
站在门口的管家眼底满是不安,他看着东方谦文,说道:“二小姐突然说她不嫁了。”
“现在……现在正在休息厅里大哭,乱砸东西呢!”
闻言,东方谦文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刻起身,大步走向休息厅,去找自己的二女儿。
果不其然,休息厅里一片狼籍。
身穿粉红油画色婚纱的东方玫大哭不止,她真的像是个孩子,把脏兮兮的眼泪和鼻涕都抹到了这条美得像是童话故事书里的婚纱上面。
导致完全不能再穿出去见人。
“我的小公主这是怎么了啊?发生什么事情了?”东方谦文都快要心疼坏了,坐到声音都哭哑了的东方玫旁边后,才发现他自己的大女儿东方樱也在。
并且,东方樱唇角扬起着一丝笑意。
一瞬间,东方谦文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他大声吼道:“是不是你教唆了你妹妹不要结婚?”
“我怎么会生了一个你这样子的女儿!你自己是嫁人、成家了,却不让你妹妹的下半辈子幸福吗?”
东方樱当即冷笑了一声,拔高音量回答道:“前提是,你不能先毁了另外一个人的幸福!”
“秦珩洲真的喜欢玫玫吗,就要娶她?娶了之后,你真的有信心保证他会一辈子对玫玫好吗?我都已经调查清楚了,秦珩洲早就有喜欢的人。”
──“并且,他自己也是快要当爸爸的人!”
倘若枕月没有怀孕,兴许东方樱还不至于做到这么又绝又狠的一步,赤裸裸地“挑衅”她父亲所做出的决定。
但她既然知道了,就一定不可能坐视不管。
加上那尚未出世的孩子,这足足牵扯到了四个人的命运!
东方谦文一愣,都想抬起手,朝着这个大女儿的侧脸扇下一巴掌了,好好教训她这大逆不道。
但是,东方樱却一点儿都没有感到害怕。
她仰起自己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父亲,冷静开口道:“您别这样伪善了。”
“强迫什么也不懂的玫玫去结这样的婚礼,您不是在保护她,而是在害了她。”
就在此时,从来都没有看过爸爸和姐姐吵架的东方玫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她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一边扯着头上的白纱,一边哭着喊道:“玫玫不要结婚……”
“玫玫想找妈妈,玫玫想要妈妈了……呜呜呜,妈妈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来看玫玫……”
小女儿的哭声揪人心肺。
东方谦文的鼻头也是一酸,他将东方玫拥入怀中,半晌后,才向东方樱妥协:“去给你妹妹换衣服吧。”
“我们带她去医院,去看你们的母亲。”
与此同时,后台室内。
秦珩洲弯着腰,不断点击着鼠标,试图让桌面上的系统加载刷新。
他额头青筋凸起着,漆黑成一团的眼眸里闪烁几分怒火,无论怎么尝试,都还是显示需要重新验证东方谦文的虹膜时。
“砰──”
秦珩洲突然发火,将手里的鼠标砸向了电脑屏幕。
他直起腰,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
亮着补光灯的镜子里,秦珩洲轮廓线条凌厉逼人,他蹙紧着眉,一把将自己胸口佩戴着的白色胸花扯掉,扔进了垃圾桶中。
这一次,验证失败,也就表明了他和东方谦文彻底撕破脸面。
想让对方再冒着侵犯隐私权的风险,帮忙使用系统来找人。
恐怕是──难上加难。
狭窄的门缝中,忽然闪过一道黑色的身影。
等秦珩洲回过头时,那身影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
商场里,人来人往。
两个保镖先将买的东西全部都送回去了。
枕月一下午都失魂落魄的,毫无精神。
她心里一直都挂意着那份在地铁站里拿到的文件。
到底为什么,她的父亲要拿这种事情来威胁秦家?
他的消失……已经牵扯到了好多人、好多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枕月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很想冲动地回到过去──她选择离开有秦珩洲进来的那个房间。
是不是现在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她也就不会像这样痛苦了?
不远处,有一家三口嬉笑地走着,孩子骑在爸爸的脖子上,爸爸和妈妈则是还幸福地搂在一起,吸引了很多路人的目光。
枕月也不自觉深陷着。
她竟然也跟着一起幻想了起来。
若干年后,会不会也有个小家伙这样骑在秦珩洲的脖子上,而她则是可以牵着这个男人的手,不管是走在商场里,还是走在夕阳下。
永不分离。
“枕小姐,要不要去这家新开的母婴店里逛逛?”黄嫂突然出声,惊醒了枕月,她似乎一语双关:“反正时间还早,一切都来得及呢。”
大概黄嫂今天也看明白了什么。
或许她把枕月当作是秦珩洲养在外面的“小、三”了。
她一边拉着枕月往母婴店内走,一边笑着说道:“世界上的枷锁就是无处不在,爱情也总是让人受尽委屈。”
“但能怎么办呢,睁眼一只眼闭一只眼。”
店里有好几排衣架上都挂着婴幼儿的衣服,布料柔软,款式也异常可爱。
枕月走在其中两排架子的中间,左边都是男宝宝的衣服,右边则都是女宝宝的衣服。
她听了黄嫂的话,没由地脚步一顿。
黄嫂却不看她,仿佛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轻声说道:“所以说啊,真正的爱情就是,你明明自己都快已经委屈得要死了,却还是先心疼对方会不会受伤。”
“认清楚自己的内心吧!”
枕月抿住了嘴唇,半晌以后,她才止住自己微微晃动着的身体,像是认同了这番话似的,反问道:“认清楚内心了,然后呢?”
她确实──比起自己的难过,现在更不想让那个男人受到伤害。
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给亲手杀死的。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
对于那个孩子而言,该有多痛苦、多绝望啊。
会做一辈子的噩梦,会一辈子都睡不上一个安稳的好觉的。
可现在,却有一个“外人”试图揭穿这一切,以威胁那个家庭,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个外人,偏偏还是她的父亲。
枕月眼眶都泛酸了。
黄嫂沉默片刻,似乎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了。
她叹了口气,“能够认清自己的内心,并且接受这一切,就已经很勇敢了,哪还有什么然后……”
为了跳过这个话题,黄嫂还随手挑了一件蓝色的婴儿连体衣,她笑着问道:“要不要先买一件回家放着?这个小小的一件,看着还怪可爱的呢。”
“好啊。”枕月应了下来,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着,她也不再纠结自己刚才的烦扰,低声道:“也拿一件粉色的吧。”
“他说过,他喜欢女儿多一点。”
黄嫂点了点头,向旁边的店员走去。
女保镖忽然走了过来,将手中亮着的手机屏幕展示给枕月看,她神色喜悦:“太太,太好了呢!”
──“秦先生说他要回来了!”
第854章 礼物
枕月迟疑了好几秒钟,猛然回过神。
她神色欣喜,脸上笑容还露出了两排洁白无瑕的牙齿,她又一遍确认道:“真的吗?”
女保镖很确定地点了点头。
正好黄嫂从店员那里拿了一件新的粉红色婴儿服走过来,枕月直接夺走,向着收银台走去,准备付款。
排队的时候,她还打开了手机相机,照了照自己,问道:“我的眼睛现在应该不肿吧?”
黄嫂好像读懂了她的内心,笑着回答道:“一点儿也不肿。”
“你很美。”
枕月总算是放下心来。
回去以后,枕月也心神不宁。
只要外面有一点动静声,她都会起身查看,然后又一脸失落地坐回沙发上,连电视上嘈杂的综艺画面也看不进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黄嫂走进厨房,准备开始做今天的晚餐了。
她透过半开着一条缝隙的厨房推拉门,看着时不时眺望远方的枕月,问道:“秦先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女保镖摇了摇头,回答道:“嗯,没有告诉我具体时间。”
晚餐依旧做的都是枕月喜爱的菜色。
黄嫂还特地给她炖了金丝燕窝,补补身体。
眼看着菜马上都要冷掉,枕月也没有吃得打算,她开口劝道:“枕小姐,不然您先多少吃点东西吧。”
“不然胃会坏掉的……已经这么晚了,说不定秦先生在外面吃过了呢。”
枕月摇了摇头,只回答道:“没事,我再等等。”
见状,黄嫂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她很清楚,枕小姐嘴上虽然总说着不在乎。
其实啊,她的心里一直都在意死了!
蓦地,门口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汽车引擎声。
两道强烈的白色光束打在玻璃窗上。
秦珩洲从驾驶室内下来,他没第一时间进屋,而是绕到了后座车排,从上面捧下来一只纸箱子,一转过身,枕月赫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月光轻盈,如水般洒落在大地上。
枕月轮廓很清晰,眼睛也弯得和天上的月亮一样。
不,她比月亮还要漂亮。
秦珩洲差点儿就失了神,连手里的纸箱子都忘记藏起来了,他轻咳一声,低声道:“你怎么出来了?”
“快进去吧,外面冷。”
枕月点了点头,只注意到,这男人身上换了套西装,不再是白天结婚的那套新郎服了。
至于纸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她压根儿就不在乎。
黄嫂很有眼力见,见二人回来,立马将桌上的鸡汤先去热了。
秦珩洲进屋后,也没有放下手里的箱子。
他脸上笑意浅淡,却一直都没有消失,目光温柔地凝望着枕月,出声问道:“要不要猜猜,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是送给我的吗?”枕月先问,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她见这男人点了头,便摸着自己的下巴,猜道:“难道是个包?”
但包装未免又太普通了一些。
而且大小也不像。
秦珩洲摇头,原本还打算让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继续猜,见她似乎不太高兴地耷拉下了嘴唇,瞬间也失去了卖关子的心。
他将盒子轻放在了地上,然后缓缓打开着上面的盖子。
枕月则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深怕错过了些什么。
盒子一开,里面率先传出了一声奶呼呼的“喵呜”声。
这是小猫在叫的声音!
她立刻蹲在了地上,看向盒子里面──里头安静地坐着一只灰白花纹的小猫,眼睛仿佛两颗蓝宝石一样璀璨,大概是因为环境陌生,小猫稍微有些胆怯。
不过,它却一直看着枕月。
好像知道她就是自己未来的主人。
“这个是……”枕月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秦珩洲也蹲下,跟她一起看着盒子里的猫,他笑着解释道:“我下午的时候去一个流浪动物站里领养的,那边的负责人说它当时也是在车轮底下,快被撞上时救回来的。”
一边说,秦珩洲一边将视线移到了枕月的脸庞上。
其实那里有只猫和已经去世了的“秦始皇”长得很像。
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一只长相完全不一样的。
不然怕这小姑娘触景生情。
枕月将箱子里的猫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柔软无骨的触感快要令她心都融化了。
身旁的男人嗓音泛哑,他说:“枕月,我们这次好好养。”
好像是在说“重来”一样。
枕月用力地点着自己的头,将手里的小猫也贴到了心口处,她真诚地说:“谢谢。”
流下的眼泪悉数都被眼前的男人给轻轻抹掉。
一切都还来得及重新开始的。
她如此期冀着。
小猫到了新的陌生环境以后,需要独自适应。
枕月给它找了只新的箱子,让它自己待在里面。
秦珩洲则是笑着问道:“我听黄嫂说,你今天也买了东西?”
东西现在就在客厅里,回来之后,也没人拆开来过。
枕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她其实正在想──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婚礼结束,他要做的事情难道也结束了吗?
秦珩洲倒是很有兴趣似的,走进了客厅里,他认真拆开着盒子外面的包装袋,看到里面是一件小小的婴儿服,并且还是粉红色的时。
忍不住挑了挑眉。
枕月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将男人手中的衣服一把抢走,她说话时,还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尖:“别看了!”
“就是……随便买的而已。”
秦珩洲饶有兴致,低声说道:“女儿好。”
就当枕月想要反驳现在是“男女平等”的时代时。
眼前的男人忽然绕过了那张隔在他们中间的桌子,继续说道:“儿子也一样好。”
秦珩洲已然站到了枕月的身前,一只手将她的腰扣住着。
周遭灯光昏暗,掩饰着一切不安。
厨房里还有火焰跳动着的声音响起着。
看着自己面前越靠越近的脸,枕月不由呼吸都一滞。
眼前男人的热息全部都扑洒在了她的脸上。
他一字一顿道:“当然,我们月月是最好的。”
那薄唇赫然逼近着。
就要──吻上来。
枕月睫毛扇动,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一手将面前的男人推开,还别过了自己的脸。
不想让他亲。
秦珩洲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眼眸眯起着。
客厅里,气压渐渐低沉了起来。
第185章 白色戒指
天花板上的灯光压迫在头顶。
枕月推开了秦珩洲以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些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一下是怎么了。
就是,想保持些距离,不那么靠近。
不远处,被她推开了的男人薄唇微抿着。
“黄嫂……黄嫂刚才好像喊我们吃晚饭了。”枕月随口编了一个理由,大概是她自己也不相信,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顶的发丝。
下一秒,餐厅便传来了一道可以救命的声音,“秦先生,枕小姐,菜都已经热好。”
“可以开始吃了!”
枕月瞬间松了口气,她是低着头,灰溜溜地走进的餐厅里。
平常,黄嫂和那位贴身的女保镖也会共同用餐。
不过今天秦珩洲回来了,她们都很自觉地去了其他地方,把餐厅这个空间单独留给了他们二人。
黑色砂锅里的鸡汤冒着浓浓白烟。
桌上的菜虽然都已经二次热过了一遍,但仍然看着很有食欲,摆盘也精致。
可惜枕月却没有什么胃口。
她始终耷拉着自己的脑袋,小口小口扒拉着面前碗里的白米饭。
没什么味道,干巴巴的。
蓦地,她的米饭上多了一只鸡腿,上面的鸡皮还被人贴心地撕掉了。
枕月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着突然给她夹菜的秦珩洲。
男人低声道:“多吃一点。”
“你好奇的问题,我待会儿都会一一解释给你听。”
他可能觉得她的闷闷不乐,都是因为那些有关于婚礼,东方家族等等的事情引起的。
枕月咬了一口明明已经很入味的鸡腿,却仍然觉得嘴里很苦。
其实她的“疏远”。
只是想要反过来保护这个男人罢了。
却完全无法开口说明。
晚餐吃完以后,枕月就站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
屋外似乎起了一层白雾,很冷却莫名吸引人的感觉。
“要不要出去散会儿步?”
在她背后,秦珩洲开口问道。
两个人一起出了门,秦珩洲先走到了汽车副驾驶旁,低声说道:“你先等我一下。”
枕月安静地留在门口。
没过一会儿,男人走了回来,还在她的脖子上系了一条红色的围巾,他神色认真,敛着眸子,给她调整着围巾两边垂落下来的长度。
枕月有些惊讶,开口问道:“这条围巾是我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条围巾不是被她白天扔在了地铁口的吗?
怎么会到了这个男人的车上的……
秦珩洲也没掩饰,缩回手后,颇为满意地看了一眼枕月脖子上的红色围巾,他勾起唇角回答道:“嗯,是你的那条。”
“很香。”
──他亲自闻过了。
枕月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再开口问什么。
她和身旁的这个男人并肩走着。
两人都异常沉默,只有彼此的肩膀偶尔会不小心碰撞在一起,将月光都挤走了。
枕月一直都低着自己的脑袋,连脖子都开始发酸了起来。
突然之间,她垂放在身侧的右手被握住。
秦珩洲与她十指紧扣着,将手放进了他大衣外套的口袋之中,很温暖。
这个男人依旧无言,似乎是想要等她先开口。
走到院子里后,枕月才出声问道:“今天的婚礼,进行的还顺利吗?”
院子角落的土壤里,竟然栽着几株很不起眼的白色蝴蝶兰,明明被忽视了,却仍然生命力旺盛,清雅脱俗的花瓣热烈绽放着。
枕月一时看得有些出神。
半晌以后,才听到身旁的男人回答说:“不太顺利。”
很快,秦珩洲又改口道:“不对,婚礼根本就没有开始。”
──婚礼没有开始?
像是听不懂似的,枕月皱紧起了自己的眉头。
秦珩洲慵懒一笑,将她拉着,转了半个身。
二人面对面站立。
他抬起手,动作温柔地慢慢揉开了枕月蹙在一起的两截眉毛,笑着解释道:“我用婚礼这件事情,威胁了东方谦文一家。”
“因为他们掌握着一个人脸识别追踪系统,我想,这个系统应该可以找到你父亲现在在哪里。”
整件事情中,最无辜的应该还属东方玫了。
无论是哪一方取消婚礼,东方玫都已经成为了所有人茶余饭后谈论的笑点。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过。
还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可惜,秦珩洲也利用了这一点。
枕月愣住着,好像无法消化自己刚才所听到的这番话似的。
眼前的男人却笑容满面,甚至向她提议道:“要不要找个地方去旅游一趟?”
“就当是随便散散心也好。”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两个人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了。
既然无法追回。
那就更应该好好珍惜住当下的每一秒钟。
枕月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
院子里装了不少照明灯,亮起的光束中,漂浮着数不尽的细小尘埃,像是下雪一般。
秦珩洲似乎也被一株白色蝴蝶兰吸引住了。
他走上前,弯下腰,认真驻足欣赏着。
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枕月内心愧疚。
说实话,秦珩洲会经历现在的一切,不都是由她引起的吗?
他被迫结婚、可能未来还会被迫背上一个“不负责任”的骂名。
原本定好了的秦家继承人的位置,现在也因为她而搁置着,那是多么伟大的未来。
最主要的是,他有可能还要被迫面对那些本来尘封在过去的残酷现实……
枕月眼眶都渐渐湿润了起来。
察觉到眼前的男人即将转过身,她飞快地抬起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秦珩洲折下了一只蝴蝶兰给她。
他仍然牵起了她的手,将那朵白色的蝴蝶兰夹在他们两个人的无名指之间。
然后举起,在灯光下欣赏着。
这朵花就像是只戒指一样,纯白美丽。
秦珩洲很满意,连眉梢都扬起来了,“继续散步吧。”
枕月紧紧跟着。
明明手掌已经连接了彼此的体温。
可是,她就是觉得,她和秦珩洲这是在──渐行渐远。
明明事态不应该进展到这一步的。
冷风突然刮起,阴嗖嗖得厉害。
枕月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走累了?”秦珩洲回过头,不解问道,正想蹲下来,背这小姑娘回家时。
枕月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她说:“秦珩洲,我不需要你了。”
那朵白色的蝴蝶兰掉在地上,被风吹跑。
消失不见……
第855章 秘密拍照
秦珩洲愣在了原地,寒风冷冽地刮过他的脸颊。
其实今天晚上回来,他就察觉到了枕月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格外冷静、格外理智。
他还以为是这小姑娘生气了,只要跟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了,就可以恢复原样。
但事实上,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就那样站在月光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银辉似的,难以靠近,也很无情,说不再需要他了。
“为什么?”秦珩洲出声反问道,嗓音都干涸到沙哑了起来,他脖颈间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缓缓走到了枕月身前。
将她的脸轻轻捧起。
他颤抖着问道:“为什么说不需要我了,嗯?”
枕月感受到自己脸颊上贴紧着的手指凉意,猛然回过神来。
一定是她刚才说的话,令眼前这个男人误解了什么。
她也抬起手,反握住男人的双手,回答道:“秦珩洲,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我是说──是不需要你再帮我继续找我的父亲了。”
或许她不应该这样执着的。
口中呼出的灼热白汽升起到了灯泡下。
枕月睫毛轻闪,眸色一片温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秦珩洲,我们不能一直这样被困在过去了。”
“要,大步向前走。”
哪怕是为了未出世的孩子也好。
趁着所有发生了的事情还都有可以挽回的地步。
不能再变得更糟。
不能真的就这样放任着,渐行渐远了。
半晌以后,男人才闷着自己的声音,低沉沉地回答了一个“好”字。
秦珩洲又一次牵紧了枕月的手,插入进自己的口袋里,带着她走完院子里剩下的最后半圈。
两人步伐竟然出奇的一致。
不快也不慢。
天上的云层后面忽然亮起了几颗星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大概是在预示,明天会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对了!”
枕月突然开口道,她其实说完刚才的那些话,心里面已经感受到一阵轻松了,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到家,她又出声道:“那封婚礼的请柬是秦嘉浔送来的,在你那天走了之后,他来医院里找我。”
“然后亲口告诉我的。”
秦珩洲皱起了眉,其实之前并没有猜测到自己的这位侄子的身上。
毕竟今天婚礼开场前,那些宾客之中,也没有一个秦家的人来。
好像早就知道这婚结不成似的。
就算结的成,也不屑于露面。
枕月会解释这个事情,并不是想秦珩洲去找秦嘉浔质问个什么,她停住了自己的脚步,认真说道:“不过,你不要针对他。”
“我也不是在帮秦嘉浔说话……就是关于他母亲的事情,我觉得我确实有点对不起他,亏他之前还一直把我当成是好朋友。”
所以那天在医院里时,她也挺无力的,无力到哑口无言。
眼下不想面前这个男人继续去查、去追究。
更是怕那份文件会因此而顺藤摸瓜的进入到他的视线里。
枕月抿着嘴唇抬起了头,眼神略微闪躲着。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会不会答应……
秦珩洲直截了当地点了头,态度诚恳,他回答道:“嗯。”
“枕月,我都听你的。”
*
寂静无声的房子内,一道黑色的高瘦身影慢慢挪动到了锁上门的卧室前,这道身影先转着头看向四周,确认周围无人之后,悄无声息地将手中的万能钥匙插入进了锁眼里,轻轻转动。
在卧室内靠墙的梳妆台上,安静地躺着一份文件袋。
现在,监控已经断掉快要一分钟了。
她必须尽快把文件里面的内容都拍到手机里。
女保镖手心已经湿答答成了一片汪洋,手指摁在文件袋的表面,险些留下一个很深的指印子。
她将双手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上摩擦好几下,擦去汗液,然后从文件袋里拿出那张纸后,又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对准着纸上面的内容,摁下拍摄键。
没想到手机声音也没关,“咔嚓”一声,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毕竟这样“偷偷摸摸”的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干。
女保镖下意识地抬起头,先透过卧室窗户,看了一眼一楼的大门口,还好秦总与他太太现在散步还没回来,她紧张到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着,好不容易才打开了手机相机的闪光灯。
然后再一次对准着桌上的那张文件纸,连续拍摄了好几下,这才又将纸重新塞回进了文件袋里,恢复原样。
她的气息却还没有跟着平稳下来。
仍然心惊胆跳的,快速走出了卧室。
女保镖回到自己休息的房间里,背紧紧贴靠在墙壁上。
她并没有去看照片上的具体内容,仅仅挑选了一张还算清晰的照片后,便换了台单向联系的手机,将照片传给通讯录中的唯一一人。
做完这一切,她立刻“毁尸灭迹”。
不留下任何的一丝痕迹。
枕月平常总觉得散步无聊又漫长。
要不是为了锻炼身体,她吃完晚餐就想上楼躺着,不管黄嫂的唠叨与催促。
眼下,院子的一圈走完,她竟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秦珩洲都已经牵着她走到了门口,准备开门进去。
她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再走一圈?
蓦地,男人的手机响了一声。
大概是收到了新的短信。
秦珩洲也没避着什么,直接就从另外一边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然后解锁查看。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映在了他的脸庞上。
看了许久,秦珩洲眉头微皱着。
枕月都已经解开了自己脖子上的红围巾,见状,她问道:“怎么啦?”
“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男人将手机举得有些高。
她不太能够看得清楚屏幕上显示的内容。
秦珩洲没有回答,只是神色深沉地看了她一眼。
是在这时,枕月忽然反应了过来。
她好像没把从地铁站里带回来的那份文件给藏起来!
她的脸色正在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起来,毫无血色,像是一张没被用过的白纸似的。
“你收到……什么短信了?”枕月问道,抬起手,拿住了秦珩洲手里的手机,想要一探究竟。
第857章 查岗
“啪嗒──”
大门口的声控灯亮了又灭。
枕月很轻松地就从秦珩洲的手里拿到了他的手机,好像这个男人根本就没准备不让她看一样。
她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看向发着光的手机屏幕。
上面确实显示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
但是短信内容只是某奢侈品牌推出新品的一则广告罢了,平平无奇。
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照理说,枕月应该松一口气才对。
然而,她手中此刻举着的手机却仿佛有千斤重似的,都快要压断她的胳膊了。
一抬眼,果不其然,面前的男人以一副戏谑的模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秦珩洲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问道:“抢我手机是几个意思?”
“查岗啊?”
他刚才,只是觉得短信推送的图片上的一只包还不错,很适合枕月,所以才会看了这小姑娘一眼。
正好又想到──她那会儿猜礼物的时候,猜的也是包包。
或许是她想要了?
所以秦珩洲准备订购这一系列,送给她。
就当作是新年礼物也好。
结果,没想到他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手机就被霸道地抢走了。
枕月现在只觉得懊悔,咬了咬舌尖。
真的是尴尬得她不知如何解释,只能视线飘向别处,结结巴巴道:“没查你岗……”
“再说了,谁……谁要查你岗了,我刚才就是……”
糟糕!她真的编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了。
秦珩洲蓦然轻笑一声,半低下头,将整张脸都凑到了她的眼前,嗓音磁性沙哑:“查我岗又没事。”
“我很乐意被我老婆查岗。”
枕月的脸“咻”的一下就红了起来,还发着烫。
她在心里小声嘀咕着不是。
秦珩洲已经推开了门,站在一旁,等待她先进屋。
一楼一个人也不在。
枕月回想了一下,她下午到家,应该是把那份文件给放在楼上的卧室里了,为了避免秦珩洲有可能会看到,她必须要尽快去“销毁”才行。
眼下,也不能让这个男人上楼!
“秦珩洲,你可以给我榨一杯果汁喝嘛?散完步,我口渴了。”枕月撒娇道,为了避免眼前的这个男人将活派给黄嫂,她还鼓起了自己的腮帮子。
“一定要是你亲手给我榨的才好喝!”
话说完,面前的男人却无动于衷。
还反而眯起眼,打量起了她。
枕月被看得后背火烧火燎的,她眼珠子转动,不悦地小声嘟囔:“你刚才还喊我老婆呢。”
现在连动手榨杯果汁也不愿意。
算什么好男人!
秦珩洲哑然失笑,他不过是没有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而已,眼前小姑娘反应夸张,让他心里都多了几分想要逗她的意思。
他低声道:“想喝果汁可以。”
──这是有戏?
枕月的眼睛都瞬间亮了亮,期待着等这男人一进厨房,她就立刻上楼。
但是,秦珩洲却不急不躁的,反问她:“我刚才喊了你老婆的话。”
“那你应该喊我什么,嗯?”
他似乎不听到答案,就不打算有所行动似的。
那声两个字的称呼,明明都已经到了嘴边,呼之欲出,可是枕月却就是无法正儿八经地叫出口,仿佛这足以要了她的命似的。
她心想,不然算了吧?
哪怕她现在上楼,把那张纸揉成一团,塞进嘴巴里吃掉,也一定比现在这么羞耻好!
秦珩洲大概读懂了她内心的不愿意,再无奈,也只能摇摇头,“这次先饶过你。”
“喝草莓汁好不好?”
“好!”枕月非常赞成,眉梢也跟着一起上扬了起来。
她趁着秦珩洲转身进厨房,打开冰箱门的间隙,悄无声息地上了楼,直接拧开卧室的门把手就进去了。
奇怪的是──她为什么有自己下午回来,把卧室门给锁上的印象?
而现在,门又没锁。
来不及多想什么,枕月一眼就瞥到了梳妆台上的那只文件袋,她掂量了一下重量,里面的那张纸也在,然后又毫不犹豫地冲下了楼。
将手里的东西直接扔进了燃烧着的壁炉里。
纸烧得很快,灰飞烟灭。
一缕灰烟飘进了厨房里。
榨汁机正亮着绿灯,在工作中。
女保镖轻咳一声,不知是被呛到了还是什么,她低着头,很小声地朝着面前的男人开口道:“秦总,抱歉,下午回来的时候,太太将卧室的房门锁上了,我没办法进去。”
“也就没能拍到您要的那份文件的内容。”
秦珩洲反应很淡,回了一句:“没事。”
“你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她。”
这点,是必须要做好的。
其他完不成的任务全部都可以靠边站。
女保镖心里有种逃过一劫的侥幸感,她正准备转身走出厨房时,蓦地,面前多了一张银行卡。
她抬起头,很不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似乎在无声地询问“这是什么东西?”
秦珩洲半倚靠在岛台前,神色略微有几分疲惫感:“听说你在老家的弟弟得了白血病了?这些钱不算工资,就当是我个人的慈善捐款,拿去给你弟弟做手术用吧。”
见面前的保镖不收。
他强行塞到了对方手中,然后才懒洋洋地直起腰,认真观察着榨汁机里的红色草莓汁。
就快要榨好了。
“我……”女保镖全然怔住了。
她明明听说的是──秦珩洲现在身上根本就没钱,很有可能连他们这些卖命人的工资都付不起。
所以她才会受到那个人的蛊惑……替对方做事,想多赚一点钱寄回老家,但是对方却还没将辛苦费打来。
秦珩洲却反而先给了她一笔手术费?
如此关心。
“还有事?”秦珩洲见面前的女人动也不动,皱着眉头问道。
榨汁机已经榨好,很成功。
他准备拿杯子倒进去。
女保镖连忙弯下腰,主动从橱柜里拿出了一只透明的玻璃杯递过去,她欲言又止着:“秦总,我……”
“哗啦──”
倒入杯中的草莓汁颜色鲜艳,秦珩洲还切了半颗山楂放进去,他转过身,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女保镖的嘴巴就像是被水泥给封住了一样,犹豫再三,她才闭着眼睛回答道:“没什么……”
“我衷心地谢谢您!”
她不敢坦白。
害怕失去这笔珍贵的捐款,更害怕──失去有着这么好上司的这份工作。
第858章 “去车上”
深夜,穆家。
穆母刚敷完一张抗衰老的精华面膜,她慢条斯理地从自己的脸上揭下,然后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原本是因为无聊,才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
结果发现,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新的未读短讯。
号码眼熟。
她点击查看,不由地大惊失色起来。
这照片上拍的内容……都是真实的吗?
秦珩洲的生母竟然是被……
顾不上此刻是夜里具体的几点钟,穆母直接上楼,连房间门都来不及敲,她直接推门而入,朝着床上已经睡着了的穆柯薇喊道:“宝贝女儿,你快醒醒。”
“妈妈有一份很大的新年礼物要送给你。”
卧室床头柜上的台灯亮了起来。
穆柯薇摘下自己脸上遮光的眼罩,虽然被这样吵醒,令她心情十分不爽,但眼前的人是她的母亲,她也不好直接发作,只能拧紧着眉头反问道:“是什么东西?”
母亲直接将手里的手机拿到她的眼前。
屏幕光线十分刺眼。
穆柯薇自己拿过那台手机,放远了一些,才觉得干涩的眼睛好受起来,她打了个哈欠,双指放大着照片上的文字。
越看,越认真。
甚至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妈……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哪来的消息啊,可不可靠?”
穆母坐在床边,嗔怪地看了这个女儿一眼,她解释道:“这可是秦珩洲手下的人亲自拍给我的,傻丫头,你说可不可靠?”
她完全不担心会被出卖、背叛之类的问题。
毕竟,对方需要用钱,就是她拿捏这些穷人们的最好抓力。
穆柯薇反复将照片上的内容给来回看了两三遍,她盘腿坐在床上,用手心拍了自己的脑门好几下,“妈妈,你先让我自己捋一捋……”
“秦珩洲现在是整个秦家的继承人,那老头子还没死,他要是以这个文件上的内容去威胁他自己的亲生父亲,不就毁了秦家。”
“也等同于毁了他自己的未来吗?”
说实话,这个“秘密”,如果利用起来,却不是被他本人所知晓的,那将毫无杀伤力。
穆柯薇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她也不想泼什么冷水的。
闻言,穆母轻笑了一声,忍不住摸了摸穆柯薇额前睡凌乱了的刘海,她眼里流露出几分喜悦与宠溺感,开口道:“我说你是个傻丫头,你还真的就是个傻丫头了是吧?”
“你就算不清楚秦珩洲心里对秦家继承人地位的在意程度,也该听说过,他有多在乎他的那位亲生母亲吧?”
每年忌日,这个男人就没有错过过任何一回。
事实上,从那忌日的前一周开始,秦珩洲整个人的气场与情绪就变得低沉沉了起来。
圈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很清楚,只不过没人敢提,没人敢在他的面前用这件事情来开玩笑罢了。
否则真的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薇薇啊,最主要的是,这个消息的经手人是枕月。”穆母再次开口,眼角泛起的褶皱里都不禁夹上了几分轻蔑的取笑。
这意味着什么呢?
倘若有一日,这则消息“不小心”被泄露了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了秦家的丑闻,秦珩洲怒不可遏地去追溯源头。
却发现──源头就是他的枕边之人。
被自己最亲密的人给背后捅上一刀。
他还能够继续淡定下去吗?
穆柯薇也彻底反应了过来。
原来这张照片中的内容,是她制胜枕月的砝码,是那最沉重、最有力的一击!
一定要好好地利用起来才行……
*
清晨光束温暖。
枕月在床上翻了几个身,突然就醒了过来。
她用胳膊肘半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眨着眼睛,颇为迷茫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是在卧室里。
可是昨天晚上,她明明记得的是──她跟秦珩洲睡在车里的啊!
那杯果汁很甜很甜,却一点儿也不腻。
枕月“咕嘟咕嘟”一口就喝了很多,她一转过头,发觉秦珩洲的视线正直勾勾地盯着她,还以为是这男人也想尝尝自己的手艺。
她便问道:“你也喝一口吗?”
话音刚落,面前的男人就吻了上来。
唇瓣贴紧,碾转厮磨着。
良久以后,直到屋外的声控灯“啪嗒──”一声自动关闭,他才放开了她。
秦珩洲伸出指腹,食髓知味地抹了一下自己的唇角,他评价道:“确实很甜。”
周围温度快速升起。
枕月与这男人的眼神一对上,就沦陷了进去,她主动踮起脚尖,用手臂勾住了面前男人的脖颈,水漾漾的眼眸中。
仿佛能拉出丝来。
秦珩洲的吻越来越炽热,渐渐向下着。
枕月仰起了些头,紧紧咬住着自己的嘴唇,深怕不小心会泄出一丝嘤咛声来。
毕竟这家里,还有其他人在。
蓦地,她腰间的带子似乎被抽开来了,暖风从下往上地灌入着。
男人一只手掐进着她的腰,正面俯视着她,阴影都投射到了她的脸上,压迫感十足。
“不行……”
枕月用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摁住了身上这只蠢蠢欲动的手掌,她摇着头说道:“一楼有人。”
“黄嫂经常会半夜起来喝水的……”
万一不小心被撞上了,她真的会尴尬得把自己给埋进土里。
秦珩洲听了这话,确实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就当枕月以为这是“结束”的信号,她想自己从沙发上爬起来时,忽然之间,脚下一轻,身前的男人腾空将她抱起,懒洋洋回答道:“那行。”
“我们去车上。”
──去他**的车上!
枕月被折腾得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后半夜,她的脸贴在起雾的车窗玻璃上,总隐隐约约觉得在屋内,有道视线正紧紧盯着外面。
也难怪。
毕竟那车子震动得实在是太厉害了!
枕月一回想起昨天深夜里的画面,脸颊两侧就开始火烧火燎了起来,她抽过自己身后靠着的一只枕头,用双拳疯狂锤打。
倏地,门口传来一声轻笑。
秦珩洲换了件休闲的灰色家居服,正慵懒地倚靠在门框上,“欣赏”着她。
他挑了挑眉,走进卧室后,慢慢趴到了床尾的位置,神色戏谑,“老婆。”
“一大早,精力就这么旺盛了?”
第859章 坦白
房间里温度高,枕月本来就睡得挺热的。
闻言,更是感觉心里有把烈火在熊熊燃烧着。
看着面前渐渐走近的男人,她打起了很坏很坏的坏心眼儿。
就在秦珩洲要从床尾那块上来时,枕月忽然蹬直了自己的腿,想要踢这个男人,却不料,她的一切动作都早已经被预判到了。
秦珩洲一只手就摁住了她想乱动的双腿,虽然中间还隔着层薄薄的鹅绒被,但她腿上的皮肤,仍然可以感受得到男人从掌心蔓延下来的热意。
他笑着看她。
一眼的时间,仿佛已经有数万年过去了。
枕月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不再乱动。
蓦地,秦珩洲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他压低着嗓音说道:“早安。”
不过短短两个字,竟然会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半晌后,枕月才笑着回答:“嗯,你也早安。”
她视线一瞥,才注意到卧室的地板上安静地躺着两只行李箱,里头大概有一箱半都是她的物品和衣服。
“那是在弄什么呢?”枕月不解地问道。
总不会是,她要被扫地出门了吧?
但那剩下的行李箱中四分之一的位置,里面又整齐地叠了秦珩洲自己的衣服。
“乱想什么?”
男人低声道,“订了两张去雪国的机票,一会儿就得出发了。”
──雪国?
那个一到冬天,就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浪漫国度?
枕月越想,眼睛就越亮,她超级喜欢下雪天,尤其是下雪的海边,但在一瞬间内,那些眼眸之中的光彩又统统都熄灭了。
她还是别高兴得太早。
万一那其中的一张机票,根本就不属于她呢?
毕竟这男人也没说是她的,不是吗?
眼前这小姑娘的脸色就跟会变戏法似的。
一会儿明媚,一会儿又很沉重。
秦珩洲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有些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会显得不那么生硬,但为了“纠正”,哪怕只是能够稍稍改变这小姑娘一点儿也好。
秦珩洲还是慢慢地开了口:“就是带你去玩的,枕月,我也只会带你。”
“我不清楚你父母在你小的时候,是如何对待你的,让你现在经常患得患失,还很没有安全感……但不管怎样,我们两个人有相处一辈子的打算,不是吗?”
所以,他想让她变得更加自信一点。
是那种,真正发自内心的自信,与──相信他的爱。
墙壁上的时钟悄然无声地走动着。
枕月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连呼吸声也变得极为轻缓。
她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些什么。
突然,她摊开放在床边的手掌被秦珩洲紧紧握住了起来。
身旁的男人眸色温柔,笑着安慰道:“没关系,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在我身边慢慢长大。”
“除非,你根本就没这种跟我一生一世的打算。”
话明明说得非常肉麻。
但是枕月的鼻尖却还是莫名酸了起来,她倔强地别过了自己的脸,不想被旁边男人发现那颗从眼角淌落下来的泪珠。
她明明没有那么脆弱的。
也不想被任何人发现她心底这份拼命掩盖起来的脆弱。
因为──承认自己的不幸福,是在这个世界上,最难最难做到的事情了。
或许枕潭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也没错,他冷血地说:“枕月,你这么拼了命地想找到父亲,不就是为了证明,你在这个世上没有那么惨,还有个人爱你么?”
“所以,你也不是真心的。”
现在,无论真不真心。
枕月都觉得──好像已经不再需要什么证明了。
她摇了摇头,否认了男人最后说的那句话。
秦珩洲勾起唇角,笑了起来:“好了,我先下楼等你。”
“今天的早餐是我亲手做的。”
就因为她昨天半夜里的那句,他亲手做的更好吃。
男人离开了一会儿之后,枕月才从床上坐起来,准备洗漱。
她里面穿得轻薄,在外面裹了一条很长的羽绒外套,有些鼓鼓的。
一走出卧室,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女保镖。
枕月盯着她眼眶下的两团乌青,低声问道:“晚上没有休息好么?”
“你的黑眼圈看起来好重噢。”
女保镖一愣,连忙否认。
事实上,她已经失眠了一整个夜晚。
心里面非常犹豫要不要坦白。
现在突然被枕月一问,整个人都变得慌张了起来:“休息好了的……我没事……真的没什么……”
此番奇怪的态度,令枕月皱了皱眉。
就在女保镖低垂着脑袋,准备从她的身边经过时,枕月忽然伸出了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女保镖一脸惊恐,深怕是事情败露了,她结结巴巴地问道:“太太……怎么了吗?”
“你昨天是进这间主卧了吗?”
枕月的问话,更是让她连站都站不稳了,仿佛有一盆冰水从她的头顶泼了下来。
女保镖不敢回答,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她一点儿也猜不到枕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枕月倒也没发现有哪里奇怪,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根黑色的橡皮筋,递给面前的女人,说道:“给你,这个发圈是你的吧?”
毕竟这家里,黄嫂是完全扎不起来的短发。
而她自己又从来不会用这种发圈。
那么就只剩下女保镖了,并且她现在的头上也扎着一摸一样的。
“是……是我的。”女保镖接下,情急之下,回答道:“是昨天夜里,秦总让我确定一下卧室里的暖气有没有开。”
“他要抱您上楼……”
枕月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伸出自己的五掌,打断道:“好了,别说了!”
她羞于启齿。
女保镖也渐渐松了口气。
但是在下楼之前,枕月又拦住了她,一缕阳光从侧面打进来,落在了她清澈透明的眼瞳里,她笑着,皮肤白皙发光:“对了,我要给你放假,并且还是带薪的那种。”
女保镖有些不太理解。
枕月才接着解释道:“我听说你的亲弟弟生病啦?你赶紧回老家去看看他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尽管跟我提。”
楼下,秦珩洲在喊吃早饭了。
枕月转过身,蹦蹦跳跳地准备下楼。
女保镖望着眼前的背影,喉咙口梗塞住,很想放声大哭。
她从没想过,竟然连枕月都会对她这么好、这么的关心。
可是……可是她却背叛了这对夫妇。
良心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了。
不,她必须要阻止因为那份文件内容泄漏而有可能引发的所有坏事。
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枕月正准备走下楼梯。
蓦地,身后的女保镖将她给叫住了,“太太,请稍等一下。”
“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第119章 枕父“出现”
听到有人叫停住自己,枕月立刻停住脚步,转过了身,笑意盈盈地问道:“怎么了嘛?”
“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女保镖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准备开口:“太太,其实昨天的时候……”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
秦珩洲从楼梯上缓缓走来,站到枕月身旁,一条手臂揽住她的腰,虽然由上到下地俯视着,眼眸却很温柔:“你刚才是不是在楼梯上蹦了?”
闻言,枕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好像在回答“没有”一样。
见她装傻,秦珩洲也是无奈,嗓音沙沙的:“宝宝,我都看见了。”
“你一点儿也不老实,万一不小心摔倒,滚下去了怎么办?”
枕月只能吐吐舌头。
一番无意地打断,已然令女保镖刚才的勇气荡然无存,尤其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更不敢坦白了,指甲都深深地掐入进了皮肤里。
恰在此时,秦珩洲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微微皱眉,语气有些严肃:“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我没有什么事……”女保镖奋力摇头否认着。
她的视线再次看向枕月,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的好意。”
至于坦白,应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吧?
等到秦总和太太旅行结束回来之后,她一定会说的,一定不再拖延!
秦珩洲淡淡地收回了眼,揽住枕月腰的手仍然没松,打算就这样搂着她下楼,他低声道:“走吧。”
“我们下去吃早餐。”
早餐只有简单的几样,却都很精致。
尤其是小馄饨,秦珩洲起早后,跟着黄嫂学习,然后亲自包的,并且还都捏成了小金鱼的可爱形状。
枕月拿出手机,连拍了好几张各种角度的照片。
非常欣赏。
只可惜,她现在食欲一般,也不觉得怎么饿。
吃了几个以后,便意兴阑珊了。
见状,秦珩洲亲自端起碗,拿起勺子,开始喂。
他乐得自在,枕月也算配合,会张嘴。
黄嫂在一旁掩着嘴,偷偷笑着。
她心里想到,果然啊,不管是谁,都还是需要爱情的滋润的。
这屋里的氛围都好了不少,像是开春似的。
一碗小馄饨即将见底,枕月摇了摇头,表示剩下的最后几个是真的吃不下了,她主动拿起手边的豆浆开始喝。
秦珩洲也没再强迫什么,自己吃光了剩下的。
他叫了黄嫂一声,低声道:“我们出去的这几天,你也放假休息吧,这个月工资多加了几万,可以去旅游。”
“好啊,正好我上半年考了驾照,最近外甥女也快要放寒假了,我能带着她出去自驾游了。”黄嫂很爽朗地便接受了。
对于这个家,她也是尽心尽力,不忘提醒道:“秦总,趁着家里没人的这几天,要不要正好请人来做个房屋检修?”
“最近可能会刮大风,别出什么意外了。”
枕月正好就在手机上看天气预报,听到黄嫂的话,很是好奇,她直言道:“最近天气都挺好的呀,全部都是不下雨的大晴天,没显示会有什么大风。”
“那难道是我真的年纪大了,看花了眼?”黄嫂不太自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虑:“我昨天晚上被渴醒了,然后出来喝水。”
“就看到那院子里的汽车在震,不是大风天来了吗?”
“咳咳咳!”
枕月直接就被嘴里喝的豆浆给呛到了。
她没想到事情竟然能变得这么尴尬,又不好意思开口向黄嫂解释什么。
刚才还不如说最近就是有大风天呢!
一旁,秦珩洲实在没忍住,低沉沉地笑了一声。
枕月狠狠地瞪了这男人一眼。
非常非常不满。
真是的,她衣服领口都湿了,需要上楼重新换!
*
自从那天的婚宴潦草收场以后,东方谦文带着小女儿去了医院里,一直都没有回去。
妻子虽然仍旧没有醒过来,但意识似乎恢复了不少,尤其是在听到东方玫的嚎啕大哭后,手指都自己动了几下。
医生说,这些都是好的征兆。
东方谦文一直绷紧着的心情才渐渐缓和些。
他执拗不过自己的小女儿,只好顺从她的意思,将她先留在了医院的病房里,暂时由护工和护士一起照看。
至于他自己则是回了趟家,准备帮小女儿收拾几件干净的衣服,带去医院。
这件事情吩咐给了家里的佣人去做。
东方谦文则独自上楼,走进了书房里。
他登录进那个“人脸识别追踪系统”,当前还卡在最后验证虹膜信息的那一步,东方谦文眯了眯眼后,身体前倾。
将右边的眼睛靠近了电脑上面的摄像头。
机械女声冷不丁地在安静的书房内响起:“验证成功!”
“正在搜索中,请稍等……”
三十秒钟不到的时间,搜索结果就跳出来了。
东方谦文戴上了一副老花眼镜,凑近电脑屏幕看着,他微微发抖的手单机鼠标,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起来。
秦珩洲要找的这个人,竟然就在本市?
而且最近的一次出现记录显示──是在办婚宴的那个酒店里。
东方谦文点开监控摄像头录下的清晰画面。
枕父一身黑色的打扮,不仅头戴鸭舌帽,脸上还有一只黑色的口罩,他站在那间后台室的门口,眼神向里面张望着。
这一幕,恰好就被监控摄像头给正面拍下来了。
东方谦文瞳孔不禁一震。
这意味着,枕月那个传闻失踪许久的父亲当时竟然也去他小女儿的婚礼,并且还很有可能在后台室的外面,听见了他和秦珩洲当时的对话。
这名中年男子究竟怀着怎样的目的呢?
东方谦文不敢多想下去,呆滞地坐在电脑前,背后都已经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直到佣人前来敲门提醒:“老爷,给二小姐带去医院的衣服都已经收拾好了。”
他才猛吸一口气,如梦初醒。
与此同时,枕潭独自一人驱车前往一座废弃的钓鱼场,他把车停下以后,还沿着一条靠近湖泊的石子小路七绕八弯地走了很久。
蓦地,一栋外表看上去残破、结满了蜘蛛丝的木屋出现在湖泊的最边上。
枕潭走过去,敲了好几下门。
屋里头住着的人很谨慎,一丝儿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好像这就是一个空房子一样。
枕潭只好敛起了眼眸,低声道:“爸。”
“是我。”
第191章 你的女儿?
布满着木纹与裂缝的老破木门伴随着“吱呀──”一声刺耳的声音,缓缓从里面打开了。
枕父先警惕地露出了半个身子,看着自己面前的儿子,低声问道:“只有你一个人,没有其他的人跟过来吧?”
得到很确定的回答后,这扇门才彻底打开。
枕潭走了进去,略微有些烦躁,“当然只有我一个人来。”
“你瞒得那么死,妈跟枕月一个人都不知道你现在还在本市。”
枕潭说完,放下了手中的剃须刀以及一系列男士护理用品。
许多时间未见过的父亲,如今变得邋里邋遢的,估计是不敢去外面的理发店,也不敢随便在哪里消费什么的,他头发长得又长又油腻,上面还压着一道很深的帽子的印记。
还有那下巴上的胡须,有的被剪刀挑了,有的则是直接被用手扯断,长短不一,带着结了疤的伤口。
枕潭是真的想不明白。
父亲何必躲在这种地方,受这种非人的“罪”?
如果不是他看着那把在家里书房里发现的银色钥匙,忽然想起家里曾经在二十多年前买下过一个私人钓鱼场,或许直到现在,也傻傻地以为枕父压根儿就不在本市。
或者──早就死了。
这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鱼腥臭味,大概是从外面脏兮兮的湖里飘上来的。
枕潭难掩脸上的厌恶,压低嗓音问道:“您藏起来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债就还债。
欠命,那就随便找个倒霉的替死鬼。
何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
连带着整个枕家也被所有人都看不起。
望着拿起电动推子,直接从头顶开始削掉头发的父亲,枕潭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一声不吭地消失以后,害得枕月也一直都在想尽办法地到处找你。”
他好话、狠话都说过,哪怕是故意、污蔑误会枕月找父亲只是想证明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个爱她的人的这种烂话都说了,却依旧熄不灭她内心的火焰。
一直找找找的。
迟早有一天,会找出点“事情”出来。
枕父十分淡定,长时间未与人说过话的嗓子,此刻听起来像是厚厚的一张磨砂纸在地面上刮擦,他严肃回答道:“你别管这么多,我现在还不能现身就对了。”
“但是,我们都要保护你的妹妹。”
──保护枕月?
这话听得枕潭都忍不住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他眯起狭长的眼眸,反问:“哪怕她不是我的亲生妹妹,也要么?”
“滋──”电动推子好像卡住了似的,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噪音。
枕父直接就从手里丢了出去。
他透过眼前的镜子,仔细打量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枕潭,问道:“你说什么?”
音调都在一瞬间拔高了不少。
枕潭并不害怕自己父亲的这种气场。
他半靠在墙上,眼皮耷拉着,有几分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瞎说的而已。”
“毕竟妹妹从小到大,长得既不像你,也不像妈妈,不是么?”
有些事情,看来也隐瞒不了太久了。
迟早败露。
*
秦珩洲深刻意识到,只要枕月还没出门,他的机票就是永远都“买早”了。
气喘吁吁地坐上车以后,枕月责怪道:“还不都是因为你,我才要上楼去重新换衣服的!”
幸亏黄嫂急着赶回去接外甥女儿放学。
否则,她要是真的仔细追究起昨天晚上好好停在院子里的车为什么会震动的话。
这个男人跟她不得尴尬死?
甚至出国都不是因为去旅游了,而是丢脸逃跑!
“嗯嗯,怪我。”秦珩洲略显敷衍地回答着,眼眸里却满含笑意,他抬起手,帮枕月整理着她有些褶皱起来的衣服领子。
两边都翻好后。
他勾起唇角问道:“那里还痛不痛?我晚上给你上药了。”
枕月立刻摇头,下意识地瞥了眼前排不认识的出租车司机。
对方大概率是听不懂的。
她正想转过头,瞪一眼坐在旁边的这个男人时。
下一秒,秦珩洲又懒洋洋地问:“那嘴呢?”
──嘴他个头!
司机默默调高了一些车载电台的音量。
还好路上不算堵车,秦珩洲又买了下一航班的票,二人赶到机场以后所剩下的时间十分充裕。
vip休息室里只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个人。
枕月走向吧台,在上面随便拿了瓶矿泉水,一转过身,看见了秦珩洲的膝盖上忽然抱着一个头发颜色很浅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儿穿着蓝白色的小洋裙,手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泰迪熊玩偶,她无意间抬起脸,露出的眼眸竟然也是蓝幽幽的。
那些眼泪则是都印到了秦珩洲的裤子上。
秦珩洲转过脸,摊开着双手,一脸不解与无奈。
枕月问道:“你的女儿啊?”
面前的男人立马就生气了,但碍于膝盖上贴着的小女孩,他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一直僵硬着,看着还挺滑稽搞笑。
这个小女孩儿是不小心走丢的。
秦珩洲缓缓蹲下身子,语气温柔:“叔叔带你去找机场的工作人员,好不好?”
枕月看着眼前的这幅场面,都有些吃惊了。
那小女孩儿很乖地点了点头,一只手牵着秦珩洲,任凭他把自己带到任何的地方去。
航空公司服务很好,一听有孩子走丢,也很着急。
身穿着制服的年轻女生半蹲在小女孩儿面前,想抱起她,询问她有关父母或者是其他家人的情况,好再做广播通知。
不料,这个蓝眼睛的混血女孩儿就只黏秦珩洲一个人,谁的手要碰到她,她都会皱巴起脸,委屈地看向秦珩洲。
秦珩洲只好将她从地上抱起,低声道:“没事,“就让她先跟着我和我的妻子吧。”
“我们两个人离登机还有些时间。”
小女孩儿喜笑颜开,被抱起来以后,将下巴放在了秦珩洲的肩膀上,正好看到后面站着的枕月,还朝她笑了笑。
枕月也温柔地回笑了一下。
她没想到──这男人的“孩子缘”竟然这么好。
机场的工作人员收集了小女孩的相关身份信息后,毫不延迟地开始了广播,并同时联系机场的警务站。
很快,就有答复称:“女孩儿的父母正在赶过来,不过他们在最西边的位置,需要一会儿时间。”
秦珩洲已经走进旁边的便利店,买了根棒棒糖给这小女孩儿。
“你的。”他低声道。
枕月一抬眼,看见了自己面前有根和那女孩儿手中一模一样的棒棒糖。
她笑着从秦珩洲的手里接下了。
忽然间,脑海里一阵如刀在搅动的痛感传来。
枕月脚下踉跄,差点儿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她扶了一下手边的墙壁,手里那根三种口味颜色混合的棒棒糖则是摔在了地上。
碎得四分五裂。
一段从未有过的记忆,慢慢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清晰、陌生。
第192章 初恋
枕月捂着自己的脑袋,缓缓蹲在了地上。
脑海中正浮现出来的记忆显示,她在小的时候,曾经走丢过,那个地方好像是一个很大的公园,有山有水。
但她就是想不起来公园叫做什么名字。
她一个人在路上边走边哭,好像还很不小心地摔了一跤,身上的白色裙子沾满了深褐色的烂泥。
没有人愿意搭理这么一个“脏脏包”。
蓦地,有个比她高了不少的哥哥焦急万分地向她跑来,神色担忧,颇为紧张地一把将她给抱住了。
他问道:“月月,你有没有受伤?”
一问完,这个哥哥就半蹲下来,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她的胳膊和腿,还安慰道:“不哭不哭。”
“哥哥刚刚不是生你的气了,而是给我们月月买棒棒糖去了,你看!”他的手中果不其然有一根圆圆扁扁的棒棒糖,还是彩色的。
这个少年突然啜泣起来:“还好……还好你没丢。”
枕月的脑袋此刻疼到仿佛要分裂了似的。
画面忽然一转,变成了夕阳西下的温馨场景。
枕月被那个少年背了起来。
她一只手里正举着已经拆开了的棒棒糖,时不时舔两口,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说道:“哥哥,月月长大以后想要嫁给你!”
少年温柔地反问:“为什么?因为哥哥给你买了棒棒糖吗?”
“嗯,对的!”
听到她毫不犹豫的回答,少年似乎无奈地站住了,半晌以后,他才妥协道:“好吧。”
“哥哥以后一定会给月月买一辈子的棒棒糖吃的。所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一阵微风拂来,空气中是栀子花的清香味。
在栀子树下,还有一个很小很小的池塘,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那少年缓缓转过身,正脸就要露在水面上!
蓦地,一道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一切:“枕月,你没事吧?”
枕月的记忆彻底消散。
她无论如何逼迫自己,也想不起池塘中的那个倒影到底长什么样。
面前,秦珩洲都放下了手里抱着的女孩儿,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深怕她有哪里感到不舒服。
枕月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去想那件事情,她的脑袋也就不痛了。
但是,她小的时候喊着要嫁的那个哥哥,到底是谁啊?还有,她未免也太好骗了一点,怎么吃了人家买的一根棒棒糖,就私定终身了?
那个哥哥,该不会是──枕潭吗?
“呕!”
枕月光是代入一下,就把自己给整反胃了。
她摇摇头,已经很坚定地在心中排除了这个答案。
秦珩洲则以为她是因为怀孕才会难受的,漆黑的眼眸中顷刻间溢满了担忧与愧疚。
“哎呀,我真的没事了,你就别再瞎担心我了!”枕月伸出手臂,试图推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的眼神仿佛拉着丝儿,实在是黏人。
话音刚落,小女孩儿的父母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果不其然,她是个漂亮的混血儿,爸爸是外国人,妈妈则是中国人。
两位家长对着秦珩洲连连弯腰道谢。
秦珩洲则是站到了枕月的身旁,唇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没事,我也是快要当爸爸的人,能体会到孩子走丢的那种感觉。”
枕月:“……”
她真是不想说什么,这个男人未免也太一本正经了一点。
快要当爸爸的这个“快要”,他说得是不是还早了点?
枕月一低头,发现牵着自己妈妈手的小女孩儿正歪着头在看她。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小女孩儿突然就跑了过来,在她的肚子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她很认真地打起了招呼:“妹妹,再见!”
恰在此时,机场响起了广播,下一趟飞往雪国的航班已经开始准备登机了。
秦珩洲异常得兴奋。
走一步路,他就说一句:“我们要有女儿了。”
“枕月,真的是女儿。”
“要不要现在就给女儿先想个小名?”
枕月快被烦死,耳朵马上也快要起茧子了。
坐到飞机上,秦珩洲都还在说:“女儿长得一定要像你才行。”
“有没有什么偏方可以使?”
“够了!”枕月忍无可忍,毕竟那小孩子说的话,都是毫无根据的,这个男人这么相信做什么?
连迷信的话都说出来了。
或许,她应该庆幸那个小女孩儿刚才还好说的不是“弟弟,再见。”
否则这男人不得失落到连现在的这趟旅行都不想去了啊!
“哪里够了?一点也不够。”秦珩洲继续笑着说,一只手抬起着,忍不住摸到了枕月的肚子上,他嗓音磁性:“宝贝女儿。”
“我是你的爸爸。”
虽然隔着衣服,但是那只手掌的抚摸仍然令枕月有些发痒,她也不拍开,而是身子歪到了一旁去,笑着说道:“秦珩洲,你真的好幼稚啊!”
这和她一开始认识的那个“冷面男”,完全不一样了。
起初,她连求他说句话都难呢。
姓秦的惜字如金,简直没比哑巴好上多少。
至于现在,他没比那叽叽喳喳的麻雀好上多少!
话说完,秦珩洲将脸凑了过来,灼热的呼吸声都轻轻扑到了枕月脸上,他反问道:“嫌我幼稚?”
距离实在是近。
近到枕月都能够清晰地看到这男人脸上的毛孔了,她抿了抿唇,忽然仰起了些下巴。
那嘴唇马上就要碰上。
秦珩洲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在他们的座位后面,有空姐慢慢走来的脚步声。
他在心里无声催促──快一点。
然而,臆想之中的那个“吻”却迟迟没有落下。
秦珩洲右耳忽然感到一阵冰凉。
是枕月在他的耳朵里塞了一只耳机。
原来她主动靠近,是为了这个……
耳机里渐渐响起了一阵舒缓的节奏,唱着日语的女声唯美动人。
另外一只耳机在枕月的左耳里,她向后靠了靠,小声地解释道:“去有雪的地方,就要听宇多田光的《firstlove》。”
这是她从青春少女时期就偷偷立下的一个小心愿。
秦珩洲很安静。
枕月也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旁边的玻璃窗上。
飞机即将起飞。
她的脸上挂着如雪晶一般清纯漂亮的笑容。
当耳机里播放到那句小高潮的歌词时。
在枕月的左脸颊上,忽然打下了一片阴影。
秦珩洲嗓音低沉悦耳,渐渐覆盖住了音乐的声音,他说:“枕月,你是我的firstlove。”
──初、恋。
第193章 雪与蓝调
飞机缓缓落地。
整个世界的色块呈现出一片丝绒般的灰色蓝调,静谧而神秘。雪山隐在蓝色的海湾之间,凌厉的线条渐渐变得柔和。
风里都带着淡淡的雪松味。
行李由专门的工作人员送去了酒店。
枕月则是迫不及待地就想去外面玩雪。
她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期待。
“你先等一下。”秦珩洲有些无奈,拉住了面前按耐不住的小姑娘后,他从一只纸袋子里拿出了一条围巾,蓝棕色格子的,面料软糯。
除了围巾以外,还有一副白色的羊毛手套。
枕月被打扮得“严严实实”。
她仰起了些头,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勾到了她的嘴里,她正想靠着摇头晃掉时,面前的男人抬起手,帮她把发丝轻轻地取了下来。
秦珩洲唇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二人距离相近,周围的雪仿佛都快融化了。
枕月又眨了几下眼睛,忍不住小声地问道:“快一点呀,还没有好嘛?”
她的尾音不停往上翘着,挠人心肺。
秦珩洲一愣,随即低下头,快速在枕月的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才低声回答道:“好了,去玩吧。”
周围一大片都是松软厚实的白雪。
不远处,蔚蓝色的海岸线也被白雪覆盖着,偶尔有一阵散发着咸涩气息的海风吹来,一半结了冰的海面,仍然可以泛起粼粼波光。
世界都在此刻沉溺下坠着。
枕月在雪地上开心地乱跑着,她张开自己的双臂,雪花便顺势落到了她的怀中,有几片还凝结在了她的睫毛上。
美到惊心动魄。
身后,秦珩洲的目光则是紧紧追随着。
他踩着枕月留下的脚印,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着,见这小姑娘笑得合不拢嘴,他也扬起唇角。
那雪面上,始终都只有两道重合着、深深浅浅的脚印子。
枕月弯下腰,忽然在地面上滚起了雪球,她手上戴着的羊毛手套温暖防冻,无论她如何捏紧着手中的白色雪球,都感受不到一丝寒冷。
一转身,她看见了秦珩洲正在踩着她的脚印,缓缓走来。
“咻──”
那只圆滚滚的白色雪球被丢了出去,精准地落在秦珩洲的黑色外套上,散开成了一团。
枕月还觉得不够,继续弯着眼睛开始滚第二个雪球。
只不过,这一次秦珩洲因为有经验,侧身躲开了。
并且,他也弯下腰来,开始在地面上滚起雪球。
那雪球越来越大。
枕月眼眸里跃动着的光彩也越来越明亮,她转头看向四周,发现没什么特别好藏身的地方,便笑着威胁了起来:“秦珩洲,你不准砸我。”
“不然我会告诉我们的宝宝,你欺负我!”
话音刚落,枕月把自己藏在背后的另外一只雪球给丢了出去,又砸到身前男人的身上。
她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咯咯不停。
脸上的一抹狡黠,被月光所笼罩。
秦珩洲好像失语了一样,回过头,将手中的雪球砸向海面。
“扑通──”
一颗白色的棉花糖被扔入进了一杯热可可中。
在等待的间隙,秦珩洲转过身,背对着咖啡车,看向了坐在海边长椅上稍作休息的枕月,她似乎低着头再做什么事情。
柔顺的黑发随风飘动,那脖子上的蓝色围巾也一起飘了起来。
“先生,您的咖啡和热可可做好了。”站在餐车内的店员笑着说道,礼貌地递上两只杯子,“祝您旅行愉快。”
秦珩洲接过,缓缓走向海边。
他敛起了眼眸,才发现枕月竟然偷偷伸出舌头,在尝雪的味道。
真是跟个小孩子一样,毫无区别。
那冰凉的雪花片落在舌尖上时,枕月眼睛都好像发出了光芒。
松松软软,还带着甜味。
她觉得味道和冰淇淋一样!
见这小姑娘还有再尝一口的打算,秦珩洲眼皮都不自觉地跳了跳,低下声音来阻止道:“好了,再吃要肚子疼了。”
他递过手中的那杯热可可,然后坐到了枕月的身旁,跟她一起看向眼前寂静无声的海面。
时间一秒一秒,就快要停止下来。
枕月喝了一口手中的热可可,巧克力的醇厚香味在她心尖融化着。
她真的──快要爱死了这个地方!
“枕月,我在飞机上说的话,你听见了吗?”秦珩洲忽然出声询问,嗓音磁性,像是一台复古的留声机。
他的视线依然望着正前方。
但是枕月却转过了头,看向身旁的这个男人。
答案毫无疑问,她听见了。
并且还听得很清楚。
这个男人说:“你是我的初恋。”
虽然枕月是挺讶异的,没想到秦珩洲在她之前,竟然一个女朋友都没有?
安静了几秒钟。
男人又问,这一次,也将头转了过来,漆黑的眼眸深邃地凝望着枕月,“那你呢?”
“你的初恋是谁?”
他很期待听到的答案。
枕月抿了抿唇。
“初恋”两个字,她有些说不出口。
毕竟,她都想起来了一点奇怪的记忆,她第一次说想要嫁的那个哥哥,又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所以,不能撒谎,不能做一个不诚实的宝宝吧?
长时间的沉默,已经让秦珩洲知道了答案是什么。
他的脸瞬间灰暗起来,咬紧着后槽牙,恨不得马上把牙都咬碎了,喊道:“枕月!”
察觉不妙,枕月立刻往前面跑,险些洒了手中的那杯热可可,她一抬眼,马上就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住。
枕月忍不住大声喊道:“好想定居在这里啊啊啊!”
她猛然一惊,又自言自语道:“可是这里也不是一年四季都下雪。”
真的是,太失望了。
蓦地,秦珩洲跟着走到了她的旁边,他没看海,转过身,反手撑在栏杆上,扬起着眉梢回答道:“那就每年的冬天都过来玩一趟,不就好了?”
完全不是什么难解决的大问题。
枕月的心脏隐隐悸动着,一阵风吹来,她的发丝又黏进了嘴巴里。
刚才秦珩洲所说的那句话中。
她注意到的是那一句“每年”。
每年,每一年。
枕月拿开自己嘴边的发丝,忽然笑了起来,点着头,一字一顿道:“好,那就说好了,我们每一年都来,未来也带宝宝来。”
──“骗人的,就罚他跪在这座雪山下!”
第194章 抛下他
酒店餐厅的装修很奢华,最中央摆放着一架黑白色的钢琴,有位身穿着燕尾服的男士正在演奏Bandari乐队的《初雪》。
钢琴声空灵、治愈。
周围都是不认识的外国人在交耳低谈。
枕月在这种环境里,十分放松,欣赏着吧台外的雪景。
蓦地,她面前的桌子上多了一块榛子口味的蛋糕,看着漂亮诱人。
秦珩洲放下蛋糕后,拉开一旁的高脚椅,坐了上去。
他瞥过自己的视线,看到枕月的侧脸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色的月光,皎洁而漂亮。
枕月身上的白色披肩好微微有些滑落,露出了她里面的裙子,肩膀纤薄柔软,连着脖颈的曲线优美到宛若一只绝色天鹅。
“外面的雪色真的好漂亮呀。”枕月一直都在不停地感叹着,近处高耸入云的松树上还积满了白色雪花,梦幻到如同一片仙境。
秦珩洲没否认,淡淡回答道:“嗯,你也好漂亮。”
他说完,拉了一下枕月身上逐渐滑落下去的披肩。
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转过了头。
枕月却忽然红了脸颊,拿起桌上的叉子后,朝着那块榛子蛋糕的一角插了下去,幸福地品尝着。
第二口,她不忘喂给身旁的男人吃。
秦珩洲皱紧着眉头,原本是想推开面前的这只手的,但他在那一瞬间,好像身体不受控制似的,将脸低下,一口咬掉了叉子上的蛋糕。
还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腻。
两人安静地吃着。
半晌以后,秦珩洲的眼眸中才映上了一点窗外的雪白,他低下了头,嗓音有些沉闷:“我母亲也很喜欢下雪天。”
“她有一张年轻时的老照片,是在她积满了雪的大学门口拍的,那张照片的背后还写着──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岐。”
随着岁月更迭,那串由蓝色钢笔写下的字迹,估计早就模糊到看不清了。
想到这儿,秦珩洲讥讽地扯了扯自己的唇角。
人的意志,总是与事实相反。
“哇塞……”身旁的小姑娘突然没缘由地感慨。
枕月忍不住说道:“阿姨真是好好的文采啊。”
──登上高楼,大雪能掩盖掉世间的所有丑恶!
秦珩洲认真地盯着枕月看了好几秒钟,确认她不是装出来的以后,失笑了起来:“枕月,你真的假的?”
“这首诗是古代诗人高骈的《对雪》,不是我母亲自己写的。”
这小姑娘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秦珩洲眼角都快闪烁出笑着的泪花。
因为枕月的反应,他刚才脑海里所想到的一切不愉悦与悲伤,全部都抛之脑后了。
枕月大概也觉得有几分尴尬,缩起了些脖子,她小声地嘟囔道:“我语文学得不好嘛……”
就算是她上学时真的学过,现在也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旁,秦珩洲没否认,直接“嗯”了一声。
他憋着笑说:“早就发现了。”
枕月气到咬紧了自己的牙齿,眼角瞪得又大又圆,她握紧拳头,很想捶秦珩洲一下,却突然注意到了这男人眼眸中快速划过的一丝落寞。
他应该──很想很想他自己的亲生母亲吧?
但是,他却一次都没有在她的面前提过。
就仿佛一扇永远锁死了的心门。
枕月的心情也渐渐跟着失落了起来。
“我母亲一直都对我挺好的。”秦珩洲突然说。
枕月一愣,甚至都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好了。
她茫然地张着自己的嘴。
是,又被这男人给看透了小心思吗?
秦珩洲眼底氤氲着两团被困住的黑影,他始终望着窗外的夜景,嗓音浑厚低沉:“在她准备将我送到秦家之前,其实有个男人追求过她。”
“对方和她保证,只要她愿意跟着他走,就可以继续去把没读完的大学读完,然后再结婚、给他生个亲生的孩子。”
故事的底色似乎有些悲剧。
枕月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屏住了。
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好像被一层灰灰的影子笼罩住了似的,他声音都哑了起来:“但前提是,抛下我。”
“如果我是个女孩,或许那个人还愿意一起带上,只要想着未来把我嫁出去就行……但很可惜,我是男孩。”
这些话,秦珩洲其实是第一次开口说。
他已经独自一人藏在心底十几年了。
并且,他一直都觉得母亲的去世是他间接造成的。如果当时母亲跟着那个男人离开了,就不用因为他日夜打工,合不上眼。
最后硬生生地把身体给累坏了。
“换个角度想,你真的有一个很爱你的母亲,不是吗?”枕月轻声安慰着,一只手放到了男人的背上,慢慢拍打着。
她说:“秦珩洲,她为了你,独自坚强地撑到了最后一刻。”
“你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秦珩洲终于转过了头,眼眶湿润着。
似乎从来都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展露过如此脆弱的一面。
他抱住了枕月,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我知道,我已经习惯了。”
“以前还小的时候,总会经常想起她,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但她又很狠心,从来没在我的梦中出现过。”
渐渐的,他睡眠都变少了起来。
害怕闭眼之后的那片黑暗。
周围虽然都是听不懂中文的外国人,但是看到有对男女紧紧抱在一起,并且男人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时,终归是感到好奇的。
他们不断投来好奇的目光。
枕月拧了拧眉,很不喜欢这种异样的视线。她拉起了自己身上的披肩,正好能够挡住抱着她的秦珩洲。
而秦珩洲则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知道枕月不喜欢现在的这种注视,他起身,打算去洗把脸,低声解释道:“我去趟洗手间。”
“你坐在这里别走。”
枕月乖乖地点了点头,把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口蛋糕给吃光了。
突然间,桌面“嗡嗡”震动了两下。
枕月抬起眼,注意到是秦珩洲刚才留下的手机在响。
她回头望了望,男人还没从卫生间里出来。
又转回头时,枕月的视线无意间扫到了一眼还亮着屏幕的手机上,她眉头越拧越深。
那收到的两条新讯息,赫然显示在锁屏界面上:
【秦珩洲,你找的人现在就在本市。】
【你还要继续欺骗你身边的那个女人吗?】
第195章 然后想亲她
枕月一言不发地闷着头,思维都变得迟钝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一不小心点开了那两条信息,屏幕切入进去,两行黑色的文字更加直观地冲击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
据她所知,秦珩洲目前在找的人就是她的父亲,而她父亲现在人在本市,秦珩洲却骗了她?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这个男人要骗她?
枕月咬紧着自己的嘴唇,脸色正在一点一点变得苍白起来,她忽然眼睛一亮,猛然醒悟。
──不对,一切都不对!
如果秦珩洲知道她父亲当前的下落,那么发送匿名短信的这个人,何必很刻意地在第一条短信里又提起一遍?
这就像是一条钓鱼短信一样。
无论谁看了,都有可能上钩。
所以,两条短信的真实性,就全部都有待考究。
枕月想得很透彻,她因为已经点开了短信,所以也伪造不出“未读状态”,干脆眯起眼,将两条短信都删除清空了。
毕竟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才刚开始真正地走近一些。
没必要因为两条来路不明的短信而又彼此不信任对方吧?
在找她父亲的这件事情上,这个男人应该没有什么理由要去瞒着她的。
枕月说服了自己,准备放下手中的手机。
蓦地,在她背后响起了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是秦珩洲在问:“还要吃蛋糕吗?”
“我给你拿了一块草莓抹茶的。”
蛋糕盘子放下的瞬间,也是枕月将手机放在桌面上的那一秒。
“嘭──”的一声,声音不大不小。
枕月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连忙缩回自己发红到像是被火焰给烫到了的指尖,她抿住了嘴唇,脸色难看。
现在,应该要向这个男人解释一下,她为什么会趁着他不在,拿起他的手机看吧?
但是两条短信都已经删除了,应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枕月眉弓都弯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她频繁地吞咽着口水,刚准备开口说第一个字时。
秦珩洲已经在她身旁坐下,不动声色地将那台手机拿起,放进口袋里,他低声道:“快尝尝。”
明明全部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却依然──选择视而不见、选择主动略过这个话题。
抹茶口味的蛋糕微微有些发着苦。
枕月脸上的五官始终都团在一起,看着很不高兴,也无心再欣赏玻璃窗外的月色与雪景。
她用叉子插了块蛋糕,却迟迟不送入进口中。
秦珩洲哑然失笑。
刚才说了难过的话,应该难过的人是他才对。
但偏偏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一直愁眉苦脸的。
不想她如此不开心。
秦珩洲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又开口道:“我小的时候也发生过好笑的事情。”
闻言,枕月立刻认真地转过了头。
她一副很想知道的模样。
秦珩洲继续开口说道:“我母亲第一次跟那个追求她的男人出去约会,我也偷偷跟着去了,他们一路走上街,我在后面低着头,害怕被发现,头越来越低。”
“然后,跟瞎子一样,脑袋撞到了一根电线杆上。”
当时,额头最中间的那块位置肿得老高老高。
他如今自己回想起来,也很想笑。
但是唇角扬起的弧度却蓦然僵硬住。
难道就是因为这一次,他母亲才彻底下定决心,放弃了跟那个男人接下去的交往吗?
因为觉得──他不喜欢。
秦珩洲发着愣,从心底深处忽然涌上来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酸楚感,他想抓住些什么,却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来。
很无力。
枕月却听入迷了似的,自己在脑海中描述出小小秦珩洲额头肿起的画面。
她脸上笑意璀璨,见男人突然停顿住,不再开口,她忍不住催促道:“你怎么不继续说下去啦?”
额头肿了,然后呢?
枕月真的很期待下文,卷翘起来的睫毛不停眨动着。
秦珩洲摇了摇头,额前细碎的黑发微微遮住了些眉眼,他眼皮薄到仿佛能够看得清楚血丝,慵懒回答道:“枕月,然后我想亲你。”
“唔──”
尚未反应过来,枕月的嘴唇就被堵住了。
她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钢琴曲声悠扬悦耳。
屋外大雪重新开始纷飞,如鹅毛一般。
*
秦珩洲订的房间依然是大套房。
简约的北欧风格,色彩几乎全部都是原木色。
枕月一进房间就看中了客厅里的投影仪,堪比电影院里的一样,她先进卫生间里洗漱,然后躺到了沙发上。
手边还有一只三层高的推车,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洗干净、切好的新鲜水果。
枕月拿起了一颗车厘子塞入口中。
能投屏播放的电影有很多,枕月连续翻了好几页,忽然被一部名字叫做《招魂》的恐怖片吸引了注意力,她立刻点开,然后在沙发上躺好。
大雪天和鬼片最适配了!
唯一不足的就是酒店有些冷。
大概是暖气还没开始热起来。
枕月身体微微蜷缩着,聚精会神地盯着幕布看。
电影讲述了一家人搬入进一栋有鬼的房子里,那后院尤其阴森,在一棵枯枝横生的巨树下,还吊着个女人!
枕月吓得连口水都不敢咽了。
半小时后,浴室门开了,带出些许的白雾。
秦珩洲穿着一件浴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胸口一大片紧致结实的肌肉,他将头发上的水珠都擦干,走到只亮着一盏昏暗台灯的客厅里。
忍不住皱眉问道:“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电影恰好播放到了高潮部分,主角一家人找来驱魔师,正在为最后的“惊魂夜”做准备。
“你吓死我了!”枕月喊道,由将食指竖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嘘,不要打扰我。”
她正看得入迷。
见状,秦珩洲也只能不爽地坐到了沙发上。
他瞥过眼,枕月身上的毯子很短,盖了手臂就盖不到脚,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枕月的脚,忍不住蹙眉,“脚怎么这么凉?”
而后直接就将枕月的双脚放进了自己的胸膛上,捂着。
传递温度。
脚上忽然一热。
枕月微微仰起头,看见眼前的一幕后,不由自主地就想缩回自己的双脚。
这个姿势──实在羞耻。
她脚趾头绷紧着,都快抽筋了。
秦珩洲皱紧的眉头还没松开,低声道:“别动,不是看电影呢么。”
他的目光也渐渐移到了电影画面中。
只不过,唇角上扬起来的弧度一直未放下来。
电影现在播放到驱魔片段,被鬼上身了的母亲凶神恶煞,诡异恐怖的气氛、错乱横撞的灯光,枕月看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头上盖着血腥白布的女人坐在椅子上,慢慢往上升,快要发出致命的攻击声时,忽然“啪嗒──”一声。
周围全暗,连月亮的影子都没有。
停电了。
“我去找蜡烛。”秦珩洲颇为冷静,起身说道,还不忘叮嘱枕月:“你坐在沙发上别乱动,小心撞到桌角。”
枕月点了点头。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紧紧将她包裹着,她在沙发上摸了很久,也找不到自己的手机。
耳边好像有道粗重的呼吸声。
──是谁?
“秦……秦珩洲,你在哪……我害怕。”枕月瑟瑟发抖着,甚至不敢回头看一下。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无尽的沉默。
好像除了她以外,没有一个人在。
忽然,有只手拍了拍她的左边肩膀!
第195章 滑雪
“啊!!!”
枕月不自觉地脑补到了刚才电影中的画面,感觉整个人从腿上开始都凉飕飕的,她吓到尖叫,连声音都在发颤。
“是我。”
“宝宝,是我。”秦珩洲连说了两遍,立刻绕过沙发,走到了枕月的面前,他低声问道:“我吓到你了吗?抱歉,没有找到蜡烛。”
周围仍旧是一片漆黑,屋子内的家具投落着更深沉的黑影,任何一丝风飘动,都增加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枕月轻轻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
她刚才是真的有被吓到,口吻也难免多了几分的埋怨,“秦珩洲,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恶作剧。”
就好像,她又穿着一条颜色鲜艳的红裙,独自一人,重新走在了那片噩梦之中的沙滩上。
黑幕中,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秒要跳出来的危险是什么。
“嗯,我知道了。”秦珩洲嗓音低沉到有些发闷,他的眼前也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够紧紧抱住枕月,有几分愧疚道:“对不起。”
“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紧紧相依在一起的两道身躯足以将剧烈跳动的心脏都连接在一起,枕月微微仰起了些脖子,男人的下巴搭在她的颈窝中。
她的腰上扣紧着的手臂力度越来越沉。
秦珩洲好像……真的很抱歉。
枕月已经缓了过来,主动将手贴在身前男人的背上拍了拍,她回答道:“没事了。”
“就是你不要再假装听不见我在喊你的名字。”
那才是令她真正感到害怕的地方。
暖气停了,枕月现在冷得厉害,都开始有点发抖了起来。
蓦地,她脚下一轻,整个人被腾空抱起。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枕月险些惊呼出声,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搂紧了秦珩洲的脖子,任由他抱着自己在黑暗中前进。
“咚──”
好像响起了一道颇为沉重的撞击声。
但是秦珩洲并没有停下步伐,很快将她抱进了卧室里,轻轻放到那张大床上。
床垫柔软的包裹感,令枕月渐渐安心。
她抬起眼,隐隐约约能够看得清楚坐在床边男人的轮廓,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却猜测到,一定很温柔,溢出水的那种温柔。
秦珩洲低声问道:“还要不要继续看恐怖片了,嗯?”
这话倒也没有嘲讽的意思。
他就是单纯地想问问。
枕月抿了抿嘴唇。
忽然间,电来了,卧室内的灯光全部亮起。
酒店也在第一时间发布了致歉公告,刚才是因为暴风雪导致的短暂停电,现在已经紧急抢修成功。
至于还要不要继续看恐怖片。
枕月敛了敛眸,本来是打算摇头的。
她已经“老实”了。
但是她视线一低,看到了秦珩洲的脚,刚才似乎摸黑撞到了桌角,他的脚趾出血了。
“要看!”
枕月大声说道,坐起上半身,抱住了眼前的男人,嘴唇恰好擦过他的耳边,她撒娇似的说道:“并且还是要你陪我一起看。”
把世界上的所有恐怖片全部都看一遍。
一天的行程结束,枕月其实已经很累了,并且明天还有新的安排,她几乎沾床就睡。
秦珩洲好像打了个电话,然后才躺到她的旁边。
*
雪国是滑雪胜地,雪质、降雪量都很优质。将近两百多条雪道,更是适合所有初级、中级的滑雪者。
可以说,冬天来这边旅游的人,就没有一个不去滑雪场的。
枕月也一早就搭配了一身滑雪套装,很清新的天蓝色,护膝还是两只奶呼呼的白色北极熊。
一大清早,枕月就醒了。
秦珩洲正在卫生间里洗漱。
她拿起手机,点开了家里的监控。
那只灰白花纹的小猫已经敢走出箱子了,大概是因为没有人,它很放松,翘着自己的尾巴,沿着墙角慢慢走着。
“小猫咪!”枕月打开了监控的麦克风,喊话道:“对不起啊,你才刚来我们家,我们却都出去旅行了。”
“等我们回来,就给你取名字,好吗?”
枕月笑眯眯地说着,她刚睡醒,声音也闷呼呼的。
家里的小猫好像听懂了似的,“喵”了一声。
它走到自动喂食器前,蓝色眼睛异常漂亮。
枕月连忙给它投喂了一把猫粮。
她磨磨叽叽的,一点儿也不想从床上起来。
秦珩洲走出浴室后,还被枕月又强行拉回了床上躺一会儿。
等到快要中午的时候,两人才坐上吊厢式的封闭索道,缓缓上山。
“我们今天就上去看看吧,别滑雪了?”秦珩洲低声道,面前的小姑娘侧在一边坐着,将脸贴到了玻璃窗上,欣赏着下面的雪景。
听到他的问话,立刻转过头,脸上的五官都团在了一起,“为什么?因为我怀孕了吗?”
可是她真的难得才来玩一次。
很不想委屈了自己。
秦珩洲点了点头,没否认:“嗯,我怕你有危险。”
他预想得很美好。
至少想着,等枕月生完以后,最快明年冬天就可以来滑雪了。
但事实上,他根本就架不住枕月的软磨硬泡。
小姑娘耷拉着唇角,委屈巴巴地眨着眼睛,“我不滑嘛,我就沿着旁边慢慢走走,行吗?”
她都这样撒娇了。
要是再不同意,秦珩洲有预感自己会被推下缆车,他点了点头,唇角微微勾起着,“那我陪你一起慢慢走。”
天气晴朗,金色的光辉浸染着整个滑雪场。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一切嘈杂的声音仿佛都能被白雪浸没。
因为不是节假日,滑雪场的人不算多。
从缆车上下来之后,秦珩洲先牵着枕月去了一家可以租滑雪装备的店铺里。
老板是本国人,原本正在和旁边的人争吵,看见有客人来,立刻切换笑脸,并用英语询问道:“两位好,需要些什么?”
秦珩洲指了指墙上的要的东西。
然后便带着枕月去旁边穿戴了。
那另外一个人颇为愤怒地喊道:“你不应该再继续租装备给客人了!今天的天气不适合滑雪,会出意外的!”
“闭嘴,别耽误我做赚钱!”老板语气不悦,“你从三天前就这样跟我说了,直到今天为止,有什么意外发生吗?”
“本来这个冬天的生意就不好……”
枕月还穿上了一个粉色乌龟壳形状的护臀。
她已经蓄势待发。
不远处,大大小小的雪块不停从山上滑落着,却无人在意……
第850章 我也爱你
滑雪装备店的老板“嘭”的一声将门踢开,然后把自己面前这个好言相劝的男人给赶出了店外,他讲的依旧是本国话,态度恶劣:“滚滚滚,你快给我滚。”
“别再来危言耸听,耽误我做生意了,否则小心我揍你!”
枕月和秦珩洲还没有走远,一转过头,便看到了这一幕。
老板见状,立刻微笑着迎了上来,他主动将语言切换到英语,关心地问道:“装备都还合适吗?”
“需不需要再租点什么?我可以给你们优惠的呢。”
枕月摇了摇头。
秦珩洲倒是不忘问道:“我妻子怀孕了,这边有适合她玩的滑雪道吗?”
“可以去那边最边上的一条滑道上玩。”老板热心地用手指着,解释道:“那边很适合什么也不会的新手,人也少,就算是孕妇,也挺安全的。”
“所以你们这一家三口就放心地去滑吧!”
话音刚落,还真的有一家三口来到了店铺门前,那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朋友尤其兴奋,站在原地都蹦蹦跳跳个不停。
老板见状,连忙转过身走回去做生意。
枕月盯着对方的背影,轻轻地拢了拢眉。
她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却完全说不上来。
看来怀孕还真的会令人变得很敏感起来。
不过,那个小朋友很可爱,察觉到她的目光后,还咧着嘴,笑了笑。
枕月便也向他一笑。
眼前,秦珩洲已然向她摊开了一只手掌,笑着邀请道:“走吧,我们去那边那条安全的滑道上。”
枕月毫无意见。
她虽然贪玩,但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尤其是宝宝现在很经不起折腾,必须万事都要小心一点才行。
在这个滑雪场里稍微走一会儿以后。
枕月就打算回酒店继续躺下休息。
此刻,她跟秦珩洲手牵着手,沿着这座室外的滑雪场,慢慢走着。
空气虽然冷冰冰的,却很干燥,不会令人太难受。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白色,千年冰川是湛蓝色的,反射着明媚阳光。
一切都很自由。
枕月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安静地感受着这种氛围。
她一点儿也不掩饰地开口道:“我好喜欢这样的感觉!”
“秦珩洲,我们以后也带着宝宝一起来这里玩吧!”
就像是刚才那店铺门口的一家三口似的。
秦珩洲重心很稳,每走一步都带着绝对的力量感。
闻言,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表态,而是抿直着唇线,眼眸幽暗,恰好一阵微风吹来,他顺势开口道:“不带小孩,它们太麻烦了。”
“枕月,我希望你可以优先考虑你自己。因为只有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很简单的道理。
她没怀孕前是怎样“我行我素”的,就应该继续保持。
而不是成为了谁谁谁的母亲、谁谁谁的妻子后,最终连自己的姓名都失去了。
枕月眯起笑眼,拉住了继续往前走的男人,她轻声开口道:“那我还要再考虑一个你。”
──“因为,秦珩洲,你对我而言也很重要。”
秦珩洲微微愣住。
耳边仿佛能够听到冰层融化时,那细碎窸窣的塌陷声。
阳光成为一道直线的光束,落在他的眼前。
他不禁失去了自己的呼吸。
旁边滑雪道上的人都玩得都很开心,欢声笑语一直没有停歇下来过。
枕月一只手扶在栏杆上,慢慢地走着。
她时不时会转过头,羡慕地看上一眼。
见状,秦珩洲也是无奈,问道:“你真想滑雪?”
枕月城市地点了点头,心里没抱多大希望。
下一秒,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挑了挑眉,低声道:“那你抱紧我。”
在枕月还没反应过来时,秦珩洲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然后控制住方向,往下面滑。
他核心力量优秀,非常平稳,可以完全掌控住速度。
在枕月来不及感叹这个男人优越的滑雪技术时,她已然沉浸在了滑行时,那种风吹动起来的快感之中。
而且因为有秦珩洲给她托底。
她完全不害怕。
可以真正做到放空自己,什么也不去想。
“啊!!!”枕月高声欢呼着。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了山脚下。
站到地上以后,枕月心里的热情仍未消散,她张开了双臂,在原地蹦蹦跳跳着:“秦珩洲,我们再来一次!”
“我还要这样玩!”
“好。”秦珩洲满眼宠溺。
他抬起眼,下一秒,眼前的小姑娘莫名其妙地躺到了地上,还不停挥动着双腿双脚,把雪弄得到处都是。
枕月眼睛笑成了月牙,她说道:“你看,我躺在雪上,所以我的名字就叫枕雪了!”
秦珩洲沉默。
这话倒也没错。
他一个失神,也被地上的小姑娘拉了下去。
干脆也躺着,任由日光照耀。
忽然间,枕月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声音好像浸满了蜜糖似的,“那现在呢,秦珩洲,你猜猜我该叫什么了?”
配合着她,秦珩洲回答道:“枕秦?”
枕月立刻摇头,表示不对。
男人耐着性子,又继续猜:“枕珩?”
“枕洲?”
全都不对,他好像已经没有了思绪。
这时,枕月才缓缓从他身上爬起来,散开的长发都垂到了男人的脸上,她笑意张扬,眼底跃动着明亮的光彩,一字一顿回答道:“你猜得都不对,应该叫做。”
──“枕爱。”
秦珩洲木讷住,好像在思考着是什么意思。
他竟然转不过这个弯来。
枕月唇角荡漾着笑意。
那句话,秦珩洲已经跟她说过了很多次,可是她却一直都没有机会说,或者总被打断。
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枕月又撑起了一点自己的上半身,她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认真起来,忘记了周遭的一切,眼眸中只剩下面前的男人。
她开口道:“秦珩洲,就像你说你爱我那样。”
“我也爱你。”
这段关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心动起来的。
但一直都很认真。
未来更是加倍用心地去对待、经营。
所以,枕月现在说的不仅是表白,也是一种承诺。
幸运的是,秦珩洲听出来了。
他的眼尾微微泛着一抹薄红,准备动情地吻上去。
“轰隆隆──”
背后忽然响起了巨大的声响。
可天空仍然晴朗阳光,没有打雷。
远处,白色的雪像是浓厚的雾气瀑布一般,从山上汹涌滚来,当那巨大的一团雪体挤过两个狭窄的山体斜坡时,速度加快到难以形容。
枕月转过头,被眼前的一幕吓到腿软。
另外一边的滑雪道上,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快跑啊!大家快点跑啊!”
“雪崩了──”
第198章 雪崩
无数巨石随着雪块一起从山上快速地滚落下来。
人群如同受惊的鸟儿,惊慌四散着。
仅仅一分多钟不到的时间,滑雪场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枕月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被一块石头给砸中了,她急速往下滑着,就当失重感快要令她窒息时,蓦地,一条强劲有力的手臂将她牢牢抓住。
秦珩洲面容严肃,带着枕月往雪崩的侧面跑,眼看着就要来不及,并且枕月的脚步很松散,他便护住了枕月的头,往地上一趴。
他的身子始终拱起着。
竭尽全力护着身下小姑娘的周全。
不知过了多久,雪崩终于开始减速。
但枕月已经快要呼吸不过来,她拼命撑住自己的身体,好不容易从惴惴不安中恢复些理智时,却突然发现在她身上的男人似乎冻僵了。
那些白色的雪到处都是,从秦珩洲的衣领中挤进他的身体里,他整个人在发抖,黑色睫毛上也压满了雪花。
枕月不知道该怎么办,机械麻木地挖着旁边的雪,想先将这个男人从雪里面拉出来,她的手套早已经掉在了某处。
现在徒手挖着冰冰凉凉的雪花,手指很快就冻得通红发肿。
可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甚至越挖越快。
“起来……秦珩洲……你起来!”枕月大声喊着,她其实因为挖雪,现在已经不剩什么力气了,但仍然执着地将眼前的男人往外面拉着。
“不要睡着过去!秦珩洲……你快醒醒啊!”
枕月喊到自己的喉咙都痛了,风干的泪痕挂在脸上,一被冻,皮肤犹如撕裂般疼痛。
突然间,秦珩洲呛了一口气,开始重新呼吸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肺里吸入进不少雪与空气的混合物,如同丝状般的网一样,堵住了他的气管,无法呼吸。
用力咳嗽了好几下,才稍微恢复些。
秦珩洲来不及看自己受了哪些伤,坐起上半身后,直接将枕月搂进了自己的怀抱中,安慰道:“宝宝,别哭。”
“我没事的。”
等到枕月在他的怀中,一点一点平复下情绪,秦珩洲才松了口气。
天色还不算黑,不过方才的万里晴空已然消失不见。
枕月的额头不幸被一块石子砸中,鲜血的痕迹都留到了下巴上,看着触目惊心。
眼下也没有急救包之类的工具。
四处白茫茫一片,毫无人影。
秦珩洲心里很清楚,一定会有针对这次雪崩的救援行动展开,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在救援队达到之前,确保枕月绝对不会出事。
现在的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并且山区的降雪量还要更大,秦珩洲冷静环顾着四周,在刚才雪崩的过程中,他和枕月已经不知道被冲到具体的哪个位置上了。
但是这边的地形一定很复杂,这也就影响了雪的稳定性,极有可能造成──二次雪崩!
枕月低着头,使劲地摁着自己黑屏了的手机,她顾不上指尖的冰冷,吸着鼻子喊道:“秦珩洲,我的手机用不了……它什么反应也没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秦珩洲缓过神,下颌线紧紧绷着,他的声音沉静而有力,似乎能够穿透厚厚的雪层:“枕月,你不会有事。”
哪怕,他今天豁出了自己的性命。
也不会再让这个小姑娘受伤。
秦珩洲再次考究了一下附近的地形,打算先找个山洞,既能避免受到二次雪崩的伤害,也可以让枕月身上的温度流失得没有那么快。
毕竟她还怀着孕。
如果再不慎失血,真的很有可能会危及生命安全!
“月月,你还能不能走?”秦珩洲压低着声音问道,他先不疾不徐地站起身,外表平静如水。
枕月点了点头,靠着自己站了起来。
她的心里也很明白──越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就越不能够拖后腿。
救援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们,所以秦珩洲也必须保存好体力,不能再昏迷一次。
枕月即便现在小腹那块正在隐隐作痛着。
她也忍住没说,一步一步,拉着男人的手,靠自己往上面爬着。
还好,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以后。
真的被他们两个人找到了一处无人洞穴!
枕月体力率先不支,小腹处的痛感越来越强烈了,她一走进洞穴,就靠着穴壁慢慢地坐了下去,眼皮颇为沉重,都有几分难以睁开了。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倒下!
枕月一只手抚住自己的肚子,在心里默默安慰道:“宝宝,你一定要坚强起来。”
“我们不能让爸爸担心。”
说不定,雪山救援队马上就要到了呢?
事实上,秦珩洲自己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清楚自己现在应该正在发着低烧,头有些晕,看到枕月坐下后,立刻先去察看她的状态。
小姑娘冻到嘴唇都乌紫发黑了。
这个洞穴一面是空的,强劲的冷风不断刮入进来。
周围是有些枯枝,但都很湿润,再加上秦珩洲身上也没有打火机之类的物品,恐怕生不起火来。
他只好先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罩在枕月同样湿了的衣服外面,直勾勾地盯着昏昏欲睡的她,开口道:“没事的。”
“枕月,你一定会没事。”
当前情况绝对是危险到千钧一发。
秦珩洲很明白──他和枕月遭遇雪崩的滑雪道一定是最后展开搜救的,因为那条道几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滑。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周遭温度也在急剧下降着。
枕月的情况愈发不容乐观,但是她依旧强撑着最后一丝意志力,朝着身旁的男人微微一笑,“秦珩洲,你也不要太担心。”
“我可以感觉得到……马上就会有人过来救我们了。”
*
搜救行动很成功,短短两小时之内,救援人员就成功找到了名单上的所有登记人员。
队长再次向租赁滑雪装备的店铺老板确认道:“今天向你们店里租装备的,真的只有那边的一家三口吗?”
因为就这家店,给出的名单人员极其少。
所以令这位队长起了疑心。
老板早就傻了,脸色比外面的雪还要白。
他心里此刻万分懊悔那个时候没有听另外一个人的劝告──今天的天气根本就不适合滑雪,应该向客人明确告知,才能撇清些关系的。
眼下,不管再怎样后悔也没有用了。
但一定是承担的责任越少,吃到的官司和赔偿出去的钱才会跟着越少。
面对质问,老板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对的,就只有坐在那边的一家三口,已经被你们成功救出来了。”
至于那对滑雪前询问他,并且女方还怀孕了的小夫妻。
他就当是自己的大脑失忆了,完全不记得了吧!
这样,这件事情就可以完美地掩盖过去了……
第199章 孩子的小名
秦珩洲头上戴着的头盔,勉勉强强还能发出一丝微弱的光束。
他抵住洞穴口冷到仿佛刺入骨髓的寒风,弯下腰,不停地在地面上察看着。
确保这里没有任何一丝野兽生存过的痕迹。
否则,等不到救援,先被什么野兽给攻击了,就惨了。
经过两遍确认,秦珩洲松了口气。
还好这个洞穴很“干净”。
“秦珩洲,你一个人在那里做什么呢……”枕月气若游丝,费劲地从地上坐起了一些,看着站在洞穴口的男人,询问道。
她心里不知怎么了,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救援队每晚来一分钟,她就更心灰意冷上一分。
──是不是忘记了他们,不会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男人立刻走来。
他面色薄到发红,也不正常。
枕月刚想抬起手,触摸一下秦珩洲的脸庞时,却被这个男人抢先。
秦珩洲率先一步摸了摸她的脸,视线凝聚在她额头那个已经止住了血的伤口上,神色很深沉。
“我没事的,这就只是一点点皮外伤而已。”枕月心宽地安慰着,虽然自己心里已经怕到要死,甚至都无数遍想过有可能会死在这座雪山里的可能性。
但是,她依然不想让眼前的这个男人太过担忧。
绝境之中,彼此就是对方的“求生”依靠。
所以,她也不能懦弱、不能服输!
想到这,枕月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殊不知,这笑其实比哭还难看。
她用了些力气,才掰开秦珩洲的手,紧紧握住,要他也靠着墙壁坐下来,在她的身边休息一会儿。
“我们一定会获救的,你不要太担心,好吗?”枕月歪过了些自己的脑袋,靠在男人的身上。
她真的太冷了,手脚麻木。
估计就是现在有把砍刀落下来,切断她的手指,她都不会有什么知觉的。
更何况,身旁的男人还将他自己身上的外套给了她。
枕月咽了咽口水,想稍微动一下身子,把自己身上的男士外套给换回去,毕竟冻伤症也不是开玩笑的,真厉害起来──会死人。
然而,她才放抬起一只胳膊,秦珩洲就抱住了她,沉闷的嗓音在她的头顶响起着。
他低声道:“别乱动。”
不肯让她还外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着,无限拉长。
好像成了一盘永无尽头的钟。
枕月瑟瑟发抖,却始终强撑着自己的意志力,盯紧着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她开口道:“秦珩洲,我们来聊会儿天吧?”
男人一愣,随即回答道:“好啊,你想聊什么?”
他如此确认的回答,倒是让枕月松了口气。
因为──她总觉得秦珩洲心里有个很冒险的想法。
救援队虽然一直迟迟不来。
但他们也绝对不能擅自出去。
光是现在的下雪量,极有可能不出三十分钟,人就被埋住了双脚,无法动弹。
枕月想了很长一会儿,脑袋混乱地说道:“嗯……你之前不是有说过,要给我们的宝宝提前想个小名的吗?我们现在就来想吧!”
她又将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和从前那样,感受不到任何迹象。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好啊,你想到了什么名字?”秦珩洲笑着问,眼底一片温柔。
只有在枕月低下头,看不见他神情的时候,他才会别过脸,看一眼那洞穴外的暴风雪。
枕月有些头疼,但脑袋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绝妙的灵感,她回答道:“叫安安,怎么样?”
──平安、安康。
她对这几经波折的孩子,也就这点小小的祈求了。
千万……不要出任何的事。
至于其他,全部都任其自然。
闻言,秦珩洲微微挑了挑眉。
他似乎很满意孩子的这个小名,安安。
不像是秦家对他那样不近人情般的严苛要求,也不是母亲盼着他长大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的那种压力,他也只要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
然后,多爱枕月一点。
他们一起多爱枕月。
“好,听你的。”秦珩洲答应了下来,眸光有些难以看清楚的湿润。
他准备起身。
这样干等下去绝对不是办法。
因为他们为了躲避二次雪崩的危险性,早已偏离了最初的那条滑雪道,脚印也被后来的大雪全部覆盖住,救援队很有可能根本就找不到。
所以,必须有一个人尽可能地靠近“原地”去求救。
不能让救援队放弃,更不能让救援队觉得──人已经救全了。
求人不如靠己。
秦珩洲眼神异常坚定。
他敛起眼,看着状态越来越差的枕月,解释道:“我现在去外面看看是什么情况。”
“你一个人留在这个洞穴里,继续等救援,好吗?”
和枕月生命有关的事情。
他真的是──永远都赌不起。
“不行!”枕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用尽自己手上的所有力气,抓住着身旁男人的衣角,不让他走,“外面雪现在下得那么大。”
“要是你回不来了怎么办?”
秦珩洲却已经铁了心似的,不听她的劝。
他的手掌轻轻覆盖住了枕月抓着他衣角的手,然后一点一点用力,逼她慢慢选择松开手。
枕月还想说点什么,蓦地,她肚子一紧。
这种感觉就仿佛是有什么人轻轻踹了她的肚子一下。
──是宝宝动了!
枕月满眼欣喜,拉过男人冰冷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说道:“秦珩洲,是宝宝……宝宝刚刚动了一下!”
“真的……真的,你快摸摸啊……”
她想以此留住面前这个去意已决的男人。
可秦珩洲却神色平淡,他将自己的手背在枕月的额头上快速贴了一秒钟,感受到烫意,低声道:“宝宝,你现在发烧了。”
刚才极有可能就是一瞬间的幻觉。
这也,反而更加坚定秦珩洲要出去找人的决心。
发烧本来就很危险。
更何况,这小姑娘现在还怀孕着身孕。
知道自己是留不住面前的这个男人了,枕月鼻尖一酸,簌落落地掉下两颗比珠子还大的眼泪。
她无声地啜泣着,楚楚可怜。
秦珩洲心跟着痛,却也毫无办法,他再次坚定道:“没事的。”
“枕月,我跟你最后保证一次,你绝对不会有事。”
他走出洞穴的背影毅然决然。
在洞穴外,秦珩洲才敢红了眼眶。
他伸出手,一只手摁在覆满了白雪的山壁上,然后抬起眼,看着深沉如墨的夜空。
就求老天爷保佑这一次。
──他的妻子没事、孩子也会没事。
第200章 “安安”
“队长,我们是现在下山吗?还有一批伤者等着送去急诊中心里。”搜救队员问道。
闻言,身穿着橙黄色搜救服的队长又再次抬起眼,看了那租售滑雪装备的老板一眼,后者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刻意转过视线,不与他对视着。
这批伤者中还有一个后来找到的骨折患者。
队长犹豫了几秒钟,下令喊道:“走,收队!”
他们决定下山去了。
这次的雪崩搜救行动取得了圆满成功,仅仅一下午的时间,找到了提供名单上的所有游客。
“欸,你要跑到哪里去啊!”一位母亲看着自己突然跑开的儿子,语气焦虑地大声喊道。
整个搜救队几乎同时回过头,包括那名队长在内。
他的手被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朋友牵住了。
队长颇为温柔地蹲下身,询问道:“怎么了?”
“你找叔叔是有什么事情吗?”
小朋友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道:“还有一个漂亮姐姐和她的老公被困住了,他们在雪山上面,没有下来。”
搜救队队长的神色立刻就变得凝重了起来,他甚至摘掉自己脸上的面罩,双手扶住眼前小男孩的手臂,再次确认道:“小朋友,你能够确定吗?”
“会不会他们在上一批伤者里面,现在已经被救护车送往医院了?”
毕竟现在雪山上的情况不容乐观。
光纤暗不说,随着气温越来越低,下得雪越来越大,对救援工作的展开造成了极大困难。
并且照这个下雪量来看,极有可能发生二次雪崩的可能。
小男孩的母亲在这时走了过来,紧紧牵住儿子的手,她沉思片刻,也抬起头说道:“好像确实还有一对夫妻没有下来。”
“我记得那年轻的女孩子,她很友好,去滑雪前,还朝着我儿子笑了笑呢,我儿子说她非常漂亮。”
这也就加重了她自己的内心印象。
队长此时没有片刻的犹豫,大步朝着那个鬼鬼祟祟,准备偷偷溜下山的店铺老板,一把就提住了他的后衣领子,生气质问道:“你不是说今天跟你做生意的,就只有那边的一家三口吗!”
“那还有一对年轻的夫妻,是怎么回事?”
老板依旧打算撒谎,逃避责任。
不料,他眼珠子才刚转动一圈,整个人就被身前这位强壮有力的队长给扔到了墙壁上,那货架上放着的头盔都掉下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哎呦”了一会儿,见那位队长又朝着自己走来,连忙抬起手,护住了自己的脸,大声回答道:“是……是还有一对夫妻没有下山!”
“他们去了那条人最少的初级者滑雪道,肯定凶多吉少啊……而且那个女的还怀孕了,她怎么可能躲得了雪崩!”
毕竟都已经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
就算当时没被雪崩给埋死,现在也应该冻成冰雕了吧?
“凶多吉少不是由你来做判断的。”队长冷冷地留下一句,往回跑去。
现在能继续跟着上山去搜救的队员们已经不多了。
一部分队员要先护送这些第二批伤患们下山,还有几个队员则是在刚才的搜救行动中不慎崴伤了脚,如果贸然上去,也很危险。
队长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被幽暗月光笼罩住的雪山,好像一只巨大到能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了的凶猛野兽。
无论是谁,都会被毫不留情地夺去所有的生命。
*
枕月已经冻到脸上都结了一层白霜了。
她用力抱紧着自己,试图能够攒紧些温度。
蓦地,有一束清晨的阳光暖洋洋地洒落在了她的身上。
枕月坐在窗明几净的落地窗前,正手握着一只黑色铅笔,“沙沙沙”地在纸上画着什么。
她眸色认真,披散着的长发柔顺光滑,像是一匹上好的绸缎,但是随着她低下头的动作,发梢也总是会落到纸上。
“你今天醒得这么早?”
背后忽然响起一道有些沙哑的男声,紧接着,男人轻轻撩起她的发丝,用一旁的夹子抓住,然后弯下腰来,看着她在纸上画的建筑。
枕月一偏过头,嘴唇就在男人的脸颊上滑过,她也没躲开,而是笑嘻嘻地反问道:“你也醒得好早,今天不是不要去公司了吗?”
秦珩洲叹了口气,回答道:“上午要加班。”
他去卫生间里快速洗漱了一番,然后一边走出来,一边系着脖子上的长领带。
“老公,我来帮你!”枕月看见后,立刻穿上拖鞋,走到了男人的身前,她很认真地系着领带,虽然动作还不算太熟练,但已经比之前进步了很多。
秦珩洲也不催促,安静地享受着这个片刻。
他将手贴在了枕月的腰上,明媚阳光从侧面照射进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这小姑娘白皙透亮的脸庞上。
美到令他窒息。
明明都已经结婚这么久了……
领带已经系到了最后一步。
“呜哇哇哇──”
隔壁的婴儿房内忽然传出了小孩子强韧有力的哭声。
枕月和秦珩洲几乎是同一时间怔住,然后手忙脚乱地赶过去,一个换尿布,一个泡奶粉。
枕月站在阳台前,轻轻晃动摇匀着手里的奶瓶,一转过身,就看到了秦珩洲温柔地将他们的女儿抱起,笑着哄道:“安安怎么了?”
“不要哭了好不好……”
眼泪无声地淌过脸颊。
枕月猛然止住了自己的哭泣。
她的意识又重新恢复,慢慢聚拢起来。
刚才的一切原来都是幻想!
她……是快要死了吗?所以脑海里面才会浮现出那些虚幻的画面的……
不行,不能再这样继续“等死”下去了!
枕月摇了摇自己的头,准备扶着山壁,缓缓地站起来。
秦珩洲自从出去了以后,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她得想点办法,为那个男人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指引方向。
不远处,倒是传来了一阵呼唤声。
“队长,这里有标记!”一个搜救队员激动地喊道,看着笔直插在雪地里的树枝,虽然已经被暴风雪掩埋了将近三分之二。
但是,这里不止这一根树枝!
肯定是有人专门留下的痕迹,指引着他们的搜救方向。
那位队长带队,沿着树枝延伸的方向,一步一步在雪地里坚定地前行着,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看到了一座黑漆漆的洞穴。
枕月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趴在地上,虚弱地喊道:“救救……救救我的老公。”
“他还没有回来呢……”
第201章 你会死的!
深夜里的暴风雪愈发猛烈,席卷着周围一切树枝,呜啦作响。
洞穴深处不断传出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风声。
队长率先找到倒在洞穴口的枕月,从手下的手中夺过保温毯,盖在她的身上,他焦急呼唤道:“女士醒醒,快醒醒。”
“你还好吗?有没有知觉?”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下的那一瞬间,枕月凭借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力,睁开了眼睛,她顾不得自己身前的人是谁,只知道用力抓紧对方的手臂。
连指甲都像是断掉一样的疼。
队长想起了那间租售滑雪装备店铺老板的话,他将枕月从地上扶起,安慰道:“女士,你怀孕了是吗?”
“不用担心,我们这就救你下山,现在救护车也已经等着了,你和你肚子里的胎儿都不会有事的。”
枕月却摇了摇头,张开自己乌黑发紫的嘴唇,回答道:“不是的……请……请你们救救我的老公,他出去找外援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的名字叫做秦珩洲,个子很高……很瘦,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滑雪服,他……他出去了,但是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枕月已经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激动难安的情绪,她绞尽脑汁,回想着秦珩洲的一切特征。
好让这些搜救人员更容易地发现他。
因为秦珩洲还没有回来。
所以,枕月即便现在被雪山搜救队找到了,心里却也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那种喜悦感。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的。
只要那个男人能够平平安安地回来,便足矣。
队长扶住了枕月的手臂,心下已经了然了当前的大致情况。
不得不说,这位女士口中的“老公”,十分伟大。
他如果没有专门从各个方向插上树枝,指引着他们搜救队找到这座洞穴,很有可能直到天亮,他们也走不到这里。
而这个怀着孕,此刻还高烧不退的女人。
也一定会是凶多吉少的。
但现在温度真的太低了,暴风雪的巨大嘈杂声中,还混合着那种冰雪破裂的轰鸣声。
他的经验告诉他──这里马上很有可能会发生第二次雪崩。
“报告队长!”一名搜救队员走上前来,身上的皮肤也是被冻得通红通红的,他开口道:“弟兄们在附近又找了一遍,没有发现第二个人,也没有任何留下的脚印。”
这里的地势也很陡峭危险,再加上晚上视线黯淡,无论是谁,都有可能一不小心踩空,然后跌落到了悬崖下面。
或者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然后被层层大雪覆盖住,最后窒息而亡。
听了这话,枕月双眼迷茫,她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外面漫天飞舞的大雪。
──没有发现第二个人?
那秦珩洲是去哪里了?
她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站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我老公一定就在附近,让我出去找他吧。”
“我一定能够找到他的,一定不会把他独自一人留在这座雪山上的!”
枕月刚起身,就被面前的男人抱到了担架上。
对方无情地摇着头,告知道:“以现在的降雪量,还有你的身体状态,别说出去找人了,你光是走两步就会出意外的!”
“你会死的!”
但是枕月不听,她执意就要往洞穴外面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让她独自一人下山,留生死不明的秦珩洲还在雪山上?
万一那个男人是不小心被困在了什么地方。
正等着她这一刻的救援呢?
就差她这一刻的救援呢!
说难听一些,如果秦珩洲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她也不想苟活于世了。
──她要跟着一起“殉情”!
搜救队队长大概发现了这一点,握紧着枕月的力度愈发用力,他呵斥道:“这位女士,请你现在清醒一点,不要再胡思乱想!”
“你听着,你如果现在不下山,很有可能今天晚上就会死在这个洞穴里,我没有任何的危言耸听。”
“你的丈夫可是冒着他自己的生命危险出去为你找寻一线生机的,你哪怕不考虑他,也要考虑考虑你们未来的血脉延续吧!”
枕月就这样被强行带下了山。
她哭到自己的眼泪都干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的环境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曾经,她最喜欢的雪,现在却将她活生生的“吞噬”着,把她拖入进一个万劫不复的地狱之中。
再无光亮。
出于对整个搜救队队员生命安全的考虑,第二次搜救行动只能延迟到明日天亮,等专家来做了评估,才能继续开展。
但可以确定的是。
凌晨四点多时,山上又传来“轰隆隆──”一阵巨响,二次雪崩开始!
那从山顶汹涌翻滚而下的雪块,好像带着什么必然的决心似的,势必要抹杀掉山里一切还存活着的生灵,才会善罢甘休。
枕月被抬上救护车以后,就被里面的医护人员打上了一剂退烧针。
毕竟她怀着孕,如果一直不退烧的话,情况会很危险。
这剂退烧针里还带有一点点安眠药的成分在。
枕月越来越困,抑制不住地让上下眼皮打着架。
她拼命掐着自己,不能就这样睡过去。
秦珩洲都还没有找到呢!
为什么那个男人想尽办法救了她,可是却没有给他自己想到一条退路?
还有……还有他明明答应过她的,说保证不会有事。
枕月忽然间一愣,仿佛被人泼了一盆从头淋到脚的冰水。
她仔细回想起来。
秦珩洲好像从头到尾,一直说的都是──保证她没事。
这个大骗子……
“队长,这个孕妇都睡着了,还在哭欸……”有个年轻的搜救队员注意到了躺在担架上的枕月,即使她双眼紧闭,眼泪也不断从眼角向下滑落着。
闻言,坐在最边上的队长“嘘”了一声。
他低声训责:“安静。”
自己的视线则默默地向担架上看去着。
救护车抵达急诊中心时。
这位搜救队的队长率先跳下车,他走到门口吸烟区的角落里,一边注意着被平稳抬下车的枕月,一边拿出手机,给通讯录的某个人编辑了两条短讯。
【她还活着。】
【男方下落不明。】
第202章 死要见尸
一晃三天的时间过去了。
新一轮的雪山搜救行动也整整持续了三日,仍然没有一点儿关于秦珩洲的消息。
枕月被困在医院里,哪都去不了。
她好几次想趁着夜深人静,拔掉自己手指上的监护仪,然后偷偷溜出医院,去往那座雪山上亲自找人,但都没成功。
不是有护士或者是医院的保安巡逻发现了她。
而是──她自己缺乏那份勇气。
经历过危及生命的雪崩,肚子里的宝宝又一次很坚强地留下了,但是医生很严肃地告诫枕月:“这位女士,如果你不每天按时打保胎针,好好静养的话,孩子很有可能会流产!”
枕月绝望地躺在病床上,毫无神情。那朝南的一方窗户都已经被她看出了一个“洞”来,她一只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真的,不敢再拿这个宝宝赌了。
怕要是真有什么意外,日后等秦珩洲回来了,一定会责怪她的。
毕竟她和宝宝的命都是靠这个男人才获救的。
如果没有秦珩洲那个时候冒着暴风雪去外面各个方向插下那些指引搜救队前来的树枝,恐怕她真的早已冻死在那个深山洞穴里。
连具尸体都难以被找到。
搜救队办公室,都是些身强体壮的大老爷们。
唯有一块放了“Asher”这个名字名牌的桌子上,整洁干净,连支多余的笔都没有。
忽然,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
很快就有一个身穿灰色背心的男人走来,他体格健壮,肌肉发达,是靠常年不间断的高强度运动保持下来的。
而且,他还有一部分华裔的血统,黑色短发,搭配上深邃的幽蓝色眼眸,模样很是俊朗。
Asher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很利落地便将电话接起。
电话里,是一位护士的声音:“您好,请问您那边是枕月女士的家属吧?她的一些新检查单子和费用明细都已经出来了,麻烦您尽快过来缴费。”
Asher“嗯”了一声,挂完电话后,便拿起了椅子上的外套。
一旁,一个年轻且向来口无遮拦的队员从游戏中短暂抽身,语气惊叹道:“我靠,队长你又打算要去看那个女人了啊?她不是都怀孕了吗,丈夫又失踪了……难道你想当那个便宜爸爸?”
话音刚落,这位年轻的小队员就被瞪了一眼,再也不敢开口,手里正在玩的这把游戏也彻底惨败了。
Asher没再搭理他,大步离开了搜救队的办公室。
他赶到医院后,第一时间先帮枕月缴完了所有欠下的住院费用。
那护士台的一名护士似乎还认出了他,对他喊道:“那位枕女士真的很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请你们做家属的,务必好好劝劝她。”
这段时间以来,枕月每天都吃得很少,水也几乎不怎么喝,她就像是一具完全丧失生命力的木偶,只要不睡觉,就呆呆地看着窗外。
唯有和肚子里的胎儿有关的事情,才能稍微“唤醒”些她。
护士建议道:“自然灾害等事故通常也会引起一个人的应激障碍,尤其病人还是个孕妇,情绪会更加敏感,你们家属小心她再患上抑郁症之类的精神疾病!”
Asher拿着皮夹子的动作一愣。
半晌后,他才收起了自己的钱包,朝着那间枕月住下的病房走去。
病房内死气沉沉的。
阳光虽然足以透照进来,却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Asher关上身后的病房门后,半眯起眼眸,看着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女人。
果然如护士长所说的那样,她缺乏对外界的反应,就像是一个很精致的玩偶,现在可以任人摆布。
门锁“啪嗒──”一声,扣上了。
枕月眼珠微动,转过了些头,她原以为是要给她挂水的医护人员进来了,没想到却看到了当时的那位搜救队队长。
枕月立刻从病床上坐起,情绪激动:“怎么样?”
“是找到我的老公了吗?”
曾经,秦珩洲想哄着她骗着她喊一声“老公”,她都因为羞涩而不愿张嘴,现在在外人面前,倒是叫得自然了。
只可惜……真正该听到的人却依然下落不明。
Asher拉过病床边的一张椅子坐下,遗憾地摇了摇头,他下意识地想先转移病床上这个女人的注意力,低声道:“听这边的护士说,你连饭都不怎么吃,是不合胃口?”
“你应该多为你肚子里的胎儿想想。”
枕月却完全顾不上这些,她眉头蹙紧在一起,诚恳地祈求道:“求求你……花多少钱增派人力都可以,什么条件我也都会答应……一定要找到我的丈夫,好吗?”
──“我不能没有他。”
人或许都只有在真正经历过以后,才会明白。
“不然就让我自己上山去找也行!”枕月铁了心,她不想要放弃任何一丝有可能的希望。
Asher面容严肃,他几乎也是吼了出来:“请你先冷静一点!”
吼完以后,病房内一片死寂。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Asher敛起了眼底的几分复杂,“那位租售滑雪设备的老板会承担你们这次遭遇雪崩的主要责任,是他提醒不到位。”
“如果进行打官司的话……”
枕月已经摆起了自己的手,她回答道:“我现在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她只要秦珩洲回来就好。
谁担什么责任,有什么重要的?
如果真的细究起来的话,当时没听那个男人的话,没有一滑完索道就下山去,而是执意想在滑雪场多待一会儿的她。
是不是也是有罪的?
──是她害的秦珩洲现在被困于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无影无踪。
枕月深深地感到自责,再抬起眼看坐在床边的男人时,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拜托你了。”
“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秦珩洲不回来的时间里,她也不会一个人回国的,就待在这个地方,等他。
等到他回来为止。
Asher欲言又止,最后,他选择缓缓站起身,回答道:“请你多多注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吧。”
“毕竟那也是你丈夫拼了命保护的,不是吗?”
*
深夜,万籁俱寂。
病房内空调运行的噪音很大。
枕月始终都是浅眠的状态,她即便闭紧着自己的双眼,脑子里也始终无法彻底安静下来,总是不停地想东想西着。
蓦地,病房门口好像有一道很轻的脚步声响起。
在枕月尚未反应过来时,原本在门外站着的人直接走了进来,并且将门给反锁上。
借着窗外昏暗月光的投影。
那人的轮廓漆黑、削瘦。
第203章 八字不合
枕月缩到了床角的位置,她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门前的那道黑色身影,不敢用力呼吸,连同嗓音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你是谁?”
突然之间,她脑海中好像有一根断掉的线被串联起来。
枕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更加清晰地看清楚门口男人的脸,她出声问道:“秦珩洲,是你回来了吗……”
“灯泡的开关就在你手边的墙壁上,你开一下呢。”
只要灯亮了,她就可以看清楚。
然而,站在门口的男人即便听见了她所说的话,却依然无动于衷,他缓缓朝着病床的方向走来。
逆着月光的轮廓都多了几分凌厉攻势。
“你这个样子好吓人啊,我都有点不习惯了……”枕月害怕到身体都在颤抖了,她皱紧着自己脸上的五官,不断向后蜷缩着身体。
背不小心撞到那坚硬的床头柜上时,更是疼得她皱眉。
眼前的男人还在无声无息地逼近着。
枕月忽然意识到──他不可能是秦珩洲。
因为那个男人在酒店里,已经亲口向她保证过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吓唬她。
现在一直不开灯是几个意思?
枕月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没有丝毫的犹豫,她背过右手,默默拿起了那把放在柜子上的水果刀。
准备自保用。
男人走到床边以后,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掐她的脖子。
枕月立刻挥舞起手中的水果刀,大声吼道:“你到底是谁?”
“你离我远一点!”
她翻身下床,“啪──”的一声,打开了天花板上的灯。
强烈的光束令枕潭眯起了眼睛,他缓了一会儿后,才重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妹妹手中举起的水果刀,轻嗤道:“你倒是还算警觉。”
没他想象之中的那般笨拙。
看清楚面前男人的容貌之后,枕月瞬间松了口气,手中的刀也滑落到了地面瓷砖上,她神色却依然紧绷着:“你有病吧,没事吓人做什么。”
不过,她现在其实更惊讶──枕潭怎么会来这里。
难不成是这边的大使馆联系的吗?
毕竟她的父亲下落不明,母亲又一直住在医院里,户口薄上也就剩下这位哥哥还能来接她了。
对于自己是怎么得知和怎么过来的,枕潭闭口不提,他视线在整间病房内扫视一圈,懒洋洋道:“难得出国玩一趟,还能遇上雪崩。”
“枕月,你这个人也是够倒霉的……还是,你天生就和那个姓秦的八字不合,所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总出意外?”
闻言,枕月也没什么好脸色,回呛道:“用不着你来管我,你赶紧走吧。”
来了也和没来一样。
连句关心的话都未曾有过。
这到底算什么哥哥。
简直跟不是亲生的一样。
她最讨厌这种冷嘲热讽了,即使是开玩笑也不行!
“我也不想管你。”枕潭淡淡道,有几分漫不经心:“你老老实实地跟着我回国就行。”
如他所料。
话刚说完,枕月就立刻拒绝了,她重新往那病床上一躺,连个理由也不说:“不。”
“我不回去,更加不会跟着你一起回去的。”
枕潭心里大概猜得到理由,但还是忍不住自问自答道:“为什么?因为那个男人还没找到?”
老式的空调机嗡嗡作响,吵得人心烦意乱的。
枕月很不想承认,但也只能别过脸,压低着嗓音回答道:“你知道就好。”
反正她的决心很坚定。
不管是什么样子的理由,都不可能将她动摇。
哪怕她就是在这里生下了孩子,也要等到秦珩洲出现!
枕潭并不惯着,也懒得多烦。
他从其他国家连夜赶的飞机,到这边落地后,别说吃饭了,连口水都没喝就来了医院里。
枕月的那些个理由,再“伟大”,他也厌烦。
“随便你。”枕潭冷漠开口,只是象征性地提醒了一句,“反正爸爸最近几天都在家里以前买的那个钓鱼场里住着。”
“未来还会不会继续待着,或者又到哪里去,谁也不确定。”
他才不想管枕月。
枕月一愣,似乎内心有些无法理解面前这个男人刚才所说的话,她呆滞了好几秒钟,才反问道:“枕潭,你说什么?”
──父亲真的就在本市?
那她在秦珩洲手机上,无意间看到的那条短信,也不是假的?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一直都在,却从不现身,甚至也不在暗地里联系她,哪怕是一回?
枕月不敢相信,露在被子外的手脚一片冰凉,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一样。
“信不信随便你。”
“反正我也是通过那把在书房里找到的新钥匙,这几天才知道的。”
枕潭并没有撒谎,至于他为何会违背父亲的意思,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枕月。
现在的局面太“平淡”了,不是吗?
既然已经得知了父亲的下落。
说实话,他这个妹妹也该醒悟过来了,难不成真的打算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待一辈子?
她难道还真的爱上了?
枕潭越想越觉得内心烦躁。
他已经不想继续待在这间闷到令人喘不过气的病房中,离开前,不痛不痒道:“你回国的机票我已经买好了。”
“车子明天中午就会在医院楼下接你。”
“车牌号码是20-88。”
回不回去,皆由她自己做主。
不过,他倒是真的很好奇,也很想看看──枕月会怎么选。
*
雪山悬崖下,人迹罕至。
一间极简的北欧风格木屋内,在空荡荡的客房床上,躺着一个已经昏迷数天的男人。
他身上被换了一件老旧却很干净的舒适棉衣,身上划过树枝、撞到石头的那些伤口也都消过毒,上了一种止血的草药。
不过,这个男人即便正处在熟睡之中,眉头也深深地皱紧在一起,好像有什么无法忘怀的事情记在了脑海深处一样。
屋外的白雪茫茫一片,积厚成了一张毯子,行人连走路都很艰难,拔不出陷进去的双脚。
只有一条黑白色的哈士奇很喜欢,一被女主人放出门后,便立刻高兴地在雪地上撒泼打滚儿,偶尔玩得特别激动时,还会开始吼叫。
“汪汪汪──”
这狗叫声险些震颤了整间木屋。
刚才的那间客房内,也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的男人,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他即将醒来。
第204章 醒来
火炉在房间内“噼里啪啦”热烈燃烧着。
那熊熊燃烧的火红色火焰被一只仰天长啸的哈士奇给打断,仿佛闪烁了几秒钟,不过,热意倒是没有消退半分半毫。
秦珩洲从床上醒过来时,伴随着一阵头痛欲裂。
他的两侧太阳穴上好像被一条看不见的无形束缚带捆绑住,愈发用力地抽紧着,脑袋里面很沉,犹如灌满了千斤重的铁浆。
周围的一切都令秦珩洲感到很陌生。
他并不清楚自己怎么了,更加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又是哪里。
大脑里面一片空白。
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秦珩洲缓了一会儿才下床穿鞋。
“汪汪汪!”
激烈的狗叫声似乎正吸引着他快点走去外面。
大雪漫天,世界全部都是一片苍白色的。
在门口的院子里,有对约莫五六十岁的夫妇正在一起砍着柴,他们配合默契,一个负责竖起地上的木头,另外一个则负责举起斧子,用力劈下去。
那只爱大声乱叫的哈士奇也在,看见门口突然出现的秦珩洲以后,它也没有凑上来吠,而是上半身微微趴伏在雪地里,用两条后腿刨着雪坑。
秦珩洲微微皱了皱眉。
还是那身穿着某个国服传统服饰的女人率先注意到了他,对着旁边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砍柴的丈夫惊喜说道:“噢天呐,快看,是他。”
“老天保佑,他昏迷了那么多天,终于醒过来了!”
男人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见秦珩洲身上连一件外套也没有披,便扔下了手里的斧头,转身走进屋内。
他是当地人,会一点点英语,“我前几天出门捡木柴时发现了你。你当时正躺在悬崖的下面,整个人被雪盖住了将近三分之二。”
“我见你还有气息,便把你背回来了,这里是我家。”
其实每年都会有一两个游客亦或是其他身份的人不小心从雪山的悬崖上面掉下来,但都运气不太好,要么就是直接脑袋撞上石头,摔死了。
要么就是遇不到他出门,通常等他发现时,那尸体都早已经在雪地里冻成冰雕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秦珩洲还算是幸运的。
但是他此刻脑袋跟胀开来了一样的疼。
心里清楚有什么事情很重要,却又偏偏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女主人见状,神色隐隐有几分担忧,她转过头,小声问道:“老公,这个人是听不懂你讲话,还是……他是个哑巴?”
“怎么一直都不开口说话呢。”
毕竟秦珩洲真的太沉默寡言了。
既没有从悬崖上摔下来的那种担惊受怕,也没有捡回一条命的喜悦感。
他整个人都很冷漠。
秦珩洲至始至终都敛着自己的眼睫,那声“老公”倒是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些记忆,他眼前的画面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取而代之的是雪崩时的场景。
恐怖如斯。
他的呼吸声正在一点一点急促加快着。
──枕月!
秦珩洲忽然想到,脸色几乎都在一刹那间发白、慌张起来,他再也做不到一开始的那般无动于衷,顶着剧烈的头痛感,询问道:“请问我的妻子获救了吗?”
“那批……救援名单里有没有一个孕妇在?我把她一个人那样留在洞穴里,她该有多害怕啊……”
还有,他们那尚未出世的孩子“安安”。
一切都是他的不好。
然而,这对夫妇并不清楚这么多的事情。
他们住在的这个山脚下,几乎与世隔绝。
“前几天确实发生过一次很大的雪崩,而且后面还有第二次。”男主人抚摸着自己下巴上的白色长胡须,他指了指客厅里那台蒙着一层灰尘的电视机。
又说道:“但是我们这里的信号已经中断很久了,看不了新闻。所以我必须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也不清楚你的问题。”
女主人心肠同样很好,一只手摸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安慰秦珩洲道:“老天爷保佑,你的妻子和你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现在最恶劣的情况其实并不是这里没有信号。
而是厚厚积堆在一起的大雪堵住了所有出口,让人无法去到外面。
男主人说道:“你先继续留在我们家里住上一段时间吧,放心,我们夫妇二人为过冬准备了充足的粮食,不怕多你一张嘴。”
“这雪,至少还要一个礼拜才能融化掉呢!”
到时候走出山里的路也自然就可以顺畅通行了。
秦珩洲根本等不了这么久。
他站起身,压低着嗓音:“谢谢二位的救助,我一定会回来报答的。”
“请问这里还有其他出去的路么?”
有确实有一条,不过极度的危险。
男主人解释道:“在悬崖壁上有一条铁索,是很久之前的一个登山队在这边留下的,不过寻常人根本爬不上去,再加上到处结了冰,真的很滑很滑。”
毕竟当时那支强魄、训练有素的登山队,都死了三个人。
女主人见秦珩洲脸上坚定的态度,心里不好的预感直线上升。
他们两个谁也没有能够劝住他这一“找死”的行为。
“至少先吃点早饭再走吧!”女主人暖心地开口着,还绕到屋子后面,拿了秦珩洲的衣服回来,都已经被她给洗干净了。
秦珩洲点了点头,没再拒绝这家人的好意。
*
悬崖陡峭,像是一面笔直垂于地面的墙,偶尔有几处凸起的地方,上面被风一吹,不断有细碎的石子滑落下来。
秦珩洲站在山底下,用力扯了一下那条铁索。
还行,足够结实。
他没有丝毫地犹豫,直接上手拽紧,然后一步一步往上攀爬着,刚开始还好,但是越到山的中间,冰面就愈发抖滑。
好几次,秦珩洲都滑倒,险些从上面掉下来。
他身上又没绑着什么防护措施。
那男主人在下方看得胆战心惊,真的为他捏了把虚汗。
到底是怎样狠的人,才能这么执着、这么勇敢?
女主人倒是满眼的钦佩,忍不住喃喃自语道:“他一定很爱他的妻子。”
并且还是舍得豁出去性命的那一种。
秦珩洲连续手滑了两次,每次都险些整个人从上面摔下来,他脚往悬崖壁上用力一蹬,更多石子快速滚落。
第三次,他卯足了劲。
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枕月的脸。
竟然真的一步一步,一鼓作气地爬到了顶端。
现在就差那最后一步了!
秦珩洲下意识地继续伸出手,不慎按在铁索上时,才蓦然惊觉自己的手掌都已经被摩出血痕了,又因为天气冷,冻到指尖通红。
他没太在意,准备爬上去。
恰在此时,一只黑色的乌鸦发出低沉而连续的“哑哑”声。
它降落在悬崖边上,来回走动着。
注意到秦珩洲已经放在石头上,准备借力翻过去的手掌,低下那黑色尖锐的长喙,毫不犹豫地啄了下去。
秦珩洲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自己的一只手。
他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好像吊在悬崖上似的。
下面是万丈深渊,摔下去注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他现在唯一支撑着的左手越来越滑,就快要失去力气,那只黑乌鸦也慢慢向他的左手靠近着,又要低下尖嘴去啄……
第205章 回国
“天呐,小心啊!”
山底下的女人看着悬崖上面那危险的一幕,忍不住惊呼道,她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着上方投掷出去。
试图用这个方法来驱赶走那只可恨的乌鸦。
却毫无作用。
石块根本就扔不到那么高。
黑色乌鸦扑腾了一下自己的翅膀,那双幽暗漆黑的眼眸隐藏着几分不祥气息,他低下自己尖锐的长喙,就要去啄悬崖边上,这个毫无反击之力的男人的手。
一旦秦珩洲松开,必定会坠落身亡。
就当那乌鸦的尖嘴要碰到之时,秦珩洲硬生生地从下面掰断一块岩石,猛地朝着乌鸦刺去。
乌鸦被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刺耳嘶哑的叫声,然后便挥动翅膀,飞远了。
秦珩洲也得以顺利翻了上去。
他身上受伤严重,尤其是双手,既被冻得通红发肿,上面还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伤口,有的流着血,触目惊心。
不过,他丝毫没有在意。
山底下的那对夫妇见他真的成功爬了上去,也是松了口气。
*
天亮得很快,病房内窗帘紧闭,透照不进任何一丝的光照与温度。
病床上,被子高高拱起着。
是枕月缩在里面坐着,不愿露出脸来。
她到底要不要听枕潭的话,先回国看看父亲呢?
万一父亲真的就在本市,因为她这段时间的错过,去了其他地方,然后真的再没了踪迹呢?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
枕月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咬起了自己的指甲。
她内心万分犹豫。
如果回去了,那秦珩洲又该怎么办?
这里的搜救队会不会以“未完结”的状态处理她的报案,然后就没人再去找那个男人了,真的要把他如此遗忘在这个异国他乡吗?
好残忍……
一上午没有进食,也没有喝一口水,枕月现在饿得厉害,胃部跟抽搐了似的。
她的双眉不自觉收紧着。
父亲既然一直人在本市,那为什么始终都不肯现身出来见她?就算是要瞒住所有的外人,这里面也包括她这个女儿吗?
枕月心里其实对这一点,一直都感到很不开心。
她非常芥蒂。
芥蒂到──不想回去。
如果父亲的隐瞒是有理由的,那她这样做,也无非就是顺其自然罢了。
但是,秦珩洲不一样。
秦珩洲豁出性命来保护她,一定也是在某个角落里,很想见到她。
那么,她也想。
很想很想,见到他。
枕月想着想着,思绪豁然开朗了起来。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一些,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时,整个人也好受了不少。
既然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那么遵行即可,无需再过多为难。
恰好,护士此刻推着输液车走进了病房里。
她能够明显感觉到病房内消沉沉的死气散开了不少,床上的病人也比之前几天配合了不少,见她拿住针头,竟然主动伸出了手。
“瞧我这记性!”护士突然拍了拍脑门,对着枕月解释道:“今天还有一瓶营养液,我给忘记了,我现在就去拿。”
枕月轻轻“嗯”了一声,目送着护士又走出去。
她静静地等待着。
时至中午,太阳高高挂在天空中。
医院楼下低调地停放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车牌号是“20-88”。
车内很安静,连电台音乐都没有播放。
司机再三确认着时间,忍不住提醒后排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道:“枕先生,要是再不出发的话,可能就赶不上航班了。”
“我们还要再继续等下去吗?”
这问题并未在第一时间得到回复。
枕潭眼珠子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他视线盯着某处,隐隐散发着几分不悦,连同声音也冷戾起来了,“不等,走吧。”
话音刚落,司机就听从吩咐,准备挂档前进。
突然间,后排的车门开了。
枕潭雷厉风行地下了车。
司机回过头一看,只看得见他凌厉的背影。
他似乎站在医院门口打了个电话,紧接着,有很多身穿一样深蓝色制服的男人出现,他们一起涌入进了医院里。
枕潭又重新上了车,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等一会儿人上来了,直接开车走。”
“是……好,好的。”司机结结巴巴地答应了下来。
现在该不会是他脑子里正在想的那种情况吧?
──强行绑架?!
他挺起了些背,想透过车内的后视镜去看一眼坐在后排男人的神色,不料,直接与枕潭对视上,差点儿心脏都被“捏爆”了。
没过一会儿,那群穿着深蓝色制服的男人们便整齐地从医院里走出,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穿着病服、陷入昏迷了的枕月。
他将人放到了车上。
枕潭的眉头当即拧紧了起来,呵斥道:“你们怎么把她弄晕了?”
“我不是说过,不准伤害她的吗!”
制服男好像被吓了一跳,解释道:“没有……没有伤害,就是让这位小姐睡过去了而已。”
“她对我们几个人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不这么做,怎么可能把她弄得出那间病房?
一会儿要进去的护士看到那满地的狼藉,一定会报警。
枕潭现在没有时间等,将枕月身上的安全带系紧以后,又瞥了眼她的肚子,低声道:“出发吧。”
“去机场。”
车牌号为“20-88”的黑色商务车上了路。
与此同时,一辆黄色的出租车拐进了医院内,并且刚好停在黑色商务车离开的位置上。
秦珩洲从上面下来,没有片刻的犹豫,跑进了医院里。
他乘坐电梯上去,到了住院病房那一层。
正想去护士台询问枕月所住的病房号时。
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将他拦住。
对方很是惊讶:“你是秦珩洲吧?你怎么从雪山里出来的?这几天又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出现?”
秦珩洲并不打算搭理。
直到对方又说:“那位枕小姐一直在找你。”
秦珩洲才抬起头,看了眼他。
Asher嘴角讥讽,话锋一转,“不过,她现在已经回国了。”
──“她很恨你,因为你们的孩子没有保住。”
秦珩洲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孩子没了?
枕月流产了?
他的眼前渐渐变得一片漆黑,失去了所有力气,重重地摔倒在地。
第205章 有本事继续弄晕
黑色商务车疾驰在去往机场的路上。
枕潭始终别过头,看着车窗外一路倒退的景色。
他心里正暗暗地盘算着些什么事情。
蓦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有人给他传来了一条新的讯息:【秦珩洲回来了,现在在医院里。】
紧接着,还加载出来了一张秦珩洲倒在地上的照片。
枕潭微微眯起了眼眸,似乎是一副颇为欣赏的模样。
毕竟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如此衰败的一幕,好像倒地不起了似的,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也凸显着他的落魄潦倒。
姓秦的,竟然也会有今天。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妹妹引起的!
思及此,枕潭下意识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想转过头去看还在昏迷中的枕月一眼的,不料,反而被枕月给吓了一跳。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瞪大了的双眼炯炯有神,仿佛要用目光将他给吞噬了一般。
枕潭扶了扶额。
找的当地那群办事的实在不靠谱。
说好了枕月会差不多在抵达机场时分,才会醒过来的呢?
“我们这是在去哪里的路上?”枕月冷静地问道,她恰好看到了从枕潭车窗后面穿梭过去的一块蓝色路牌,上面的文字显示,8公里以后有一个机场。
──差不多20分钟左右的车程。
枕月头疼了一下,想起不久之前她在病房里的遭遇。
原本以为是去拿了那袋忘记了的营养液的护士回来,没想到突然有一群穿着一模一样的壮汉闯入进来。
为首的那个说要她跟着他们走一趟。
枕月立刻又抽出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把水果刀进行自保。
一片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狠狠地在她的脖子上重击了一下,她失去所有的意识,陷入进了昏迷中。
但照现在这个形式来看。
教唆那群壮汉的人,除了枕潭大概也没有其他人了。
“你卑不卑鄙?”枕月气愤地质问着,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她用手向后抓了抓自己头顶的发丝,眸色黑得纯粹:“不是说好了让我自己考虑回不回国的么。”
“你这样绑架我,算几个意思?”
枕潭倒也不否认,背靠在车椅上,懒洋洋回答道:“反悔的意思。”
“知道你是个小孩子,现在还不能独立做出正确的决定。”
这番话,彻底激怒了枕月。
要不是顾及着肚子里宝宝的安全,她是真的想上手揪住身旁这男人的头发,好好和他打一架。
她气到整个人都有些发抖起来了:“枕潭,我去你的吧。”
“凭什么你帮我做的决定就正确了?你怎么不决定让你自己去死……”
更恶毒的话尚未开口。
突然之间,枕月的面前亮起了一张照片。
──是秦珩洲无力地躺在地板上,看周围背景像是一家医院。
他获救了?
并且还成功到了医院里?
枕月那颗一直都悬着的心总算可以短暂地放下一会儿了。
她现在更是说什么都不会和枕潭一起回国的。
汽车还在快速路段上行驶着。
枕月深呼吸一口气,眼神冷冽:“最近的一个路口下去,然后放我下车。”
前排司机一怔,眼看着指示牌就近在眼前,不知道该不该听话变道,准备驾驶进分岔路里停车。
他偷偷瞄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
枕潭的表情……好像真的跟在看一个只会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
“你下车了,然后呢?”枕潭漫不经心地反问着,他嘴角扬起着一抹很浅的弧度,开口的腔调却不咸不淡:“就没想过,姓秦的压根儿就不想看见你吗?”
“你什么意思?”枕月拧紧着自己的眉头,神色认真。
她真的不懂,什么叫秦珩洲不想看见她。
为什么?
枕潭轻笑一声,面不改色心不跳道:“秦珩洲以为你抛下了他。或者说,他被困在雪山里的时候,你压根儿就没去找他过。”
“如果是你被困住了,他应该会排除万难,亲自进山的吧?”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自己怎么对待人家,就一定也期盼着能够从对方身上得到平等、或是更多的“回报”。
枕月这种“漠然”的行为,委实值得抨击。
她究竟是不是──没那么在乎?
枕月愣了两秒钟,连眼睛都忘记眨了。
就在枕潭还以为自己说动了她时。
枕月直接暴怒,她回答道:“你别pua我,也别擅自揣测我的爱。”
不亲自进雪山,是因为她还要保护自己肚子里的宝宝。
因为这也是秦珩洲的孩子。
那个男人不可能不理解的,他一定会反过来支持她的决定与做法。
枕潭面色瞬间有些僵硬了起来。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枕月直接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冲到前面,从司机手中夺过方向盘,狠狠地往右边打了一下。
后面车辆的鸣笛声震耳欲聋。
司机没办法,只能闪着双跳灯,开入进了右侧的辅路里。
“枕月,你疯了是吧!”枕潭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怒火,他大骂着,“方向盘是你的玩具么?”
“没看到刚才后面有辆货车开过来?”
如果那大型车没有成功刹住,很有可能会将他们的整辆车都撞飞成两截!
她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气势上,枕月一点儿也没有弱下,她回呛道:“枕潭,你才疯了呢!”
“你有本事继续弄晕我啊。”
然后把昏迷了的她扛到机场里去。
看机场的那些工作人员会不会拦着、会不会报警!
眼前的男人似乎还没有考虑得这么深。
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紧着她,深邃的眼眸如同冰窖一般,神色愈发凉薄,“枕月,你觉得我不会这样做,是吗?”
从头到尾,枕潭都没有在乎过那个“孩子”。
他更加不想当什么舅舅。
说实话,现在只要是能把枕月给架上回国的飞机,他完全可以不择手段。
车内气氛在刹那之间,冰封至零下。
枕月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她现在的预感确实不太妙。
因为枕潭在她的心里,真的就和一个疯子一样,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当年,不也是他把她给送到秦珩洲的床上的吗?
蓦地,枕月捕捉到了面前男人眼眸之中的一丝担忧转瞬即逝。
她当即明媚一笑,伸手掰开了自己背后的车门。
汽车还在以超过80码的速度前进着。
外面的冷风呼呼灌入进车内。
枕月勾着自己的唇角,向开了车门的外面倒下去……
第207章 软着求人
车外狂风乱作,卷起地面无数尘埃。
一根水泥灰色的电线杆突兀地树立在路边。
枕月探出头,以现在极快的车速,她的脑袋撞上了那根电线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然后有个什么圆鼓鼓的东西滚到了马路中央。
黑色长发、瞪大着的双眼,脖子连接处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枕潭甚至都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他薄唇紧抿,在枕月倒下去的瞬间,就伸出了手臂,一把将她给拉回车内,然后关上车门,并且反锁。
所有的动作都一气呵成。
但仍然掩盖不了他脸上暴露出来的担忧。
枕月却很淡定,坐在车内,眨了眨眼。
“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你知不知道那样做很危险?连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你不清楚?”枕潭吼着,向来磁性的嗓音都有些尖锐了,险些划破了车厢。
他还在喘着气。
不敢继续刚才的想象。
哪怕只是一秒钟,都会心脏骤停。
枕月静静地等待着旁边的男人宣泄完。
她眼尾上挑着一抹狡黠的弧度,像是一只极其聪明漂亮的白色小狐狸。
看得枕潭都是一愣,他皱了皱眉,有些说不上来话:“你……”
下一秒,枕月就凑到了他的眼前。
还和小时候那样,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甜甜的奶香味。
完全长开了,比小时候还要漂亮、耀眼。
就好像谁的目光要是一不小心落到了她的身上,就绝对不可能再移开。
包括哪些──偷看的目光。
“做什么?”枕潭轻咳了一声,尽量平稳着自己的呼吸问道,他不想被看出太多的“破绽”,所以神情又一次冷淡了下来。
枕月歪了歪自己的脑袋,笑容魅惑:“原来哥哥也不是那么不在乎我。”
他怕她出意外。
所以他的心里,也是有一方她小小的位置的。
枕月好像抓到了什么可以为她所用的“把柄”一样,她侧过了些身子,认真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枕潭眯起了眼,不轻不重地回答:“这是在乎么?”
“我只是怕收尸麻烦。”
他的辩解,被车外的风吹得烟消云散。
枕月笑了一声,也没再反驳。
她的视线落到了前排那个正拘谨着身体开车的司机身上,淡淡开口道:“停车吧。”
“我现在就要下车了。”
不想再玩。
她要快点赶去医院里见秦珩洲。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受伤严不严重。
司机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淌下来的汗,他现在整个人都热得厉害,也不知道该不该听枕月的话,把车停下。
毕竟他真正的雇主都还没有开口。
隔了一会儿,车内终于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声,命令道:“停车吧。”
一个急刹,黑色商务车立刻停靠在了路边。
双闪灯有节奏地发出着“哒哒哒”的动静声。
枕月挑了挑眉,没想到枕潭会答应得这么容易。
她还以为──还需要继续磨几回呢。
没有任何的犹豫,枕月拉开了自己那一侧的车门。
外面是真的很冷。
她刚想下去,在后方,枕潭冷不丁地出声道:“你现在去找秦珩洲。”
“那爸爸呢,不去见了?”
枕月眼睫垂下了一些,指节无意识地缩紧着,她“嗯”了一声。
去意已决。
做好的决定,不会再轻易改变。
枕潭眼底快速涌过了一抹黑色的汹涌,他的声音里听不出起伏,意味不明道:“即便父亲打算公开那份文件的内容?”
──文件内容?
那不是关于秦珩洲的生母吗。
枕月蹙紧了眉头,“砰──”的一声,又重新拉上了车门。
她靠在车椅上,故作镇定地反问道:“为什么要公开?”
那份文件的来源本来就不光明。
一旦公开,受伤最重的人势必就是秦珩洲。
而利益方,却是枕家。
他们成为了彼此的对立面。
所以,一定不能让她的父亲这么做!
枕月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或许她应该回去一趟,问问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然后阻止他。
枕月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先去机场吧。”
她抬起手,勾了一下自己耳边的碎发。
枕潭微微诧异,不过仰起了一些下巴,示意坐在前面的司机继续开车。
话音刚落,枕月就贴了上来。
她睫毛扑闪着,看着很乖软的模样,嗓音甜到发腻地撒着娇:“哥哥,把我的手机还给我一下,可以吗?”
显少见她如此软着求人的模样。
枕潭一转头,差点儿沦陷在那双澄澈透明的杏眼里。
他鬼使神差地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枕月接过以后,立刻点开“短信”,她的指尖在手机边缘轻轻地敲了几下,开始编辑道:
【秦珩洲,我有点事情,必须要先回国一趟。】
【我保证我会再过来找你的,好吗?所以请你好好休养,尽快恢复健康!】
两条短信发送地很快。
此刻,屏幕最下方的输入框内还有【我爱你】三个字没有发送出去,枕月犹豫着,好几次手指都快触碰到那黑色的向上箭头了。
却又畏畏缩缩地收回。
这样表达,会不会太矫情了一点?
一旁,枕潭突然反应过来了些什么。
刚才枕月下意识地问的是“为什么要公开?”
而不是──文件的内容是什么。
所以,她其实已经知道那份文件的内容了?
枕潭一动,不小心碰到了枕月的手,导致枕月也点到了手机屏幕上的发送按钮。
那句【我爱你】“嗖”地一下就显示发送成功了。
枕月立刻黑下了脸。
她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你知道文件的内容是不是?”枕潭问道。
没曾想正好惹到了在气头上的枕月。
她转过头,语气不善:“关你什么事啊!”
凶得枕潭都皱了皱眉。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她转变得还真是快。
最后一条短信既然已经发送出去,枕月也不后悔,更不会去撤回什么。
她收起了手机,转头问道:“枕潭,你小时候给我买过棒棒糖吗?”
该不会,她真的童言无忌。
说过以后要嫁给哥哥之类恶心的话吧?
显然,枕潭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还没来得及摇头。
枕月就凶巴巴地命令道:“你最好没有。”
说完以后,她便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车窗上,闭目养神。
*
秦珩洲晕倒昏迷着。
他的手机早就不知道被丢在那座雪山上的哪个角落里了。
那些信息,一条都收不到。
混沌迷离的意识之中,他只被一个噩梦紧紧围绕着──孩子没了,枕月肯定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即便双眼紧闭。
也有两行眼泪悄无声息地从他的眼角处滑落下来。
第208章 我的妻子呢?
上飞机前,枕月收到了两条新的短讯。
她迫不及待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满心欢喜。
一定是秦珩洲回复她了!
然而,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的备注却是──秦嘉浔。
他问:【月月,你回国了吗?】
【我有一些关于建筑稿的新想法想要和你讨论。】
枕月愣了愣,差点儿都忘记了这一回事。
她回去以后就得开始赶工了。
对于秦嘉浔的正常提问,便正常回复道:【嗯,正好就在回国的飞机上。】
【你有什么新的想法直接给我留言吧,我下了飞机以后再回复你。】
空姐就快走到她和枕潭的这一排提醒。
枕月也打算收起手机。
下一秒,又有一条新的消息跳进来。
发送人依旧还是秦嘉浔:【我们晚点约个地方见一面,亲口说怎么样?】
倒也不是什么为难的请求。
枕月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个【可以】。
毕竟某种程度上,秦嘉浔也算是她的客户。
突然,枕月手里就空了。
她的手机被坐在旁边的枕潭抽走,给丢到了架子上。
“你干嘛呀?”枕月问着,转过了头。
枕潭已经闭紧双眼,低声道:“别什么人都觉得是好人。”
“太蠢的一般都死得早。”
这男的动不动就拐着弯儿的来骂她。
枕月翻了个白眼,从空姐手中接过一个眼罩,套在眼睛上后,就也休息了。
她本想睡一会儿,无奈心中实在是压不下一口气,又扯下了自己的眼罩,半挂在脸上,头发都凌乱了,“那傻人还有傻福呢!”
旁边,枕潭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笑了起来,眼底流转着一抹微光,“嗯对,你是傻子。”
枕月噎了噎。
她好像总是很容易地就会掉入进这个男人的话语圈套里。
枕潭的唇角始终弯起着,他转过头,神色轻佻地看着枕月,后者大概是自己把自己给说生气了,说了一句“算了,不想跟你烦。”
然后她就把身上的毯子往头顶一拉。
大概真的与想与外界隔绝。
枕潭脸上的笑意也戛然而止。
傻人是有傻福。
──但吃得亏,往往也总是最多的。
飞机穿越了云层。
“怎么样?枕月有没有答应跟你单独见面?”穆母着急地问道,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秦嘉浔,旁边还有她正优雅喝着咖啡的女儿。
穆柯薇看似漫不经心,但是当她抬起手中白色的陶瓷杯时,眼神正好暼向了秦嘉浔。
也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秦嘉浔“嗯”了一声,脸色有些晦暗。
他好像有点后悔,所以盯着桌子上,自己那慢慢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出声反问道:“这样做真的可以?”
穆母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了!”
于她和穆柯薇而言,要是想要“报复”枕月,秦嘉浔完全就是一条不可多得的捷径,可以让枕月降低自己的防备心。
她们的计划也就更加容易实施一些。
穆母沉吟片刻,眼尾渐渐染上了一抹忧愁,“嘉浔啊,我与你母亲也算是很要好的朋友,年轻时还经常约着一起去参加各种晚宴聚会。”
“现在……现在她变成了那副可怜的模样,让我如何不为她心痛呢?你作为她的亲生儿子,又真的能够忍下这口气吗?”
秦嘉浔眼眸一颤。
他忍不了,他虽然很早就知道项芸婧不是一位好的妻子,但一定是一位很好很好的母亲,对他的体恤与照顾也永远都无微不至。
现在,因为枕月弄出来的那件事情,父亲要离婚。
母亲接受不了,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神志,立刻选择了割腕自杀,直到今天为止,她都还在医院的icu病房内住着。
没有脱离危险期!
光是P一些尸体图、恐怖图寄给秦珩洲,根本就解不了他心头的怒火。
凭什么他们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
甚至还悠哉悠哉地去国外赏雪了。
一定很幸福吧……
“你放心好了,像是杀人那种违反犯罪的事情,我妈妈也做不出来,她可是信佛的呢。”穆柯薇喝完一口咖啡,舒服地眯了下眼睛。
她穿着一件价格颇为昂贵的真皮草,慵懒华贵地往身后的沙发上一靠,不仅将面前秦嘉浔的表情尽收于眼底。
一旁,母亲的侧脸。
她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秦嘉浔似乎有些被再次说动了。
穆母也很会趁热打铁,抬起手摸了摸自己今天佩戴在脖子上的佛像玉佩,低声附和道:“是啊,我们是绝对不会让枕月受到什么肉体上的折磨的……”
那远远不够。
她们要的是──她肚子里的胎儿流掉!
只有这样,秦珩洲才会不要这个女人。
简直就是毫不费力地一箭双雕。
“那好吧。”秦嘉浔终于答应,他站起身:“等后面我跟她约好了见面的时间与地点,再联系你们吧。”
兴许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
秦嘉浔出去倒车时,险些碾死一只流浪猫。
咖啡厅内,穆母微微垂下了眼眸,她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心情愉悦,转过头,宠溺有加地看着穆柯薇,问道:“宝贝女儿,要不要妈妈再给你点块蛋糕吃?”
穆柯薇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用了妈妈,我们一起回去吃午饭吧,今天爸爸也在家里呢。”
她说完,还跟个孩子似的,两只手用力搂紧了穆母的胳膊,将自己的脑袋贴上去撒着娇。
逗得穆母合不拢嘴。
穆柯薇也在心里笑着。
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动手。
──她的“母亲”,真是厉害。
*
一天后,秦珩洲才再次醒来。
护士恰好进来给他换药,有些惊讶道:“你竟然醒了?你身上除了冻伤,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呢。”
“而且你都不知道……还有好多记者想来采访你是怎么一个人从雪崩中活下来的呢!”
秦珩洲咳嗽了几声,震颤地胸口都在疼。
他皱紧着眉头,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我的妻子呢?她有没有哪里受伤了?真的流产了吗?”
秦珩洲来不及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第一时间就询问了这个问题。
没办法,他无法相信一个陌生人的一面之词。
或者更像是说──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护士有些疑惑,回答道:“对不起……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我是刚休完假回来上班的。”
不过,她印象里,医院最近好像并没有接收到什么流产病人。
“您的妻子应该……”护士正想开口。
蓦地,病房门被人从外面直直地推开。
秦珩洲抬起眼,看着面前走进来的男人,紧缩起的眸子里溢出丝丝缕缕的危险感。
Asher淡然一笑,拎起手里的一个果篮,低声道:“秦先生,我过来看望一下您。”
第209章 我们熟么?
病房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护士先走出去,顺便带上了病房门。
秦珩洲半靠在床头,眼眸眯起着,覆盖上了无尽寒茫,他下颌线凌厉分明,薄唇紧抿着反问道:“你来看望我?”
──“我们熟么?”
他下逐客令的意思很明显,丝毫没有掩饰。
Asher心理素质也是强大,微微耸了耸肩,低声解释道:“仅仅只是出于一种人道主义的看望而已。”
“不过,秦先生,您身体恢复得可真快。”
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毕竟他这种长年累月不间断健身的人,做得又是雪山搜救的工作,即便体格强魄、肌肉发达,在经历过连续数天的被困雪山,都不一定能醒得这么快吧?
Asher很自然地往病床边的椅子上一坐,身上白色的毛衣都隐隐勾勒出了几分鼓块肌肉的形状。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得抓紧回复消息才行。
手机屏幕是背对着病床上的男人的。
Asher神情自然,好像就只是在单纯地玩手机似的,他单手在屏幕键盘上快速打着字。
【人已经醒了。】
【抱歉,我应该无法拍到他的照片。】
两条消息发送出去后,Asher才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自己的眉。
他正想询问秦珩洲是怎么从两场雪崩中活下来时。
蓦地,耳边先响起了一道低沉冷淡的男声,气场极为强大,充斥着令人无法回避的压迫感。
秦珩洲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径直问道:“她没流产吧?”
“你又是谁派来的?”
两个直接的问题瞬间将Asher问得哑口无言。
甚至,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手机直接就被秦珩洲给抽走了。
秦珩洲淡淡扫了眼屏幕上还没有退出去的信息。
他眸光深黑,从望不见底的眼底泛上一抹阴沉沉的狠戾感,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甚至逼退了窗外照进来的阳光。
周遭光线一片昏沉。
那手机被轻飘飘地扔到了被子上,微微塌陷下去。
Asher连忙拿回,大脑还没完全转动过来,他一抬起头,捕捉到了面前男人唇角处,飞速掠过的一抹轻怠笑意。
那神情,阴鸷不屑。
好像已经看穿了一切把戏。
令他不由地感到自己的心脏都一紧。
“不管怎样……”Asher咽了咽口水,还想试图说些什么,“枕小姐抛下生死不明的你,自己一个人先回国,是供认不讳的事实吧?”
“她就是不要你了……就是抛弃了你。”
闻言,秦珩洲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淡然地下了病床,虽然身体每一处的伤口稍微一动,都会牵扯出痛感,但他丝毫不在意,压低着嗓音答了一句:“我会回国。”
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影响不了他对于枕月的判断。
有些话,除非是那个小姑娘亲口跟他说。
──他才会相信。
秦珩洲披了件黑色的外套就准备走出病房。
他不想再继续和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
见状,Asher倒是急了,都不知道是先汇报情况好,还是先拉住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动作比思考更快一步。
在秦珩洲一只手已经握上了门把手时,快速跟着一起冲了过去,喊道:“你现在还不能离开!”
“嘭──”
秦珩洲转过身,直接一拳砸在了面前男人的脸上。
他的个子还要高出Asher一点,顿住后,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嘴角流下血的男人。
周围气温在直线下降,好像给所有的东西都冻上了一层冰霜似的。
秦珩洲目光深邃而锐利,连眉宇之间都隐隐透露着几分威严,他的怒气没有外泄出来,却令靠着墙的Asher不寒而栗。
那一身鼓块也肌肉似乎也像气球一样瘪了下去,毫无作用。
“我……”
Asher一开口,嘴里就是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味。
险些呛到了他的喉咙口里。
他说话结结巴巴的,不敢再抬头。
秦珩洲鼻梁英挺,掀了掀眼皮子后,蓦然垂下锋利的眼睫,他低声道:“去告诉你的主子,少耍阴招。”
“枕月是我的妻子。”
老婆的哥哥又如何?
──谁挡杀谁。
他以前的好脸色真是给了太多,所以这些人现在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秦珩洲说完以后就大步走出了病房。
靠着墙的Asher控制不住地滑落下了自己的身体,他的肌肉仍然僵硬着,使不上一点力气。
过了好一会儿,才爬去床边拿起了手机,在屏幕上慢慢打着字。
【他回国了。】
而后,突然嘴里一痛。
Asher对着旁边的地砖“呸”了一下,吐出了自己一颗带着鲜血的门牙。
*
飞机落地。
枕月先被“勒令威胁”去医院做一趟详细的检查,否则枕潭就不带她去那个她早就想不起来半点的钓鱼场。
纯粹是不想和这个男人多烦。
再加上,去检查一下,也能确定宝宝现在的状态好不好,令她自己安下心,所以枕月便乖乖听话地去了。
不过,当医生提出要住院休养时。
枕月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还转过头,狠狠地瞪了旁边的男人一眼。
枕潭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开口道:“谢谢了。”
“等我晚点再带她过来住院吧。”
他直接亲自开车,带着枕月去了那个钓鱼场。
夜色渐深,冷风干燥发裂。
笼罩在黑暗之下的废弃钓鱼场杂草丛生,唯一一块没有干涸的池塘,水面上漂满了各种各样的塑料垃圾,还有几条不知死了多久的白眼鱼,散发着一股很重很重的腥臭味。
枕月一下车,就忍不住扶着旁边的电线杆,干呕了两声。
她捏着自己的鼻子,跟在枕潭后面走着。
里头深处竟然还真的有一间破败的小木屋。
枕潭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他这次带着枕月一起来,完全就只是自己的主意,父亲不知道,更没有提前商量过。
“咚咚咚……”门敲了好一会儿,也毫无反应。
枕月已然不爽地皱起了眉头。
旁边,枕潭的解释是:“难不成爸爸出去了?”
她不太相信,反问道:“你真的没有骗我吗?不会是随便把我带来一座废弃没人的钓鱼场,圆你自己的谎言吧?”
枕潭差点儿气到出血。
停止了继续敲门的动作以后,他没好气道:“谁骗你了?”
“枕月,你爱信不信。”
话音刚落,枕潭耳边传出了一声巨响,如雷贯耳。
“砰!”
枕月竟然直接利落干脆地踹开了眼前的木门,不仅打开了条黑色的缝隙出来,连整扇门都开始摇摇欲倒着!
第210章 身世秘密
枕潭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惊讶得叹为观止。
他这妹妹是什么“破坏王”。
竟然已经变得这么彪悍了吗?
枕月没理他,直接推门而进。
她视线精准地在漆黑一片的屋子内扫视了一圈,最终缓缓停顿在一只老式的柜子旁,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一个人形轮廓。
“啪嗒──”一声,枕潭打开了屋内的电灯。
无数肉眼可见的细小灰尘浮在光线下。
枕月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中年男人,不仅身上衣服脏,整个人也都蓬头垢面的,下巴上的胡渣似乎还剃伤了,留着一个结了疤的小伤口。
她不免眉头一皱,开口说道:“您原来真的在这儿啊。”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直藏起来玩失踪?”
枕父抬起头,狠狠瞪了一眼自觉退到旁边的儿子,偏偏又不敢朝着这个女儿太凶,他缓缓走近着,有些局促不安地将手掌在裤子上摩擦了两下。
对于枕月的问题,也只能回答道:“对不起……这个问题……爸爸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他有着自己的考量。
要为大局而考虑才行。
枕月心里也清楚,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内,肯定不可能轻易地撬开父亲的嘴,她今天来这一趟,目的也并不为此。
她要做的是──阻止父亲公开那份文件。
管他什么目的呢。
不准伤害到她的男人!
枕月缓了缓自己的情绪,眉眼也变得平静了下来,她妥协道:“行,那我就换个问题问你。”
虽然枕潭现在也在场。
但是她已经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了。
“月月,你怀孕了是吗?”枕父忽然出声,强行转变了话题,他现在脸上的神色仅仅只是出于一个父亲的担忧与……难过。
看着自己女儿的肚子,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枕月一愣,也没想着隐瞒什么,但是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聊自己怀孕了的话题,便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这您先别管。”
“噗嗤──”
枕潭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对“父女俩”的交流,还真是令他发笑。
但没想到,就是这一声不合时宜的笑,令枕月有了一个可以赶走他的理由。
枕月垮下了脸,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枕潭,她兴许是因为太过生气却又需要忍耐着,所以舌尖顶了顶上颚后,指着门说道:“枕潭。”
“你给我出去。”
小小年纪,没大没小的。
枕潭倒也没有生气,微微扯了扯唇角,自觉往屋外走去。
他正好──也不想听到父亲的声音。
一定是指责他为什么不听话地把妹妹给带了过来。
木门被关上了以后,依旧不停地晃动着。
脆弱无比。
似乎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的一丝冷风。
枕月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爸爸,你公开那份文件,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甚至都懒得问自己的父亲是通过何种渠道去调查出的那件事情。
反正她已经得知了文件的内容。
所以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
“月月,你是怎么知道的?”枕父反问,眼眸之中快速划过了一抹错愕感,他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枕潭告诉的,又追问道:“你哥哥还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其他的事情?”
“还有没有!”
突然的大嗓门,差点儿吓到了枕月。
枕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情绪如此激动。
她仅仅只是摇了摇头。
枕父却像是已经懂了什么似的,又或许是因为刚才大吼之后的歉意,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他沉默不语着,凉飕飕的木屋内也是一片寂静。
枕月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跟着一起沉默地低下脑袋,她又忍不住好奇,打量了一下屋子内的环境。
连个暖气也没有。
住在这种冷到结冰,外面还发着臭的环境里。
一定很遭罪吧?
她再抬起眼,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父亲,才注意到后者不仅眼眶乌黑,唇色也泛着白,整个人的气色原来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
究竟是为了什么……
“爸爸。”枕月的声音忽然哑下来很多,带着一点点的哭腔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为什么她的家会变成这样“支离破碎”。
还不如继续像以前那样,只有她一个人觉得缺爱,其他人都是幸福的。
枕父依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呢?”
“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怎么会认识秦珩洲,还……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这问题问得没头没尾的。
枕月眼神微微一凝。
她父亲是真不知道原因?
屋外,枕潭正受着冷风,一动不动地站着。
枕月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复杂的事情给讲清楚,她沉吟了几秒钟,直到父亲又关心地问:“孩子还好吗?闹不闹你?”
“不闹,它很乖,也很顽强。”枕月回答着,眼底不自觉地浮起一抹温柔的神色,她莞尔一笑,像是一朵淡白色的茉莉花,“我和秦珩洲还给它想了小名,叫做安安。”
“我们就只盼着它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好。”
枕父跟着呢喃了一声“安安”。
他真的要当外公了吗?
而且,女儿脸上也真的洋溢着一抹幸福感。
他忍不住问道:“那个男人对你很好,是吗?”
“是的!”枕月没有半分的犹豫与否认,不谈物质上那些东西,她真的从精神上对秦珩洲感到依赖,无论反复确认多少次。
那个男人都会说“爱”。
并且──他的行动大于言辞。
为了向父亲证明,枕月只好说了前两天发生的事情,“我跟他不久前遭遇了雪崩。”
“如果没有秦珩洲,爸爸,你可能根本就看不到我了。他在用他的性命在保护我和孩子……”
闻言,枕父眼神微动,好像有些许的改变。
枕月心里也是一喜,想要继续趁热打铁。
只要父亲认可了秦珩洲。
应该也就不会公布那份文件,不会做出一些会伤害到他的事情了吧?
枕月刚想继续说话。
蓦地,门外传出一道低沉沉的男声,命令道:“让开。”
这是秦珩洲的声音?
他回国了吗?而且还来找她了?
枕月的眼睛立刻弯了起来,她想要开门出去。
──“枕月,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枕父忽然开口,神色凝重,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枕月愣住着,连开口反问都忘记了。
她刚才是听到了什么?
身前,父亲微微仰起了些下巴,低声道:“你先让外面的那个男人离开。”
“我再慢慢跟你说以前的事情。”
第211章 收养
冬夜冷峻而苍凉,乌云密布。
枕月好像被一道惊雷给劈中了似的,浑身血液停止流动,她缓缓转过身,试图从自己父亲的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的可能性。
但却没有。
父亲神色严肃,没有一丁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爸爸……你不能随便找这种借口来拖住我的,这一点儿也不好笑。”枕月开口说着,喉咙口都涌起了些血腥气味。
她现在心跳得厉害,人很难受。
枕父却非常淡然地回答道:“我没有在开玩笑。”
“这件事情本来就打算在你成年后的某天告诉你的,月月,你真的不是我和你妈妈亲生的女儿,你与我们毫无血缘关系。”
“长得也一点都不像,不是吗?”
或许现在的时机确实不太对,也不合适。
但……只要女儿可以远离秦家的任何一个人。
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
毕竟血缘关系也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吗?
多年来的相处,早就让他们成为了真正的一家人,未来也不会改变什么的。
屋外忽然传进来了一阵打斗声。
秦珩洲已经不悦到了极点,嗓音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怒,他低声道:“我再说最后一遍,让开。”
枕潭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拳,视线抬起,憎恨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似乎依旧不打算让开。
“你先让秦珩洲走。”枕父再次出声提醒,“然后我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看来,这是必须要满足的必要条件了。
枕月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思绪,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推开了面前不牢固的木门。
被乌云覆盖的朦胧月影下,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像是一棵立于寒冬的青松,他面容冷淡,五官深峻,在看到开门之后的她,漆黑的眼眸中明显跃过了一丝光彩。
一时之间,秦珩洲甚至都忘记了开口。
他就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愿意眨眼,因为不想错过任何一秒钟可以看眼前小姑娘的机会。
两人相顾无言。
枕月在心里默默松了很大一口气。
还好,他看着没有受伤太严重。
但也应该需要好好静养才对,现在竟然乱跑!
“月月……”秦珩洲哑着嗓音开口。
一听见他的声音,率先作出反应的人是枕潭,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破皮出血的嘴角隐隐作痛着。
他都不用想,也知道枕月肯定会偏向于这个男人。
肯定会跟着他走。
而他费尽心思把她带来这个钓鱼场,就成了一场笑话一样。
“你先走吧。”枕月轻声开口。
枕潭陷入在自己的思绪里,都有些想发火了。
他真的很想问,到底凭什么?
下一秒,枕月更是坚定了语气,缓缓开口道:“秦珩洲,你难道听不懂吗?”
“我让你先走,你现在应该要去的地方是医院,而不是这座属于枕家的私人领地。”
这话颇为难听,尤其是后半句的意思。
就好像对方如果不走,她要报警,用法律来“驱赶”一样。
站在木屋外的两个男人都是一愣,像是两截木头。
秦珩洲眉头紧蹙着,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是一个做错了事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孩子,既无措且慌张。
漆黑的碎发遮挡在眼睛的前面。
他甚至没有再开口喊一次枕月名字的机会。
枕月用手指着另外一个方向,喊道:“秦珩洲,你快走!”
“我现在根本就不想看见你!”
她自己的脑子里也很混乱。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要选择在这种情况下,告诉她这件事情?
如果她真的不是亲生的,那么她的亲生父母、她真正的家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他们当年是迫不得已抛弃了她?还是根本就不想要她……亦或是,她自己不小心走丢的?
但不管怎样……枕家收留了她。
秦珩洲目光压低着,盯着枕月的肚子。
他的脑海之中思绪万千。
最害怕的是枕月此刻的态度──难道真的流产了吗?
真的因为这样……所以她恨他?
秦珩洲满眼都是心疼,不想面前的小姑娘继续处在这种不良的情绪中,他即便再想说话,也强行忍住了,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背影格外冷清孤独。
看得枕月都心脏一梗。
没办法,她现在真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想知道。
她发誓,她一定会尽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然后再去找这个男人的。
枕潭依旧沉浸于一种“被选择”了的喜悦之中,然而,他刚想开口,也是被枕月给直接打断了。
枕月抿了抿唇,低声道:“哥哥,你受伤了,去医院看看吧。”
这里的空间,留给她和爸爸两个人就好。
大概是看出了她心思凝重。
枕潭瞥了眼光线昏沉的屋内,半晌以后,应了个“好”字,然后也往钓鱼场的外面走去了。
黯淡的弯月躲在云层之后,光辉冰凉。
周遭环境万籁俱寂,只有寒风不断拍打着窗棂,偶尔发出一阵低沉沉的呜咽声,像是大地在哭泣。
马上就要有一场大暴雨落下来了。
枕月重新转身进屋的那几秒钟,其实已经思考了很多的东西。
她不想太悲观。
说实话,世界上的孤儿真的有很多很多。但是不管怎么样,她很幸运不是吗?即便被有着血缘关系的家人“丢下”了,但是她也拥有着自己的一个小家。
从小,枕家也没在物质上太亏待过她,甚至还送她出去留学了。
至于母亲一直偏爱哥哥的事情,原来也不是她心思敏感之下产生的错觉……但爱又并不是什么必需品,不是吗?
枕月已经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并且,她更应该要感谢自己的爸爸才对。
是因为有他的收留,她才能这样衣食无忧得长大的!
木门“嘎吱嘎吱”地响着。
屋内的气温也没比外面好上多少。
枕月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快速眨着眼睛,不想有什么眼泪掉下来,她先开口,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爸爸……”
她想说谢谢的。
谢谢枕父当年收养她的这个选择。
她一定会更加有孝心地报答。
不料,父亲却直接给了她当头一棒。
打破了她所有美好的幻想。
枕父闭了闭眼,神情似乎也有几分痛苦:“因为我自己的小女儿遭遇意外,死了。”
“所以,我与我妻子在当年悲痛万分的情况下,把你当成是我亲生女儿的替代品,收养了你。”
第212章 替代品
──替代品。
枕月用力掐紧着自己,她身体瘫软无力,一度就要摔倒,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强行哽咽住喉咙口泛起的酸涩感。
声音却依旧很缥缈,“我……”
她说不上来一句完整的话。
只依稀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有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
她就算再怕黑、再怕做噩梦,母亲也不让她跟着她与父亲一起在主卧睡,以教育她从小要勇敢为借口,就把她一个人丢在一间次卧里了。
黑暗倒也没有那么难克服。
哭过了几次以后,甚至可以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某个深夜,她因为口渴而醒了。
风从未关紧的纱窗里吹进来,白色薄帘轻轻飘动。
床边竟然坐着一个人影!
枕月没有睁眼,只敢微微眯起一条细缝,偷偷看着。
母亲好像在掩面哭泣,半晌以后,颤抖着手,抚摸着她“熟睡”的脸庞,低声道:“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好女儿就好了。”
原来当时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不是她考试没有考好,也不是她钢琴学得太差,而是她从来都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枕月有种想要讥笑的念头。
小的时候,她真的跟个愚钝的傻子一样。
她不是缺爱,也不是有哪里做得还不够好,所以导致从小就被讨厌。
是──从来都不配得到那些好的。
枕父铁了心要讲以前的事情,也顾不上枕月的反应了,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后,缓缓开口。
那已然是十几年之前。
枕父枕母出国看望在外参加奥数比赛获奖了的枕潭,暂时把还在上幼儿园的亲生女儿留在了国内。
没想到那天幼儿园因为要做流感消毒工作,给所有的孩子们都放了一天假。
亲生的小女儿吵着闹着要去游乐园玩,接枕母的电话时,还哭着喊道:“妈妈只喜欢哥哥,都不带我去游乐园玩。”
“我讨厌你们,也讨厌哥哥,哼!”
弄得两位家长哭笑不得,只能妥协,让家里的保姆和司机带着女儿出去玩,万般叮嘱要小心。
玩了一天,确实愉悦。
在回家的路上,夜色漆黑,小女儿都累得睡着了。
恰好枕母即将坐上回国的飞机,便给保姆打了个视频通话,叮嘱道:“囡囡是不是玩得背上都是汗,衣服都湿了?”
“回去一定要给她泡个热水澡,别让她染上了感冒。”
保姆点头应着。
兴许是听到自己妈妈的声音,趴在保姆腿上的小女孩揉了揉眼睛,欣喜地接过手机,她甜滋滋地喊道:“妈妈,我今天坐了旋转木马……”
话音刚落,前排开车的老司机猛地打了下方向盘,整个车子向左边滑去。连带着车内的保姆和小女孩也一起撞向左侧车门。
不过还好系了安全带,只是脑袋被撞了一下。
小女孩疼得大声哭泣,手里的手机也顺势掉落。
摄像头被遮盖,屏幕一片漆黑。
“发生什么事情了?”枕母眉头紧皱,焦急地问道。
还好,她听得见司机的回答:“太太,没什么事情。”
“是刚才突然有个喝醉酒的女人从拐弯口冲出来,我下意识地让了一下,所以打了方向……嘭!”
一阵撞击的巨响声之后,手机只剩下无尽的电流声,紧接着视频通话就断了。
刚才是后方有一辆正在一边开车一边玩手机的半挂司机没有实时注意路况,直接朝着突然转方向改道的小汽车撞了上去。
一场惨烈的车祸,无人生还。
意识到刚才的那几秒钟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枕母握紧着手机,发出了撕心裂肺般地呐喊:“囡囡!”
“我的宝贝囡囡啊!”
说着说着,枕父的眼眶内满是泪水。
枕月也沉默地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她好像没有办法评论什么,也不知道以自己的立场,该如何安慰。
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反问:“那我呢?”
“你们是去哪间孤儿院里领养我的吗?”
枕父摇了摇头,痛感在体内锥心刺骨一般的蔓延着。
他继续说道:“收养你差不多是在一年之后了。”
那会儿,小枕潭想去海边。
夫妇二人也自知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以来,他们太过沉浸在失去女儿的悲痛之中,不能再忽视了儿子的感受,让儿子又出什么意外。
所以得知枕潭的心愿后,便组织了一次家庭旅行。
那晚,海边烟花绽放。
叠叠火光在空中升起着,炸开为星星的颜色。
枕潭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妹妹以前最爱看漂亮的烟花了。”
一家人都沉默住,坐在海风咆哮的沙滩上。
时间随着浪花拍打礁石,一点一点流逝着。
烟花秀已经结束了很久,海边的人几乎都散了。
枕父率先站起身,准备带着妻子与儿子,连夜开车回家。
不想孤零零地把女儿一个人的骨灰留在家里。
就在这时,有个身穿红色裙子,正边走边哭的小女孩儿出现了,吸引住了他们一家人的视线。
这个小女孩儿,就是年幼的枕月。
“她……她长得好像我们的囡囡。”枕母一句话,将小枕月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不肯松手。
枕父便通过一些人脉和关系,调取了近段时间以来报失踪案女童的名单与照片,不止当下几天,未来的好几个月,也没有人来找小枕月。
而小枕月到了家,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她好像被下了一种什么药似的,还特别记不住事情。
这一住,从三个月变成了三年,又从三年变成了五年、十年、十五年……
她就这样一天天的在枕家长大了。
其实──一点儿也不像那个死去的女孩子。
枕父说完,缓缓走向了放在角落里的一只行李箱,他从里面的夹层中间小心翼翼地拿出了样东西,递给枕月。
“这是你当时戴在脖子上的一条项链。”
枕月接过,屋内光线太过漆黑,她看不太清楚,只能依稀辨认出项链是黄金的,形状是一轮弯弯的月亮。
那背后好像还刻了些什么符文。
摩挲着她的手指。
“因为这个项链是月亮的形状,所以我们给你取名为月。”枕父低声道,“这些年,我与你母亲也不是没有在暗地里去找过你的亲生家庭。”
“但都毫无音讯。”
枕月抿紧着自己的嘴唇,将手中的项链也攥紧起来,她有话想说。
但是父亲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枕父轻咳了一声,再次说道:“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当年那个突然闯出马路来的醉酒女,也就是间接害死了我亲生女儿的女人,她就是秦珩洲的生母!”
第213章 可我也是你的女儿!
枕月怔住着,内心深处迟疑了好几秒钟。
她好像听不懂父亲刚才说了什么话似的。
什么叫──害死了枕家亲生女儿的人,就是秦珩洲的生母?
蓦地,枕月幡然醒悟,她的脑海里有些断开的线终于又被接上了!
所以说,她被安排“送到”秦珩洲的身边,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也是枕家一种精心布置的报复吗?
全部都是为了那个去世许久的亲生女儿?
枕月的脸色正在一点一点变得苍白起来,她的心脏好像被堵住了似的,抽搐着发疼。
疼到甚至都难以呼吸了。
“我们全家人都很恨她!”枕父突然怒吼道,也并不掩饰自己内心被埋藏起来的“恶”,他视线逼人,“如果不是她喝醉了酒,不是她突然醉醺醺地闯到了马路上……”
“我的宝贝小女儿后面又怎么会被那辆半挂车给撞死!”
枕父呼吸都在一瞬间变得急促了起来,他好像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是我,我根本就不会打那一把方向盘。”
“就撞死那种死有余辜的女人好了,不至于……不至于害我的囡囡失去了性命,害我们全家人失去了美好的家庭与人生!”
现在,秦母虽然早已离世。
但仍然化解了不了枕家每一个人心中的怒气。
他们还要报复,要彻彻底底的报复!
枕月咽着口水,喉咙口里生疼生疼,都泛起一股血腥味道了。
她用力掐紧着自己,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反问道:“公开那份涉及到秦珩洲的文件,就是您想到的报复计划之一,是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那女孩儿的车祸死真的是秦珩洲的母亲造成的。
但这一切又关秦珩洲什么事?
为什么非得折磨一个好好活着的人。
狗屁报复……
“是。”
枕父的回答毫不犹豫,他敛起了些眼眸,缓缓坐到一张靠墙的椅子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脸庞也跟着一起沧桑起来。
他嗓音发哑地回答道:“不管怎样,这个计划都不会改变的……这是为了我已经去世了的女儿。”
“爸爸,可是我也是你的女儿啊!”枕月控制不住地呐喊道,那声“爸爸”,声嘶力竭。
两道眼泪哗啦啦地从她的脸上掉下来,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她越用手抹,眼泪反而掉得还越多。
在这个家里,她或许可以体谅任何一个人有这种想法,但是爸爸不行。
爸爸明明是对她最好的……最爱她的那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也要这样伤害她?
天花板上的灯泡因为电流不稳,轻微闪烁了两下,那玻璃窗上已经覆满了一层冷到掉渣的白霜。
不止是那扇破门,整座木屋都开始摇摇欲坠了起来。
枕月眼睛哭到酸涩发干起来。
她在屋内来回踱步着,抓了抓自己头顶的发丝,看着那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皱紧着心脏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那么爱她,却还要选择收养我这个替代品?”
“这也是早就计划好的报复?还不如让我直接死在那一年的海边!”
比起什么不是亲生之类的问题。
这种有计划的“初心”,更足以让枕月的整个精神世界崩塌。
她也不想忍了,即便喉咙口再疼,也一字一顿地开口道:“从小到大,我一直都以为我是有哪里做得不够好,所以妈妈和哥哥才会那样不喜欢我。”
“包括现在,我长大了,但我仍然畏惧那种被忽视的感觉……我不能再用埋头苦读,连觉也不睡去考试考满分的方法来获得家里的一句称赞;不能用练钢琴即使把手都练出水泡了也一声不吭的方法来获得家里的一个重视的眼神……就只好……只好无条件地做到你们每一个人提出的要求。”
她承认自己的病态。
但绝对少不了这家里每一个人的“加害”!
枕父瞳孔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看向枕月。
他的心里好像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事情,但就是不敢往下深想。
“没错,最开始让我去爬秦珩洲床的人就是哥哥。”枕月破罐子破摔,安静下来的五官,没有一丝灵动的生气,她低声道:“而默许了这一切的人,则是你跟妈妈。”
原本,她在国外留学,是不可能会和那个男人有任何的交集的。
一个女孩儿的去世,也无形之中改变了她的一生。
现在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触碰到一丁点儿的幸福,却又被淋下了这么一盆冰到骨子里的冷水,明明逝者已逝,父亲可以选择放下,不去碰那个“秘密”的。
他却依然在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选择了自己的亲生血脉。
时间比不过、所谓的那些日积月累的亲情也比不过。
从小到大,她就想自私自利这一回,也不被允许吗?
枕月已经没有力气再哭了,她淡然地开口着,面无表情:“不管怎样,我会阻止您的,秦珩洲没有错,不需要承担害死你们亲生女儿的责任。”
“从小到大,我也没有向您提出过几回过分的要求,现在,我就想保护他,保护我自己爱的人。而我自己──也不愿意再那样委曲求全、战战兢兢地活着。”
枕父瘫在椅子上,双目失神。
他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潭潭应该不清楚你不是他的亲生妹妹的啊……他小的时候发过那么厉害的一场高烧……醒来后明明只记得最喜欢的妹妹回来了。”
又怎么──会将枕月送到秦珩洲的床上?
听清楚自己父亲口中的碎语后,枕月讥讽地轻笑了一声。
事到如今,她的“需求”也不被关注。
父亲仍然想得还是哥哥与那个去世了的亲生女儿。
也难怪……她有一年跟着母亲去国外看望留学的枕潭,她出现在他的宿舍里时,会被抵在墙上威胁“你如果再敢出现在我的面前,别怪我不给你好果子吃。”
这不是枕潭的叛逆期。
而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妹妹,所以讨厌她、想让她消失。
屋外暴雨如注。
冬天的雨湿冷刺骨,细细的、密密的就要扎入进人的骨头里。
枕月转身就往外面走去,连一秒钟都不想再继续多留。
她淋着暴雨,头发全部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更多的雨水滑落下来,那些溅起的水花声好像再诉说着──她有多么可怜。
是啊,她很可怜,从小到大都是一场人生的噩梦,连长大以后,也难以逃脱一个已经去世了的人的阴影。
忽然间,枕月头上的雨水好像停了。
有把黑色的伞缓缓撑起,温暖而有力。
第214章 带她回家
“嘀嗒──嘀嗒──”
雨水顺着黑色的伞面不停滴落着。
枕月狼狈地抬起头,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率先闯入进她的视线里,这只手紧紧握着黑色的伞柄,青色筋脉依稀可见。
指尖那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着的一抹红色,在月光下,有些刺眼。
撑伞人身上是一股淡淡的木质调清香,熟悉到了骨子里。
枕月甚至不用抬起头,也知道对方是谁。
她目光一瞥,忽然又注意到了眼前男人完全被雨淋湿的左侧肩膀,黑色西服上洇着一大摊清晰的水渍。
估计里面的衣服也一定湿透了。
可是,头顶上的黑伞却还是向她倾斜着。
不断倾斜。
枕月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哭了起来:“呜呜呜……”
她整个人在不停地颤抖。
明明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此刻却一句也说不上来。
只觉得难过。
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秦珩洲一下子就慌了神。
他手中握着的伞稍微向上抬高了一些,露出了自己的下半张脸,目光敛起,看着眼前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心脏都在疼。
枕月双手拍打在秦珩洲的身上,自己似乎察觉不到什么痛感一样,她越打越失控,质问着:“你为什么没走?”
“秦珩洲,我不是让你走了吗?你为什么不走?”
一下接着一下。
滴落在路面浅浅凹坑里的水花都四溅了起来。
秦珩洲承受着这些拍打,身子巍然不动,他用另外一只没有撑伞的手扶住了枕月,然后将她往自己的怀中一带,紧紧抱着。
沙哑磁性的嗓音,在暴雨里,也不断起伏着:“别哭。”
“枕月,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带你回家。”
雨夜里,亮着红灯的出租车,轮胎碾过水坑。
前挡风玻璃窗上的雨刮器拼命挥动着,也刮不干净不断冲上来的水珠。
枕月窝在车椅后座,冻得瑟瑟发抖。
秦珩洲将她搂住着,低声朝着前面的开口道:“麻烦您把暖气再开大一些。”
说完,他就往空着的副驾驶座椅上扔了一沓红色的现金。
厚度不薄。
司机原本还想抱怨二人身上的雨水,见到钱后,立马喜笑颜开,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眼那无精打采的女人一眼。
连月光都流淌为了淡淡的悲伤。
枕月呼吸很轻,将脑袋靠在车窗上,外面的夜景与光影快速地从她眼皮底下掠过,她却没有力气捕捉住任何一丝。
唯有手掌里紧紧攥着的那条黄金月亮的项链,硌得她生疼生疼。
好像已经嵌入进皮肤里了似的。
她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想不通。
亲生父母能够在她小的时候,给她一条黄金做的项链,应该证明──她原来的家世也不算差吧?
那为什么要抛弃她?
又或者是她自己不小心走丢了,可却为什么一直都没有人来找她?
枕月鼻尖泛酸,伸出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脸。
她再优秀,也不过只是枕家的一个替代品罢了。
真的是好悲哀的人生啊。
大雨滂沱,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冷冷的冰丝无声无息地侵袭着每一个角落。
枕月摊开放在车椅上的另外一只手倏然被握住。
热意开始蔓延传递了起来。
她呼吸一滞,心脏也像是漏了一拍似的,缓缓转过头。
眼前的男人眉眼深邃,充斥着数不清的担忧与心疼。
枕月像是被钉子钉住,眼眶里又渐渐升起了一片模糊的白雾。
她虽然反感成为另外一个女孩儿的替代品。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子的人生,才认识了秦珩洲,不是吗?
这就好比上帝为她关上了一扇腐坏的木门,但却为她打开了一座别墅的窗户。
她不应该这样后悔的。
“刚才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你想说说吗?”秦珩洲嗓音温柔地问道,他憋着自己心里的疼痛与疑问,一心只关注着枕月的状态。
见她微微皱眉,他也急着说:“没关系,你不想说也可以。”
“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难过。”
枕月轻轻地摇了摇头,回答了一句:“我没什么事。”
她就是太傻了,总费力去讨好一些根本就不在乎她的人。
父亲究竟会在那个去世的亲生女儿与她之间怎么选,这好像根本就不值得多加思考,她什么时候排在过第一位了?
只是……很对不起秦珩洲而已。
说来说去,会被伤害到的人,都是他。
枕月有些累得抬不起眼,低声道:“秦珩洲,对不起啊……”
她突如其来的道歉,令秦珩洲心里一紧。
紧接着,枕月又问:“血缘关系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这好像更加证实了秦珩洲内心的想法。
他止住自己的颤抖,握紧着枕月的手,安慰着:“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只有你最重要了。”
“月月,你没事就好,真的。”
如果真的喜欢孩子,他可以和她一起去领养一个的。
两个也行,只要她开心。
不过,秦珩洲将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枕月的肚子上时,还是呼吸一顿,他缓解不了自己内心的悲伤,仿佛掉了一块肉似的。
悲痛欲绝。
连他都这么难受了,那么怀里这个本来要当妈妈的小姑娘呢?
她又该有多痛。
那个时候,他也没有陪在她的身边。
秦珩洲浑身冰冷,变得毫无温度起来。
出租车抵达目的地时,枕月已经睡着了。
秦珩洲摸到她的手,才惊觉她身上的温度很高,估计是刚才吹了冷风,又淋到冷雨,发起了高烧。
他立刻将枕月抱到楼上,然后叫来了一位老中医把脉。
大床上,枕月即便睡着,眉头也紧紧皱在着一起。
她满头都是虚汗,不安稳地呢喃着梦话,“不要抛下我……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的不好。”
“不要留我一个人……”
这些话,听得秦珩洲每根神经都紧紧地绷在一起着。
直到老中医把完脉,站起身。
他才快速地迎了上去,自己身上的湿衣服都还没有顾得上脱下来,“医生,请问她怎么样?这个发烧是吃药还是挂水?”
“尽量先通过物理降温吧,实在不行,我可以给她针灸。”老中医一脸严肃地教育着,“年轻人不要动不动就依赖药物,特别是挂水,那对身体的副作用能小吗?”
──“尤其这还是个有着喜脉的孕妇!”
第215章 金月亮项链
秦珩洲神色僵硬住,思绪陷入进一片混乱之中。
他嘴巴张开着,却只能够发出简单的几个单音节,脑袋缓缓转向床上,看着还在熟睡之中的枕月,连身体内的神经末梢都卷紧了起来。
──有着喜脉的孕妇?
这是在指枕月吗?
她并没有流产?
“表现得这么惊讶做什么啊。”老中医微微皱了皱眉,仿佛很不理解,他一边收起架在自己脸上的老花镜,一边问道:“你是不清楚自己的妻子怀孕了。”
“还是,你不是孩子的父亲?”
“我是!”秦珩洲激动地喊着,恨不得要举起自己的双手来证明,“我绝对是孩子的父亲!”
他实在是太过高兴了。
有种虽然跌落了谷底,却凭着一阵好风,直直地飞到了云层之上。
而这一切,都源自于枕月。
她就是那阵珍贵无比的好风。
老中医很负责任,离开以前,还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枕月目前的状态,见她眉头紧蹙在一起,满头的虚汗,并且脸色还苍白。
不用猜,也知道是做了噩梦。
并且还是一场特别可怕的噩梦。
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能有什么重大的心事呢?
“等晚点,她退烧了,你们若是不嫌麻烦,可亲自来一趟我的医馆,我给她好好把把脉。”老中医低声说道,拎起了手里的药箱子,“再给她配副合适的中药方子,好好地把身体给调理一下。”
“她自己的脉搏其实很虚,想必这段时间以来,一定经历了很多劳心伤神的痛苦。”
秦珩洲眼睫垂了下来,满是心疼。
他看着床上那蜷缩起来,纤细瘦弱的一团身影,从心底深处翻涌上来了一股血腥气味,布满整个喉咙间。
想说句话都难。
老中医的话说得没有错,短短几天的时间而已,枕月真的经历了太多太多。
至于那中药方子,估计枕月是会嫌苦,不管怎么哄都不会喝的。
不过,秦珩洲也没第一时间拒绝,应了下来:“好的,谢谢您。”
他目送着老中医在楼下坐车离开。
卧室内一片安静,只有暖风机工作时低声发出的白噪音。
秦珩洲拉上了窗帘,将暴雨阻挡在窗外。
他半跪在床边,盯着闭紧双眼的枕月,见她始终凝着眉头,便抬起手,轻轻地揉开着她的眉心。
眼眸温柔到仿佛出水了似的。
摆在床头柜上的台灯散发出一圈圈暖黄色的温暖光芒,如春般柔和。
秦珩洲刻意屏住了些自己的呼吸,他只想听到枕月均匀细弱的鼻息,然后拿过一旁浸过冰水的毛巾,轻轻搭在她高烧滚烫的额头上。
反复了数十遍。
毛巾再拿下来时,秦珩洲用手试探了一下枕月额头的温度,发现降下去不少,他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下来了一些。
腿也跪到发麻了,像是有数不尽的虫子在一起啃咬,密密麻麻的。
秦珩洲皱了皱眉,但依然起身,半弯下腰,在枕月光洁白皙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深沉的吻,他眸子漆黑,低声呢喃道:“谢谢。”
谢谢她总是那么坚强、勇敢。
为他走到“死路”的人生,带来最明亮、最耀眼的光。
在枕月的高烧完全退下去了之后,秦珩洲才打算去浴室里快速冲个澡,把身上湿透,黏在皮肤上的衣服都换掉。
他无意间瞥眼,才注意到枕月的手里好像一直攥紧着一样东西,他走过去,轻轻地掰开了这小姑娘的手。
都硌出印子来了。
借着昏淡暗沉的光,秦珩洲拿起了那条金项链,吊坠是一只很精致漂亮的月亮形状,没有什么品牌信息。
估计是某个人自己设计、打造的。
他莫名觉得很眼熟,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却又完全想不起来了。
“嗯……冷……我好冷……”枕月忽然翻身,呢喃了一句,她裹紧着自己身上的毛毯,耳尖红彤彤的。
秦珩洲立刻就将手中的链子放到了一旁,他低声安慰道:“乖乖,我一会儿就来陪你。”
暖气温度已经打到很高了。
他现在身上太湿,无法上床。
枕月好像听懂了似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等到男人上床后,立刻就抱了上去。
还下意识地用脑袋蹭了蹭,像只小猫。
她终于,脸上也能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
*
穆柯薇正坐在自己卧室的梳妆台前,出神地望着面前盒子里的一条金色项链,那是一朵蔷薇花的形状,与她名字相符。
是小的时候,这个家里的每个女孩子都会有的礼物。
她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眸都一眯。
蓦地,外面响起敲门声,母亲一边开门走进来,一边说道:“薇薇,你睡了吗?妈妈给你热了杯牛奶,要不要喝?”
猝不及防到穆柯薇连手里的项链都忘记收起来了。
穆母将手中的牛奶放下,看见女儿手心里的那条蔷薇花项链时,拿了过去,低声道:“你怎么突然又翻出来这条项链了?”
吓得穆柯薇心脏都一紧。
该怎么说呢……
这条项链算是她捡到的,但她现在是项链的主人,未来也一直都是。
穆柯薇转过头,紧张地看了穆母。
还好,母亲只是有点想起了“悲伤”的往事而已,“说来,你诗情阿姨也是个可怜人,女儿丢了这么久也没有找到,自己还疯了。”
“对了,她女儿的项链……应该是什么形状来着?”
──“月亮。”穆柯薇脱口而出。
穆母点了点头,望着女儿的模样,忍不住摸着她的脑袋说道:“薇薇,还好你一直在妈妈的身边,平安健康地长大了。”
“你和你诗情阿姨的女儿,小的时候长得可像了呢,我们好几次都抱错了……估计是基因遗传问题,我小的时候和你诗情阿姨长得也像,不少人都认为我们是双胞胎姐妹俩呢。”
穆柯薇牵强地扯了扯自己的唇角。
她突然想到自己藏在柜子里的那份DNA检测报告,吓得后背都出汗了,连忙往旁边坐一些,挡住穆母的视线。
然后跟撒娇似的,将脑袋靠到了穆母的身上,她好奇问道:“妈妈,你说诗情阿姨的女儿要是找到了,会怎么样?”
“找到便找到呗,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穆母轻蔑地说着,心里毫不在意。
她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女儿。
只要她一个人过得顺风顺水就足够了。
穆柯薇脸上随即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不管怎样,她都要做这个女人的女儿!
穆母也笑着,语气欣喜:“有些事情,等过了这个年,我们再提上日程吧。”
“马上就是除夕了,我女儿又要长大一岁咯。”
她忽然低下头,在穆柯薇耳边细语了几句。
关于──那个“报复”计划。
听完自己母亲的话,穆柯薇眼底都止不住地一颤。
她尽量掩盖住自己的震惊,颤颤巍巍地竖起了根大拇指,“妈妈,您想的这招儿真是太厉害了。”
“到时候还可以嫁祸给……”
穆柯薇点到为止,唇角扬起一丝邪笑。
不知道枕月如果知道了她所知道的一切,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她过得好,所以千方百计用阴招针对她的人是她自己的亲生母亲,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呢。
小贱人,注定是悲惨的一生……
──从小到大便赢不过她。
第215章 除夕快乐
冬日阳光,暖意融融。
枕月醒过来时,还躺在秦珩洲的怀抱里。
她一愣,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道:“这是真的吗?”
会不会又只是一场美好想象的梦罢了。
那就保佑她──千万不要太快醒过来。
于是,枕月又闭紧了自己的双眼。
忽然间,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抚摸上了她的脸庞,男人磁性浑厚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反问道:“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嗯?”
──是真的!
枕月欣喜地重新睁开了眼睛。
鼻息间涌满着一股沐浴露的清爽味,很淡、不刺鼻,清冷而沉稳。
在她眼前的则是一幅“靓丽”风景。
坚硬结实的肌肉充分暴露在空气中,秦珩洲的上半身不着寸缕,他锁骨轮廓清晰,每一处的线条都硬朗凌厉,好像在无声地叫嚣着什么。
令人,血脉喷张。
枕月好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脑子一热,她想也没想地咬了咬一颗凸起的小红点。
“嘶。”秦珩洲吃痛,低下头,单手挑起了枕月的下巴,嗓音沙哑到了极致,“你属小猫的啊,坏不坏?”
枕月偷笑,将脸埋入进了男人的胸膛之中。
她恨不得,整个人都缠在对方的身上。
秦珩洲搂紧着,一只手抬起,缓慢而有节奏地拍打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的背,他低声道:“月月,你昨天晚上发高烧了。”
“是吗……”枕月回答得心不在焉。
她虽然是趴着的姿势,但仍然不放弃偷偷睁开一只眼,细细欣赏着眼前男人的完美身材。
尤其是那八块微微鼓起的腹肌。
她真的太馋了!
只不过,偷看注定会被抓包。
对于这小姑娘完全不把她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就只知道露出一副“色眯眯”的表情,秦珩洲心里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的,他开口道:“你要是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
“反正是你的。”
这男人把说得理所当然,枕月倒是不小心红了一下脸,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什么……什么我的,这个不是长在你的身上吗?”
大早上的,温度还怪高的。
令人燥热。
枕月原本想把自己的脑袋给转到一边去。
没想到秦珩洲似乎提前预判到了她的想法似的,一只手掌轻轻摁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又颔起首,直勾勾地盯着她。
笑容痞坏地问:“枕月,我不是你男人啊?”
枕月硬是忍住了从自己的心底冒出来的泡泡。
她很开心,开心地想从床上蹦起来。
但脸上的表情却和某个严肃的老干部似的,一本正经道:“既然你说是属于我的,那就务必请你好好保持。”
“以后不准发福,也不准有啤酒肚!”
闻言,秦珩洲挑了挑眉,语气中佯装着几分不悦,“那按照你这话的意思,我要是发福了,有了啤酒肚,你就不爱我了是吧?”
双方都知道彼此是在开玩笑。
所以枕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回答:“对的。”
她甚至还补充道:“那你肯定也是一样的呀。如果我胖了,或者是毁容了什么的,你还会继续爱我?”
──她可能,当时连这个男人的床都爬不上去吧。
没办法,现实世界就是如此的残忍与无情。
卧室内安静了好几秒钟。
就当枕月以为这个话题要被直接无声地跳过时,在她的头顶上方,又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嗓音。
秦珩洲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的。”
“枕月,不管怎样,我都会爱你,请你相信。”
这番话过于认真。
枕月小声地“切”了一下,她在心里默默嘀咕。
男人全部都是嘴上说得好听而已。
不过,秦珩洲这样的回答,真的凸显出她刚才跟个没脑子的色鬼一样啊啊啊!
“好了,我先洗漱,下楼给你做早餐。”秦珩洲率先起床,背对着枕月,随手捞起一件搭在椅子上的睡袍披在了身上。
他动作一气呵成。
连背影都很帅!
枕月猛地回神,从床上坐起来,又立刻往下一倒,她擦了擦自己差点儿流口水的唇角。
窗外阳光灿烂明媚。
是因为有秦珩洲。
她才可以暂时把那些发生过的不愉快与痛苦,全部都抛之脑后。
赖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枕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竟然是除夕!
她立刻利索地爬起床。
楼下厨房已经飘出了豆浆的香味。
破壁机“嗡嗡嗡”的工作着。
秦珩洲依旧背对着厨房门,在中央岛台前忙活着。
蓦地,他后背一紧。
是枕月抱了上来,她用侧脸轻轻蹭着男人的背,低声道:“秦珩洲,今天是除夕诶。”
“我们怎么过日子的,竟然连除夕都忘记了。”
最近这段时间,真的是太忙了。
虚度年华。
秦珩洲缓缓转过了身,将枕月抱起,往空着的岛台上一放,他双手撑在她的腿边,上半身凑近着,低声道:“没关系,现在开始好好过就可以了。”
他和她,有的是时间。
未来还有几十个除夕将要一起过。
枕月想想也是,仰起脸,笑容灿烂。
秦珩洲也笑,低下头,在她嘴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宝宝,除夕快乐。”
时间就此停止。
连墙上的时钟都贪婪地定格在了这一刻。
*
枕母胃不好,晚上至多只能吃些流食。
所以枕潭上午的时候就亲自送来了一盒饺子。
看着那包装袋上的显眼店名,枕母没有什么兴致,叹气道:“要说这除夕夜的饺子,到底还是家里包的最好吃了,最合我胃口。”
虽然她从前也没亲自动手包过。
全部都是家里的佣人在操劳。
“您辛苦。”枕潭靠在窗台上,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他的注意力好像并不在这间病房里。
护工走过来,打开了饺子盒,笑着说道:“您福气可真好,有这么个关心您的儿子,这除夕还专门过来给您送饺子呢。”
接过筷子,枕母掩嘴一笑,回答道:“行了,少说这些讨巧的话,也放你几天春节假,回去过年吧。”
闻言,护工立刻道谢,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病房。
枕母尝了一口饺子,突然发问:“对了,你妹妹今年怎么过除夕?她一个人,还是什么……”
枕潭眯起了眼眸。
近来,母亲倒是很关心这个“女儿”。
不再像是从前那般冷漠。
见他一直都不回答,母亲还嗔怪道:“你怎么不说话?也不知道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妹妹。”
枕潭轻笑了一声,缓缓直起腰。
他皮笑肉不笑道:“您想让我怎么关心?”
“不然我把枕月抢回来,她肚子里的孩子算我的,让我来当爸爸怎么样?”
第217章 打上她的主意
枕潭说得认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正在吃着第二个饺子的枕母直接一噎,呛到喉咙口都说不出话来了,她茫然许久,眼珠子仿佛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你刚才说什么?”
──他这个做哥哥的,要当自己妹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这难道不是乱、伦吗?
开玩笑也得有个度才行!
枕潭轻轻耸了耸自己的肩膀,一脸的无所谓。
他垂下眼,蓦然想起昨天在钓鱼场,亲眼看到的最后一幕。
那个男人撑着把黑色的雨伞,带走了他的妹妹。
他,又晚来了一步。
“枕潭,你说啊,你刚才是不是在开玩笑?”枕母严肃地将手中的筷子都“砰──”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她已然丧失所有过年的心情。
这事情是真的严重。
一家人如果真搞出这样的关系,恐怕会被世人诟病、嘲笑三百年吧!
哪有哥哥和妹妹在一起的道理……
“不开玩笑又怎样?”枕潭反问。
他个子高,站在窗户前,几乎遮挡住了三分之二的光线,阴影投射在西南角的角落里,又斜又长。
话说完,整间病房都陷入进了一片死寂。
枕母仿佛理解不了自己所听到的这番话似的。
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枕潭挑了挑眉,走到病床边,看着自己吃惊的母亲,他嘴角勾起了一抹邪魅的弧度,漫不经心道:“难道不行么?”
“妹妹本来就是你们那一年送给我的礼物。”
所以,应该是完全属于他的,才对。
任何人都不准抢走,就算抢了,最后也要再还回来。
儿子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枕母险些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她从未对枕潭有过如此生气的时刻,大骂道:“混账东西!”
“你怎么可以打上自己妹妹的主意!”
这真是让她这个做母亲的,脸都没地方搁。
枕潭认了这句骂,毫不在意。
他懒洋洋地低声道:“反正枕月又不是你们亲生的。”
不想再理会母亲的怒吼亦或是唠叨,说完以后,枕潭就转过身走出了病房,象征性地挥挥手。
现在,他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下去了。
病房外,纷乱嘈杂,满满都是过年的热闹气氛。
走廊上张贴着的“福”字鲜红刺眼。
枕母走出去以后,才发现自己住的病房门上也有一个“福”字,不过左上角微微有些不黏,看着就快要掉下来了似的。
她有几分失魂落魄。
完全接受不了自己儿子的想法。
──不行,她绝对不能放任这一切发生!
不能够再当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趁着今天护工正好也不在身边,枕母换了身衣服,准备躲过护士台的那些个医生和护士,悄悄溜出医院。
*
枕月心血来潮,准备自己在家包饺子吃。
她在手机上下单了一些需要用到的食材,然后准备跟着网上的教程,一步一步从揉面团开始学。
然而,还没怎么开始弄,脸上就沾满了白色的面粉。
见她兴致很高,秦珩洲倒也没说什么。
他小的时候有跟自己的亲身母亲一起包饺子的经验,所以现在还会一点,上手很快,没过一会儿就把前期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一转过头,枕月已经拿着一团干裂的面团在擀皮了,她拎起那张方不方、圆不圆的饺子皮,一脸求表情的神情,“怎么样?我这个做得好不好?”
和幼稚园的小孩子似的,做什么都要人夸。
秦珩洲存了几分逗她的意思,摇摇头,笑着评价道:“不怎么样,小幼稚鬼。”
那随时都会破洞的饺子皮,估计还没下锅,包出来的饺子就会散掉。
枕月也不介意,继续跟玩橡皮泥一样揉着她的那一小撮面团。
反正秦珩洲也不会像严肃的父母一样地骂她。
她好像在把小时候没玩到的都一起玩回来似的,想到哪出是哪出,“对了,一会儿我还要在饺子里放上一枚硬币!”
“秦珩洲你知道的吧,吃到包着硬币的那只饺子的人,会幸运上整整一年的!”
男人依旧一脸的平淡,回了一句:“迷信。”
他显然不信。
枕月小声地“切”了一下,在心里面腹诽着:“反正你什么也瞧不上,不跟你说了。”
她包饺子的手法还行,花边丑是丑了点,但胜在捏得很紧,在水里煮时,不容易散开。
夕阳西下,绯红色余晖洒落在大地上。
秦珩洲先去厨房煮了第一盘饺子,端到餐厅后,他低声道:“先吃一点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正在客厅里调试着电视频道的枕月“嗯”了一声,她洗了个手做下,认认真真地观察着白色瓷盘里的每一只饺子,数量不多,但都长得挺像的。
她要在这里面成功吃到陷里面包着硬币的那只饺子才行!
不过,吃不到也没关系。
这意味着幸运的人会是秦珩洲。
“给,酸醋。”秦珩洲递给她了枕月一叠蘸料,见她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观察着盘子里每一只饺子的模样,忍不住想发笑。
就应该拍下来才对。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的?
枕月深吸了一口气,总算选好了她心仪的那个饺子,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
其实心里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毕竟饺子数量很多,一餐不可能全部都吃完。
而且,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吃到过一次。
兴许就是命运里不配拥有吧……
枕月将手里夹着的饺子微微蘸了点黑色的酸醋,然后一口咬进了嘴巴里,她大口大口地咀嚼着,很想夸秦珩洲馅料调得很好。
完全不输她家里以前的保姆阿姨弄的!
蓦地,牙齿咬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枕月没忍住,皱了下眉头,她把嘴里的“不明物体”吐了出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一枚干净的硬币!
她吃到了!
并且还是在第一只饺子里就吃到了!
这样的运气就问──还!有!谁!
秦珩洲喜笑颜开,虽然刚才说这些都是迷信的人是他,但是现在催着枕月快点许愿的人,也同样是他。
可是现在要许个什么样的愿望才好呢?
枕月觉得她能够像刚才那样笑出来,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最主要的是,这个男人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
“我们先吃吧!”枕月弯起着自己的眼眸,笑嘻嘻道:“我的愿望想要等晚点再说。”
她正准备夹第二只饺子吃时,秦珩洲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恰在此时,门铃声响了起来。
枕月自告奋勇地要去开门。
秦珩洲松了口气,端起桌上的饺子,去厨房里换了一盘。
他可不能说──这一整盘饺子都是后来包的,里面每一只都塞上了一枚一元的硬币,所以无论枕月当时怎么选、怎么夹。
都一定会吃到。
一定会,永永远远的幸运。
──由他来保证。
另外一锅普通的饺子也煮熟了。
在秦珩洲准备重新端出去时,门口忽然传来了枕月冷冽的质问声。
第285章 只有月月
“你今天来我这里做什么?”
枕月不爽地盯着门外站着的人,语气不善。
秦珩洲快速走出厨房,向玄关处看了一眼,才发现是枕月的母亲来了,后者打扮得雍容华贵,气场很足,也瞥了他一眼。
枕母一边往屋内挤,一边嗔怪着:“月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妈妈在除夕夜来找自己的女儿,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屋内飘着饺子的香气。
枕母吸了吸鼻子,好奇问道:“你们这是买了饺子?味道还挺香的。”
至少比枕潭给她带去病房的那盒饺子香。
看着自己面前这位不请自来的妇人,枕月态度恶劣,没好气地回答道:“不是买的。”
“全部都是秦珩洲亲手包的。”
比她这位高高在上的母亲大人可好多了。
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一回枕母包的饺子。
枕月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内心不断泛起着一阵又一阵的酸涩感。
她做不到和以前那样,用平常心去对待自己的母亲,在得知了自己并非亲生之后,更是如此。
既然妈妈不喜欢自己。
那她也再也不要喜欢妈妈好了!
反正她也不是那个还迫切需要母爱关怀的幼稚年纪了……
一旁,秦珩洲始终保持着沉默。
还是枕母率先对他开口,不冷不热道:“怎么说,你现在也算是我外孙儿的亲生父亲,算我的半个女婿。”
“丈母娘亲自上门来做客,也不拿双筷子来?是不欢迎我,还是什么?”
这要求真是太过分了。
枕月皱紧着眉头,走到秦珩洲的身旁,喊道:“妈!”
她不想这个男人为难。
秦珩洲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侧过身,微微挡在了枕月身前一点,他态度恭敬客气,“您随便坐。”
“我去拿筷子。”
闻言,枕母真的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
在路过枕月身边时,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急什么,我今天过来又不是来找你的。”
客厅的电视机正播放着敲锣打鼓的欢快节目,听多了也令人心烦意燥的。
但相较于餐厅的气氛凝固,还是好了很多。
枕母自顾自地夹起了一只饺子吃,大概是觉得内馅的味道还不错,她眉梢微微动了动,而后抬起头,瞥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二人。
她开口道:“我这女儿手就笨死了,从小手工差,不会洗碗、不会做饭,连点最简单的针线活也没做过。”
枕月嘴里嚼着一只饺子,有些无味。
就知道母亲这趟过来,肯定有什么目的。
她不甘示弱地回呛道:“您不是也从来都没做过这些么。”
“半斤就不要嘲笑八两了。”
“你瞧,这脾气也是坏的很,常常同我顶嘴。”枕母不怒反笑,在头顶暖黄色的灯光照耀下,眸光渐渐变得温柔了一些,她低声道:“我还记得,小的时候有个她想要的东西,我没给她买。”
“这丫头直接把我珍爱的那些花朵都踩死了。”
聊起这些往事,枕月就烦,她下意识地反驳道:“还不是因为你只给哥哥买,不给我买。”
她还不能有点自己的小情绪了吗?
那个时候又还不清楚……自己不是亲生的。
所以才会跟个傻子一样瞎闹。
枕母今天似乎丝毫不介意枕月的脾气,她坐直了一些,视线最终落到秦珩洲的身上,话里有话道:“当然,这些都是小问题。”
“最主要的是──枕月并不是一个长情的人。光是细数那些从小到大我给她报过的兴趣班就能知道,她哪个不是三分钟热度?”
“除非……”枕母话一顿,眯起了眼,“能够一直吸引着她,她才会坚持。”
或许这是个可以接受的坏习惯。
但对于一对正处于热恋之中的“小夫妻”来说,无论是谁被戳破自己是三分钟热度这种缺点,都会很不高兴的。
枕月亦是如此,整张脸已经耷拉起来,她眉目间透露着几分黑压压的阴郁感,恨不得拍下桌子,“妈妈,你说这些到底是想干嘛?”
抹黑?还是纯粹的没事找事……
“你根本什么也不懂,只会否认我。”枕月越说越气,人都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了。
她凭什么要被扣上一顶三分钟热度的帽子?
这个兴趣班跳到那个兴趣班,是因为她在选母亲喜欢的!想让她多注意自己一眼,才会那样的!
现在却反而成为了被污蔑和诋毁的借口。
更何况,还是在她喜欢的人的面前。
简直无法忍受。
蓦地,枕月放在腿上的手被一只大掌轻轻覆盖住。
她抬起头,神色错愕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秦珩洲压低着嗓音,眼眸认真:“伯母,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努力。”
──努力什么?
枕月完全听不明白,迷茫地眨了眨眼。
母亲倒是与这男人和谐地聊上了,笑着问道:“你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以后出现了我想象到的情况,也可以怪在你的身上咯?”
她女儿要是不钟情。
也是因为对方没有长久的吸引力。
好像是一条“霸王条款”似的。
秦珩洲却郑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可以。”
他愿意背负这样的责任。
所以才会──更有让某人爱下去的动力。
枕月实在理会不了这两个人的哑谜,干脆站起身,走进了厨房里,才注意到桌子上还放着一盘饺子,已经凉掉了。
她走近一些,仔细看着。
敞亮的灯光下,这些饺子皮晶莹剔透的,每一个都圆鼓鼓,好像塞着些什么东西。
出于好奇,枕月直接拿起一个,撕成两半。
一道银色的弧光在空气中闪了一下。
这竟然又是一枚硬币!
可她明明只包了一个饺子是有硬币的啊。
该不会,这一整盘的饺子里都有……
枕月不敢置信,接连撕开了四五只饺子,果不其然,每一只里面都包着一枚一元的硬币。
她眼眶顿时有些湿润了起来。
厨房外,枕母很长时间以后,才慢慢收回自己的视线,她站起了身,神色不如一开始那般愉悦,开门见山道:“说实话,我看不上你。”
“我知道秦家是比我们枕家厉害很多,想要弄死我们,就跟大象踩一只蚂蚁似的简单……但是我不允许我的女儿活在你们光辉的阴影之下,你休想仗着自己家世好,就在外面花天酒地。”
秦珩洲一愣,算是彻底明白了眼前妇人今天晚上的来意。
他竟然有些想笑,为枕月而笑。
这个世界上,除他以外,小姑娘还是有关心着她的妈妈的。
“伯母。”秦珩洲喊道,低下了头。
他嗓音很平静,却莫名带着一股极强的定力,一字一顿道:“我只有月月,以后也是。”
没什么花天酒地。
更不会让她因为他而受到任何的委屈。
这似乎真的“唬”住了枕母,她控制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唇角,轻蔑地抬了一下下巴,开口道:“以后的事情,谁能够保证呢?”
“只有你们先一直相爱下去,才能向我证明了。”
周围环境渐渐安静下来,电视机的嘈杂声音正不断向后消失着。
枕母举止端庄大方,望着厨房玻璃门后的一道模糊背影,语气不自觉多了几分柔情:“我就明确一点地告诉你吧。”
“我女儿有娘家人,我还没死,哪天你要是不要她了,可以让她回来!”
不准威胁、更不准欺负。
临走前,都到门口了,枕母还不忘解释道:“你不用送我,我自己打车回医院就行……对了,刚才月月说的那个我只给她哥哥买的东西,是一把战术军刀。”
“她一个女孩子玩什么刀!”
秦珩洲失笑,目送着枕母上车离开。
他现在还得去厨房哄一个爱生闷气的小姑娘才行!
殊不知,枕月的眼泪正跟不要钱一样,哗啦啦地往下掉着。
第219章 刻意撩拨
出租车的红色尾灯孤零零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秦珩洲轻手将门带上,转身走向了餐厅里,他先收拾了两个空盘子,然后拿着,慢慢走进厨房,唇角笑意止不住上扬着,戏谑道:“月月,你还一个人闷在厨房里面呢?”
“要不要出来一起看春晚?”
虽然他对这种热闹庆祝的节目,从来都没有什么兴趣。
但是,当枕月看春晚的时候。
他可以仰后,靠在沙发上,安静地欣赏她。
何不为一种放松与享受。
听到男人的声音,枕月抬起胳膊,快速用袖子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她轻轻吸着自己的鼻子。
总觉得这样好像很难堪。
不愿意把如此脆弱的一面给展现出来。
秦珩洲一走进去,就愣住了。
他只以为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至多生生闷气而已,怎么还突然哭上了。
是因为他同她的母亲多聊了几句么?
但话题的中心,也一直都紧紧围绕着她啊。
再抬起眼时,秦珩洲才注意到了桌上那盘满是硬币的饺子,其中几个都已经被掰开成两半,扔在一旁,里头藏着的硬币滚了出来。
不出所料,这个小姑娘应该已经猜到了。
秦珩洲却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懊悔自己应该藏起来才对,他缓缓走向枕月,笑着开口道:“这怎么被我们的聪明宝宝给发现了?”
语气过于温柔、宠溺。
反而弄得枕月的鼻尖更加发酸,她越来越委屈,控制不住地撒娇道:“哪里聪明了啊?”
“我简直笨死了。”
连一盘饺子里面的“猫腻”都发现不了。
却还那么沾沾自喜地觉得自己的运气无人能比。
太可笑了!
“秦珩洲,我以为我很幸运的呢……”枕月撅起了嘴,左边卷翘起来的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子。
我见犹怜。
秦珩洲眼皮一跳,忍不住将面前的小姑娘拥入进怀中,他低声安慰着:“怎么会不幸运呢?”
“宝宝,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你开心而已。”
事实上,他也真的是第一次做。
第一次哄一个人哄成这样,偏偏自己还很乐在其中,无法自拔。
见枕月的脸上还有两条清晰的泪痕。
秦珩洲叹了口气,嗓音有些沙哑:“除夕不能哭的,你想肚子里的宝宝也跟着你一起难过吗?”
他抬起了手,轻轻抹去枕月眼角的泪水。
然后试图转移话题,又开口问道:“对了,你刚才还没告诉我,你想许下什么愿望呢?”
枕月微微侧过了些身子,正面朝着身前的男人。
厨房的窗户是方形的,露出了月亮的半个角,银色光辉倾泻进来,黑色细长的树枝影子则是投射到墙面上,轻轻摇曳。
想了一会儿之后,枕月忍不住踮了踮自己的脚尖。
她仰起脸,反问道:“告诉你了,然后你又要帮我实现吗?”
这怎么好意思呢。
身前的男人却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鼻尖,回答道:“谁让你男人就是有这能力呢。”
秦珩洲一副懒洋洋的态度,好像无论她说出的愿望是大是小,他都力所能及,尽在掌握。
这种身上自带的天然松弛感,还怪帅的……
枕月只敢在她自己的心里偷偷想。
忽然,她眸子一亮,拿起桌上那没有硬币的半个饺子,塞到了面前男人口中,笑意盈盈地说道:“我的愿望就是让你也有可以实现心愿的机会。”
“好了,现在你也吃到了一只幸运的饺子,快说出你的愿望吧!”
看她能不能帮忙实现一下。
也装把“帅”。
秦珩洲沉思了起来。
突然问他愿望,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时间慢慢流逝着,秦珩洲一条手臂始终都揽紧着枕月的腰。
枕月也乖,安静无声地窝在男人的怀抱之中。
蓦地,头顶响起了一道磁性的嗓音,说道:“希望可以享受被爱的那种感觉,不觉亏欠。”
这句话好像有点难以理解。
枕月眨了眨眼,迷茫的看向男人凌厉流畅的下颌线,她睫毛不停扑闪。
直到秦珩洲继续开口说:“不自己扛着难过,也不困在那些悲伤的情绪之中,要意识到,永远都值得最好的。”
月色愈发明亮。
漆黑的夜空中,繁星闪烁。
秦珩洲突然就低下了头,看着枕月微微弯起的杏眼,一字一顿道:
──“因为她有我,有我们的孩子。”
关于他的愿望,一切主语都是她。
话音刚落,窗外的天空忽然升起了烟花。
厨房窗户虽小,却仍然足够窥见烟花的绚烂,璀璨到犹如涅槃重生,悄然落幕的跟不上盛开绽放的,像是白金色流星般散开。
枕月眼眶泛起了一抹红色。
她内心深处的震撼似乎与烟花共鸣。
趁着秦珩洲不注意,枕月便拉长着脖子,动情地吻上了男人的薄唇,她刻意撩拨,一点一点柔软地覆盖上。
腰肢抵着男人强劲有力的臂弯。
虽然勒得有些紧,却莫名发爽。
流淌的洁白月光溢出于缝隙之间。
秦珩洲渐渐“反客为主”,将枕月抱上了吧台,他吻得用力,好像要揉进自己的血液里一样。
半晌以后,才稍微松开些。
屋外的烟花已经停了,秦珩洲扬起眉梢,低声道:“枕月,新年快乐。”
他的视线一点一点向下,最终盯着枕月的肚子,隔着衣服,也在上面落下一个吻,笑着说道:“我们的安安也是。”
枕月睫毛簌簌颤动,睨视着在她面前弯下腰的男人,低语道:“还有你。”
“秦珩洲,祝你新年快乐!”
*
新的一年,烟花燃放不停。
似乎整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都是“咻──”“嘭──”的巨响声音。
私人钓鱼场上,形只影单的破败木屋看上去孤单、破碎,好像不加入这场新年的狂欢庆祝一样。
在最后缤纷炸开的一发烟花下。
忽然有个黑衣人从木屋内神色匆匆地走出,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沾满鲜血的水果刀,用塑料袋包裹住后,环顾四周。
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的人后,便快速地扔进了脏兮兮的河里。
然后戴上帽子,彻底消失在了附近……
第220章 不行,老婆会生气
枕月一夜好眠,做了个甜滋滋的美梦。
翌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被吵醒了以后,枕月盯着天花板,茫然地发了一会儿呆。
很享受这种混乱却安静的生活状态。
如果能够一直维持下去就好了……
蓦地,她的眼前多了一个红包。
秦珩洲不知什么时候起床的,穿了一身灰色的休闲家居服,他额前的碎发漆黑柔顺,微微遮挡住温柔的眉眼。
将手中的红包塞给她后,秦珩洲低声解释道:“新年快乐,这是压岁钱。”
说实话,红包很薄。
不过,枕月却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她当着男人的面就拆了开来,结果却彻底傻眼了。
──谁家好人往红包里面塞支票的!
抽出来一看,金额还是很吓人的七位数!
枕月还没来得及说话,手里就又多了一个红包,秦珩洲坐在了床边,为她挡去不少刺眼的阳光,他笑着说道:“我们安安也有新年的压岁钱,就让妈妈先代替保管了。”
数额是一样的。
其实,他只是想给枕月双份而已。
“作为压岁钱来讲,这也太多了吧……”枕月都有些不好意思收了,想到眼前男人目前的财产状况,心里更是愧疚:“你公司最近的经营状况……”
听到她所担心的,秦珩洲眉头紧蹙了起来。
但随即,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也是心疼自己,便立刻喜笑颜开,握着她的手,解释道:“宝宝,不用你担心这些。”
“说实话,有了你我才有了赚钱的动力。以前总觉得赚钱太容易,包括大学里,第一次尝试投资就赚了平常人可能通过上班,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目。”
“我都快厌烦了。”
直到遇上一只喜欢花钱的金丝雀宝宝。
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能挣钱的这个能力。
上天安排得非常好。
“好了,可以了,嘘!你不许再说了。”枕月差点儿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回想她在上大学时做的暑假兼职,好像是去了当地的一个果园里做苹果采摘工,虽然太阳有点晒,但是薪酬真的很高。
老板还经常给她又甜又脆的大苹果吃。
两份明明没有什么重量的红包,此刻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枕月粲然一笑,露出了脸颊两侧的浅浅梨涡,她嗓音清甜:“谢谢老公。”
恭敬不如从命嘛。
忽然,枕月又想到了什么,漆黑明亮的眼眸之间快速闪过一丝小小的狡黠,她调皮地开口道:“谢谢爸爸。”
这是替肚子里的宝宝谢的。
秦珩洲一愣,低下头,看见枕月手里拿着的两个红包还在轻轻晃动着。
他也明白意思,但内心深处就是抑制不住的躁动着,过了许久,才压抑住,唇角荡漾开一抹痞意,“不客气,我的两个宝宝。”
话音落下,秦珩洲就吻了上来。
窗外阳光穿透过清冷的空气,勾勒出淡金色的笔触。
枕月闭着眼睛,只有她自己清楚,秦珩洲捏着她腰的力度有多用力,好像要把她──拆腹入骨了似的。
*
他们所居住的这个小家,不会有什么人来拜年、走亲戚。
枕月本以为秦珩洲过年肯定要回秦家一趟,没想到他压根儿就不提这件事情,洗了点新鲜的水果以后,就坐在沙发上,陪着她一起回看春晚了。
其实枕月也不怎么想看,光是听个热闹的动静声。
她趴在身旁男人的腿上,任由他用手指挑玩着自己的发丝,自己则是玩着手机。
何盼宜今年竟然没有回老家过年,她出钱送家人去旅游了,而她自己则是还留在这边。
并且发来的新年祝福语也很搞笑:【我亲爱的月月大宝啵儿,祝你新的一年有钱、有身材、有美貌、有健康、有智慧、有停车位、有男人,头发永远茂密,大便永远通畅!】
【就让爱和帅哥围绕着你吧!】
后面越来越离谱了。
枕月忍不住想笑。
直到秦珩洲问:“在笑什么?”
她感觉她和何盼宜的聊天记录绝对不能被这个男人看见,便坐起身,一边藏着手机,一边回答道:“没什么。”
“就是盼盼今年也在这边过年……所以我今天想请她吃一顿饭!”
叙叙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妹感情。
秦珩洲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他甚至还开始帮忙收拾要带出门的包,似乎是打算陪同的意思。
枕月心里隐隐有几分担忧,她将双腿收到沙发上,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小声问道:“你过年真的不用回一趟家吗?”
“你的爷爷不会对你生气吧……”
秦珩洲手上动作一顿,转过身,有些好笑地看着窝在沙发上的小姑娘,他摇摇头,声音低沉地回答道:“嗯,不回。”
──“老婆在哪,我的家就在哪。”
枕月在心里默默“切”了一声,脸颊连着耳尖却不自觉地红成一片。
她差点儿栽倒在旁边的抱枕上。
趁着枕月上楼换衣服、化妆的功夫,秦珩洲把东西大概都收拾好了。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也不知道商寂随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的聚餐,竟然在问餐厅的地址,要他偷摸着告诉他。
估计是想一起来的意思。
楼上,枕月正在边洗脸,边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
这事儿要是没提前取得她的同意,应该会生气吧?
秦珩洲光是想到,后背就一凉,回复了个:【不太清楚。】
商寂随冷哼一声,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敲动着:【是谁在你困难的时候帮了你,借了你房子?而且你家那位在我公司周年庆典礼上撒泼打人,我也没追究吧?】
【现在,你还确定你不太清楚吗?】
字眼之间,充斥着不爽与威胁。
秦珩洲“啧”了一声,内心犹豫,还是回复了一句拒绝的话:【不行,要是告诉了你,我老婆会生气。】
下一秒,对话框内便显示收到了新的消息。
商寂随:【但我会没老婆。】
他还能怎么办!
*
“先生,您点的饭菜已经全部都打包好了,欢迎下次光临。”
闻言,枕潭抬起头,从面前服务员的手中接过保温袋,他打算给父亲送去。
毕竟过年了,一直吃泡面也不好。
弄得好像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不是很孝顺。
枕潭在拐弯去钓鱼场的路上,还顺便捎上了一条枕父最爱抽的香烟。
前几天的暴雨,地面泥泞潮湿。
枕潭下车后,微微皱了皱眉,他走到那间木屋前,风衣下摆上已经溅到了不少泥点子。
“咚咚──”
敲了两声木门,无人应答。
枕潭并不打算像枕月那样粗鲁地踢门,但是……眼前的门竟然发出“嘎吱”一声后,自己缓缓打开了。
屋内不断往外涌着一股阴嗖嗖的风。
还有一股血腥臭味。
枕潭的眉头始终紧紧蹙在一起,他推了推门,走进去,环顾四周后发现──不少家具倒地,父亲竟然也倒在了地上!
身体一片冰凉。
第221章 “背刺”
木屋阴森,微弱的光束折射着每个家具的黑影,投射在墙壁上,诡异而恐怖。
枕潭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着那个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他跨过柜子,出声喊道:“爸?”
“爸爸?”
无人应答,一片死寂。
外面的风倒是忽然把门给吹上了,“嘭──”的一声巨响,把枕潭吓得心里一颤,他重新定下神来,弯下腰,将脸扣倒在地面上的枕父翻了个身。
这才惊觉父亲身上冰冰凉凉,毫无体温。
并且,他面色惨白,连嘴唇上都没有一丁点的血色。
枕潭心里有个恐怖的想法正在不断蔓延着。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放到自己父亲的鼻子下,探着鼻息。
──没有!
──任何微弱的呼吸,都没有!
“爸,你快醒醒啊!”枕潭再次喊道,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样的从容与淡定了,他将枕父从地上扶起,看见了那身下一大片暗红色的肮脏血迹。
险些理智全无。
枕潭红着眼眶,又再次看向了自己父亲的身上。
在腰腹部处,刀伤明显,又长又深。
在这明明应该热热闹闹度过的年头上,他的父亲却因为失血过多而孤零零地独自一人死亡了!
冷静了许久,枕潭才反应过来要报警才对。
虽然枕父目前在公安局申报的是失踪状态,但也绝对不能因为这样而放过那个杀人凶手,亦或是他背后的指使者。
杀人就应该偿命才行!
等警察赶过来的间隙,枕潭站起身,快速地在屋内搜寻了一圈,以免有什么东西最后成了警方证物,被扣留住,拿不回来。
毕竟这间木屋简陋破败,遇到陌生劫匪进来谋财害命的可能性并不大。
而屋内除了争执打斗的痕迹,也有许许多多的翻找痕迹。
那个凶手一定是有着什么“目的”的。
并且肯定带走了某样东西。
枕潭先翻了翻父亲的私人背包,里面都是些他的贴身衣物与食物,没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他于是又走向了地上那只倒着的柜子,一打开,满是灰尘扑面而来。
柜子里的东西虽然多,但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
唯有竖着卡在角落里的一件红色首饰盒吸引了枕潭的视线,他伸长手臂,从里面把首饰盒拿出来,手背上的皮肤还不小心被一根尖锐凸起的木刺给划伤了。
这件红色的首饰盒虽然不算太新,但比起柜子里其他沾满灰尘的物品,它表面干净光滑。
枕潭在手里轻轻掂了两下,估计是放项链的大小。
他拧紧着眉头将盒子打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
“啪嗒”一声,首饰盒扣上了。
枕月拿出那条黄金月亮的项链,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还挺搭她今天穿的一件白色长毛外套。
至于……她为什么会戴上这条项链,兴许也是一种心血来潮吧,估计她的亲生父母都早已经把她给忘记了。
更不会有人记得这条黄金月亮项链真正的含义是什么。
*
过年期间,每个餐厅的顾客都很多。
何盼宜想吃法餐,枕月就预定了一家法式餐厅,不过没有包厢了,只能坐在外面吃。
两个人一见面便相谈甚欢。
秦珩洲想插句嘴都没机会,最后只能独自一人灰溜溜地下去等自己的朋友过来。
“月月,我怎么感觉你这段时间瘦了好多啊!”何盼宜眉头拢在一起,盯着枕月的肚子,问道:“是不是我的宝贝干儿子,或是宝贝干女儿折磨你啦?”
枕月摇了摇头,跟何盼宜一样。
她们都更加担心对方的情况。
“盼盼,你还好吗?”枕月的眉间也悄然皱起,她的语气之中满含歉意,“上次的周年庆典结束后,我事情太多了了,都没有怎么联系你。”
“真的抱歉啊。”
苏打水和前菜已经被端上来,摆盘精致。
何盼宜低下头,用叉子轻轻拨弄了一下盘子中间的沙拉,她回答道:“你跟我有什么好道歉的啊。”
“那次活动结束后,我就把蛋糕店关了一段时间,散心去了……对了,你都不知道,我原本计划去雪国滑雪的呢,最近不是很流行嘛。”
──“结果,我后来看新闻,那边竟然发生了雪崩!”
她非常庆幸自己当时钱包很瘪,订不起机票和酒店。
否则可真的是无妄之灾。
没曾想,坐在她对面的枕月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何盼宜还以为是沙拉太难吃,但是又想到枕月根本就还没有动餐具,便关心地问道:“月月,你这是怎么了啊?”
枕月回答道:“因为你刚才说的那场雪崩,我遇到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不少日子,但直到今天,她一回想起来,仍然觉得背后直冒冷汗。
这种天灾,真的太可怕了。
上菜的过程中,枕月慢慢讲述着她和秦珩洲在雪国时遇到的事情,包括躲进了山洞以后,秦珩洲又独自出去,为她求得一线生机。
“我当时其实真的很害怕。”枕月敛起了一些眼眸,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椅,庆幸秦珩洲此刻不在。
不然有些话,她还真的是一辈子都难以启齿。
枕月眼眸澄澈,捏紧着自己的手指说道:“他当时如果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人怎么可以背负着另外一条人命,继续生活呢?
更何况,那条人命还是因她而牺牲。
她做不到自己一个人,那么自私地活下去。
听着听着,何盼宜都有些眼眶湿润了。
她心弦震颤,知道枕月此刻认真的表情绝对没有在开玩笑,她说到做到,如果秦珩洲死了,她也一定会陪着殉情的。
何盼宜端起了面前的高脚杯,出声说道:“我敬你。”
千言万语,她都融化进了这三个字中。
点的菜差不多已经全部上齐。
何盼宜见枕月身边的位置始终都空着,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老公人呢?一开始不是还看见他来着的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
何盼宜一抬头,看见了下面的楼梯上正走上来一个男人,她原本想打个招呼的,毕竟这是好朋友的丈夫。
直到,她看到秦珩洲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时,脸色骤变。
由于枕月是背对着餐厅楼梯的,所以看不到有谁来。
她注意到何盼宜的脸色好像突然之间变得很不对,于是顺着她的视线,转过了头去。
──秦珩洲竟然带来了商寂随?
那个明明有未婚妻,却还吻了她朋友的坏男人!
这事情不用动脑子想都知道是谁透露的。
枕月咬牙切齿道:“秦珩洲,你怎么不去死!”
竟然搞“背刺”这套……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上一秒说过的那句话──如果秦珩洲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她也不想活了。
第222章 孕期激素
秦珩洲神色立刻慌张了起来。
眼前的小姑娘龇牙咧嘴,像是一只炸毛了的小猫。
他的解释显得苍白而无力:“我要是说刚才是在餐厅外面碰巧遇见的他……你会相信我吗?”
算了,他自己都不相信会有这种巧合。
枕月扭头不理,轻轻哼了一声。
秦珩洲立刻拉开了她旁边的空椅子坐下,在看不见的餐桌底下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嘴唇凑近着她的耳边,不断喷洒出灼热气息:“给个面子。”
“我发誓,仅此一回。”
他这犯下的罪,也不至于到“死”的那一步吧?
枕月感觉自己的耳朵痒痒的,她微微向后仰靠了一些,神色严肃地说道:“别说了,我现在要查你的手机。”
因为何盼宜还坐在这里呢。
她必须要给自己的好姐妹一个交代才行!
换作是平常,秦珩洲肯定很高兴被查手机,他就喜欢这种枕月管着他的感觉,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更加享受。
但现在情况确实不太一样,他心虚得很。
就怕这小姑娘真的动气了。
沉默片刻后,秦珩洲缓缓张开了嘴,“宝宝……”
他声音温柔,是真的想好好哄的。
奈何枕月今天根本就不吃这一套,立刻驳回道:“别宝宝宝宝的,你就是叫我奶奶都没有用了,快点把手机交出来!”
在二人“吵嘴”的过程中,商寂随仿佛就跟一个没事人似的置身事外,他直接坐着轮椅,绕到了何盼宜的旁边。
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包装奢华的小盒子,轻轻放到桌子上,推到了何盼宜的眼前。
大概是想让她收下的意思。
那小盒子上标着某顶奢珠宝品牌的字样。
这种事情,何盼宜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她冷笑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抬:“商先生这是又买了什么限量款给我?”
不给商寂随开口的机会,何盼宜直截了当地就又回答道:“不好意思,不管你买什么,我都不稀罕、不喜欢。”
她不可能收下。
之前,商寂随给她送的,她也全部都扔回给了这个男人。
“我从不追求这些。”何盼宜淡淡说道。
语气中流露着几分有些烦躁的真心。
商寂随视线盯着那餐桌上的丝绒盒子,他舌尖顶了顶上颚,反问道:“那我追求,行么?”
何盼宜似乎没有听懂,两截眉头紧紧得皱在了一起,她转过头,询问:“你追求什么?”
要是稀罕这限量版的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
拿回去不就行了吗?
她又没有收下……
下一秒,坐在黑色轮椅上的男人,一字一顿开口回答道:“追求你。”
短短的三个字,震慑住了这张餐桌上的每一个人。
原本正在抢着秦珩洲手机的枕月都忍不住抬起了头。
这个姓商的男人也直接了吧?丝毫不加掩饰的……
“够了!”何盼宜气得都拍了一下桌子,还好餐厅人多,背景音乐放得也足够大,除了周围的几桌人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以外,并没有多少人在意。
她自己却气到上下嘴唇发抖,“我出去散心的那会儿你也缠着我,难道你是什么跟踪狂吗?”
闻言,枕月立刻转过头,有样学样地朝着坐在她旁边的男人骂道:“那你就是告密狂!”
过新年吃顿饭也不让人安稳。
枕月是真的心疼自己的朋友,眼眸湿漉漉地抬起,她问道:“盼盼,要不我们换家餐厅吃吧?别理他们了……”
被一个有未婚妻,甚至都在公共场合宣扬过的男人缠着,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亏她之前还很庆幸何盼宜终于也有了喜欢的人。
结果竟然是这么一个“烂人”。
何盼宜并不内耗自己,眸光淡成了碎影,她对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低声开口道:“请你离开。”
“别打扰我和我的朋友吃饭。”
凭什么一点错误都没犯下的人反而要一再忍让?
她今天就坐这儿了,哪都不会去。
商寂随脸上冷淡无波,他应该是也不想走,情愿跟何盼宜僵持在这里的意思,声音带着几分沉稳的寡淡:“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立场,枕月立刻点头,回答道:“对的,打扰到了了,所以你快点走吧。”
她深怕何盼宜难过。
但是,秦珩洲却回答了一句:“其实也没有很……”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枕月瞪了一眼。
“我去买单。”秦珩洲立刻改口,准备起身。
虽然彼此都是在帮自己的朋友说话,但枕月依旧觉得很不爽,她拉住身旁站起来的男人,眼瞳透亮:“谁要你现在去买单了?”
“秦珩洲,你这个大泄密狂!”
她说完,朝着面前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秦珩洲瞬间接收到,脸上寒茫渐渐沉了下来,他唇线抿直着,凶着质问道:“我买单你也要管?”
“我有钱不行?”
“行行行,您最有钱了,您今天怎么不干脆把全场每一桌人的单都一起买了!”
两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
没想到是何盼宜先退了一步,她轻轻吸了吸鼻子,“月月,你们别因为我的事情闹得不愉快。”
“不然我和他先单独聊聊吧。”
有些事情如果必须要给出个结论的话。
那她给就是了。
“那你跟我出去吵?”秦珩洲问道。
枕月立马就站了起来,回答着:“行啊,出去就出去!”
她知道应该给自己的朋友留下一点单独的空间,管何盼宜是想讲道理还是想发泄情绪呢。
姓商的都活该,秦珩洲被她拉走,也不会再帮着说任何一句话了!
一走到楼梯上,枕月的手就被牵住了。
她唇角勾了勾,用指尖轻轻地挠了一下秦珩洲的掌心,娇气地翘着尾音说道:“别以为你逃过一劫了,我还是要追究你告密的责任的。”
“至少以后我出去聚餐,都不会再告诉你地址了!”
男人眼眸一弯,懒洋洋地问道:“给你摸腹肌,也不告诉吗?”
──这和他的八块腹肌有什么关系啊!
“秦珩洲,你有病吧。”枕月脱口而出地骂道。
等旁边一个端着餐盘的服务生一走过,便又迫不及待地问道:“去哪里摸?”
那双杏眼都快放出光来了。
秦珩洲散漫地笑了一声,提议道:“车上?”
两人说走就走。
正好车子停在餐厅门口,离得也近。
一边走,枕月一边高高甩起着她被牵紧的手,不忘为自己的形象挽回一点,解释道:“鹅现在只是因为孕期的激素水平才会这样。”
“平常不色眯眯哒。”
秦珩洲连续“嗯”了好几声,眉梢扬起。
钥匙靠近车辆,自动解锁。
枕月正准备坐到副驾驶上时,突然从车尾蹿出来了一个男人,她吓了一大跳。
枕潭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看到她后,直接走过来抓住了她,嗓音沙哑厮磨:“枕月,你跟我走。”
第235章 涉嫌谋杀案
冷风刺骨,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不断切割着站在风里人的皮肤。
四处都弥漫着暴冷的湿空气。
枕月的一只手臂被枕潭用力扯着,无论如何都甩不开,她语气清冷,暗含着几分怒气:“放开我!”
“你想做什么?你都把我给弄疼了!”
那被攥紧的手腕处,已经出现了一圈红印子。
但枕潭却依旧无动于衷。
见状,秦珩洲走了过来,漆黑的眼眸之中渐渐溢满了愠色,他一只手放在了枕潭的手腕上,攥紧着,语气阴沉:“放开她。”
三个人站在了一起。
枕潭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他神色冷峻道:“是你放开才对。”
“我和我的妹妹谈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啊?”
早就看这个男人不爽了。
他的手腕凸起的骨头处,蔓延着一阵痛意。
见秦珩洲迟迟不放手,枕潭终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操。”
他松开了枕月,而后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似乎是准备大打一架。
秦珩洲也根本就没在怕的,眼神凌厉。
危险的气息蔓延开来。
枕月率先抓住秦珩洲的衣角,站在他旁边,小声地劝道:“别跟他烦了,他就是一个疯子。”
派人将她弄晕了绑回国还不够。
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过来亲自骚扰,简直没事找事。
枕潭差点儿没被他眼前这位乖巧懂事的“好妹妹”给气死,竟然会如此向着一个外面的男人,真是变了性了!
他也忍不了了,来回踱了两步,指着枕月的鼻子就开口骂道:“我看你才是那个疯子。”
“你知不知道爸爸被人害死了!”
马路中央,突然响起大货车刺耳响亮的鸣笛声,惊得树上枝头的鸟儿都全部扑腾着翅膀飞散了。
天空中,顿时黑压压一片。
枕月好像没有理解自己刚才所亲耳听到的一番话。
她无助地站在萧瑟的寒风之中,身影犹如一张纸片般薄削,随时随地都会被吹散了似的。
脸上的表情既无助,又迷茫。
见她这副样子,枕潭内心深处莫名涌上来一股痛快的报复感。
虽然不合时宜。
恰在此时,后面的路口响起了警车“嘀呜──嘀呜──”的动静声。
红蓝色交叉的光束徘徊在阴天下。
枕月本以为是附近的哪家商铺起了纠纷,或者是出了什么事情,有人报警了。
她根本无心关注这些八卦。
满脑子都只有枕潭的那一句“爸爸被人害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除夕前夜,他们父女俩还见面了……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直到一名警察走到了她的面前,开口道:“秦珩洲是吧?你涉嫌一宗谋杀案,请跟我们走走一趟吧。”
枕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些警察找的是站在她旁边的秦珩洲。
然后就有两个人一起压制住了秦珩洲,不让他动,更不可能逃跑。
“请问你们在说什么谋杀案?”枕月急得不小心将牙齿都咬到了舌尖上,她抓紧着秦珩洲的一条胳膊,不让他被带走,皱紧着眉头问道:“你们认错人了吧……或者是有哪里误会了什么。”
“我丈夫怎么可能杀人,他这几天明明一直都跟我在一起!”
警察情绪冷淡,也不肯多透露一个字眼,只回答道:“具体的要等我们调查出结果才行。”
他挥了挥手,命令道:“走吧,先把人给带回去做审问。”
枕月依旧不肯,但是她的脑子里同时受到的打击太多、太重,一时之间混乱无比,连光是站着,都头晕目眩,险些摔倒。
她要求这些警察拿出抓人回去的证据。
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秦珩洲就先说道:“月月,我没事,去配合做个调查就行。”
“你先跟着你的哥哥吧,不要乱跑。”
他实在不放心这小姑娘独自一人。
以及──他刚才听到枕父的去世,也很震惊。
这一切都是谁在搞鬼?
不会……又有他父亲的手笔吧?
警车很快就开走了。
*
停尸间一片冰冷,灯光阴森诡谲。
枕潭带着枕月一起过来看父亲的遗体。
不锈钢材质的长方体柜子上贴满着名字标签,一位工作人员照着名单,缓缓拉开了第三层最右边的柜子,白布盖着一具人形。
直到这一刻,枕月还在傻乎乎的庆幸着。
说不定这里面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父亲。
可能只是长得有点像罢了。
一定是枕潭自己认错了。
她的爸爸还和前两天一样,正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虽然她嘴上说接受不了自己不是亲生的,讨厌父母收养她的理由是因为把她当成了死去小女儿的替代品,但她从未想过让他们死啊。
相反,她更应该报答那份养育之恩才行。
父亲是从小到大对她最最最好的人了。
她还要教肚子里的宝宝叫他外公呢!
工作人员揭开了白布,然后低着头,默默退到了旁边去。
枕月一抬眼,便看见了枕父闭紧着眼眸的样子,脸色真的如同纸片一样苍白,毫无血色,皱纹褶皱显得更加深了。
她停顿住了自己的呼吸,形容不上来此刻的感觉。
好像被一场汹涌的海水给包围住了,那海里还藏着个什么深海巨兽,随时随地都会将她吞噬。
“不要……不是这样的……爸爸……不是……”枕月木讷地往后退着,不敢多看一眼,她的小腿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推车,“砰──”的一声,险些摔倒。
可她却一点都感知不到痛意。
天花板上的灯泡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枕月表情僵滞,忽然间,一滴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掉落了下来。
她整个人彻底崩溃,开始绝望地嚎啕大哭,再也支撑不住了一样,重重地跪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又一点一点往前爬着,想要离自己的父亲再近一些。
哭声颤抖,也跟要断气了似的。
枕月一只手狠狠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哭声渐渐变得尖利而嘶哑,她眼眸黯淡下来,开口问道:“害死我爸爸的杀人凶手是谁?”
“我一定与那人不共戴天,要他偿命!”
第224章 偿命
枕父腹部的刺伤伤口又深又粗糙,推测是由一把锯齿形状的刀捅入进去造成的。此外,他的身上还有多处防御性的伤口,尤其是在胳膊肘和膝盖处。
推测死前一定经历了一番极为激烈的打斗。
这也同时证明了──他并不想死。
他在顽强地活下去,却还是“失败”了……
枕月已经哭到完全没有了力气,眼泪就跟拧开了的水龙头似的,不断出水,哭到衣服领子都潮湿了。
她嗓音沙哑而凄惨。
那佩戴在脖颈上的金月亮链子也晃来晃去的。
因为是谋杀案,枕父的尸体还要被送去法医那里做进一步的解剖,停尸房也不让他们再进来了。
枕潭只好先扶着枕月出去,见她睫毛上挂满泪珠,一副痛到不能再痛的样子,眼圈也渐渐红了起来。
他半蹲下,陪着瘫坐在地上的枕月,低声安慰道:“行了,别再哭了。”
“想想你肚子里的胎儿。”
孕妇真是悲惨。
连放纵自己情绪的资格都没有。
枕潭其实已经恢复了不少理智。
纵然那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即便再不想接受,事情也已经发生,无力挽回,眼下重要的便是找出杀人凶手,以及──父亲埋藏起来的秘密。
敛起了眼眸之后,枕潭轻咳一声,他无比冷静,思维缜密道:“那个晚上,你让我出去了以后。”
“你和爸爸在屋子里面,单独聊什么东西了?”
兴许那件事情就有可能间接或直接地导致了枕父的死亡。
枕月已经止住了自己的眼泪,但却控制不住那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噎,像是打嗝一样,令她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我……爸爸说……”
“呜呜呜……”
她又开始哭上了。
长大这么大,也算是第一次经历亲人的离世。
在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回参加太奶奶的葬礼,明明是个根本都没见过几次的老人家,当一堆人围着遗体转圈,进行最后的告别仪式时。
她也止不住地颤抖哭泣着。
枕潭默默叹了口气,将枕月的脑袋摁进了自己的怀里,听着她快速跳动的心脏声,沉下嗓音说道:“没事,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
“说不出来就算了。”
一句“没事”,弄得枕月鼻尖泛酸。
她仰起了些脸,看着面前的男人,出于本能地喊道:“哥哥……”
在这一刻,他们就好像是一对真正的亲兄妹一样。
彼此依偎。
等枕月情绪稍微缓和,安静了下来以后,枕潭又出声嘱咐道:“这件事情,包括爸爸一直住在那座钓鱼场的木屋里,妈妈暂时都还不知道。”
“我们先不要告诉她,以免刺激到了她本来就不太好的身体。”
枕月很乖地点了点头。
她会听话的。
也会代替已经去世了的爸爸,好好地照顾妈妈。
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位家人。
枕潭似乎也在一瞬间懂事了起来,他支撑起整个家,低声道:“爸爸的后事我会处理的。”
“月月,你且记住,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张扬。”
在尚未清楚涉及到何人、何种势力的情况之下。
一旦被更多的人知道,只会反而危及到他们自己的性命。
就先按兵不动,静待时机吧。
“那杀害了爸爸的凶手呢?”枕月声音很闷,见自己的哥哥一直都不提到真相这类的话,难免有些着急了起来。
她脸颊苍白,挂着两抹干透了的泪痕。
“放心,一定会抓到。到时候就按照你说的,无论他是谁,都要他偿命!”枕潭微微眯起了一些狭长的眼眸,声音严肃。
他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
除了父亲的死亡以外,枕月现在还有一桩记挂在心上的事情,那就是──秦珩洲被警察给带走了。
他竟然突然涉及到了一宗谋杀案?
这其中肯定有着什么天大的误会。
不过,枕月倒也没有太着急,因为她相信秦珩洲的人品,不可能做出杀人的那种事情。以及,她这几天一直都和那个男人待在一起,他有什么机会能去行凶?
开玩笑呢……
而且这种事情,在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那个时候她和秦珩洲的感情还没有那么好,她只是拿了房卡,在订好的酒店房间里等那个男人。
枕月还清晰地记得,她百无聊赖地打开新闻,没想到正好就放到那时一起很火的外港富商来这边参加宴会,结果却死在了酒店的浴缸里。
参加那场宴会的人都成了嫌疑人。
不巧的是,秦珩洲也去赴宴了。
那个晚上,她本来以为秦珩洲不会再来了呢。
谁知,半夜里,她睡得正香,却被亲醒了。
开灯一看,就是刚从警察局里出来的那个男人!
精力还真是旺盛,把她折腾到了天亮,美其名曰是“补时间”。
等了一会儿,枕月心急如焚。
她到底没有办法用过去的事情来说服自己不要担心。
所以,她准备去秦珩洲被带去的那个公安局里等着。
警察调查结束,没道理不放人的吧?
她要在第一时间接到那个男人才行。
“你打算去哪?”枕潭见她起身朝着门口走,便也跟了上来,他仅仅只是以为枕月要回去休息而已,所以还说道:“我送你吧。”
但在得知枕月是要去找那个姓秦的时,立刻暴怒,连脸都黑了下来:“不准去。”
“你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万一不小心被泼到脏水怎么办?你还嫌我最近的事情不够多是吧?”
他真没功夫再多操心一件事情了。
枕月却很坚决,淡淡开口道:“我本来就不用你陪着我去,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你可以个屁!”枕潭爆了句粗口,也抓住了枕月的手臂,不让她动。
枕月眉头紧皱着,抽了几次自己的手臂后,都抽不开,她便愤怒地吼道:“你放开我!”
“秦珩洲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视谁不见都可以,怎么可能视他不见?
枕潭没办法,也执拗不过,他最后亲自开车把枕月送去了公安局,并且下车陪同。
公安局并不放人,来来回回只有一句:“审问还没有结束,关于案件的情况也不能透露。”
最后,还是枕家一位认识的副领导下来,看见枕潭和枕月之后,安慰道:“我听说了你们爸爸的案件,节哀顺变。”
“至于秦珩洲,他估计短时间内是出不去了。他是──杀害你们父亲的第一嫌疑人,证据确凿。”
第225章 杀父仇人
“除夕的那个晚上,八点半到九点半之间,你人在哪里?”
审讯室内,不断散发出一股阴湿的臭味。墙壁上时钟走动的声音,以及纸张被翻页的清脆声响,无限被寂静放大衬托着。
一束刺眼的白光打在秦珩洲的脸上,他略感不适地闭了闭眼睛,向旁边昏暗的角落看去,低声回答道:“在家。”
直到现在,他连自己涉嫌的谋杀案中,被害者是谁都不清楚。
这些人态度强硬,多半是受到了谁的命令。
坐在桌子前的警察闻言,轻嗤了一声,他转过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调取出来了一段监控视频,开口道:“这是你家附近的监控视频,你在我刚才说的那个时间段里,出门了。”
画面内,确实有一道清晰的黑色身影走出别墅大门。
秦珩洲微微皱了皱眉,才想起来:“出门扔个垃圾而已。”
时间可能连五分钟都没有呢。
“那我们就不清楚了。”警察继续说道:“因为后半段监控提前一天被人清除了,根本就没有拍到你回去之后的画面。”
所以,秦珩洲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
审讯室建在地下,冷气逼人。
秦珩洲见状,也丝毫不慌。
他个子高,坐在被手铐固定着的板椅上,整个人其实都不太好受,光是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就已经神色厌烦了,身上凌厉的气场也开始扩散起来。
“这就是你们说的杀人证据么?”
“律法也认?”
难不成那个时间段出门了的,都是杀人凶手?
审问室的墙壁上还写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八个大字。
对这群人而言,简直讥讽。
秦珩洲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他还急着回去查看枕月的状态,也不知道那小姑娘的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
也有可能是枕潭编造出来的谎言,不是吗?
但愿如此。
不想她再伤心了……
“好,你想要证据是吧?那我就给你证据好了!”警察情绪激动,好像真的逮到了一个杀人犯似的,正义感爆棚。
他从自己身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摞照片,一一甩在秦珩洲的眼前。
这些照片分别是一把刀、一个已经死了的男人,还有一个胡须邋遢、瘦到眼眶空洞的男人被刑拘在监狱里。
秦珩洲一个也不认识,依旧毫不在意。
蓦地,他低下眼的瞬间,忽然察觉到最中间的那张照片上的尸体有几分眼熟。
他将照片拿起,仔细辨认。
不料,瞳孔一震。
这个死者是──枕月的父亲?
他所谓涉嫌到的谋杀案,就是杀了枕先望?
警察见他这副模样,微微勾了勾唇,绕过桌子,走到了他的旁边,开口分析道:“枕先望,男,五十二岁,死亡前家人申报了失踪,但我们接到报案后,发现他在附近的钓鱼场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痕迹。”
“第三张照片上的男人,丁国豪,男,四十六岁,在一处工地上做苦力工,前两年腿还摔伤了。他于除夕晚上八点半到九点半之间,在那个钓鱼场的木屋里行凶,杀害了枕先望。”
“凶器就是第一张照片上的那把刀,被我们刑警队的同事在附近的鱼塘里找到的,我们也已经在上面查验到了丁国豪的指纹。”
秦珩洲敛了敛眸。
这些事情,并没有提到他,似乎与他毫不相干。
既然他被这样抓了过来,那与杀人同罪,均涉嫌故意杀人罪的罪名就是──教唆杀人!
秦珩洲眼眸倏地一眯。
下一秒,面前的男警察果不其然道:“我们第一时间就研判到了丁国豪的家庭住址与行动轨迹,在到了公安局后,他也指认了,就是你──秦珩洲。”
“教唆他杀害了死者枕先望!”
最后一句话,男警察几近于吼出来的。
吼完以后,审讯室内一片沉默。
包括秦珩洲也不言不语。
看似逻辑通畅,证据确凿。
他却不屑地笑了一声,“你说得很精彩,但我还是那句话,我教唆杀人的证据、以及动机呢?”
现在全部都是假想与片面之词而已。
倘若承认了这个罪,那枕月势必会对他恨之入骨。
因为──他成了她的杀父仇人。
但还好,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是背后有人在“有心”栽赃。
他似乎也不难猜出那个人会是谁。
“你竟然敢问我动机是什么?”男警察气到瞪起了眼睛,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后,他更是音量拔高,“这只有你自己才清楚吧!”
一旁认真做着记录的小警员都瑟瑟发抖了起来。
他凑到队长耳边,小声地提醒道:“您不能这么凶的,他可是秦珩洲啊。”
秦家未来的豪门继承人。
根本就惹不起半点。
即便他们背后有那个人撑腰,也惹不起……
审讯室的灯泡这次很明显的闪烁了一下。
是监控记录断开的提醒。
男警察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到了秦珩洲的身边,这一回态度明显好了不少,他低声道:“刚才都只是做个样子给上面的人看看而已,希望秦总理解。”
“您现在就省事一点儿,承认了这个罪吧,最后不会怎么样的,秦家会保你。”
只有那名杀人凶手会被执行死刑而已。
秦珩洲自然也清楚。
某些人惯用的手段罢了,只是想困住他几天。
但是,他只担心自己此刻为了出去的“认罪”,会在未来变成枕月对他的误会,然后开始恨他。
他无法承担住这种危险,哪怕仅有一丝。
“我还是那句话,你拿出真正的证据再说。”秦珩洲抬了抬眼,漆黑的眼眸中涌动过一丝淡淡的威胁,“刚找到凶器就立马提取验到了指纹?”
“然后杀人凶手正好也乖乖在家等着你们的拘捕,顺便供出了是我的指示?”
栽赃嫁祸未免太过明显了一点。
不说刻意。
光是除夕后半夜的那场暴雨,凶器上的指纹还能留存得住吗?留存得住,又能那么快就被完好无损地检测出?
一切都像是某个人看似精心,实际拙劣写出的烂剧本罢了。
他不可能配合的。
谁知道那份剧本的最终结局是喜是悲。
但不管怎样,他的结局,只有他自己能定。
秦珩洲想通了以后,情绪淡下来很多。
按照目前这样的形势来看,没有进一步的证据,最多只能拘留他二十四个小时。
现在已经不到一天了。
“秦总,我知道您脑子里现在正在想些什么。”男警察靠在了桌子边上,用身体挡住半束刺眼的强光,他低声道:“但您能有充足的信心保证,在这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之内。”
──“那位枕小姐,可以万无一失吗?”
第225章 还不清醒?
枕月沉浸在一股难以言述的情绪之中。
她的耳边尽是些嘈杂的人声,那些杂音分明穿透了她的耳膜,可她却像是感知不到一样的麻木。
面前的这位副领导刚才是说了什么?
──秦珩洲是杀害她父亲的第一嫌疑人,并且证据确凿?
这怎么可能呢……
听到的话语实在是过于震惊,枕月的身体仿佛在刹那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她双腿无力,险些摔倒在光滑的地板上。
“小心!”
枕潭及时从后面将她扶住,这才避免了她的摔倒。
说实话,枕潭现在的情绪也没好到哪里去。
在听到杀害自己父亲的嫌疑人出现后,脸色阴沉沉的,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不可能原谅。
这是隔着血海的“杀父之仇”!
“不会的……不可能会是秦珩洲干的,我们这几天明明都在一起的……”枕月喃喃自语着,双目失焦。
她的小腹处也像是胀起了一股坠痛感。
恰在此时,秦珩洲接受完审问,被从地下室里带出来,他站在两个警察的中间,手腕上还戴着一副银色的镣铐。
俨然一副“罪人”的模样。
枕潭率先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就往前冲,似乎是想要揍秦珩洲一顿。
“哥哥!”枕月及时叫住,也走了上去,她脸色苍白,像是贫血了似的,不停发抖道:“你冷静一点,不可能是他杀的人!”
一旁,那位男民警看似不经意地多了句嘴:“他确实是没有动手杀人。”
“但他犯的是──教唆杀人罪!”
完全不需要自己费力,也不需要什么时间亲自到场。
这世界上多的是那种有钱就就能开始推磨的“鬼”。
枕潭已然无法忍受,直接照着秦珩洲的侧脸就是一拳,他下了死手,异常用力,将毫无防备的秦珩洲打到撞上了后面的一堵墙。
秦珩洲“嘶”了一声,舌尖抵着被打的那边脸颊。
有些泛青。
他脑袋耷拉着,头发凌乱,兴许是因为照了一会儿审问室内的强光,眼眶下面也乌青乌青的,那双眼眸失去所有光彩。
一副很颓废的模样。
包括刚才被打了一拳,也没有准备还手。
或者说,秦珩洲双手被铐住,也没有可以还手的机会。
“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枕月生气地质问着,眼睛瞪了起来。
她现在只关心秦珩洲的状态。
没想到,枕潭也开始在她的身上出起了气,好几次伸出手,似乎想戳她的肩膀,但都忍住了,他阴鸷不悦地问道:“枕月,你难道还不给我清醒一点吗?”
“在你面前的可是教唆杀了你父亲的凶手之一!”
──“那也只是嫌疑人!”
枕月用尽力气喊道,她也很崩溃,没办法平静地接受目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明明昨天还快乐地过着这个新年。
为什么突然就这样急转直下?
幸福还真是不简单,她就不配拥有吗……
枕月深吸了一口气,将遮挡在自己眼前的碎发全部都撩到了后面去,她视线直勾勾地看向那个靠着墙的男人,一字一顿反问道:“秦珩洲,你没有做过那种事情的,对吗?”
“最多过了二十四个小时,没有新的证据,你就可以被放出来了,对吗?”
“你根本就没有理由对我的父亲下手的,对吗?”
一连三声质问,秦珩洲都始终没有抬头。
他似乎刻意避开了枕月的视线,不去看她。
脑子里一直徘徊着还在审讯室里时,身边那个男警察说的一句话──“那位枕小姐,可以万无一失吗?”
如果一切都真的是串联好的计划,那在他被强行支开的这二十四个小时之内,幕后之人就一定会对枕月下手。
为了所谓的“爱”,所谓的“不恨”,令这小姑娘出事。
真的值得吗?
他是受益方,却有可能害惨了枕月。
根本就赌不起……
看来真的唯有认罪,才能破了这个局面了。
枕月等待回答,等得心急如焚。
她不安地咬紧着自己的下嘴唇。
甚至,她可以什么解释都不要,只要这个男人的一句否认,哪怕只是简单地摇一下头。
就可以心安。
她等得起。
然而,秦珩洲始终都没有做出回应。
他扬起些下巴,若有若无地扫了她一眼,低声道:“回去吧。”
“跟好了你的哥哥。”
旁边的两位警察也准备将他带走。
枕月沉默半晌,很不理解这个男人的脑回路。
她侧过些身子,看着秦珩洲离开的背影,倔强问道:“为什么?”
“难道你知道我父亲那份文件的内容了吗?”
所以……所以他才会真的起了杀心?
真的是他找人去杀的?
秦珩洲背影一顿,闻言,缓缓转过了身。
说实话,他从头至尾都不清楚什么文件不文件的东西。
看着面前小姑娘眉眼之间的清冷感,他微微眯起了一些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轻讽的反问:“什么文件?”
“枕月,你原来也有不少的事情瞒着我。”
所以,不要继续这样在意他了。
赶快回去吧,回去才安全。
秦珩洲不走,两个警察也都不敢催促。
他们还在等着这个男人松口,好给幕后之人一个答复。
时间行走得黏黏稠稠。
秦珩洲眼皮很薄,仿佛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他额前散落着细碎的刘海,眉骨硬朗,看着刚才给了他一拳头的枕潭,压低嗓音道:“照顾好枕月。”
“她是你的妹妹。”
枕潭满脸不屑,回答道:“哼,用不着你来操心。”
秦珩洲被带走了以后,禁止任何人的探视。
相关案件情况也不肯再被透露分毫。
枕月疲惫了一整天,枕潭说要送她回家休息时,她也没再拒绝,担心情绪一直处于激动的失控状态的话,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宝宝。
抵达别墅后,枕潭也进了屋子,先去烧了些热水。
他在厨房里问道:“枕月,你晚餐想吃点什么?”
无人应答。
枕月趴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看来今天真的是被累到了。
枕潭端着一杯开水,缓缓走进了客厅里,第一眼就看到侧躺在沙发上,双眼紧闭的枕月。
他缓慢靠近着,拿起放在一旁的绒毯,轻轻搭在了枕月的身上。
安静注视她许久。
半晌以后,枕潭半蹲了下来,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枕月披散的长发,然后闭上眼睛,想要吻上去。
第227章 给他“降温”
灰棕色为主调的奢华客厅内,大理石板倒映着天花板上,水晶灯的光彩。
暖气中,夹杂着一股木头的淡淡香气。
枕月侧躺着睡在一张欧式的深色真皮沙发上,腰肢纤细,露出的皮肤白皙光滑,那一头黑色长发披散着,犹如海藻般茂密。
她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不过脸上的眉毛却紧紧地皱在一起。
枕潭半蹲在沙发前,屏住了呼吸。
他的一只手轻轻搭在绒毯上,防止毯子从枕月的身上滑落下来,目光则直勾勾地一直盯紧着枕月安静无声的睡颜。
这张五官姣好的巴掌脸上,泛着粉润光彩的嘴唇尤其突出。
微微嘟起着,带着无穷无尽的诱惑力。
枕潭心一咯噔,脑海里有个“危险”的想法正在蠢蠢欲动,他的心里好像也在不停地叫嚣着那个想法。
头越来越低。
他的嘴唇就快要迫近枕月的嘴唇。
那属于枕月身上的气息,也在渐渐将他包裹、席卷着。
距离不到三厘米。
枕潭也渐渐坚定下了自己的心,他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痒痒的,好像是枕月翘起来的睫毛碰到了他的皮肤。
气温不停上升,即将失控。
就在两个嘴唇快要碰上的时间。
蓦地,空气里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枕月往后缩了一些,冷冷喊道:“哥哥。”
“别越界了。”
她已经给足了面子,只是简单地提醒了一句。
枕月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神色疲惫。
而枕潭则是后退了一步,坐到旁边空着的沙发上,淡淡解释道:“给你盖个毯子罢了。”
是他一时冲动,鬼迷心窍了。
“你晚饭想吃点什么东西?”枕潭继续问道。
枕月摇了摇头,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
但是为了肚子里的宝宝着想,她还是硬着头皮回答了一个:“就蒸蛋吧,如果你不会做,可以帮我叫个外卖。”
话音刚落,枕潭便起身走进了厨房里。
蒸蛋并没有什么技术难度。
或许是得到了枕父的“真传”,枕潭做出来的蒸鸡蛋,口感与枕父做得几乎一模一样,碗底也结着一层厚厚的鸡蛋白。
那是枕月最爱吃的。
枕月吃着吃着,不禁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她想起了爸爸,又忍不住开口道:“不是秦珩洲做的……不可能和他有关系……真的不是他……”
“他根本就没有一个切实的动机,不是吗?”
枕潭并未对那个男人带着什么滤镜,他原本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那份文件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枕月,你知道的吧?”
公安局里,她亲口说的那番话,就足以证明了。
然而,枕月却依旧不想开口。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对秦珩洲也就越危险。
见她闭嘴不言,枕潭有些不爽地往后靠了靠,他压低着声音反问:“你不肯跟我说,是因为不信任我?”
真可笑。
明明是至亲。
枕月轻轻抬了抬眼,语气寡淡:“那哥哥呢?”
“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妹妹的?”
屋子里的扫地机器人突然开始自己运行了起来,动静声吓人。
枕潭愣了愣,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原来父亲在那个晚上,和枕月说的是这件事情。
他低声回答道:“一直都知道。”
当年,他在那个海边的沙滩上失神地望着自己的母亲看向另外一个小女孩,因为不想母亲一直沉浸在丧女之痛中。
便“主动”发起了一场高烧,将枕月错认为自己那个因为车祸而死的亲妹妹。
但假的终究成不了真的。
“所以我就是一个你们悼念用的工具吗?”枕月又问,心口处发着闷,酸酸涩涩的。
她真的觉得不管成为谁的替代品,都好悲惨。
“不是。”
枕潭摇了摇头,敛起眼眸,他开口道:“枕月,我其实一直都……”
话说了一半,他自己卡顿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口一样,无法再出声。
枕月自觉地补充:“一直都很讨厌我?”
也是,她毕竟就是一个冒牌妹妹。
一天一天长大,与家里的所有人都长得不像。
一定很招厌烦吧?
“所以你小时候也不喜欢跟我玩,不喜欢有我在的地方……我和妈妈一起去国外看你,你也要我滚,不要我继续出现在你的眼前。”
不止童年,她的青葱年华竟也如此可怜。
枕潭嘴巴微微张开着,依旧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似乎还是第一次这样无措,自己羞愧到有些愤怒,甚至红了耳尖,他干脆顺着枕月的话,承认道:“对,你太烦了。”
“小的时候,脑子里不是糖果就是漂亮裙子,整天缠着别人陪你玩、给你读故事书。”
那个时候,枕潭心里总以为──他如果对枕月好一点,就是在伤害自己真正的亲生妹妹,让亲生妹妹难过。
凭什么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小女孩可以享受那些原本只属于他妹妹的爱?
直到有一回,他从学校踢完足球回来,没让家里的司机去接,天空忽然下起了瓢泊大雨,他也没伞,淋了很多雨。
那个时候,枕月早早就放学了,搬着一张板凳坐在花园里看青蛙,身后还有一个给她打着伞的佣人。
他很讨厌,连她下意识激动喊地那句“哥哥”都没搭理,直接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结果因为受了冷,真的发起了一场高烧。
父母很关注他,前半夜请了家庭医生来,挂水、喂药,一直各种忙个不停。
后半夜时,房间内则是一片漆黑与冷清。
枕潭渴到嗓子眼发疼。
他正准备起床倒水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声,以为是母亲过来看他,因为不想多说什么话,便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结果,门口仅仅只是一道矮矮小小的影子罢了。
小枕月揉着自己惺忪的睡眼,慢慢吞吞走到床边,把她用力拧干了一半水的湿毛巾搭在了枕潭的脸上。
应该是想给他降温的。
但是,那毛巾又沉又湿,还不小心铺到了枕潭的鼻孔和嘴巴上,他险些因为呼吸不畅而晕厥过去,气得想起来揍这调皮小孩一顿。
但是,枕月却将下巴抵在了床边,轻轻开口道:“哥哥不痛不痛,快快变好。”
她可能以为他是她每天早上都喝的那杯热牛奶。
吹吹就凉了。
所以鼓着自己两边的腮帮子,不停朝着他的脸上吹气。
带着一阵糖果的甜丝丝的香气。
第二天,他听到佣人在和枕母说:“小小姐也发烧了,是因为昨天傍晚非要在外面等少爷放学回家,可能也吹到了些冷风。”
以及,半夜还穿着单薄的睡裙去他的房间里,给他“降温”。
枕月吃了小半碗的米饭,已经饱了。
她抽起桌上的一张餐巾纸,轻轻擦着嘴。
对面,枕潭视线灼热。
他真正想说的话是,当年那个晚上的那口气,吹到了他的心上。
──直到今天还在隐隐发痒着。
令他难以忘怀。
第225章 要么你先睡吧
枕潭并不是一个热衷于怀念过去的人。
此时此刻回想起以前的事,总感觉心脏被拉扯着,很烦很乱。
他站了起来,像是为了逃避什么似的,低声道:“我去洗碗吧。”
“不用了。”枕月摇了摇头,抬起眼,看了下墙壁上的挂钟,一晃眼就快九点多了,她提醒道:“碗放这里就可以。”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逐客令下得有些明显。
不管怎么样,她不可能会让枕潭留宿的。
刚才──真的很“危险”。
枕潭只是撩了撩眼皮子,缓缓回答道:“行,那就晚安。”
他似乎本来也没有打算留下来过夜的意思。
大门被轻轻带上。
枕月独自一人坐在餐厅,神情有几分呆滞。
她接受不了半点现在的局面。
而且也不知道秦珩洲现在怎么样了。
在公安局里,这个男人为什么不否认?
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难言之隐呢?
“叮──”
手机上忽然跳出来了一条短信。
枕月迫不及待地就拿起查看,以为是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事情。
她眉头轻拢着。
短信是黄嫂发来的,问她要不要将那只小猫送到她现在的地址,还说她的外孙和外孙女都很喜欢这只小猫,过年给它喂了很多宠物零食。
照片上,小猫确实肉眼可见的胖了不少。
枕月怔神着,最终回复了一句:【暂时麻烦您继续帮我照顾一下猫咪吧,谢谢。】
她最近恐怕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但也绝不能这样继续坐以待毙下去!
──为了父亲的冤屈,也为了秦珩洲。
这两个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男人。
枕月想了一会儿,她认为要是想要揪出杀害她父亲这件事情背后的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只能先从那个被收买了的“杀手”身上找疑点。
但是她现在并不清楚对方是谁。
消息都被警察以一句“暂时不能透露案情”给彻底封锁死。
这或许也是受那位幕后黑手的指示。
所以枕月必须找一个与这件事情没有关系的人,换种渠道去查证消息。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何盼宜。
现在也就只有盼盼可以帮助她了!
枕月没有犹豫,在差不多九点半的时候,打电话给了何盼宜,赌她朋友不可能这么早就睡觉。
然而,手机铃声响了很久,也无人接听。
就当枕月准备放弃时,手机终于一震,传出“嘟──”的一声,她眉眼间染上了几分喜悦,激动地询问道:“盼盼,你睡了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商量。”
现在真的就只有朋友可以“救”她了。
电话内似乎不清不楚地传来了“嗯”的一声,嗓音暧昧。
闻言,何盼宜用大脑中仅剩的最后一丝清醒,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不顾对方目光灼热,她扯了下被子,遮住身体,反问道:“什么事情?”
“月月,你说。”
枕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好像打扰了什么。
她脸色涨得一片通红,急忙挂断了电话:“算了……算了……我们等到白天见面了再说吧。”
确实是她太过鲁莽,竟然想一出是一出。
大家都在很幸福地度过这个新年。
只有她……
“不对,枕月的情绪很不对劲!”何盼宜严肃地说道,两边眉头仿佛皱成了一个“川”字,她很担心枕月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捡起地板上的内衣就开始穿了起来。
她现在就要去找她,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身后,男人强劲有力的双臂环了上来,嘴唇凑到她的耳边,喷洒出暧昧、炙热的气息。
“别闹,我有事。”何盼宜甚至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直接肩膀耸动,将人推开,她话语无情到像是一个十足的渣女,“要么你先睡吧。”
引了火,却又不负责浇灭。
等她穿好了身上的衣服之后,刚才还在她身后的男人忽然站到了她的面前,低声道:“要去哪?我开车送你。”
“不用麻烦。”何盼宜依旧下意识地拒绝。
直到面前的男人率先妥协,软下了话语:“乖,现在不好打车。”
何盼宜一抬头,神情错愕。
──商寂随竟然……站起来了?
她忍不住问道:“你的腿不是……”
不是一直都要坐在轮椅上的吗?
怎么会这么突然……除非这男人一直以来,都是装瘸?
对于她的这副反应,商寂随是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的,他睨下眼,反问道:“你才发现?”
“刚才我压着你的时候……”
何盼宜立刻一把火从心里烧到了耳尖,她猛地起身,险些脑袋撞上身前男人的鼻梁,大声喊道:“好了,你别再说了。”
“我们快点下楼出发吧!”
她是真的担忧枕月这半夜里的一通电话会出什么事情。
总不能是被家、暴了吧?
那她一定会亲手剁了那个姓秦的男人!
临走前,商寂随将何盼宜拉住,神情肃穆,他这人心思沉重,其实今天光明正大地站起来,顾虑很多,“帮我保密。”
“我的双腿恢复了的这件事情,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何盼宜一愣,郑重地点了点头。
在车上时,她才木讷地反应了过来些什么,缓缓把头转向左边,看着正在开车的男人。
他侧脸深峻,被车窗外一抹浓郁的月光氤氲着。
“你在我的面前暴露出来你的秘密。”何盼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有些难以启齿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该不会是为了刚才和我……上床吧?”
她说完,自己先用力地摇了摇头。
心想着……这怎么可能呢!
不料,驾驶位上的男人勾唇一笑,回答道:“女士优先。”
得先照顾她的感、受,才算绅士。
车子在空荡荡的大道上,一路飞驰。
*
“待会儿我先摁门铃,等那个女人一开门,你就从旁边捂住她的嘴,把她弄昏迷,然后我们就带走她!”
别墅门口,两道黑色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密谋着。
另外一人似乎有些犹豫不定的样子。
刚才开口说话的人于是又劝道:“你快点给我打起精神来!”
“这件事情做好了,上头有奖;做不好,最后死的就会是我们两个!所以我们今天晚上必须抓到她!”
“叮咚──”
迷迷糊糊间,枕月好像听到了门铃声在响。
她从沙发上坐起,缓缓走到了玄关处,准备将手放在门把手上。
第229章 黑影(1)
一束强烈刺眼的白色车灯照耀在别墅大门上,折射出来的光线中,飞尘乱舞。
那大门旁边,原本的两道鬼鬼祟祟的黑影跟“鬼”一样,“嗖”的一声,蹿入进了旁边的花坛下面,畏畏缩缩地躲了起来。
其中一个探了探脑袋,看见有一男一女从车上下来,忍不住担忧问道:“大哥,现在该怎么办啊?”
“又来了两个人,我们要怎么带走那个姓枕的娘们?”
另外一个男子将说话之人的脑袋摁了下去,咬牙切齿道:“嘘,你先别出声,要是不小心被听见了怎么办?”
现在可不是什么抓人不抓人的问题了。
他们得立刻摸黑溜出这片别墅区才行,以免自己被抓到了,送进局子里去。
商寂随从汽车后备箱中搬出轮椅,坐了上去,他来到何盼宜的身边,见她皱紧着眉头张望四周,询问道:“有什么事么?”
何盼宜摇了摇头,回答道:“刚才好像看见了两个人。”
“不过可能是光线不好,我看花眼了吧!”
说完,她便摁了摁门铃。
枕月已经走到玄关处,透过门上的猫眼看向外面,正好何盼宜的脸贴得很近,险些吓了她一大跳。
她轻轻按下手中的门把手,打开了门。
“盼盼,你怎么会……”
还没来得及问何盼宜为什么这么晚来。
枕月立刻被她紧紧抱住,勒得都有一些呼吸困难了。不过,她很享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令她狂跳不止的心跳都渐渐趋于平稳。
夜色浓稠如墨。
在门口抱了一会儿之后,何盼宜忽然被一阵冷风吹到哆嗦,但是,她还是拔高了些音量,大声问道:“是不是秦珩洲欺负你啦?”
“他人呢?看我怎么来跟他算账!”
后方,商寂随控制着轮椅渐渐上来。
他很透彻,从刚才大晚上开门的人是枕月,就知道秦珩洲现在一定不在,否则他怎么可能放任一个小姑娘在深夜里出来开门。
不危险么?
“他没有欺负我……”枕月小声地回答道。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她的模样看起来异常的委屈。
直到枕月注意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商寂随时,才一愣,有些不解地问道:“话说话来,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会一起来啊?”
如果是何盼宜独自一人上门拜访,枕月还能理解一点。
毕竟是她打了电话在先。
等等!刚才在那一通等待了漫长时间才被接听的电话中,她隐隐约约地好像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喘息声。
该不会他们两个人……
何盼宜神色慌张,脸都变白了起来。
她举起双手解释:“月月,你别瞎想啊,我和他……和他就是……”
越着急,越半天编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你们两个人从餐厅那会儿,吵到了现在吗?”
枕月歪着自己的头,主动问道,她真的是非常佩服。
这俩人也没比幼稚的小学生好到哪里去吧?
“啊?”这下轮到何盼宜傻了眼,她反应过来以后,随即点头,深怕枕月不这样误会。
商寂随是最无语的那一个。
他颇为担忧地瞥了一眼何盼宜。
能和枕月这种脑子的人一起玩,其实,她的脑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屋外太冷,寒风瑟瑟。
枕月将二人一起请进了屋内。
然后她大概把今天下午发生了的事情说了一遍。
何盼宜呼吸一滞,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眼神去看枕月,她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叔叔……叔叔被人杀害了?”
这也太突然了。
她都在为枕月心痛着。
“嗯。”枕月似乎麻木了一样,低垂着头。
这世界仿佛都不愿意给她一个悲伤的机会。
她根本来不及替父亲祈求前往极乐世界。
“那个被买通的杀人凶手,由我来查。”商寂随低声道,他始终都很冷静、理智。
毕竟秦珩洲也是他的朋友。
这个忙,一定会帮。
“查到之后,是我这边直接动手逼问,还是什么?”商寂随又问道。
枕月思考片刻,回答道:“安排我和他见一面吧!”
“我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栽赃陷害给秦珩洲。”
从头至尾,她都没有怀疑过那个男人。
不可能是他买凶杀人的。
──甚至,杀的还是她的父亲。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难道就必须要有他们这一代来承担吗?
这种思想太古板了。
枕月第一个不赞成,她活到现在,第一次想为自己的幸福自私一下。
那么,秦珩洲也一定会是这么想的吧?
意识到自己帮不上什么大忙之后,何盼宜有些愧疚地垂下了眼睫,她眼底透露着一抹酸涩,绷紧着神经说道:“月月,那我今天晚上就留下来陪你一起睡吧……”
除此以外,她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够做的了。
话音刚落,商寂随面色一沉,隐隐约约还咬着后槽牙“啧”了一声,极为不悦的样子。
枕月立刻抬起头,勉强勾了勾唇角,回答道:“不用,用不着陪我的。”
“盼盼,我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你们回去吧。”
她也舍不得自己的朋友留下为自己操心。
在这件事情上,商寂随这个毫不相干的人能够主动站出来帮忙,就已经很足够了。
说实话,如果真的万一不小心牵扯到了何盼宜,害她像上次周年庆典礼活动上那样“受伤”,她真的要自责一辈子。
闻言,商寂随深怕谁会反悔似的,立刻行动,直接将何盼宜的整个人拉坐到了自己腿上,然后操控轮椅,往玄关处开去。
他甚至不给何盼宜任何一句开口的说话的机会,低声道:“我们先回去吧。”
“你朋友现在需要的是自己一个人静静。”
枕月狐疑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心中有几分奇怪的猜测。
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但话又说回来,他们两个人大半夜一起出现,其实很奇怪啊!
枕月摇了摇自己的头,注意到玄关处的大门没被关好,露出着一条细缝。
屋外夜风不停地往屋内吹着,冷到刺骨。
她走向着大门,准备关上。
恰在此时,门口好像闪过了两道飞快的黑影!
第350章 黑影(2)
“啊──”
“商寂随,你小心摔倒啊!”
何盼宜被拉着坐在男人的双腿上,严重感觉轮椅失重,整个人都在往前面冲着。
不过还好,身下的男人一直都很稳。
车子在掉头离开前,她不舍地望了一眼一楼还亮着醒目灯光的别墅。
但愿枕月是真的没事,今天晚上能睡个不会流泪的好觉吧!
别墅大门旁边的花坛下,两道黑色身影紧紧贴着,他们依旧是刚才那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原本只是想躲过来附近巡逻的保安。
没想到运气很好,正好遇见刚才的两个人开车离开。
这就表示──别墅里面现在只有枕月一个人在了!
是可以下手的绝妙时机。
“大哥……我们现在还上不上?”
“上啊!肯定是要把那娘们给带回去,有个好交代的!”年长一些的男人猥琐地笑着,他其实自从看了枕月的照片以后,一直都对她“心心念念”的。
要是得手,一定要好好地爽上一把。
不然以后哪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反正从上头吩咐了这事儿的那个“买家”来看,他厌恶这个女人到了骨子里。
估计也不会追究什么责任的。
男人边从花坛后面走出来,边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别墅,鄙夷道:“一个女人住上了这么好的房子,看来那里的功夫很有本事啊。”
“一会儿她开门了,我们也进去好好参观参观。”
话音刚落,身旁那个年纪稍微轻一些的“小弟”,指着一条黑乎乎的门缝隙,说道:“大哥,你看!”
“刚才那两个人离开的时候,好像没有把门给关好!”
现在都不需要里面的人亲自开门了。
直接闯进去就是。
“看来今天真是走了大运,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了呢!”另外一个男人摩拳擦掌,伸出舌头,舔了一舔自己被冷风吹到干裂的嘴皮子。
与此同时,枕月在屋内,也注意到了大门没有关好。
她拖着自己沉重疲惫的身子,缓缓走向了门口。
玄关处的声控灯“啪嗒──”一声亮起。
枕月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到了门把手上,正准备向里面用力将门关上时,忽然间,门外传来了一股巨大的拉力。
她起初还以为是风。
但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外面的那股力正在拼命将门拉得更开,枕月将另外一只手抵在旁边的墙上时,还不小心被夹了一下。
眼泪都痛到流出来了。
“加把劲啊,你没吃饭?连个女人的力气都不如。”
门外响起一道粗旷的男声。
枕月更是心跳都漏了一拍,她脸色苍白。
意识到不管外面现在是谁,都不能将门开了,让他们进来。
这深更半夜的,过于危险。
“你们两个人是谁?”枕月大声喊道,强行压制着自己忍不住发抖的双手,死死地握紧着门把手,把门往里面带,她开口威胁道:“我这边可是连着报警系统的。”
“如果你们敢擅自闯进来,警察一会儿就到了!”
这话不假,屋内的系统确实会自动报警。
但是,这二人在收到“绑架枕月”的这个命令时,上头的那位“买家”就已经说过:“大胆去做,我在哪里都有关系。”
“你们就算是真的进去了,我也能把你们两个人给全部都捞出来;相反,如果你们要是带不来那个女人,我就新仇旧账一起算!”
二人都是劣迹斑斑的前科犯,要是再被抓进去,估计官司都要吃上不少年。
所以,门外的那位“大哥”根本就没再怕的,他声音更大地喊道:“你尽管报警啊!”
“小娘们脾气还挺大,哥就喜欢女人这种泼辣的性子,一会儿你在床上也要像这样好好表现,知道吗?”
说完,这个男人将他那张黝黑、狰狞的脸挤到了门缝之中,他明目张胆地看着门内一脸惊恐的枕月,戏谑道:“真人果然比照片上还要漂亮。”
“等会儿你想哥哥和弟弟怎么疼你?一起上吗?”
枕月满头大汗,看着那快要伸进门内的整张脸,更是绝望到眼前发黑。
太累了,她就快要没有力气抵抗了……
但如果门真的完全开了,她一定会“生不如死”。
现在不可能有人能够帮的到她。
那还不如──快点转身跑向厨房,拿把菜刀决一死战。
门缝越来越开。
外面的两个男人就要闯进来了!
枕月已然崩溃,她的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是来不及跑到厨房就会被抓住的。
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秦珩洲的脸反而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好像逆光而来,身影轮廓都凌厉分明。
恰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嘭──”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那两个男人在鬼喊鬼叫着:“操,哪个不长眼的敢踹老子的屁股,想死吗?”
另外一个则是声音带着哭腔:“大哥……我……我的手好像扎到花圃上的铁丝了,流了好多血,救命啊!”
“我会不会破伤风,感染死掉?”
枕月皱紧着眉头,头发散乱。
她很想探出头看一眼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那扇门直接就被人关上。
连丝寒风都透不进来。
屋外不断传来打斗的声音,异常激烈。
好像连同大门都在晃动似的。
枕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她在止不住地发着颤。
她好像想起了小时候一些“不存在”的记忆。
几个大人们厮打成一团,挥拳、踢腿,沉闷的声响一下接着一下。
她躲在门板后面,一动都不敢动。
不知道是谁先摔起了盘子,碎片飞溅。
有一片小小的瓷片差点儿就飞到了她的眼睛里,最后划过她的脸挤,红色闲着流出……
枕月缓缓滑落到了地上,屈起着自己的膝盖,她用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身体蜷缩成一团。
仿佛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门外的打斗声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停止的。
枕月悬着的心脏又开始不停下坠起来。
她很害怕,那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会又来拉门。
风声静止。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了一道坚定有力的声音。
──“请开门,是我。”
第351章 终于坦白
月色中天,向大地洒下了万点星光。
枕月仍然坐在地上,她双腿使不上力气,一只手扶住门把手,不敢乱动。
外面正在喊开门的声音有些熟悉,又很陌生。
但是,她可以确定──对方是个女人。
想到她刚才踹走那两个猥琐的男人,在打斗中还不忘将她面前的门关上,防止其他人趁乱进入,枕月其实很心安。
她深吸了口气,将门打开。
朦胧泛白的雾气下,门外站着的女保镖一头干脆利落的短发,脸色冻红,在刚才的打斗中,她似乎也瘦了伤,嘴角处发着青。
“是你……”枕月情不自禁地呢喃着。
下一秒,她就忍不住扑进了面前女保镖的怀中,哭诉道:“呜呜呜……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你都不知道那两个男人有多吓人……他们不但想要闯进来,还想……还想对我不轨。”
光是回想一下,枕月都胆战心惊。
女保镖则是双手抬起,僵硬在半空中,不敢碰到枕月的身体。
她憋了个老半天,也只憋出了“太太”两个字。
最后,还是枕月率先松开手,将人拉进了屋内,她用手背抹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泪珠,抬起头问道:“你怎么会来?”
“是……怎么来的?还是有谁叫你来的吗?”
在这一刻,枕月的心里无比期待能够听到“秦珩洲”三个字。
会不会,那个男人一直都在暗地里保护着她?
这个想法刚诞生,就被枕月自己掐灭了。
她认为这样很不尊重面前的这位女保镖,所以立刻改口道:“不管怎样,真的谢谢你刚才不顾一切地救我。”
毕竟那“敌对方”是两个男人。
力气大也就算了,万一再使点阴招呢?
她一个人在门外,真的很危险。
闻言,女保镖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她这才露出自己一直藏在背后的礼物──一些腊肠、腊肉、鱼干之类的年货。
看着令人垂涎欲滴。
女保镖很是不好意思,解释道:“这都是我们老家自己做的,我就是想带点过来给您和秦先生尝尝……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
枕月立刻接过了年礼。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女保镖怎么会这么晚了登门拜访。
就算她急着想送新年祝福,也应该等到白天,不是吗?
事实上,女保镖原本也确实是想要等到第二天上午再敲门,只是她的心里面还装着一件事情,怎么也睡不着。
所以打算在门口等上一晚。
正好也让冷风吹醒自己。
没想到,正好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还好还好,一切都还好。
“太太,我其实……”女保镖想着既然都已经进门,干脆就坦白吧,她心一提,攥紧着掌心说道:“有话想要亲口对您说。”
枕月点了点头,转身倒水。
两个玻璃杯紧紧挨在一起。
身后,女保镖的声音仓惶无措,“我……我想说……”
“您之前从地铁站带回来的那份文件,我偷偷去您主卧拿了……然后拍照,传给了穆家。”
“因为那个时候我的弟弟真的病入膏肓,我太着急了,太需要用钱了,就答应了她们的要求……谁知道,后来秦先生主动给了我一大笔医药费。”
她真的很后悔很后悔做了那种事情。
但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嘭──”
突然有玻璃杯掉在地上的声音。
枕月手臂僵硬,还提着水壶,往下倒水。
“太太!”女保镖跑来,甚至内心有一股想要跪下道歉的冲动,她飙着眼泪,哭道:“对不起……”
“我知道错了……这些天,我难过、愧疚得连觉都没有睡好一个,您和秦先生对我那么好,可是我还是选择背叛了你们……我不奢求您的原谅……对不起……”
枕月神情茫然,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似的,动弹不得。
这话的意思是──穆家那对母女知道了有关于秦珩洲生母是被秦老爷子给害死的事情?
以那对母女的坏心眼子,一定会当作一个把柄,亦或是笑料那样,告诉给秦珩洲的吧?
或许秦珩洲早晚都会知道。
虽然是以这最难堪的种形式……
不知不觉间,枕月鼻尖都泛起了一阵酸涩。
她很心疼那个男人。
如果他还得知──他的母亲因为醉酒闯红灯,间接害死了枕家的亲生小女儿,又会怎么样?
他们之间真的隔着好多好多的事情。
见枕月低着头,长时间不说话,女保镖的心也渐渐变灰冷起来,不敢再有一丝被原谅的幻想,因为都是她活该。
“太太,对不起……那我就先走了。”
女保镖说道,她这一别,是打算彻底不再回来的。
以免太太和先生看到她,又会生气。
就当她走到门口时,背后,枕月轻轻地吸了吸鼻子,问道:“你弟弟的病情还好吗?医药费够不够?”
女保镖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太……这是反而还关心起她来了?
脸颊上流落下滚烫的泪水。
女保镖哭到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回答道:“好……我弟弟……他接受了造血干细胞移植的手术,手术非常成功,现在还在化疗。”
“医药费也还有剩下很多。”
枕月轻“嗯”了一声。
她看着面前,对着自己恭恭敬敬,不停弯下腰的女保镖,抿了抿嘴唇,说道:“你可以继续保护我吗?”
“就当是为你所愧疚的那件事情,一笔勾销。”
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追悔莫及也没有用了。
她也不想一个有愧疚心的人,余生都活在自责的阴影之中。
女保镖连忙点头,表示愿意。
*
翌日上午,枕月醒得很早。
商寂随那边速度很快,已经查清楚了那位被买通杀害了她父亲的人,名字叫做丁国豪。
一起附来的还有丁国豪的家庭信息,以及一张探视证。
她即刻就要出发去见。
去问清楚,真正指示他杀人的人,到底是谁。
又为了什么。
女保镖如影随形,这次获得了原谅,她是真的打算豁出自己的性命去保护枕月。
临近出发之前,枕月开口道:“麻烦你先去帮我做另外一件事情吧。”
“很重要,绝对不能含糊。”
第352章 干呕
看守所严肃阴暗。
坐在铁栏杆后面的男人,面色枯黄,瘦到脸颊上的骨头都凸出来了,他头上戴着一顶深色的保暖毛绒帽,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像是命不久矣了一样。
丁国豪原本以为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来探视自己,会是他的女儿,所以很利落地就站了起来,唇角向上着,尽量想让自己看起来有精神些。
直到,他看见推门而入的女人是枕月。
──那个,他捅死的男人的女儿。
“我不想见她。”丁国豪说道,转头喊着:“狱警呢?快送我回去。”
幸亏商寂随提前打过了招呼。
他就算再不想见,也必须要见。
枕月神色很淡,坐下以后,缓缓摘下了自己围在脖颈间的红色围巾,她低声道:“坐下吧。”
“我有话想和你说。”
丁国豪嗤笑了一声,回答道:“有什么好说的,我杀都已经杀死了。”
法律也会给他判刑。
所以,他没什么好对不起面前的女孩子。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枕月开门见山地问道,她挺直着自己的背脊,目光陡然锋利起来。
那些溢出来的灯光都为她臣服着。
气场在不知不觉中,变强起来。
丁国豪愣了愣,回答道:“秦珩洲指使的。”
“就他一个,没别人了。”
哪怕现在有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是这样回答。
嘴硬得很。
枕月微微眯了眯眼眸,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额角垂落下来的碎发都勾到耳后,眼神冰冷到可怕:“我先不管是谁指使你的,无论是谁,你都不应该听吧?”
他凭什么有资格结束另外一个人的生命?
就算以命偿命,那被杀死的,就不冤屈了吗?
枕月咽下口水,喉咙口生疼:“你的女儿难道就没有父亲吗?”
“嘭──”
丁国豪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手腕上戴着的镣铐都震得在颤抖,他原本在工地上干活,力气就大,虽然现在生病,得了癌症。
但也没到濒临死亡的那一刻。
他嘶吼道:“不准你提我的宝贝女儿!”
“是我不好……没让她过上有钱的生活……害她连上个学也要被同学欺负,搬家转校的话,我又没钱。”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虽然做了一件不能回头的事情。
却可以拿到一大笔钱,给他的老婆和孩子“改命”。
这就值得了。
反正他也是很快就会死掉的命运。
“命运不是像这样决定的。”枕月缓缓说道,眉眼之间匿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她深吸一口长气,反问道:“你女儿日后的生活可能是会比现在好一点,能买更多喜欢的衣服,吃到更多昂贵的食物。”
“但是她却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父亲的陪伴了,不是吗?”
丁国豪仿佛被千斤重的水泥给灌住,连眼睛都眨不了一下。
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住,哑口无言……
枕月仰起了一些自己的脸庞,黑色发丝贴着雪白的肌肤,她眼眸半阖,声音缥缈道:“你一定不知道,在你杀害我父亲的前不久,他才刚告诉我说,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这事情换谁其实都无法接受。
她当时因为也需要思考,才会夺门而出。
一想到父亲死前还在难过地想着她没有“原谅”,枕月心都一凉,整个人像是被从头到脚泼下一盆冰水。
她抑制不住地红起了眼眶,“我都还没有来得及跟我爸爸说一声谢谢。”
“不是亲生的又如何,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是从小呵护我长大的好爸爸啊,我真的好对不起他,我连个替代品都做不好……”
尤其是,她才刚找到失踪许久的爸爸不久。
这种感觉好比就像是刚登顶山峰,又立刻跌落悬崖。
连个缓冲的机会都没有。
世事难料,一切事情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枕月的眼眶又开始湿润了起来。
在她对面,丁国豪也终于愧疚难当地垂下了头,那顶深色的毛绒帽不小心掉落下来,露出他大片新长出来的苍白发丝。
这都是因为生病而造成的。
丁国豪不敢抬眼看面前仅仅比他自己的女儿才大上几岁的枕月,他心脏像是被凌迟似的,黏连着嘴唇上的口水丝,开口道:“对不起……”
“我也是被生活所迫。”
具体的事情,枕月都从商寂随给她的那份资料上得知了。
丁国豪因为患癌,想在病死之前,给自己的家人们留下一笔钱,所以才会答应杀人。
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后,枕月攥紧着掌心开口:“只有你肯告诉我真相,告诉我究竟是谁指使你杀了我的爸爸。”
“我可以给你的家人更大一笔钱……你不是生病了么,按照法律,可以保外就医,住到病房里去接受治疗,我也可以安排你的女儿过来看你。”
人心都是肉长的。
在生命的尽头,她想,丁国豪一定也是不甘愿就这样孤独地死去的。
果不其然,眼前的罪犯神情似乎有几分触动。
他是真的考虑了起来,不过还是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大概也是怕那位真正的幕后之人会报复。
“给我两天的考虑时间。”丁国豪哑着声音开口道,“到时候,我一定会给你个答复。”
枕月点了点头,没再强求。
她一走出见面室,就扶着墙壁痛苦地干呕了起来,嗓子眼处火辣辣的一片,像是在燃烧一样。
谁能够体会。
她亲口说要给杀死了自己父亲的人一大笔钱,是什么样的感受。
还不如──死的人是她。
“太太,您没事吧?”女保镖递来一瓶矿泉水,已经贴心地将瓶盖拧松。
从她手中接过,枕月一口气灌下去很多。
她冷静下来,出声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女保镖摇了摇头,回答道:“没办成。”
──“是……是秦先生不肯见您。”
这也就意味着,枕月今天见不到秦珩洲了。
她毫无办法。
殊不知,此时此刻,一道高跟鞋踩地的动静声,回响在安静的看守所内。
穆柯薇拎着一只限量款的奢侈品牌包包,缓缓走进最靠尽头的一间会议室里,她笑容优雅,一边坐下,一边开口道:“秦珩洲,好久不见。”
“你想我了吗?”
“你会──想我的。”穆柯薇笃定说道。
第353章 原来真的是她
靠近尽头的会面室,与其他所有房间都不一样。
不仅装修奢华,许多生活物品也一应俱全,甚至有个柜子里放着各式各样的烟,像是一间度假酒店一样。
黑色沙发上,男人斜靠着,双眼微闭。他姿态慵懒,长腿交叠在一起,微微点着脚尖,锃亮到没有染上一点灰尘的皮鞋,矜贵冷淡。
听到面前女人的声音,秦珩洲懒洋洋地抬了抬眼。
他眉眼间毫不掩饰地充斥着几分不悦,仿佛忍耐到了极限似的,低声问道:“你有什么事?”
穆柯薇的心不禁慢了一拍。
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真的是爱惨了面前男人这副模样。
高不可攀。
好像谁都没资格可以染指。
只有她……
“不然你猜猜看?”穆柯薇灵动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估计是想装出一副很俏皮的样子。
没曾想,面前的男人直接视而不见。
秦珩洲站起身,准备回去,他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声音中夹带着丝丝缕缕压抑的烦躁:“你爱说不说。”
本来他就不想再看见这个女人。
只不过是想确定一些心里的猜测罢了。
见这男人的神情如此淡漠,穆柯薇深怕他真的会走回去,然后再也不接受她的探视,那她的计划便全部都功亏一篑了!
所以顾不上再撒娇卖关子。
穆柯薇心一横,直接喊了出来:“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枕月有一回从地铁站里带回去的一份文件么?”
“我知道那份文件的内容,事关秦家,更关乎于你──秦珩洲。”
秦珩洲微微皱了皱眉。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真的太多,尤其是他和枕月还经历了一场险些危及于生命的雪崩,他都差点儿忘记文件的这回事了。
再加上,如果是枕月有意想要瞒住他。
那么他也接受,不会多问。
穆柯薇从自己的手机相册中翻出那张当时女保镖偷拍而来的照片,径直递给了秦珩洲,她不忘在旁边解释:“这个文件,最初也是从枕月的父亲手里泄露的。”
“换言之,就是枕先望查出来,并且一直攥在手里,不知道他是喜欢这种八卦呢,还是说……想在日后成为攻击文件上涉及到的人的把柄?”
秦珩洲瞥了一眼文件上的内容。
直到他忽然捕捉到了几个字眼,态度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转变为了严肃。
──这有关于他的亲生母亲?
见面前的男人拿起手机看了起来,穆柯薇的脸上止不住地向外流露出一番喜悦,她轻轻抚弄着自己和母亲一起去做的新年美甲,笑着解释道:“对的,你没看错。”
“这文件上说,你亲生母亲的命,是被你父亲给害死的。”
虽然秦母的尸体都早就烧了,骨灰也扬得扬,埋得埋,就算是报警,也找不出什么证据来。
但只要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的,谁会不清楚秦老爷子的手段?
为了栽培自己看中的小儿子,而杀了一个在他眼里,只会拖后腿的女人。
完全就是秦老爷子能够做的出来的事情。
也是,他的风格。
“砰──”的一声,看完以后,秦珩洲便把手机放下了。
不如穆柯薇所料的是,他神色仍然平淡。
好像丝毫没有被影响到似的。
这怎么可能呢?
穆柯薇眼睛都瞪大了,她上下嘴唇微微发颤,反问道:“你看了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
“你不恨枕月吗?”
不应该的吧……
现在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她的盘算中,秦珩洲得知此事后,应该倍感愤怒才对,区区一个枕家,怎么敢挑拨秦家的内部关系?
如此不安好心。
谁知道那个姓枕的女人,靠近是带有着什么样子的目的。
倏地,穆柯薇眼睛一亮。
她知道了,这个男人一定是装出来的镇定!
其实内心都已经对枕月恨之入骨了吧?
然而,穆柯薇还没沉浸在自己的愉悦想象中太久,眼眸里的光就被面前男人冷淡无情的神色给熄灭了。
他不是在对文件内容,也不是在对枕月冷淡。
而是──对她无情着。
“这一切和枕月有什么关系?”秦珩洲反问,嗓音清醒,他俯下了些身子,将双掌用力地拍在了桌面上。
漆黑的眼眸缓缓抬起,盯紧着面前的女人质问。
“她是杀了谁?”
“还是,她令我变得不幸了?”
相反,一切都是因为枕月。
才让他时常觉得,枯燥的生活中,其实也有一些以前从未发觉过的美好。
他很珍惜那些。
穆柯薇表情凝固,说不上来一句话。
明明面前的男人是在看她。
却让她觉得,他的眼底什么也没有映照到。
“这……这不可能的……你听说了这件事情,一定会恨枕月才对啊!”穆柯薇摇着头,不停地喃喃自语着:“是她父亲打算用这份文件里面的内容来害你。”
“现在她父亲死了……”
话还没有说完,穆柯薇及时反应了过来,立刻闭嘴。
再说下去,就要露馅了。
然而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秦珩洲眼眸微眯,冷冽而锋利的下颌线条紧紧崩着,他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弧度,语气疏离:“原来真的是你。”
“什么?”穆柯薇错愕地反问,不敢直视面前男人深邃的眼眸,她掌心都已经全部湿了,“珩洲,你在说什么东西啊,我怎么听不懂?”
她就算听懂了,也必须要装傻才行。
什么真的是她。
她没做过任何的事情,她干干净净。
一切都是她母亲的计划……
秦珩洲似乎有些疲乏了,站起身后,眼眸沉寂了起来,他嗓音沙哑:“你以为我凭什么会甘愿在看守所里待着?”
──还不是为了等鱼上钩。
一定会有按耐不住的人亲自找上门。
而那个人,和枕月父亲的死,绝对脱不了干系!
“听好了。”秦珩洲抬起眼,周遭散发出淡漠的气息,他脸色很是阴沉,薄唇轻启道:“我不会听你的任何解释,也不会管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
“从这一刻开始起,只要枕月有任何的差错,我都会算在你和穆家的头上。”
他也不会再继续忍耐下去了。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第235章 遗嘱
灯光闪烁,阴暗的气息扑面而来。
穆柯薇一个哆嗦,人都吓得腿软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离开这间会面室,不敢再与身前的男人对视上。
总隐隐觉得──这一次会真的死在他的手里。
然而,穆柯薇刚拎着包,走到门口,后方忽然响起一道冷冽的嗓音。
秦珩洲声寒如冰:“我话说完了么?”
言下之意就是,他没有说能走,那就谁都不能走。
这不是命令。
而是一种不需要言说的规矩,与生俱来。
穆柯薇缓缓转过身,本来涂抹了粉底的脸就泛白,如今心里被吓住,面色更如同是一张纸一般苍白,她颤颤巍巍地开口问道:“你……”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
秦珩洲眼眸深沉,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室内角落里的阴暗,他眼皮掀了起来,压迫着的气息下,满是狠戾:“穆柯薇,我不可能对你有任何的感情。”
厌恶、憎恨,这个女人也不配了。
“我和枕月之间的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可以影响得了。”
这些话语,咬字清晰、铿锵有力。
穆柯薇差点儿连自己的呼吸都忘记了。
她望着身前男人的一脸阴鸷,只能不停地摇着头,却依然躲不开那道紧紧攫取着她的目光。
秦珩洲已经丧失了最后的耐心,低声道:“如果我之前做的事情,有哪里令你误会了。”
──“那你就去死吧。”
他也懒得烦了。
总因为这些破人、破事,耽误他和枕月在一起的时间。
不值得,非常不值得。
穆柯薇心里的怒火此刻盖过了那份惊恐,她就好像是被剥离了全身的尊严,被人丢在地上践踏、碾压。
凭什么?
凭什么都到现在这种局面了,她却还是输给了枕月?
“呵……”穆柯薇冷笑道,“既然那个姓枕的女人有一件事情瞒着你,那就代表着,她还会有无数个秘密继续对你隐瞒。”
“秦珩洲,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也不要,爱得太深。”
光以现在的局面来看,还不一定会是谁笑到最后呢。
她输了吗?
她不可能输!
穆柯薇转过身,僵硬着四肢走出了会面室,她心不在焉的,穿着高跟鞋的脚差点儿崴到,摔倒在了地上。
就在她扶着旁边的白墙,站过去,想脱掉脚上的高跟鞋时。
身后,会面室的门被一阵风吹开。
秦珩洲凌厉地走出,身边跟着两个对他点头哈腰的看守员。
他背影阔挺,尤其是那双锃亮发黑的皮鞋,红底矜贵而淡漠。
把所有野心都展现了出来。
*
天气晴朗,今年的冬,暖得像是开了春一样。
自从那天在看守所里见了丁国豪之后,枕月的身体一直都不太舒服,总是莫名其妙地反胃、干呕。
她窝在冷冰冰的别墅里休息,常常半梦半醒,直到枕潭给她打电话,通知她来参加父亲的葬礼。
这是一场极为简洁、甚至悼念人都只有一儿一女的黑白葬礼。
枕月知道父亲的死现在还不能够被太多人知道。
只不过,当她怔神地看着那黑色棺材前挂着的遗照时,还是心痛到窒息。
“爸爸……”
枕月并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开口说些什么。
她只是一个劲地掉着眼泪,看着窗外摇曳的白玉兰,眼眸渐渐清澈着,“好奇怪,明明前些天都是阴沉沉的,现在却突然放晴了起来。”
难道是在提醒她不要太过悲伤吗?
可是人怎么可能平淡地接受自己至亲的离世呢?
棺材旁放着许多枕父的旧物,估计是准备一会儿随着遗体一起烧掉的。
枕月注意到了,在那只篮筐里,有一只用纽扣缝成一只眼睛的咖啡色小熊。
那是她小的时候很喜欢的一只玩具。
有一回,大概也是像现在过新年的这个时候,亲戚家的小妹妹非要抢走她的这只小熊,还把眼睛给抠坏了。
她不敢哭,也不敢要回来,怕妈妈会骂她不懂事。
结果,当天晚上,这只小熊被父亲给亲自要了回来,甚至不顾亲戚的颜面,虽然小熊的一只眼睛已经消失,里面的白色棉花也露了出来。
但枕月还是很开心。
后半夜时,父亲摸着黑,坐在她的床边,一针一线地用一枚纽扣,为小熊缝上一只新的眼睛,他一个从未做过针线活的大老爷们,在那个晚上,被细长的银针扎到手指都出血了。
那只小熊缝好后,枕月还记得,父亲摸了摸她假装熟睡的脸庞,低声道:“月月,不要委屈了自己。”
“你可是爸爸的心肝宝贝啊。”
枕月鼻尖泛酸,她被窗外的阳光笼罩着,从地上的框子里拿起那只小熊后,哭着问道:“天气这么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却黏糊糊的,那么难受啊,爸爸……”
雨像是从未停过一样,下得密密麻麻。
在枕父的遗体被送进去火化时,枕月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枕潭的身边。
这几日,枕潭的脸色也很不好。
他已经有连续好几个晚上没有睡着过了。
现在眉眼之间都充斥着一抹沉重的疲惫。
“哥哥,我去找了那个凶手。”
枕月坐在冰凉的椅子上,轻轻开口道:“我还是不相信,他是受秦珩洲指使的。”
“所以我们可以别那么急着就下定论吗?我想,爸爸也不希望自己的死亡真相被一辈子隐瞒的吧?”
枕潭似乎没有力气思考这些。
他转过头,好几次欲言又止。
大概是心里很清楚枕月的坚定与倔强。
“那如果真的是他呢?”枕潭反问,“你给我个说法。”
总要有人为这些事情负责的。
包括警局那边,也不是简单地只言片语,就可以为一个人洗清嫌疑。
枕月微微仰起了些下巴,她茫然地眨着自己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枕潭问她的问题,“如果真的是秦珩洲……”
“那我也不会原谅他的杀父之仇,我会打掉这个孩子,这应该比直接让他偿命更痛苦吧?”
──她也是。
愿意,担起一切的责任。
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律师,看着枕潭和枕月,他开口问道:“二位是枕先望先生的子女吧?”
“枕先生很早就在我这里留下过遗嘱,现在,就由我代替他,向二位正式进行公布。”
第355章 打掉
──公布遗嘱。
枕月听到这几个字,好像愣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她不自觉地将手指握紧起了拳头,绷着一根神经开口道:“这和我应该没有关系吧?”
“我可以不听吗?”
万一,她就是死板地认为,遗嘱里的分配份量等同于父亲真正的爱。
又万一,因为她并不是枕家亲生的,所以得不到任何东西呢?
她并不是计较这些财产之类的东西。
只是不想被那么残酷的现实给打击到。
一直不听,那就等于在她的心里,可以一直认为父亲其实都是深深地爱着她的。
说完,枕月便想站起身离开。
律师连忙将她拦住,回答道:“不行,枕小姐,您不能走,您也必须在场才行。”
一旁,枕潭也皱着眉附和道:“是啊,乖乖在这里坐着。”
“你又要瞎闹什么?”
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打开后,清了清嗓子,宣布道:“根据枕先望先生生前的个人意愿,他将名下所有公司,包括股票份额、投资占比等,全部都留给儿子枕潭一人。”
枕月默默敛起了些眼睫,视线装作不在意地看向了别处。
她就知道,一切都是留给哥哥的。
因为她并非亲生,所以得不到什么也很正常。
她……是不会怪父亲什么的。
然而,律师还没有说完。
翻了一页后,他又开口公布道:“至于枕先望先生名下的其余所有财产,包括房子、车子、各类存款等,都归女儿沈月所有。”
“进一步的财产明细,稍后我会给您一个专门的名单。”
枕月已经听不见什么话了,只觉得耳膜里“嗡嗡嗡”地响着。
──父亲将除了公司以外的所有财产,都留给了她?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
枕月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脸上该露出一些什么表情了。
律师话还没有说完,看着她,微笑道:“您父亲还单独给您留下了一句话。”
“他说,他希望您可以有尽情爱人的底气。”
不要总是害怕得太多、也不要总是担忧得太多。
某一瞬间,枕月抬起眼,好像看见了自己父亲的影子。
她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想哭出声音来。
到底是她不好。
低估了父亲对她的爱。
“哥哥……”枕月忽然出声,神情有几分迷茫,她眨着自己的眼睛,问道:“我……我真的可以接受这些吗?”
枕潭“嗯”了一声,语气坚定地回答道:“当然可以。”
他很清楚,枕月是在芥蒂自己并非亲生一事。
她大概是自己觉得自己不配。
但其实话虽然都那么说,经年累月地相处下来,他们哪一个人,没有把她当作是真正的家人?
有一年,她在国外读大学时。
一通电话打到家里,说她现在生病了,急需大笔的钱治疗,父母不顾当时国内是深更半夜,立马就起床准备去银行转账。
还好被警察给及时拦住了,说对方是诈骗分子。
但是枕父依旧不放心,第二天亲自飞了一趟,还给枕月送去很多零花钱。
怕她是有哪里需要用到钱,不好意思开口。
回想起这些,枕潭渐渐舒展开了眉眼。
他在心底叹气。
父亲留下了不少“烂摊子”给他。
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枕月,就像是爸爸说的那样,你可以有底气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枕潭开口道,站了起来,他目光瞥下,落到了自己妹妹的肚子上。
提醒道:“但是,别忘了你刚才的承诺。”
如果真的是秦珩洲买凶杀人。
──她要把那个属于她和他的孩子给打掉。
永绝“后患”。
尸体火化结束后,枕月带走了那只纽扣小熊。
她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不愿松开。
蓦地,手机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丁国豪要求再见一面,说是有事情要告诉她。
不过,见面地点变了。
不再是看守所,而是一间私立的高档医院。
在前去的路上,枕月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她大概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
单人病房很高级,所有设施都有,幽绿色的落地窗将高层美景尽收眼底,甚至窗前还点了一瓶昂贵香氛,散发着淡淡的玉兰花香。
完全不像是一个杀人犯应该得到的优良待遇。
床头柜上摆放着果篮、牛奶等等营养品。
应该是已经有人过来看过丁国豪了。
事实也确实是像枕月所猜测的那样,她一走进病房,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便笑着开口道:“他们满足了我提出的所有条件,保证我每个礼拜都能亲眼看见我女儿一次。”
“所以,枕小姐,关于你和我商量的事情,我无可奉告。”
如此“惬意”的生活。
甚至都不令丁国豪觉得抱歉了。
相反,他都要感谢一下枕月,是她为自己争取来这么多、这么好的权益。
枕月心中猜到了七七八八。
她很清楚──现在难以再撬动丁国豪的这张嘴。
不过,她刚才也捕捉到了这个杀人犯口中的一句“他们”。
枕月举止间透露着一股冷漠,问道:“那按照你的说法。”
“除了秦珩洲指使你杀了我的父亲以外,还有谁?”
否则那声“他们”,成立不了。
丁国豪一愣,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是说错话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不承认:“没有谁,就是只有秦珩洲一个人。”
“这间病房也是他给我安排的,他说过,只要我杀了枕先望,会保我女儿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不久之后的开庭,他也会依旧延续这套说辞。
反正面前这个女人答应给他的,那些人──也会答应。
闻言,枕月实在没有忍住,讥讽地发出了一声嘲笑。
“你……你这是在笑什么?”丁国豪不解地问道,总觉得开了暖气的病房内,此刻阴嗖嗖的。
他心里竟然没由地生出了几分害怕。
明明今天叫这个小丫头过来,是想让她死心,想巩固秦珩洲就是幕后黑手的目的。
可她现在,却不怒反笑?
枕月笑意张扬,看着柔柔弱弱的外表,眼眸中却射出了几分异常锋利的寒芒,她上扬起的唇角里藏满杀意:“你真不打算对我实话实说,是吧?”
“行,杀人犯,你会后悔的。”
*
病房外,此刻还缓缓走来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轮廓冷淡,隐隐勾勒着几分孤独感。
第355章 混蛋
病房内一片寂静。
丁国豪眼中闪烁着几分惊恐,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着面前还没有他一半岁数大的枕月,全身筋骨都在抽搐似的,反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会后悔什么?”
明明不应该对这种威胁的话有所反应。
但偏偏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彻底唬住了他。
相比之下,枕月情绪淡定,只是眼尾明晃晃地翘着一抹不想掩饰的狠戾,她漫不经心地开口回答道:“你怎么能够保证,在你死了以后,你的女儿不会被报复呢?”
“毕竟,你身后真正的那帮人盼着你早点死,好掩盖此事;而我,盼着你生不如死,至少给了你还可以亲眼看见你女儿的机会。。”
能够一直折磨真正的杀人凶手。
她便也不会对那些“无辜”的人,下手了。
多么简单的道理啊。
忽然间,丁国豪大脑里的血管仿佛都已经涨裂开来,他急得连呼吸频率都提高了,不停地喘着大气,就是说不上来一句完整的话,“我……不行……你不能动我的……”
病床旁边的监护仪不断发出“滴滴滴”的刺耳叫声。
估计医生和护士马上就要到了。
枕月从容淡定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看着面前苍老恶心的男人,已经没有半分体谅与善意,她眼皮也不掀开一下,低声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便算了吧。”
“我也不会再给你任何洗白的机会。”
杀人就是杀人了。
无论理由有多高尚,都必须偿命。
更何况,这种死不知悔改的蝼蚁,也根本不明白“高尚”二字的涵义。
她发誓──她不会替自己的父亲原谅任何人的。
永远不会!
枕月深呼吸了一口气,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
伴随着身后中年男人声嘶力竭地叫喊声:“不准你碰我的女儿啊!不准啊!”
枕月置若罔闻,已然将手放在了长长的门柄上,向下拧开。
她的心里依然很对不起自己的父亲。
太没用了,到现在都找不到真凶是谁……
*
医院长廊上,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
枕月一走出病房,就感到一阵头重脚轻。
她脑袋里此刻昏沉得厉害。
勉强扶住了墙壁后,才不至于摔倒。
蓦地,从头顶笼罩下了一片黑色的阴影。
一股淡而温雅的木质香调取缔了酒精的味道。
枕月颇为艰难地抬起了头,看见一张熟悉的男人的面孔,她咽了咽口水,终究抵不过脚下无力,险些摔倒在地。
幸亏秦珩洲及时将她扶住。
一只强壮而有力的手臂揽在她的腰间。
手臂主人声音沉稳,“月月,是我。”
光是听见这道声音,枕月的鼻尖都酸住了,她肩膀微微耸动着,抿紧了自己的下唇,半晌以后,才出声说道:“混蛋,我不想看见你。”
“你给我走开。”
为什么到现在才来见她?
是过了二十四个小时后,因为没有新证据补充的释放?
还是,他本来就没有任何的罪?
枕月相信,答案肯定是后者。
“我不走……对不起。”秦珩洲也心痛得不行,把枕月带到了车上以后,才低声解释道:“我是为了验证一些想法才没有见你的。”
不料,枕月很聪明。
她立刻抓住了身旁男人的手臂,抬起眼时,眼眶中还闪烁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是关于我爸爸的事情,对不对?”
“你查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了?究竟是谁指使杀了我的爸爸,还要陷害给你!”
秦珩洲绷紧着下颌线条,脸上神情有几分复杂。
他斟酌片刻,没有选择隐瞒,开口回答道:“是穆家,现在能够确定的是,穆柯薇知道这件事情。”
至于确凿的证据,暂时没有。
再加上现在很难撬开丁国豪的嘴,这件事情并不好查。
“月月,如果贸然有所行动的话,一定抓不住她们母女的。”秦珩洲敛起了几分凌厉的眸光,“她们既然敢做这种事情,敢栽赃陷害。”
“手里就一定握着可以全身而退的东西。”
不然,像穆母那么精明聪明的女人,是不可能打没有任何准备的仗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枕月点了点自己的头。
现在除了继续调查证据以外。
更重要的是──摧毁那对母女的护身符。
唯有这样,才能让她们真正付出代价来。
枕月心乱如麻,像是心脏上的血管都被人剥离出来了一样,生疼生疼。
是因为她和穆柯薇的仇恨,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吗?
害死了,那么那么深爱着她的父亲。
枕月喉间一哽,视线被泪水模糊着。
突然,她的脑袋上多了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
秦珩洲揉着她头顶的发丝,看穿了她内心所想,沉下嗓子安慰道:“宝宝,这一切跟你没有关系。”
“你不要自责,好吗?”
他最不想看到她难过了。
车内暖风源源不断地向外吹着。
前排的司机慢慢开了起来,速度很慢。
或许是周围的白噪音很温柔,枕月趴在秦珩洲的腿上,闻着那股令她心安的味道,竟然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她已经太久没有睡上一个好觉了。
车子行驶到别墅门口时,秦珩洲不忍打扰自己腿上熟睡着的小姑娘,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看着司机,压低嗓音吩咐道:“再绕一圈吧。”
让枕月再多睡上一会儿。
他也可以,多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不知为什么,这次回来。
他心里有股很强烈的预感说不上来。
司机点了点头,重新温柔地踩下了油门。
汽车绕着这座城市,又缓缓地行驶了一圈。
只不过,这一回再开到别墅门口时,多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走近后排车窗。
秦珩洲从里面,降落下了一点窗户。
想到家里的那条金月亮项链,他眯了眯眼,轻轻拔下了枕月头顶上的两根发丝,又很快给她摸着。
他将发丝递给了窗外站着的男人。
梁北牧小心翼翼地收下,开口道:“谢了。”
“检测结果出来,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他又看了眼还趴在秦珩洲腿上睡着的枕月。
这一回,心里有了十足的把握。
──首先要,换一份样本。
第357章 爱上完整的她
下车后,秦珩洲抱着枕月回家。
他步伐稳当,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楼梯,推开卧室房门。
不过,枕月还是在被轻放到床上时,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嗓音黏黏糊糊地问道:“秦珩洲,我是已经睡了很久吗?”
外面的天都好像已经变得乌漆麻黑的了。
男人摇了摇头,将她身上的被子拉好,然后半蹲在床边,低声回答道:“没有很久。”
“要是困的话,你还可以继续睡。”
反正没什么事情要做。
第二天也能幸福地赖床。
闻言,枕月翻了个身,抱着另外一只枕头,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睡颜恬静。
秦珩洲看着床上这道微微蜷缩起来的小小身影,感觉心都快要化开来了,他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着。
关于让梁北牧去做亲子鉴定的事情,他打算等晚点有了结果再告诉枕月,不想让她怀疑什么,更不想让她受到任何的惊吓。
而他会有做这件事情的想法──完全源自于他偶然间在家里看到的那条金月亮项链。
上大学的时候,梁北牧有提到过一嘴。
他走丢的那个妹妹,一出生就有一条家里定制的金月亮项链,设计精致,并且是独家的。
全世界都只有那么一条。
蓦地,秦珩洲掌心一痒。
低下头后,他才发现枕月不知何时又翻了个身,面朝着他,正笑得一脸轻漾,挠着他的掌心。
她唇角露出着浅浅的梨涡。
卧室灯光黯淡,柔和着她的脸庞。
枕月咋了眨眼睛,低声道:“秦珩洲,今天我其实去参加我爸爸的葬礼了,葬礼很简单,就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在悼念他。”
“我好像没哭,又好像哭得很厉害。”
“你知道吗?在爸爸遗体正在进行火化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律师要宣布他的遗嘱,他把名下所有的公司和股份都给了我的哥哥……把其他所有财产都留给了我。”
枕月娓娓道来着,好像是在说一个完全与她没有关系的故事一样。
秦珩洲倾听得很认真,始终没有开口。
直到,躺在床上的小姑娘看向天花板,又说道:“明明在不久之前,他才亲口告诉我──说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又何必要对她这么好呢?
还在死了以后,做出最有力的证明。
枕月用力睁大着自己的双眼,不想眼泪流出来。
床边,男人忽然握紧了她有些发亮的手。
秦珩洲似乎没有半分惊讶,只是安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举起他们两个人牵着的手,递到唇边,在她的手背轻轻吻了一下,以示安慰。
他低声道:“宝宝,这说明他真的很爱你。”
──“我也是。”
所以,不要再把自己当成是一个缺爱的小女孩了。
她明明值得这个世界上所有闪耀、美好的一切。
墙壁上的时钟正在轻轻地走动着。
枕月怔神了很久,忽然感觉掌心一片灼热,她连忙从面前男人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有些脸红地回答道:“什么呀,你少占我的便宜了。”
难不成,这个男人对她也是无私的父爱吗?
简直糊涂!
说到“父爱”,枕月倒是想起了自己肚子里一直都很乖很乖的宝宝,她将一只手轻轻放在了肚皮上,顺时针按着。
眸光温柔似水,“秦珩洲,你以后一定要对我们的安安好一点。”
母爱固然重要,但是孩子也绝对不能缺少了父爱。
──尤其是,女孩子。
“当然。”眼前的男人旗帜鲜明。
秦珩洲坐到了床边,眉头挑起着,竟然心存了几分开玩笑的意思,他戏谑问道:“要是我以后对宝宝太好。”
“你这个宝宝会不会吃醋啊?”
枕月轻轻地嗤了一声。
她其实之前也不是没在网上看到过一些奇葩的母亲,总认为自己的孩子分走了属于老公对她的爱,竟然真的吃孩子的醋。
“为什么要吃醋?两种爱是截然不同的好嘛!”枕月回答道。
她耳边忽然垂荡下来了一缕碎发,挽了两次后,才成功夹到耳朵上,而后弯起着眉眼,眼含星光:“我也会加倍对安安好的。”
“不让她成为小时候的那种我。”
一个真正幸福快乐的孩子,永远都不需要讨好它的父母。
枕月在无形之中,到底还是否认了她自己的童年。
她承认父爱如山,但却说服不了自己是过得幸福的。
周围的环境似乎虚化了起来。
整个卧室内,鸦雀无声。
秦珩洲紧紧扣住枕月的手指,眼底涌动着几分深晦,仿佛暗藏着什么汹涌澎湃似的,他嗓音有些泛哑,却很真挚:“但不管怎样,月月,是你的那些人生经历,成就了现在的你,也让我爱上了你。”
他的爱很完整。
既然爱枕月的优点,也全盘接受了她所认为自己的那些个“不完美”。
又何尝不在深深地吸引着他的目光呢?
窗帘被空调吹出的暖风轻轻带动着一个角落。
枕月说不出自己内心此刻的真实感受。
死而无憾吗?
──不,她压根儿就不想死。
她要和面前的这个男人长长久久,活到白头。
“等晚点,我和你一起去祭拜你的父亲吧?”秦珩洲突然出声道。
于礼于节,他都应该亲自去。
毕竟是女婿的身份。
枕月愣住了几秒钟,才缓缓点了点头。
她回答道:“好,等晚点我们一起去。”
但却并不清楚──父亲到底恨不恨秦珩洲。
毋庸置疑的是,他和妈妈都认为,是秦珩洲的生母喝醉酒,闯了红灯,才间接地害死了他们的亲生女儿。
她却因此而“重获新生”。
这个秘密,枕月无法开口。
光是想到,她整个人的身体里面都像是灌满了水泥一样难受,连同心脏都沉甸甸的,在往下面坠着。
床边,秦珩洲已经站了起来,笑着问道:“饿不饿?”
“我现在下楼去做点东西给你吃。”
枕月点了点头。
看着男人转过身走出卧室的背影,她心里更是坚定了自己刚才的那个想法。
有些秘密的隐瞒,不是为了隐瞒。
而是让所有的人都不至于过得太过痛苦。
至少现在,她是绝对没有勇气坦白的。
枕月也慢慢地下了床,准备去楼下等。
殊不知,她此刻的一念一举。
都有可能给未来埋下一颗巨大的隐形炸弹。
爆破了,所有。
第358章 结婚吧
半敞开着门的厨房散发着温馨光芒。
手机被架在了窗台上,正播放着一段做菜教学视频。
秦珩洲背影忙碌,黑色高领毛衣勾勒着他劲瘦有力的身形线条,腰间系着的一条白色围裙似乎完美适配。
此刻,他正一边看着手机上播放的视频,一边轻轻搅拌着透明玻璃碗中的食材。
枕月倚靠在门框上,安静欣赏着。
“如果是煮给小朋友吃的饭菜,其实不需要添加太多的调味料哦,我们使用最基础的糖、盐即可。今天,小饭老师还要额外给大家推荐一款零添加的酱油……”
后半部分,视频放起了广告。
秦珩洲便关掉了,微微俯下腰,靠自己来钻研。
“你这看的是什么东西啊?”枕月笑着问道,一边走近,一边也撩起了自己的袖子,准备上手帮忙。
她一低头,才发现秦珩洲捏了不少个可爱的饭团。
小鸭、小狗的形状,甚至还有三只不一样的小猫饭团叠在一起。
实在是太有童心了。
捏出来也一定费时费力。
秦珩洲却浑然不觉,甚至还反倒有点沉浸于其中,他思考着要怎么把小猫饭团的耳朵捏得更活灵活现一点,笑着回答道:“你刚才不是说我占你便宜了吗?”
“那就让你当一回我的大女儿好了。”
既然是小朋友,那就要吃一点可爱的食物才行。
枕月笑了起来,也开始伸出手捏饭团。
她切了一点粉红色的火腿肠,想做出一只小猪,边用手搓圆着米粒,边开口说道:“好吧。”
“那我也让你当一回我的大儿子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
大概是都意识到有哪里奇怪了。
厨房里挤着两道身影,笑语声不断。
枕月边做边吃,不忘喂着身旁的男人。
直到,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当下的美好。
那手机架在窗台上,枕月就是不想看屏幕,都难。
她只是无意地一抬头,就看清楚了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的备注。
是秦珩洲的父亲。
那位秦老爷子。
秦珩洲敛下了眸光,神情似乎并没有怎么波动,他端起一只小盘子,里面有拌好的沙拉,递给枕月道:“你先去餐厅吃,嗯?”
枕月乖巧地点了点头。
看着小姑娘走开了的背影,秦珩洲才在这通电话即将被挂断之前,冷着脸接起,他嗓音漠然:“有事?”
“你知道我不可能回去的。”
屋外的冷空气吸附在玻璃窗上,弥漫开来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白雾。
电话里的声音,秦珩洲懒洋洋地听着。
不想记住,也不想应答。
秦老爷子兀自说了一会儿,等不到回应,也疲乏了,他将语速放缓,一字一顿道:“你真能为那个女人放弃一切?”
餐厅里发出着细微的餐具声音。
声音很小,但却听着令人心痒。
秦珩洲没有犹豫,低声回答:“她就是我的一切。”
不需要向任何人确认。
他只是,表面自己的立场而已。
反正这一辈子,他也从来没有和整个秦家站在一边过。
秦珩洲想着那份文件里的内容。
好几次想开口质问,但是话都哽咽在了喉咙里。
他的母亲……真的死得那么可怜吗?
几乎在同一时间,枕月也想到了这件事情。
那位女保镖说,穆家是清楚秦珩洲母亲真正死亡原因的这个秘密的,万一她们告诉了秦珩洲呢?
枕月鬼使神差地又走回了厨房里。
恰好听到,那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来的,秦老爷子威严冷淡的嗓音:“不管怎样,我是不可能承认枕月是秦家未来的儿媳妇。”
“你绝对会后悔,那种女人,只适合你养在外面玩玩。”
看到眼前地板上投射下来的一小片黑色斜影,秦珩洲几乎想也没想,立刻挂断了电话。
他不想让枕月听到这么恶劣的话。
也不想她觉得──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和那个老头子完全不同。
甚至,曾经在无数个深夜里忠诚祈祷,希望自己身上没有那么恶心的血脉。
可是却都无济于事。
枕月只是轻轻地耸了耸肩膀,她弯起眼眸,与面前的男人相视一笑。
不需要他为自己解释什么。
因为她没有生气,更不会在乎其他任何人的想法。
“现在好像有种进化到……无论什么都不可能把我们两个人分开了的感觉。”枕月从内心深处感慨着,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形容对不对。
蓦地,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被眼前的男人握住,十指紧扣着。
秦珩洲眼眸认真,盯着枕月,他哑声道:“本就如此。”
他们早已经密不可分。
除了,死亡。
但要死,也只会是他一个人死而已。
他要枕月永远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
吃了点东西后,枕月也没有什么困意。
她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画秦嘉浔的公司设计稿,想着在他们两个人约见面之前,至少先交出第一版,也好为后面的修改做准备。
秦珩洲洗了点蓝莓和车厘子,坐在她的旁边陪着她,不停给她投喂着。
或许是出于无聊,这男人忽然旧事重提:“你以前真的没有喜欢过秦嘉浔么?”
“你当时为什么说要嫁给他?”
枕月一愣,当即有些无语地想翻白眼。
她换了个盘腿姿势,不耐烦回答道:“我没有喜欢过秦嘉浔!”
“当时也不是真的想要嫁给他!”
这事儿难道真的没完没了了嘛?
空气中都弥漫起了阵阵酸醋的味道。
忽然,枕月张开着的嘴唇里多了一只车厘子,汁水清甜,她下意识地嚼着。
在她面前的男人眼眸深邃,带着一种炽热到即将沸腾的温度,他毫不犹豫地说:“那你嫁给我吧。”
“枕月,我想和你结婚,也想请你为我们设计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婚房。”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的目的。
说得也是真实、诚恳。
或许婚姻并非是最好的一种选择。
但──足以证明他们两个人相爱的决心。
枕月轻轻扑闪着自己的睫毛,感觉眼角有泪花在闪烁。
这一刻,她也抛弃了除了“爱”以外的所有烦恼。
“如何?我的枕大设计师。”
秦珩洲挑了挑眉,摊开一只手掌。
枕月主动将自己的手放到了男人的掌心里,她点着头,脸上幸福洋溢:“好。”
──“我愿意跟你结婚,秦珩洲。”
无关任何的利益、任何的恩怨。
他们因爱而敬这一生。
第392章 婚礼
“天呐,月月,你现在这是要把我给彻底美晕过去吗?”
“我简直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把拆掉呼吸机,在这世界上到底还能有什么灵丹妙药,能比穿上婚纱的你更能让人妙手回春啊!”
何盼宜激动地说着,恨不得要跳起来,她看着面前身穿白色婚纱的枕月,两眼都放起光芒来了。
枕月则是盯着落地镜中的自己,微微转了个身。
考虑到她现在怀有身孕,婚纱买了一件不是很重的款式,但依然漂亮。鱼尾简约而灵动,拖着镶有钻石的洁白尾纱,灯光下,熠熠生辉。
一旁,何盼宜还在不停地感慨着:“我的好朋友怎么转眼间就要嫁人了,我都快要流眼泪了呜呜呜……”
想到一会儿就要举办的那场婚礼。
何盼宜咬了咬舌尖,问道:“月月,话说回来,你真的不打算请你母亲一起来见证吗?”
“她不是……也挺认可秦珩洲这个女婿的嘛。”
婚姻大事,她想,枕月一定是希望能够拥有家人的祝福的。
然而,枕月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看着镜中仍然未施粉黛的自己,笑着回答道:“不用了。”
“今天的婚礼喊的都是你们这些朋友来参加的。”
既没有她的家属,也没有秦珩洲的。
他们想如此“自私”一把,办一场只会有真心祝福的婚礼。
更重要的是──她真的拿捏不准母亲的想法。
她是否会和父亲一样,也把自己亲生小女儿的死,牵连算到秦珩洲的头上?
这场婚礼办在一座很宁静的海岛小教堂里。
充足明媚的日光倾斜而下,教堂纯净而神圣,早已被人精心装饰了无数朵洁白青绿的马蹄莲,充满了生机。
海风温暖咸湿,清澈见底的蓝色,犹如这世界上最透明的一颗玻璃珠,与天空连接在一起,静谧安宁。
何盼宜给自己化妆的时候,枕月没由来地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鼻尖有些泛红。
她其实心里是有一点小小的纠结的。
一方面,她确实很想和秦珩洲有场难忘的婚礼;另一方面,父亲的葬礼才结束了没有多久,她真的可以这样感到幸福吗?
何盼宜半弯着腰,认真描摹着枕月的眼尾,她似乎有洞察一切的超能力,甩了甩手中的眼线笔后,低声说道:“说不定,伯父的灵魂现在还逗留在人间。”
“看到女儿幸福,他会释怀的。”
枕月一愣,随即勾起了自己的唇角。
她和秦珩洲是认定了的事情。
倘若父亲还在世,她也会勇敢冲破一切阻碍,得到他的认可……现在离世了,如果父亲真的接受不了,能被她这种“不孝女”气醒,也是好事。
她愿意折寿二十年当作代价,都心甘情愿。
所以,认定了的事情,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婚礼进行曲放的竟然是宇多田光的那首《firstlove》,枕月捧着一束用真正钻石做成的永恒手捧花,慢慢走入场内。
思绪好像在某一瞬间被拉回到了那架飞机上。
她和站在这条盛开着繁花道路尽头的男人共用同一只耳机,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刻,既听到了自己最喜欢的歌词。
也听到,自己最爱的人说:“你是我的初恋。”
神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见证枕月与秦珩洲的这场婚礼。
他们特地取消了那些老套而枯燥的誓词。
秦珩洲今天穿的还是一套白色的西装,儒雅高贵,充满着光泽感。他身姿挺拔,寻常总是线条凌厉锋锐的轮廓,终于晕开了几分柔和。
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眸中,盛满爱意。
比教堂外,扑打在礁石上的海浪还要汹涌。
他安静看着枕月许久,久到时间都好像凝固起来了。
秦珩洲嗓音沙哑地开口道:“我总认为,人这一辈子其实很难真正去抓住一样东西,时间、金钱、爱情,无论最初有多热烈,到最后都像是存于指间缝隙中的黄沙一样,随风飘逝。”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用这种悲观失望的态度看待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直到,我遇到了我的妻子,她教会我的是相信爱,比爱她更要让我幸福。”
“但更幸运的是,我还有爱她这个附加分。”
台下所有的人都静静聆听着。
玫瑰金色的香槟酒,气泡一点一点扑朔消失。
枕月微微抬起头,看着面前眼眶逐渐有些湿润的男人,她无声开口道:“秦珩洲,我也爱你。”
眼前忽然就飞过一只白色的蝴蝶。
那双振动着的翅膀好像带来了金色阳光,每扑闪一下,都洒落着数不清的光芒与祝福。
蝴蝶始终徘徊在枕月的头顶上方。
她哭到泣不成声。
──这是爸爸来看她、来参加她的婚礼了吗?
秦珩洲立刻将颤抖着的枕月拥入怀中安慰,环绕着的灯光渐渐熄灭,他转过头,看向坐在教堂内的挚友们,低声道:“谢谢诸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希望你们也幸福。”
掌声经久不息。
枕月慢慢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秦珩洲就带着她去找朋友了。
她第一眼注意到了何盼宜今天头上戴着的淡紫色发夹和商寂随脖颈间打着的领带尤其般配。
又想到好姐妹趁她刚才婚礼开始前,猝不及防地一句“月月,有件事情我想坦白,那就是──我也谈恋爱了。”
“对,没错,就是跟你脑子里现在想到的那一个男的谈的。”
“所以你们两个人……这是真的在一起了啊?”枕月仍然十分震惊地问。
她甚至疑惑地歪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真的不清楚,她这是错过了哪一步的发展?
闻言,商寂随轻嗤了一声,一只手扣住何盼宜的手掌,抬起眼,看着今日最幸福的新郎官调侃道:“我也是真的挺佩服你老婆的。”
“那天晚上,我和我家盼盼一起上门去找她,她竟然以为我们两个人是从餐厅吵到了半夜。”
到底是什么样的“纯真”脑回路,能够这样无邪?
还没轮到秦珩洲护妻,何盼宜第一个就不乐意了,从男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她抱怨道:“商寂随,谁准你这么说我朋友了?”
她话音刚落,就拉着枕月去外面的海边拍照。
每个人的背影,都沾着一道无法甩掉的炙热视线。
半晌后,商寂随率先举起桌边的高脚杯,低声道:“敬你。”
*
海的远处,还飞速驶来着一艘轮船。
第240章 对她保密
海岛风光无限旖旎。
温柔的涟漪轻轻荡漾在碧蓝色的海面上,金色太阳渐渐沉入于海平线下,轻抚着的海风,缱绻缠绵,吹到每一个角落里。
枕月和何盼宜不停地拍着照,感觉手机内存很快都要满了,但她们两个也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乐此不疲。
“这里的光线真的是太好了,天然滤镜!月月,你快点过来我这边!”何盼宜催促着,摁着快门的手指都已经开始发酸了,她说道:“你再换个姿势呢。”
“简直太完美了,都不需要怎么P图,就能发出去了!”
一听何盼宜要发表到社交圈里,枕月脸上快速闪过了几分担忧,然而,还未等她先开口,何盼宜便主动说道:“大美女,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我屏蔽了很多很多人,只留一些相熟的。”
否则太多人过来问东问西,一定很烦。
而枕月顾虑的则是──她很害怕枕潭或者是母亲通过这种途径知晓。
还是等婚礼结束了以后,她回去找个合适的机会、亲口坦白吧!
毕竟他们都是她的家人。
*
一个多小时前。
枕潭正在一家开了二十多年的老店里排队购买草莓蛋糕。
明明还在年头上,这家店的生意也依旧火爆,排队的人一早就占据了整条街道,络绎不绝。
枕潭闲着没事,便亲自开车过来买了。
他身边也就一只小馋猫喜欢吃这种蛋糕,估计看到了,今天能开心很久。
想着想着,枕潭默默上扬起了些唇角。
忽然,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他在国内一个许久未联系的朋友发来了一张截图,然后问道:【这图片里的新娘子是你的妹妹吗?真漂亮啊。】
【她和秦家的那位继承人结婚啦?】
枕潭皱紧着眉头,点开那张截图,然后双指放大着。
──确实是枕月,穿了一条白色的婚纱。九宫图最中间是她和一个男人站在十字架下紧紧拥抱的画面,而那个男人,正是秦珩洲。
他们两个人竟然瞒着双方家里,偷偷办了一场婚礼!
枕潭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他的手指快速在屏幕键盘上滑动着,问道:【你从哪里看到的这些照片?】
【办婚礼的地点又在哪里?】
对方解释了一句,他也是从自己女朋友的朋友圈里看到的,发图人是一家甜品店的老板娘,先前,她女朋友经常去那间甜品店里买蛋糕。
一来二去便加了微信,方便预定购买。
至于那举办婚礼的地点,就不清楚了。
图片下面也没显示定位。
枕潭敛起了些眼眸,转身就走。
正好排队到他领取早就付了钱的蛋糕,他也顾不上了,徒留店员在后面大声喊道:“欸,先生,您买的草莓蛋糕不要了嘛?”
汽车发动了起来,挡风玻璃上一片白雾。
枕潭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拨打起枕月的电话,他到底还是想给这个妹妹一个解释的机会的。
为什么在父亲葬礼结束都还没有几天的时间里,跟秦珩洲办起了婚礼。
她难道真的就是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吗?
“嘟嘟嘟──”
连续四五通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枕潭爆了句粗口,狠狠敲击着自己面前的方向盘,整辆车都抖动了起来。
他脸色已经涨得通红通红,踩下油门后,又拨打起了另外一通电话,“帮我查个地点,然后预约一艘过去的轮船。”
“一共两个人,我现在去接我母亲。”
他不会再给枕月任何的机会了。
是她,不懂事在先。
*
梁北牧也收到了婚礼的请柬。
他包了很大一份红包。
见秦珩洲身边此刻没有其他人在,便举着一杯香槟,缓缓走了过去,与他一起靠在栏杆上。
夕阳西下,海面闪烁着金色耀眼的光斑。
“DNA结果已经出来了。”梁北牧淡淡开口道,抿了一口手中的香槟酒,他转过身,正好看到在沙滩上拍照的枕月,眼眸不自觉眯了起来。
也没卖什么关子。
梁北牧直接说道:“和我上次偷偷验的结果一样,枕月不是我那位阿姨走失多年的亲生女儿。”
唯一确认的是──这两分样本绝对没有收到任何污染。
全程皆由他亲自“保驾护航”。
所以结果也肯定是百分之百准确的。
不知为何,秦珩洲好像松了口气似的,也转过了身,视线落到那一抹洁白的婚纱上,捕捉到枕月脸上的笑意后,他心情也莫名很好。
“不是便不是罢。”
“从此以后,我会以家人的身份,对她好的。”
梁北牧沉默了片刻,也不打算再隐瞒什么。
他开诚布公道:“但是,检测报告显示,她和我的那位阿姨存在着一定血缘关系,这不可能是什么巧合。”
──“所以,我打算换一份样本,重新再验DNA。”
闻言,秦珩洲的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
他转头看向了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见他神色严肃,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唇角勾起的所有弧度便全部都收敛了起来。
秦珩洲反问道:“换谁的?”
“穆柯薇的母亲。”
梁北牧回答道。
他心里其实很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不过想从那女人的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提高样本的准确率,实在是难。
“穆柯薇一出生也有一条属于她的项链,是蔷薇花。”梁北牧解释着,脑袋里很混乱,“有些事情都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发生的,所以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但万一,穆柯薇和枕月调换过呢?”
“秦珩洲,你也清楚,比起穆柯薇的长相,枕月的骨相,其实更像那个女人,不是吗?”
但现在全部都是猜测,八字都还没有一撇。
谁也不敢贸然确定什么。
秦珩洲脸色泛起了几分苍白。
如果事实真的如同梁北牧猜想的这样,那也就意味着──那小姑娘的生母亲手让人杀了她的养父?
这绝对会令她整个人都精神崩溃。
“你去验。”秦珩洲冷着嗓音开口,“但是这件事情,无论结果如何,都绝对不能让枕月知道。”
他真的怕她撑不住这么残酷的现实。
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一道清甜的嗓音,反问着:“是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
枕月瞪着面前的两个男人,气到双手叉腰,“好啊你,秦珩洲,一结婚,你就开始对我有秘密了是吧?”
“快点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要对我保密!”
第241章 生米煮成熟饭
病房内,背景声音热闹。
电视机上正在重播着今年的春晚,又红又喜庆。
枕母靠坐在病床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是各式各样的婴幼儿手工编织鞋,大眼青蛙、红色醒狮、小白绵羊……
都可爱到令人心化。
“这我以前一点针织的基础都没有啊,能在我女儿生出宝宝前,做出来一双吗?”枕母有些忧心忡忡。
想要尝试,却又很担心。
一旁,护工看了一眼屏幕,笑着回答道:“夫人,您肯定可以做出来的。现在的这些婴儿鞋子都是勾针勾出来的,比我们那个时候简单很多。”
“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您!”
枕母点了点头,也没拒绝:“那我回头多给你些工资,就当是你的教学费了。”
而她,当作是打发时间好了。
毕竟自己女儿肚子里出生的孩子,是她未来的外孙或是外孙女。
枕家已经好多年没有一件喜事了。
护工干活利落,已经在手机上帮忙挑选勾针和线团了,她过了个年回来,总觉得枕夫人似乎平易近人很多,很好相处。
她问道:“夫人,那您女儿有没有提前去测一下胎儿的性别啊?我听说港城那边可以做呢……提早知道了是小王子还是小公主,也好准备起来呢!”
枕母摇了摇头,回答道:“这我不管。”
“反正男孩女孩,以后都是我们枕家的心肝宝贝,是要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孩子。”
她现在想想,倒是希望那孩子日后出生了,脾气不要太像枕月,倔得让人每天都要生气。
像孩子的父亲……应该不错。
长相方面,她是一点也不着急。
爸爸妈妈颜值都高,看来她的小外孙儿或是小外孙儿女未来都能做模特了。
枕母越想越觉得开心,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不少事情。
绕了一大圈,她才突然惊觉自己现在甚至都还不清楚枕月的预产期,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按时去医院做产检,会不会不小心忘记了。
这段时间连个声音也没有,真是让人操心得不行。
“你晓得哪里的月子中心最好啦?价格绝对不是问题。”枕母从护工手中接过一只连白丝都剥干净了的橘子,掰开一囊塞入口中,连嚼都来不及,急着问道:“或者你有什么认识的月嫂么?一定要靠谱的。”
她估计那小俩口什么也不懂,根本就不知道提前考虑这些事情。
等到真正生的那一天,还能来得及?
女人产后尤其需要护理好的,否则年纪上去了,落下一生的病根。
护工笑了笑,不由感慨:“到底只有母亲心疼自己的女儿啊!”
这话倒是也没引得枕母的反感。
枕母回答道:“我那女婿的家里,除了钱,估计什么也指望不上了。”
潜意识里,她也算默认了秦珩洲的身份。
或许连她自己都还没有察觉出来。
“砰──”
病房门忽然被人用力从外面踹开,好像是哪个人要来讨债一样,来势汹汹。
枕母被吓得心脏都有些不太舒服了,定睛一看,发现走进来的男人是自己的儿子,当即蹙起了那双精致的眉头:“你做什么了?”
“进来不知道好好开门?”
枕潭只假装听不见似的,打开靠墙的柜子,随手拿了几套母亲的衣物塞入手中的行李袋里,他压低嗓音道:“跟我走一趟,马上就要出发了。”
他深知枕月现在不可能听他的话。
所以,只好搬出“杀手锏”。
不管怎样,这都是她逼他这么做的!
“火急火燎的,这是要上哪里去啊?”枕母显然很不乐意,甚至半靠在病床上,都没有动一下。
一旁,护工也在融洽着气氛:“是啊,发生什么大事了吗?枕先生,医生昨天才刚说过夫人最近需要静养,最好哪里也别……”
“你给我闭嘴,这跟你没有关系!”枕潭不等人说完,直接吼了出来。
将护工脸色都吓到苍白起来了。
枕母连忙开口道:“行了,你先出去休息会儿吧,让我和我的儿子单独聊聊。”
记忆里,她鲜少见到枕潭的情绪如此失控。
难不成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吗?
枕潭在病床前来回踱步,他胸口堵着一股沉重发闷的压力,思来想去,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了,直接开口道:“枕月瞒着我们,在外面举行了婚礼。”
和谁,他没明说,相信母亲自己也能够猜得到。
然而,枕母当下的反应却平静到出乎他的意料。
“您难道不为她的自作主张而生气吗?”枕潭不解地反问道,薄唇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还是说,您已经接受了秦珩洲当你的女婿?”
这不应该吧?
母亲不可能不知道当年间接害死她自己亲生女儿的人,就是秦珩洲的生母。
她怎么能轻易释怀、轻易接受!
枕母表情平淡,甚至还往下面躺了一点。
她的脖子后面不知道硌到了个什么小东西,弄得稍微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开口回答道:“你妹妹觉得幸福就好,那毕竟是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再说了,她现在还怀着孕,难道我们要跟一个孕妇置气吗?万一不小心出了点事情怎么办?”
既然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况且,米的品质也不错,他们这些旁观的,吃上一口热乎乎的米饭,便也算了罢。
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阿潭,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枕母亲切地唤着眼前儿子的小名,试图也劝他解开现在的心结,“我们就放手……”
──“我放手个屁!”
枕潭再次出声打断,眼眸里染上着几分阴鸷。
他并不想把话讲得太重,但事到如今,好像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一样,“您现在支持枕月和那个男人的关系,是已经放下心里真正的女儿了?”
“行,那笔账我们先不算,就当秦珩洲和他生母毫无关系好了……那他害死我父亲、害死你丈夫的这笔账,现在又该怎么算!”
天花板上的吊灯轻轻晃动了起来。
枕母震惊到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她嗓音颤抖着反问:“你……你刚才说了什么?”
不等枕潭解释,她便下了床,踉跄到差一点就没有站稳:“你妹妹人在哪里?”
“枕月在哪里?”
“我现在就要去找她回来给我解释清楚!”
第242章 还要不要?
枕月双手叉腰,腮帮子鼓得圆圆的,正一脸不满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他们到底是有什么事情瞒住了她?
本来她也不是那么好奇的人,但怎么偏偏就让她给亲耳听见了呢!
现在不知道都不行了。
“快说嘛,秘密是什么,我也不告诉枕月。”枕月眨着眼睛,撒娇似地说道。
两个男人都被她逗笑了。
秦珩洲走近一步,揽住了枕月的腰,笑着说道:“行了。”
“你怎么会这么可爱,嗯?”
他还轻轻捏了捏枕月的脸颊。
一旁,梁北牧看着,面目狰狞到想要呕吐。
他主动帮忙解释道:“没什么秘密。”
“是你老公想喝酒,刚才和我碰了一杯,让我对你保密。”
这二人关系突然缓和不少。
枕月微微有些诧异,也不继续开玩笑了,点了点头道:“好吧。”
夜晚降临,画着彩绘的玻璃窗渐渐亮了起来,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教堂内的烛光轻轻摇曳着,那些纯白的花依然浪漫。
梁北牧摇晃着高脚杯中的香槟,低声开口道:“枕月,新婚快乐。”
他偏过头,看着身旁女孩儿洁白姣好的脸庞,在心中默默地笑着。
“嗯,你也是。”枕月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很快意识到不对劲,又尴尬地改口道:“我是说,新年快乐。”
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也不知道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转过头问道:“对了,你那个走丢的妹妹……有消息了吗?”
或许是因为她得知自己不是亲生的以后,思绪繁多。
如果当初枕家没有收留下她。
那么,她现在又该过着怎么样的人生呢?
“暂时还没有。”梁北牧回答道。
如果按照他此刻内心的想法去验DNA,依旧显示并非血缘关系的话,他也应该选择放弃了吧。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将近三分之一的人生都有可能浪费在了一个所有长辈都说已经去世了的妹妹身上。
找不到,是一辈子的找不到……
梁北牧眼眸黑了起来,万般思绪全部都藏匿着,他攥紧了手中握着的高脚杯。
蓦地,耳边响起一道犹如涓涓溪水般清冽的嗓音。
枕月轻声安慰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说不定你的那个妹妹在走失后,遇到了一户很好、很温暖的人家呢?她可能现在也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幸福地笑着吧。”
──像她一样。
梁北牧愣住,差点儿连呼吸都忘记。
直到眼前又走近一个男人。
是刚才去放下酒杯的秦珩洲。
梁北牧慢慢回过神,面容带笑:“不打扰你们。”
“我还有桩急事要处理,就先下岛了。”
最后一班船马上就要结束了。
今天大部分宾客都选择留在这座海岛上过夜。
梁北牧走之前,还轻轻地拍了拍秦珩洲的肩膀。
那件事情急不得。
一方面,他害怕自己哪里不小心露出了马脚,会让穆家起疑心、又逮到什么把柄;另一方面,他手头上确实还急着先处理自己最近准备移民的事情。
此刻,开着窗的复古阳台上,就只剩下枕月和秦珩洲。
月光宁静而祥和地流淌着。
枕月转过了些身,面朝着身前的男人,她姿态慵懒放松,微微歪着些脑袋,任由那从天空中洒落下来的银白色光芒将她笼罩。
空气里的咸湿海风味似乎更重了一些。
“在看什么,嗯?”秦珩洲也转过身,敛起眸光,温柔地看着她。
时间好像过去了有一万年那么久。
那些月光的银辉落在秦珩洲的发梢上,像是发白了一样。
枕月不自觉地踮了踮脚尖,双手环绕住面前男人的脖颈,她笑眯眯地回答道:“你现在好像一个老公公。”
要是能这样白了头,应该也不错吧?
一股淡淡的酒味从男人的领带上弥漫开来。
“我也想喝酒了。”枕月突然说道,眼神里有几分不太尽兴的样子,就连嘴唇也难过地嘟了起来,“在自己的婚礼上都不能喝一杯。”
“秦珩洲,我也太惨了吧!”
她发丝浓黑,与白皙的脸庞形成鲜明对比,每一个举动都明媚光彩。
甚至胜过了今晚的月色。
秦珩洲呼吸一滞,缓缓回过神,低声道:“抱歉,我知道你委屈了。”
如果男人能够怀孕的话。
他愿意代替枕月受一切生育的苦痛。
但很可惜,他现在能做的,都仅仅只是一些口头安慰罢了。
“你道什么歉嘛。”枕月眼尾翘了起来,跃动着一抹灵动狡黠的弧光,她的双手渐渐搭到了男人的肩膀上,指尖跳跃着。
“好像也不是……没办法喝吧?”
听到她这么说,秦珩洲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宝宝,你现在怀孕了,是不能喝酒的……”
道理都还没有全部解释完,戛然而止。
就连月光都在两片嘴唇之间停止了倾泻。
枕月很突然地吻上了秦珩洲的嘴唇,她动作缱绻缠绵,就像是得到了小的时候最爱吃的那根棒棒糖一样,即便拆封了,也只会小心翼翼地舔着。
深怕不小心咬坏。
两颗碰撞在一起的心脏不停乱跳着。
秦珩洲被一股滚烫而灼热的气息所覆盖。
他沉浸于其中,正准备享受地闭上双眼时。
枕月松开了。
她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脸颊泛起红晕:“好啦。”
“现在我也尝到一丁点儿的酒味了!”
秦珩洲一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心里无奈又想笑。
这小姑娘是故意的呢。
白色十字架矗立在一旁黑暗之中。
秦珩洲步步向枕月走近着,直到将她逼到了一面墙前,退无可退。
他压下了些脖颈,带着侵占欲望的气息扑面而来,嗓音低沉,还带着几分沙哑感:“还要不要亲?”
枕月慢慢地点了点头。
乖乖闭眼。
才刚感受到嘴唇上的薄凉时。
蓦地,教堂门被用力一撞。
好像有什么瓷器不慎掉落在地上,碎地四分五裂。
“你们两个人,现在还不给我分开!”贸然闯入进来的妇人气势汹汹,已经恼火到了一定的境界,连头发丝都快竖起来了。
枕月一惊,从秦珩洲的怀里探出头,神情错愕道:“妈?你怎么来了?”
“不对……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的?”
她没有等到枕母的回答,而是看见了走在后面的枕潭。
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很不好的预感。
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一样……
第243章 告密者
教堂内,空气凝固。
气氛简直压抑到了极致。
“妈妈?”枕月再次小心翼翼地出声。
不料,这反而更加激怒了枕母。
枕母脸色阴沉,看着女儿身上穿着的洁白婚纱,话语如刀子般刺人:“你不要叫我妈!”
“枕月,我们真的是母女吗?全世界哪个女儿办婚礼,会不通知一声她的母亲的?”
亏她今天还一直窝在病房里想着那未出世的小外孙儿,想给孩子勾个鞋子穿。
真是像个小丑一样的可笑!
“我知道您现在肯定是生气了。”枕月主动从秦珩洲的身后走出,眼底流转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无奈感,却很真诚:“但我跟您发誓。”
“我真的是打算一回去,就主动去找您坦白的。”
所以这也不算是一场很严重的欺骗吧?
她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出来。
如果长辈们真的介意,大不了她和秦珩洲再补办一场简单的婚礼也不是不行,无非折腾一点罢了。
哪至于生气到质问出“是不是母女”这种出格问题。
枕月还是挺想好好沟通的。
把所有不愉悦的问题全部都解决掉。
蓦地,有一道极为讽刺的讥笑声传出。
枕潭缓缓走到了教堂最中央的位置,他身上衣服略微有些褶皱,看着好像一副很疲惫的样子,那双眼睛却擒着一抹狠戾。
他毫不留情地反问:“真的么?”
“以你那拧巴爱纠结的性格,确定会向妈坦白?”
这一句话,成功转移了枕月的注意力。
她心里此刻也烦得不行。
明明是个很美好的夜晚来着……
“又是你告密了吗?”枕月偏过头,视线直勾勾地盯着站在面前的男人质问道,她抿了抿唇,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似的,不由气到“哇”了一声出来。
一个“又”字,喊醒了许多儿时不愉悦的记忆。
大概是在上中学那会儿,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枕潭也像现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向父母“告密”,说她谈恋爱了,收到了很多男生亲笔写的情书。
其实,枕月压根儿就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心动。
她会收下那些情书完全只是出于礼貌而已。
不想随便伤害、践踏任何一个人的真心。
但是枕潭告密以后,母亲便也像现在这样,擅自闯入进她的房间,翻箱倒柜,把她那些放起来的情书全部撕碎。
不仅找了老师,还找了那些写情书的男生们的家长。
美其名曰“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谁也不能影响了她的学习”。
事情闹得很大,最后,枕月感觉自己都没脸再继续待在那所学校里了,主动请求父亲帮自己转学。
而枕潭过完了那个暑假,又继续潇洒地去国外读书,哪怕他同时交往五六个女朋友,爸妈也管不到。
只给她造成了──心理上的伤害与阴影。
“哥哥,你为什么总是要对我这么刻薄?”枕月咬紧着自己的牙齿说着,字字诛心。
难道是见不得她有半点的幸福吗?
母亲现在会这么生气,一定少不了他的添油加醋!
“我刻薄?”
枕潭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一个笑话,他侧过身,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缓了很久,也没反驳什么,而是盯紧着枕月的眼睛。
学着她刚才的语气,他也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这样的冷血无情?”
“枕家整整养了你多少年啊?枕月,现在爸爸的葬礼才刚刚结束几天,别说什么守孝三年了,你但凡是有点良心,都不会跟这个男人这么快办婚礼!”
“还有,你答应我的承诺,全部都是空话吗?”
还说什么查明凶手。
她分明就只是想拖延时间,然后计划也得逞了,顺利地跟某个姓秦的男人办了婚礼!
这话里涉及到了某个“秘密”。
枕月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自己的母亲,观察她的情绪有没有哪里不太对劲。
深怕是枕潭刚才不小心说漏了嘴。
如果母亲悲伤过度,一时间无法接受,晕倒了怎么办?
然而,枕母的反应却还算平静。
她离开病房时走得很急,随手披上的一件灰色的羊毛外套下,里面穿着的还是专门在病房里时穿的一套真丝睡衣。
此刻也皱皱巴巴的,不再如从前那般,恨不得连上个卫生间都要精致。
枕母敛起着眸光,淡然开口道:“你不用那么惊讶地看着我,我下午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你们兄妹倒也算是同心协力了一回。”
她又怎么可能不悲伤呢?
那可是她相爱多年,互相扶持着走过一段漫长、寒冷人生路后,仍然没有分离的丈夫啊!
她现在只不过是在强行忍住那股一发就不可收拾的情绪罢了。
因为眼下,女儿的事情才是更着急的。
相信丈夫也会理解。
一个女人,倘若误入歧途,那可是要遭整整一辈子的罪的!
除非她半路去世……
但那舍得吗?
枕母深吸了一口气。
银白色月光打在她保养得当的脸颊上时,倒是徒增了几分冷漠,她理智地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去领证,所以即便已经办过婚礼,法律上也不会承认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那户口本,她一直都保护得很好。
不允许任何人去看、去拿。
──因为那本来是五页纸。
“至于孩子,只要没出生,都可以想办法打掉的。”枕母薄情寡义地说着,脸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迹象。
她好像已经铁了心。
但是,没过几秒钟,还是改了口:“没关系,月月,如果你真的想生、真的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也可以生下来。”
“妈妈和哥哥会帮助你,就是这孩子,与他们秦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毫无关系!妈妈刚才在来的那艘船上也已经仔细思考过了,我们全家三个人移民吧!”
离开这种令人难过与绝望的是非之地。
现在或许真的只有换一种生活的环境,才能够令所有人卸下背上的壳,大力缓一口气。
枕月越听越乱,脑子里都有无数团丝线搅在一起了。
她抓了抓自己披散开来的长发,也很冷静地开口劝道:“妈妈,您现在是在瞎说什么胡话呢?”
“孩子怎么可能跟秦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没关系?秦珩洲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啊,我不允许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活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里的。”
这是仅属于她的一种个人执念。
更何况,她现在很爱秦珩洲,秦珩洲也爱她。
他们有什么必须要分开的必要吗?
枕母脸色越来越冷,甚至散发出了一股威胁感:“枕月,你确定要逼我那么做吗?”
──“你绝对会后悔的。”
第244章 弄疼
──绝对会后悔?
枕月因为生气,眼瞳都变得透亮了起来。
她双手紧握成拳,嘴唇也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缓了许久,才朝着自己的母亲,出声劝道:“您先冷静一点。”
“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向您一五一十地解释清楚,但是我的立场也很坚定,我会站在我丈夫的一边。”
话音刚落,枕母就恨铁不成钢地怒骂了一句:“你这个混帐东西!”
她还从未对自己的这个女儿如此动怒过。
以前再严厉,也只是好言好语地教育一番。
包括她发觉枕月有可能有“早恋”的倾向,也从头到尾都没有责备过女儿一句,更不会去剪她的头发、不允许她穿漂亮的裙子等等。
她只是去找了老师、找了那些给她写情书的男生们的家长。
可是现在,枕月却叛逆成了这副模样?
就当都是她这个当妈的教得不好好了……
那么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她就要尽到自己做一个母亲的真正责任。
不能看着女儿自甘堕落!
“你先跟我和你哥哥回去。”枕母确实是冷静下来说的,不过她的动作却很火急火燎,走上前来后,直接上手拽住了枕月的手腕。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把枕月往教堂外面拖。
离开的轮船还在等待着。
一切也都来得及。
枕月则是拼命缩回着自己的手腕,骨头感觉被攥得快要断裂开来了似的,她眼尾泛起一抹残红:“妈妈,你先放开我!”
“你弄疼我了!”
但是枕母置若罔闻,依然强行拉着她的手。
不知不觉间,那些宾客们听到动静声,也都从酒店房间围绕到了这座教堂内,好奇地看着。
何盼宜一见枕月被用力拽着,当即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她不信母女之间有什么不能好好坐下交谈的话题,所以打算走过去打断。
然而,她才刚往前一步。
坐在轮椅上的商寂随便将她拉住了,不让她动。
“你做什么!”何盼宜不悦地吼道。
商寂随神色淡然,低声劝着:“别去。”
“这不是你能够插手的事情。”
毕竟牵扯到,当年的太多旧事了。
何盼宜一愣,反应过来后,皱紧着眉头看着身旁的男人,她问道:“商寂随,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事情?”
“为什么他们两个人明明那么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话语间隙间,秦珩洲终于出手了。
他原本是不想得罪枕月的长辈,尤其是她现在仅活于世的母亲,但是看到枕月的手腕上都红了一圈时,到底忍不住心疼。
“您别这样。”
秦珩洲拦在枕月的身前,理智地对着枕母开口道。
一见他介入,站在旁边的枕潭也没干等着,往自己母亲的身边一站,他神情讽刺:“这是我们枕家自己的家事。”
“和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秦珩洲并没有被打击到,也没发火,他一只手背在身后,轻轻地拉住了枕月一片冰凉的手,安慰着。
随后镇定自若地开口道:“只要是和月月有关的事情。”
“就都和我有关系。”
他愿意为一切承担责任。
如果有代价,那也在所不惜。
闻言,枕潭立刻发出一声讥笑。
他似乎还有很多嘲讽的话想要说。
但是枕母却将他给推到了一旁,眉头紧锁着。
枕月心里不好的预感再加加强。
她看着自己母亲冰冷到毫无温度的眼眸,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开始下坠了起来,她嘴唇麻木地张开:“不要……”
终究是没能阻止。
枕母将目光落到秦珩洲的身上后,直接张嘴,一字一顿道:“你的亲生母亲以前害死了我的亲生女儿,而你现在又害死了我的丈夫。”
“未来呢?你打算把我也给害死吗!”
枕月感觉眼前都一片黑暗了,她抬起眼,才注意到宾客们都在围观。
所有的人都听见了那番“不堪”。
秦珩洲很不理解,好像刚才所听到的话,完全没有明白其中的意思似的,他眸光讳莫如深,注意到枕月的神情后,反问道:“什么意思?”
“月月,你知道一些什么,对不对?”
──他的母亲,害死过人?
并且那个人还是枕家以前的亲生女儿。
枕月根本就不敢开口说话了,只一昧地摇着自己的脑袋。
“你别装了!”枕潭直接怒吼,不信自己面前这个神通广大的男人什么也不知道,他讽刺感拉满,“你是杀人犯。”
“你的母亲也是!”
“够了!”枕月也拔高了自己的音量,不想让哥哥继续讲一些难听的话。
她现在光是呼吸,都感觉嗓子眼生疼生疼的。
枕潭要的就是现在的这种场面,他冷冷地抬起眼,忽视枕月的情绪,继续开口道:“你真的想知道是吗?行,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好了!”
“差不多二十多年前,你的亲生母亲,一个为了金钱而混迹于男人堆里的风尘女,在某个晚上喝醉酒后,擅自闯红灯,从而害死了我的亲生妹妹!”
他跟自己的父亲是完全一样的想法。
如果他当时是那辆车上的司机,一定不会动方向盘的,就撞死那种该死的人。
而不是,让他无辜的妹妹承担起一切。
那是多么幼小可怜的一条生命啊……
秦珩洲这次是真的愣到一动不动。
他从来都不知道,母亲竟然和枕家还有着这样的渊源。
喝醉了酒的风尘女?
秦珩洲眼神坚定,否认道:“不可能的。”
“我母亲不会为了钱,做出陪酒的那种事情来。”
日子过得再艰难时,母亲也只是强撑着意志力,多打几份工,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拿些手工活回家做,日夜不休。
为的就是能让他顺利上学。
“你不承认?”这似乎是在枕潭的意料之中,他面色阴恻恻的,毫不留情地上升到了人身攻击,“果然,婊、子生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全场几乎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秦珩洲眼眸幽深,攥紧着垂在身侧的手。
他在忍。
为了,枕月。
而枕月却毫不犹豫地冲上前一步,直接用力地照着枕潭的侧脸,狠狠扇下一巴掌。
她压低嗓音说道:“枕潭。”
“你给我闭嘴吧。”
第245章 求你了,原谅我吧...
“啪──”的一声,无比响亮。
枕潭的脸颊似乎在被枕月的手扇到的那一瞬间,就变得扭曲了起来。
侧脸上的皮肤像是被火焰烧过,一阵又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不停往外冒着。
他整个人气到发抖,面色也犹如冰天雪地里的寒潭一样,抬起头后,目光紧紧锁在枕月的身上。
终归是──没舍得还手。
枕潭的脸上很快就显现出来了一道鲜红纤细的五指印。
枕月依然觉得气不过,就当她现在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好了,她甩着自己刚才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麻的手,毫无畏惧地迎上枕潭的目光。
直愣楞地质问道:“要你这样侮辱一位母亲吗?”
“就算……就算你的那个亲生妹妹是被秦珩洲的亲生母亲给间接害死的,但这一切又和秦珩洲有什么关系?”
“他是当时在开车,还是说,他喝醉了酒?”
枕月咬牙切齿,态度不肯软下来半分。
因为她现在是真的气到快要窒息。
某些人说话难听也就算了。
又何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她知道秦珩洲有多在乎他自己的那位亲生母亲,所以,不想他亲耳听到那么侮辱的话。
枕潭似乎怔住了好几秒钟,不敢相信枕月此刻的“是非不分”。
他的这位好妹妹到底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就算用视线认真描摹她的五官成千上万遍,枕潭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枕月被注视着,有些厌恶地瞥了一眼回去。
她声音冷淡,“哥哥,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我憎恨你。”
恨一切伤害了秦珩洲的人。
为什么总要拿过去的事情折磨无辜的人。
按照这种思维逻辑,那她岂不是要好好感谢秦珩洲的亲生母亲才行?
如果枕家的那位亲生女儿没死,她也就不会被收养,过不过得上物质奢华的生活不说,很有可能早就出各种各样的意外死掉了吧?
意识到自己此刻想法的可怕时。
枕月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指甲都快要全部扣进肉里,看着面前的男人,又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母亲,语气无力:“真的,拜托你们别再这样了。”
她看着枕母,字字珠玑:“妈妈,秦珩洲是不会害死你的。”
“但是你们一定会害死我。”
枕月眸光一顿,紧接着,两边眼睛里的瞳孔都开始骤然收缩了起来,她无法接受自己刚才所听到的话,一步一步向后倒退着,“枕月,你……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你刚才和妈妈说的还是人话吗?”
为了一个男人,竟然翅膀硬到了这种程度。
做母亲的,会害死自己的女儿?
真是全天下的人听了都要忍不住奚落与嘲讽一番啊。
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一时生气,说错话。
枕月立刻咬住自己的舌尖,用那股恨不得钻到心窝里的痛意来提醒自己不要情绪失控,不要再讲出更多覆水难收的话来。
她低下了头,声音真挚:“妈妈,对不起……”
“我刚才只是……”
──太生那几句话的气了。
毕竟谁都接受不了自己的妈妈被人当面骂成是婊、子的吧?
更何况秦珩洲的自尊心还那么强。
然而,母亲都没有给她把一句话说完的机会。
“你别再说了。”
“要是你还有点良心,记得我们枕家当年收留你的恩情、记得你父亲有多爱你、对你有多好,那就立刻和这个姓秦的分手,然后跟我们走。”
枕母颇为冷静地说着。
她好像真的可以忘记目前为止,一切发生过的芥蒂与不愉快。
只要枕月同意,愿意离开。
问题最后还是绕回到了从未解决过的原点上。
枕月摇着头,眼神很空洞:“我不要……我不要做这种选择。”
她根本就做不出来。
就好像能够提前预知到──无论现在怎么选,未来都一定会后悔。
想同时拥有幸福和家庭,就这么难嘛?
枕月一瞬间,眼眶里都开始打转起了泪水,她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喃喃自语道:“妈妈,你别对我这样……”
“别哭。”枕母现在异常的冷静。
她直言道:“枕月,说实话,你现在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完全有自己做出独立思考判断的能力。”
月上中天,海面上都泛起了一层白雾。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动着,永不暂停。
过了很久,枕月也没吱出个声。
枕母已然丧失了所有的耐心,她转过头,隐隐地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而后对着站在身旁的儿子开口道:“走吧,就我们两个人走。”
“至于你的妹妹……就当是永远永远地死在了那场车祸里,枕潭,你没有妹妹,而我也没有拥有女儿的那个福气。”
这些话,太过冷淡。
比直接骂人都还要令人伤心。
枕母打算离开的背影毅然决然。
此刻,枕月也是真的慌了神,甚至顾不上周围其他人打量的视线,她冲上前去,抓住自己母亲的手,不想让她离开:“妈妈,你别走。”
“我知道错了好不好?求你了,原谅我吧……我不想没有你,也不想没有哥哥……”
她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噩梦里的那个沙滩上。
她是孤单的、是没人要的。
像她这样的人,从来就不配得到幸福。
她应该永生永世都乖乖待在一个不被人看见的阴暗角落里,活成一个替代品,没有明天,也不会有希望。
枕母的鼻尖不断泛着一阵酸涩感,好像被人狠狠打中了一拳似的,鼻梁骨都断裂了。
在心中和丈夫默默说了一句“对不起”以后。
她直接将自己被枕月抱住的手臂抽了出来,冷冷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枕月,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太过用力,但绝对是无心的。
枕月在怀里空了时,自己没有站稳,整个人向后面倒去。
她还怀有身孕,如果摔上一跤,绝对有可能会出事。
幸好,秦珩洲眼疾手快地从后面将她扶住了。
枕月用眼神感谢了一下这个男人,同时,想要安慰他别将刚才的那番话放在心上。
她一定会说服自己的家人的。
这毕竟是属于她的责任。
敢爱,就要敢担当。
但是,秦珩洲将她扶稳后,却收回了手,他半敛起目光,低声说道:“就这样吧。”
“枕月,你跟着你的家里人回去。”
第245章 你尽管恨
枕月从小到大最最最讨厌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背叛。
很久以前,她的班级里面来了一位转校生,老师说那个女生是单亲家庭,需要大家的关心与帮助。
因为转校生的口音与他们不同,所以一开始没有人愿意成为她的朋友。
是在某个值日的傍晚,枕月正在擦着教室里的窗台,经过那位转校生的位置时,发现她手臂上的瘀青触目惊心。
她用一根棒棒糖“收买了”对方。
对方说:“你别告诉别人,这些伤口都是我爸爸打的,他觉得我长得太像我的妈妈了,而我的妈妈又跟着别的男人跑了……所以我总是令他看着就生气。”
但这也不是无缘无故就可以打人的理由吧?
枕月的心里立刻响起警戒声。
她慢慢地和转校生相处起来,愈发觉得对方人很不错,不仅会帮助她解答不会的数学题,还经常放晚学留下来,陪着她一起做值日。
直到,那位转校生突然请了两个礼拜的假。
再回校时,她的腿上是打着石膏的。
她哭着说:“我爸爸喝醉了,不小心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
“月月,我真的好疼……我想我的妈妈了。”
枕月记得,她当时什么话也没说,只给了对方一个很用力很用力的拥抱。
然后当天晚上,她放学没有坐车回家,而是骗司机大叔说要去同学家一起写作业,顺利到了那位转学生的家里。
她朝着人家下班回来的父亲,怒气冲冲地喊道:“不允许你再欺负你的女儿!”
“我会报警,因为你虐待小孩,你根本就不配当一个好爸爸!”
那个子高,人还壮实的中年男人确实可怕。
枕月死死捧着自己的书包,挡在胸前,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那投落在她身上,斜斜的一道黑影。
不过,她并没有退缩半步。
最后警察的确及时赶来了,不过带走的却是“擅闯民宅”的她,还叫来了她的监护人。
那位转校生则是说道:“我……我根本就没有叫枕月同学来我的家里写作业,都是她自己要来的。”
“我的爸爸……爸爸对我也很好,没有虐待过我……我的腿是自己不小心玩滑滑梯时摔的!”
她说的话是真是假,枕月并不想追究。
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背叛”的滋味。
明明她那么用心地对待人家,甚至不惜跟着对方去家里保护她,换来的却是这种结局?
太伤人心了,也很无力。
父母将她完好无损地从警察局里带出来,并没有追究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收到邀请就擅自去了同学家里。
母亲说:“下次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父亲则是在晚上带她去吃了一个足足有三种不同口味雪球的冰淇淋,他语重心长道:“枕月,你要知道,在这世界上,有些人根本就不值得你付出真心。”
枕月吸了吸鼻子,望着面前的男人,她低声问道:“所以。”
“秦珩洲,你也是那一类人吗?”
──不值得她以真心相待。
怎么能在她拼死拼活不做这种必须要放弃一方的选择题里,他主动让步。
真的不清楚这样说的后果是什么吗?
秦珩洲只是皱了皱眉,他没有在意到枕月此刻的情绪崩溃,抿起嘴唇后,再次哑声开口:“乖,别闹了。”
“你先跟着你的家人一起走。”
他们既然会追到这座海岛上,势必也是爱着枕月的,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危险的行为来。
而他,现在真的是头脑一片混乱,无暇顾及任何其他的事情。
──他的母亲真的间接害死了人吗?
秦珩洲好像连想象一下,都无法接受。
“我闹什么了?”枕月不解地问着,她凑到秦珩洲的面前,不可置信地冷笑着:“你现在是要选择放弃我吗?”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
他竟然会如此“软弱”。
两个人此刻好像互相理解不了对方的情绪缺口。
秦珩洲深深地看了一眼枕月,眼眸漆黑一团,里面似乎没有任何的情绪似的,他无神地转了个身,朝着教堂的后门走去。
想一个人静静。
商寂随很快坐着轮椅跟上。
枕月愣住了几秒钟,也想去追那个男人。
“月月!”人群里,何盼宜着急忙慌地跑来,拉住枕月冰凉的手指,她开口劝道:“你老公那边,我让商寂随跟过去了,你放心,保证不会让他出任何的事情的。”
“要不你先去追你的妈妈?我看阿姨这次好像真的挺生气的,面色看起来也很不好,你别做出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来。”
如果枕母真的在此过程中,身体出了点什么状况的话。
按照枕月的性格,一定会内疚上一辈子。
无法释怀。
枕母已经走出了教堂大门。
在何盼宜的眼神鼓励下,枕月思考了几秒钟,然后毅然决然地追了上去。
──她确实不能没有妈妈。
那些再恶毒、再伤人的话,也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心上鲜血淋漓的伤口罢了。
这一追,直接就上了返程的轮船。
海面黑乎乎的一片,静谧到了极点,那水下仿佛随时会冒出个什么庞然大物似的,吞噬掉一切。
月光静静地洒在甲板上。
枕月靠着栏杆。
母亲已经回房间休息了,说是暂时不想看见她。
她也不清楚自己这样追上轮船,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行为。
秦珩洲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命运好像正无形之中推着他们走似的。
是好是坏,谁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把握。
枕月轻轻地叹了口气。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枕潭站在月光照耀不到的阴暗之中,脸上神情令人看不清楚,但话语里的几分戏谑却很清晰,他直言道:“枕月,是那个男人先不要你了。”
事到如今,他还要过来挑拨离间。
枕月吹着咸湿冰冷的海风,低声道:“你别再继续说这种话了。”
“就你刚刚侮辱秦珩洲生母的那些话,骂他是婊、子生的,我都无法原谅。枕潭,我很恨你。”
深海表面褶皱起起伏的波浪。
枕潭轻笑了一声,走到枕月的面前,平稳站定。
他垂下眸子,微微挑起着邪魅的眼角,回答道:“没关系,你尽管恨。”
──“哥哥爱你就行了。”
第247章 过于暧昧
天空正昏沉沉地压着深海,月光倾泄在海面上,像是一瓢碎银,海浪声淅淅沥沥。
枕月懵了许久,大脑好像石化了一般,无法思考。
她看着面前挑眉邪笑着的男人,错愕道:“枕潭,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还是你现在真的疯了,
──竟
闻言,枕潭轻轻耸了耸肩膀,他似乎不以为意,拖长着音调,懒洋洋反问道:“现在
“刚刚嘴巴不是还很凶么。”
甚至,扇了他一巴掌。
还挺爽的。
枕潭忍不住眯起了狭长的眼眸。
他的目光在无意间扫过枕月,最终缓缓停留在了她看着好像有那么一点突出的肚子上,唇角倏地向上一挑,“不然你现在考虑一下?”
“枕月,说实话,本,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没理由不能养吧?”
甚至,他有信心能比那个姓秦的男人养得更好。
枕月的那些小脾气,他难道还能不清楚吗?
枕潭脸上扬起了几分张扬的笑意。
“你这个疯子……”枕月喃喃自语道,她不停地向后退着,腰已经死死抵在了甲板最靠边的栏杆上,有些硌得生疼。
“我孩子有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什么要你来养?”
不管再正规、再合法的理由。
她都不会接受的。
永远,不会。
对这样抗拒的回答,枕潭似乎意料之内,并没有显得生气起来。
他一边点头,一边继续走近着枕月,像是要把她给逼下船一样,目光直勾勾的。
恨不得将人看出一个洞来。
枕月咬紧着嘴唇,盯着面前越靠越近的这张脸。
她一时间没有忍住心中的气,又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想照着枕潭的脸庞再次扇下去。
把他给扇清醒了。
但是,这一次,枕潭直接伸手拦住了。
他举高着枕月的手臂,轮廓逆光,发着黑的眸子似乎敛去了几分散漫,多出居高临下的严肃感,低声道:“月月,我是挺享受你的巴掌。”
“但不是在现在的这种场合里。”
枕月用力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腕,却毫无办法。
她骨头被箍紧得发疼,但也不想就此放下自己的手,而是抬起眼眸,盯紧着面前的男人问道:“枕潭,你真的假的啊?”
“你明明应该也是很恨我才对吧?你毁灭了我的生活,现在又来破坏我好不容易幸福起来的感情。小的时候……你不是也很讨厌我吗?”
讨厌到对她说滚。
威胁她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现在又是搞哪样啊?
枕潭眸底阴郁,冷峻的眉眼之间都拢起了几分压迫感,他的目光好像要刺穿枕月似的。
蓦地,哑然失笑。
像是很无奈的样子。
他反问道:“你还在因为那年暑假的事情而耿耿于怀?”
记性未免也太好了一点。
要不是这一刻响起,他都快要彻底遗忘了。
“不然呢?”枕月不可置信地深吸了一口冷气,喉咙口冰凉发肿,她质问道:“你又不是被骂滚的那一个。”
“你当然不用耿耿于怀了。”
有些人,亲口伤害了别人,也可以做到完全无动于衷呢。
只有她当时像个没用的傻子一样,哭了一天又一天。
枕潭的神情渐渐变得正经了起来。
思绪在一瞬间就被拉回了当年。
他是在跟同学打完球,回宿舍的路上得知了母亲今年暑假过来看他,还带上了那个爱哭的鼻涕虫。
正好前段日子,他收集了各种各样的甜巧克力。
听说鼻涕虫爱吃。
枕潭兴高采烈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准备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也不知道他最近染了一头乐队蓝发,那小姑娘还会不会认识他。
结果,一到宿舍,他看到藏起来的她。
第一反应就是生气。
这些宿舍“乱”得很,经常有男生衣服也不穿就在走廊上和房间里乱转悠,也有些特别大胆的,会带自己的女朋友来宿舍里。
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
枕月什么也不知道,竟然就来了。
他当下的那个瞬间,是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说啊,你当时能有什么正当的理由来威胁我?”枕月喋喋不休地质问着。
她一样讨厌喜欢随便找理由的人。
枕潭慢慢汇聚起眼眸里的光,他压低嗓音回答道:“当时我对你起反、应了,不行吗?”
“你说什么?”枕月彻彻底底愣住,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
枕潭打量着她的目光却愈发大胆了起来,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她的腿上,戏谑道:“你那天是不是穿的一条小白裙?”
”
枕月真的忍不住想要尖叫。
其实,枕潭这里有,也不算完全的“假”。
他在青春期里,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刻意地避开着枕月,不想夏天和她待在同一室内,更不想听父母的话,领她去游泳馆里,还要亲自教她游泳。
那些事情,都令他绷不住。
后来,他成年以后,少。
枕潭开口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敢和你站在一起,敢直视你的眼睛了吗?”
枕月摇了摇头。
她怎么可能知道答案。
蓦地,心脏好像漏了一拍似的。
有个不详的预感正在内心深处无限放大着。
“你打住!”枕月立刻喊道,神色有几分慌张,“不用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
枕潭拿起她耳边一缕被风吹散乱了的碎发,轻轻地在手中把玩着,看向枕月的视线好像正在欣赏一件极为贵重的珍藏品似的。
温柔到溢出水来。
他直言道:“因为,好好克制自己的其他办法。”
──“比如你的照片、或是你的内、衣。”
这话过于暧昧。
并且还是极为不正当的暧昧。
枕月的脸颊不自觉地红起,她难以表达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怒火,又被枕潭给堵死着,无处可逃。
只能狠狠地骂他一句“变态”。
然后,她反问道:“你现在这样是打算要逼死我吗?”
没有任何的犹豫。
枕月转过身就爬上了身后的护栏,下面是惊涛骇浪,足以溺死这世界上每一个需要呼吸的生物。
万劫不复。
第248章 录音机
轮船甲板上滚落下去一颗小石子。
起伏的海面似乎一点影响也没有受到,依旧不停卷起层层巨浪。
枕潭眼皮一跳,风驰电掣地将枕月从栏杆上拉了下来,以防她真的不小心出点什么意外,掉下去。
并没有什么责备的话语。
枕潭看着面前正用手理着脸上凌乱碎发的枕月,不怒反笑道:“我就说,我们两个人是一样疯吧。”
疯到──天生一对。
他嗓音亲昵,一点也不拐弯抹角:“月月,我不会逼死你。”
“我打算从现在开始起,好好爱你。”
枕月推开了身前男人的手臂,脸上露出一阵鄙夷的神色。
她尚未来得及出声反驳,忽然间,背后响起一道严肃质问的女声,“你们两个人这是在做什么?”
枕母神色黯淡,倒也没有真的追究。
瞥了眼枕月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婚纱,她压低声音说道:“你现在到我房间里来一趟,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和你说。”
枕月点了点头,此刻乖巧到叫她向东,便绝不会往西走半步。
她小跑着追上自己的母亲,依然急着辩解:“妈妈,你要相信我,相信秦珩洲,真的不是他杀的爸爸。我们已经调查出来很多东西了……”
“那个名字叫做丁国豪的凶手,他其实是被穆家的那对母女给买通的……”
至于确凿到足以定罪的证据,现在还没找到是事实。
但也不应该冤枉一个完全无辜的人……
枕月还在心里不停地组织语言,想让母亲相信,她跟着走近一间开了暖气的房间后,下意识地抬了下头。
母亲不知何时转过了身,正盯着她看。
四目相对,无声却又激烈的感觉。
枕月原本准备张开嘴说的那些话,现在全部都莫名咽了回去,顶着那道压迫感极强,几乎令她无法呼吸的炙热视线。
她主动低下了自己的脑袋,“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不好。”
“您应该很想念您的那个亲生女儿吧?”
枕母的眼眸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
她面色凝重,像是承受着巨大的悲伤与忧虑一样,将嘴唇都紧紧抿了起来,发着抖。
房间内安静无比。
枕月也不再开口说话,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仿佛回到了小的时候,她一直都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
蓦地,耳边响起了她的名字。
“枕月。”
是母亲在呼唤着她,眼眸里泛起一丝光亮。
枕月迷茫地抬起了自己的头,有些不解。
又听到枕母继续说道。
──“你也是我的女儿。”
枕月连呼吸都一滞,心脏上犹如有千万只黑色的小虫,正密密麻麻地啃噬着,那滋味是说不出来的酸涩。
母亲将她拉到床边坐下,自己则是坐到了硬邦邦的木椅上,她的脸色正一点一点,变得柔和起来很多。
墙壁上有一扇封闭着的舷窗。
深色海浪汹涌壮观。
枕母怔神地望着面前的枕月,总觉得有一道瘦瘦小小的黑影正在不断重叠。
经年岁月的相处中,她与面前的这个“假女儿”,估计早已经产生了血肉之情。
什么也敌不过时间的沉淀。
“我承认,我以前是有一段日子对你很不好,故意忽视你,也故意躲开着你,甚至你同我讲话,我都冷漠地不搭理你。”枕母淡淡开口道,说出这些,就表明她是真的准备放下了。
“是因为那会儿,我的亲生女儿还没有去世太久。我怕我对你好……会让在天上看着的她难过,毕竟那本应该都是属于她的母爱啊!”
突然之间,枕母不知道想起了一些什么,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意,她嗔怪着,语气却很宠溺:“你那个时候小小软软的一个,头脑也笨。”
“明明很想同我接触,却又不敢主动靠近。”
她在这一刻才清晰地明白──对枕月的心门,她是一点一点打开来的。
比如那练字的本子上,一遍又一遍,歪歪扭扭的“妈妈”二字,最后笔尖转落到一张生日贺卡上,规整又漂亮。
比如她把自己最爱吃的小点心从幼儿园里带回来,不允许任何人碰,甚至摔跤了也死死护着,只为送到她的手里。
还比如明明生病到要哭出来的人是她自己,却反而举起稚嫩柔软的小手,拉住她,坚强地告诉她:“妈妈,我没有事情,你不要担心我。”
这要她如何舍得断绝这种“母女关系”。
过分肉麻的话,枕母也说不出口。
她只提醒道:“月月,是妈妈小的时候没有教会你。”
“当你想要看清楚一个人,永远都要看你看不见的地方,才是最真实的。”
所以,她在岛上留下一个人,偷偷地录音了。
*
夜晚的海滩阴暗潮湿。
猩红色烟头在冷风中,一亮一灭。
不知道站了多久,秦珩洲才回过神,第一反应是问:“她怎么样?有事没事?”
被迫一起站着受冷的商寂随,闻言,立刻轻笑了一声。
现在才想起来,是不是晚了一点?
人都坐上轮船要去那最遥远的海对岸了。
但是,他不敢这样开口说话。
怕何盼宜知道了,会生气不理他。
“没事。”商寂随淡淡开口道:“她跟着她妈妈走了。”
其实在那个时刻,他也认为,秦珩洲做出的选择是理智的、正确的。
毕竟受伤的,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你呢?”商寂随问道,敛起了些眸光。
他在当下的这一瞬间里,莫名想到了何盼宜。
会不会他们的未来比这还要复杂?
因为,他的家庭背景比秦珩洲还凌乱,
那些为钱为权的勾心斗角,不知伤害多少了条生命,还有他至今不敢展示给众人看,已经恢复好了的双腿……
秦珩洲沉默许久,最后开口回答时,露出了几分苦笑,他反问着自己:“我还能有什么?”
“只不过……我后悔了。”
“后悔办这场婚礼,也后悔娶枕月。”
茂密的草丛中,有台微型录音机闪烁着微不可察的红光。
蓦地,一道身影经过,悄无声息地拿走了那台录音机。
那台──记录下截止刚才,所有对话的录音机。
第249章 初见进展
──“你后悔娶了枕月?!”
秦珩洲并没否认,月光下,他轮廓漆黑瘦削,细散的碎发垂落在眉骨上,隐去了眼眸中的几分凌厉感。
他哑着嗓子回答道:“嗯。”
“我应该从一开始就跟她按照正常的节奏,一步一步慢慢来。从相识到恋爱,再到见家长,最后一步才是结婚。”
这样,也就不会出那么多的事情了吧?
幸福只要平平淡淡的就好。
闻言,商寂随算是松了一大口气,他忍不住将自己的音量都拔高了几分:“你下次最好把话说完整了!”
真的是怪吓人的。
秦珩洲低下头,轻笑了一声,溢满着苦涩感。
海浪不断翻滚着,可是夜晚却万籁俱寂。
好像万物都无法从这个隐形的牢笼中挣脱出来似的。
商寂随认真问道:“那关于你母亲的那件事……”
其实包括他在内,所有的明眼人都很清楚,无论秦珩洲的生母做了些什么,都与秦珩洲无关才对。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一个很早就不跟着母亲一起生活、长大的儿子,凭什么要背负起那种“间接杀人”的罪名?
况且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真正的情况,还有谁能够说得清楚、说得明白?
秦珩洲只是摇了摇头,疲惫到甚至不想追究任何的真相。
他眼皮沉重如铅,闭了会儿眼睛后,才开口回答:“不管怎样,我都会加倍补偿枕家。”
“我不想枕月为难,更不想她因为我的关系,和家里人闹掰。”
一切目的都毫无二致。
──是他不想没有她。
商寂随坐在轮椅上,神态放松,他点了点头,像是认同秦珩洲深思熟虑做出的这个决定一样。
半晌后,才笑着说道:“挺好的。”
“能想象得出,你老婆如果听到了这些话,肯定是又要哭鼻子的。”
*
薄雾散尽,天空泛起了一抹微弱的鱼肚白。
海面依旧深沉,只有那一层层翻起的巨浪不断拍打着船舷,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像是正在悲泣。
风里满是咸涩的气息。
吹到枕月脸上,竟然令她红了眼眶。
“这么早就起来看日出了?”身后响起一道男声,是枕潭也走到了甲板上。
他的手里还端着一杯热牛奶。
枕月一夜未睡,深夜的船因为视线不好,暂停航行了许久。等她回过神来时,人就已经又站到甲板上了。
拢起了一些身上裹紧着的羽绒服,枕月并不准备搭理眼前的这个男人。
转过身,她就想走。
枕潭将手中的那杯热牛奶递到了她的面前。
见枕月迟迟未接,才挑了挑眉,眼眸中交织着一股狠劲儿的痞意,他低声问道:“特意给你拿出来的早餐,不喝?”
“是想哥哥亲手喂你,还是怕哥哥在里面加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后半句话,枕潭咬字发音尤其得重。
加不干净的东西,他应该是不敢的。
这番话,纯粹只是想要调戏罢了。
枕月却一点儿也不吃这套,直到现在,她也没办法正视枕潭对她的那份情感。
没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
她就是接受不了,更何况,她现在还有着一个很爱很爱的男人,绝对不可能背叛他的。
“你认真的吗?”枕月皱紧着眉问道。
深吸一口气,她用余光瞥向那开始泛起微光的海水,一字一顿道:“那我,也要认真了。”
枕潭自然高兴都还来不及。
他洗耳恭听。
下一秒,船上就响起了一道仿佛能把整艘轮船都掀翻了的叫声:“妈妈!”
“吓”得枕潭立刻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船一靠岸,枕母就要求枕潭带着她去枕父的墓地上看看。
她同自己丈夫的情深意重,没有半分虚假。
结婚多年,他们彼此陪伴,走过漫漫人生路,一起经历儿子、女儿出生时的喜悦,也一起互相鼓励、安慰着熬过那段亲生女儿去世的伤痛。
现在,丈夫说失踪就失踪,好不容易有点消息传来,却是他的死讯。
直到现在这一刻,枕母的心都还皱紧着发疼。
枕月也自发地要陪同一起去。
她想,父亲应该也是希望一家人能够在他的墓碑前,团聚一次的。
抵达枕父下葬的山脚下后,枕潭开口道:“那边的花店应该就快开门了,我过去等一会儿,给爸爸带束花。”
枕母点了点头,唇色有些苍白。
正好这附近还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馆,枕月怕母亲现在身子弱,经不起这寒风吹,便扶着她走进去,“妈妈,您先休息一下吧。”
“一会儿还要爬到山上去。”
枕母并没有反对。
清晨的咖啡馆安静无声,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客人。
老板也打着小盹儿。
枕母点了一杯提神的黑咖啡,抿了一口后,她忽然开口道:“你爸爸……他去世之前,有没有给过你一条月亮形状的项链?”
说到这儿,枕月才猛然想起来。
那好像是她在遇到枕家前,就一直佩戴在身上的?
不过这次去海岛上,她并没有带上那条金项链,放在了家里的首饰台上。
话已经说了一个开头,枕母也不想再继续隐瞒什么了,她又喝了一口苦到发酸的黑咖啡,娓娓道来:“当初你爸爸查了那条项链的下落很久,怕是和你身世有关的东西,但很可惜,一直都没有什么结果。”
可她却不愿意轻易放弃。
所以暗地里花费很大精力,继续打听。
终于,是在最近才有了一些新的眉目。
她抬起头,用目光描摹着面前女儿的脸庞,神色有几分不宁,“你在船上的时候跟我说,真正买凶杀了你父亲的幕后黑手,是穆家?”
虽然不知道母亲现在提起是何意思,但是枕月还是诚恳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对。”
“当时秦珩洲被冤枉抓起来时,故意在警察局里多等了一会儿,他等来的人就是──穆柯薇。”
枕母瞳孔一震,缓缓开口道:“月月,我得到的消息可能也不保真。”
“但是帮我调查这件事情的那位私家侦探,前不久告诉我说,当年穆家有过类似的传统,会给每一个出生的孩子打造专门独属的黄金项链,作为标识。”
第250章 他来了!
咖啡馆内的旧式空调发出着“嗡嗡嗡”的嘈杂声。
枕月脑袋里乱成了一片浆糊,她目瞪口呆地反问:“您这话的意思是……我很有可能以前是从穆家走丢的?”
这也──太不可置信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是不是意味着,抛弃了她的原生家庭杀害了给了她二次生命的收养家庭?
不管怎样,枕月都无法接受。
到头来,她竟然成了最“该死”的那个人。
多讽刺啊……
闻言,枕母立刻伸出双手,握紧了枕月放在桌子上,凉到发冰的手。
她摇了摇头,解释道:“月月,这个现在还不能完全确认。”
“我后来有将那条项链的照片传过去,拜托那位私家侦探去确认穆家二十多年前,有没有打造过一模一样的款式……但很可惜,那位侦探说他在乡下的母亲病危了,突然就回了老家。”
至此,杳无音讯。
秉持着人道主义,枕母当时还想着要给那位私家侦探送去一笔关心钱,一来是他们双方毕竟合作了很久,二来则是因为对方确实有点能力,后续还希望他可以继续跟进调查。
但是,送钱去的司机回来却说:“夫人,我在当地一连打听了好几户人家,都说那位侦探先生的母亲五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他本人从那以后,一次老家都没有回去过啊!”
很显然,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枕月眉头紧簇着,心里又有了一股非常强烈的不好预感。
“对,就像你现在想的那样,凶多吉少。”枕母开口道,嘴角浮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至少我后面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侦探,也没有打通过他的电话。”
连那间隐蔽的侦探事务所都关店转卖了。
──究竟是触碰了谁的利益呢?
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下手。
当年的事情,一定很复杂。
这些年来,穆家也再未有过新生命的降临,一切都很难去查证。
枕潭买了一束白色系的鲜花,雪柳、梨花,都让枕月想起了在婚礼上飞舞的那只白色蝴蝶,她整理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起身跟着一起上山。
石阶缝隙里,幽绿色的青苔泛着潮湿的光芒。
枕月出神地走着,裙摆擦过地面,被清晨的露水给打湿了。
在她看不见的身后,枕潭其实一直盯紧着她的背影。
怕她不小心摔下去,流产了……
枕父的墓碑还崭新着。
在看到的第一眼,枕母就双腿无力,跪倒在了墓碑前,她再也忍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悲伤情绪,哭着喊道:“老公……”
“你怎么会这么心狠,抛下我和儿子,还有女儿,就这么一个人先走了?”
眼泪簌簌掉落着。
枕月站在自己母亲的身后,心里也很酸涩。
她好几次仰起头,偷偷抹掉自己眼角的泪水。
枕母一个人讲了许久,讲到太阳都升到半空中了,她也乏了,喉咙口火烧火燎的。
三人准备就此下山。
枕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父亲的墓碑。
蓦地,有一只手从后面抵住了她的腰。
枕潭开口道:“你呢?”
“难道没有什么想和爸爸说的话吗?”
一旁,双腿发麻的枕母不顾石头上的青苔与灰尘,直接坐了下去,她也开口道:“是啊,月月,你也同你爸爸说几句话。”
“我想,他一定会很乐意听到自己宝贝女儿的声音的。”
枕月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两只手的食指紧紧地扭在一起,她欲言又止着,咽了很多次口水,才发出一丁点儿猫似的微小动静声:“办婚礼的时候,突然飞来了一只白色的蝴蝶,令我牵挂着。”
“爸爸,那是不是你来看我了?”
枕母和枕潭听见,身形都一僵。
他们同时默契地看向枕月纤细薄瘦的背影。
“我应该就是这个天底下最不孝顺的女儿了吧……”枕月自己嘲讽着自己,她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但是,爸爸,请您放心,那些害死您的所有人,不管是谁、是什么身份,我一定会让他们都受到应有的惩罚。”
──以命偿命。
穆家又如何,哪怕穆家真的和她本身有着什么关系,她也绝对不会心软半分。
殊不知,这个想法,真的令枕月在日后的某一天……
“我也会代替您,对妈妈好的。”枕月最后说道。
枕母眼泪汪汪,再一次跟关不上的阀门似的,不停掉下,她主动抱住了枕月,笑着说道:“谢谢。”
“月月,你真是一个好女儿,我想你爸爸也绝对不会后悔当年收养下你的那个选择的。”
*
从山上下来,回家的路是枕潭亲自开的车。
枕母向来睡不习惯外面的床,在摇摇晃晃的轮船上,几乎也是一夜失眠,如今爬了山又下来,兴许也是真的累到了。
她光是在汽车后排坐着,都昏昏欲睡。
同样一晚上没有睡觉的人还有枕月,她此刻却困意全无,望着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倒退。
心里的苦涩冲到了咽喉处,发肿发痛。
也不知道秦珩洲现在在哪,又正在做着什么。
昨天哥哥说出来的那些话,一定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吧?
──他会不要她了吗?
枕月立刻摇了摇头,否认自己内心悲观的想法。
她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为了宝宝而考虑,她不能再这样消极下去了,会对孩子不好。
车子就快开到枕家了。
枕月低下头,眼中还是快速地掠过了一抹不易察觉到的忧伤。
突然之间,汽车一个急刹!
不仅枕月整个人往前冲,一旁熟睡的枕母也吓醒了,她大声问道:“怎么了?是出车祸了吗?”
连忙转过头检查枕月身上有没有受伤。
还问她肚子痛不痛。
枕月摇了摇头,面色也是同样的煞白,她缓缓将头抬起,没想到,看见了有个男人站在汽车的挡风玻璃前。
──是秦珩洲来了。
枕潭眯起眼,第一时间将四扇车门上了锁。
既防止车外的人能打开车门,也防止车内的人可以开门下去。
他并没有停车的打算,而是一点一点踩下油门,准备朝着站在车头前,根本没有让开打算的男人撞上去。
车子突然加速,排气声浪刺耳尖锐。
眼看着就要撞到秦珩洲。
枕月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地呐喊:“不要!”
第251章 “赎罪”
晴空万里,院子里的几棵苍天大树,树影斑驳,将满地的阳光晃碎、分离。
枕潭红了眼,渗出着丝丝寒意。
站在车前的男人丝毫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就当那车头即将要撞上秦珩洲时,枕潭完全出于本能,向左侧打了一把方向盘,车身擦着铁门,顺利开入进了空旷的院子里。
幸好,并无大碍。
“啪嗒──”
枕潭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他快速跳动的心脏渐渐恢复平静,抬起眼,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秦珩洲缓缓走来时,忍不住骂道:“又来一个疯子。”
“我真特么的服了。”
他刚才就应该直接撞上去的!
车内,枕月举起双手,用力地拍打着玻璃车窗,她大声喊道:“开门!赶紧给我开门!”
车门一开,枕月就迫不及待地冲了下去。
她站到秦珩洲的身前,认认真真地将这个男人从上到下都打量了一遍,声音急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够哭出来:“秦珩洲,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样真的很危险啊!”
“万一不小心真的撞到你了呢?”
恐怕不是当场死亡,就是永久性的瘫痪吧……
这个男人还真是疯了!
秦珩洲淡然地扯了一下唇角,敛起眼,他安静盯着枕月的脸,回答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下一秒,目光移落到了第二个从后排下车的女人身上。
那是枕母。
秦珩洲视线瞥去,一字一顿开口道:“那种情况,打方向盘躲避,是所有人类的第一反应。”
他亲自证明了,不是么?
周遭环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连风丝都凝固。
枕母眼神凛冽,反问道:“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
还真是大胆啊。
秦珩洲态度恭敬,活了二十多年,鲜少有将哪位长辈真正放在心里尊敬着,如今面对枕母,他诚恳地低下了头。
好像真的就只是一位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女婿。
他哑着嗓子开口道:“关于我母亲因为喝醉酒而引发了一场车祸,害死了您亲生女儿的事情,我会去调查,并且一定给出一个说法。”
难度再大,他也会想办法克服。
毕竟当年那个车祸的地点早就拆迁改建了,十字路口变成了一栋高达八十多楼的商贸大厦,周围居民也是搬的搬,迁的迁。
但总归会有人记得那场死了整整三个人的惨烈车祸吧?
他会去查清楚,当年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么样的。
如果真的是他母亲的责任,那么……他也绝对不会推诿。
现在,他另有请求。
“我想带月月走。”秦珩洲说道,眉眼间泛着一抹憔悴与疲惫,他脸颊轮廓凌厉,此刻却隐匿着几分乞求,“或者,让我住在这里也行。”
“我只想陪着枕月,一秒钟都不跟她分开。”
这是他做出的承诺。
他真的不想食言,甚至不想违背半个标点符号。
枕母并没有答应。
冬季的风吹在所有人的脸上,都宛若针扎一般。
那空气只要吸进肺里,就会立刻冻结身体内的所有器官。
“我是可以同意你的提议,让你也在这栋房子住下,但我有一个要求必须先被满足。”枕母淡淡地开口道。
同时错愕的有三个人。
枕月和枕潭都没有想到,母亲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松口。
不过,一个高兴,一个愤怒罢了。
秦珩洲轻抿了一下薄唇,微微顿住的眸光里,闪烁了几分希望的光芒。
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回答道:“有要求,您尽管提。”
不说上刀山、下火海的这种空话。
哪怕现在“丈母娘”要他和秦家断绝关系,他都在所不惜。
没有什么是比枕月更加重要的存在了。
三个人全都屏住着呼吸,静待答案。
枕母面若寒冰,并没有因为秦珩洲的表现好,就袒露出几分慈眉善目,她低声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
“你如果真的想和枕月在一起,那也不能忘记我那个可怜的亲生女儿,就当是你在为你的母亲赎罪好了──你必须得穿着新郎礼服,带着交杯酒,去我亲生女儿的墓前,给她行个大礼。”
那么,她便愿意就此放手。
“妈妈!”枕月第一个不乐意地叫了出来,她眉头紧锁着,很不理解自己母亲刚才那病态的要求。
说到底,还是在戏弄着秦珩洲。
是她前几秒钟高兴得太早了一点。
秦珩洲也不可能会搭理这种要求。
“既然做不到,那就不要随便吹牛。”枕母讥讽着,眼眸里满是不屑。
她人还累着,先抬腿走向了房子大门,不忘用背影喊道:“跟我一起进屋。”
“别忘了你早上在你爸爸的墓碑前,是怎么亲口保证的。”
这话是在提醒着谁,不言而喻。
枕月默默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正在结着一层白霜似的,冷得非常难受,尤其是已经通红了的鼻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似的。
无法呼吸。
最终,还是秦珩洲先劝她:“你先进屋吧,外面太冷了。”
他笑了一下,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枕月的长发,动作格外温柔亲昵:“你现在不惹你妈妈生气,就是在帮我在她的心里争取一份好形象。”
至于他,绝对不会轻易离开半步的。
他不会放弃。
枕月也懂得这些道理,即便内心深处再不舍得,也只好先跟着枕潭一起回屋了。
她得好好说服一下母亲才行。
秦珩洲顺势站到了一堵墙前。
他身上衣服单薄,从海岛上回来以后,都还没来得及换。
如今冷风吹进骨头缝隙里,确实生疼生疼的。
但却没有心脏疼。
莲子、百合、山药、黑豆……
跟着家庭医生给的配方,枕母亲自煮了一壶专门给孕妇喝的安神茶,她端到枕月的房间,亲眼看着她喝下。
然后,还给枕月盖了一下被子,轻声哄道:“好好的睡一觉吧,睡醒了,就不会再有烦恼了。”
枕月感到眼皮沉重如压着铅铁似的,正一点一点闭上着。
她的卧室是在二楼。
枕母走到窗边,正准备拉上窗帘遮挡光线时,看见了还站在门口的秦珩洲,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无情地拉过帘子。
今天晚上会刮台风。
她不信,那个男人能一直都在楼下等着。
*
枕母殊不知,在走出女儿的房间,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以后。
躺在床上的枕月,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眸里,是一片猩红的血丝。
第252章 台风
房间内灰茫茫的。
玻璃窗外,北风呼啸。
枕月睁开眼睛后,缓缓下床,她站到窗边,拉开了一点帘子,看着还站在楼下,身影挺拔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
朦胧的光影跳动在房间角落。
枕月握紧了拳头,她会下楼去的。
等到天黑下来,没有人注意到的那个时候。
“叮咚──”
听到门铃声响,原本躺在贵妃椅上的穆母起身,亲自去开了门,她看着站在门外的梁北牧,余光瞥到他手中的一只红色礼盒,忍不住讥笑了一声。
“这年都已经过了,你倒是知道上我家里来拜访了?”
梁北牧并未将这番话放在心上,浅浅地勾了勾唇。
毕竟他这一趟来,也是很有目的的。
佣人上了两杯花茶。
穆母拿起,轻抿了一口,神情高傲。
从小到大,其实梁北牧心里还挺怵这个女人的,总觉得她恐怖吓人,事实上,也确实蛇蝎心肠。
深呼吸了一次后,梁北牧拘谨地开口道:“我们一家人准备在这个月移民了,所以在走之前,特地来拜访您一次。”
穆母点了点头,倒是也没说什么。
她其实一直觉得梁北牧人还不错,就是这些年来一直想着去找那个走丢的女孩,没什么事业心,所以没有把女儿托付给他的心思。
如今这一别,估计日后也是见不到面了。
梁北牧视线垂敛着,低头看着地板花纹许久,他犹豫了好几分钟,还是开口问道:“一晃时间也过去好多年了。”
“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那一年,我们几家人一起去一个海边旅行。”
也是那个时候,几家人吵得不可开交,把那些陈年秘密都翻了出来,诗情阿姨的女儿走丢,都没有人顾得上。
似乎不大愿意提起这档子事情,穆母眉头不悦地拧在了一起,话也直接:“别婆婆妈妈的叙旧了。”
“要么你今天晚上留在这里吃一顿晚饭吧。”
梁北牧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用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
他这时才拿出那只一起带过来的红色礼盒,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条某奢侈品牌的披肩,笑着说道:“这是我母亲为您挑选的新年礼物。”
梁北牧一边说,一边走近了坐在贵妃椅上的穆母,准备亲自将披肩盖到她的身上。
绕到了后面后,梁北牧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从穆母的头上拔下两根头发丝,小心翼翼地收进了口袋里。
这次送去做DNA的样本绝对不会再出错了。
“嘶……”穆母骤然感觉一疼,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她责备道:“你怎么做事情毛手毛脚的?以后还娶得到老婆么。”
不过,看在这披肩款式符合她审美的份上。
她便也不生气了。
目的达成以后,梁北牧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穆家,他心里现在也乱得厉害。
万一做出来的结果真的吻合……
岂不是代表着──枕月的生母杀了她的养父?
多残忍的现实。
梁北牧一路驱车前往检验机构,下车时,天色已黑,听说今天晚上还会刮台风,他蒙着脸走进了还亮着灯的机构里。
将穆母的发丝递到一个男人手中后。
他沉下嗓音说道:“无论结果如何,都只能你知、我知。”
否则不知道将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
“我吃饱了,先上去了。”枕月随意扒了两口米饭,便站起身,准备离开餐厅。
枕潭似乎想叫住她,却被母亲摇摇头,制止了。
枕母开口道:“再让她上去睡会儿吧,等下台风可能要来,你去将汽车停远一些。”
这个冬天也真是稀奇,竟然会有台风。
而屋外站着的那个男人──还未离开。
漆黑的暮色渐渐被团在一起的云絮所淹没,整个天空毫无亮光。院子里的几盏地灯则是亮亮灭灭,好像下一秒就将在呜咽咆哮的狂风中被拔起吹走。
温度已降至零下。
秦珩洲忍受着冻意,耳膜被愈来愈大的狂风吹得阵阵发胀。
他却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仅仅只是站得更加靠墙了一些。
那二楼的卧室始终没有亮灯。
也不知道枕月此刻正在做什么。
“啪啦哒──”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二楼掉了下来。
秦珩洲不解地抬起眼,下一秒,他的左肩被人轻轻拍了拍,一转过身,是身上裹着厚厚羽绒服的枕月,正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月月,你怎么会下……”
话还没有说完,枕月便把自己穿在最外面的那件黑色羽绒服给脱了下来,让秦珩洲穿上。
她自己也不傻,里面还有一件保暖外套,解释道:“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走的,所以就下楼来陪你啦!”
哥哥和母亲现在都在各自的房间里。
是不会发现她不在家里的。
枕月的口袋里还装了不少“干粮”,全部都一股脑儿的拿出来,塞进秦珩洲的手里,饼干、面包、巧克力……
很快,秦珩洲的手里就满了。
“哎呀!”枕月一拍脑门,有些懊悔地咬了咬舌尖,“我光顾着拿吃的了,应该给你用保温杯装一杯热水下来的。”
“我真是蠢到什么也记不住!”
在寒风里站了这么久。
这个男人应该又冷又渴吧?
枕月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关了灯的屋内,她在想着,要不要再冒险一次,进去屋里倒热水。
忽然间,腰上多了一条强劲有力的手臂。
秦珩洲搂着她转了个身,直接压下脖颈,吻了上来。
他薄唇微凉,正在一点一点加着力度。
枕月嘤咛了一声,也没有推开身前的男人,她双手环住秦珩洲的脖子,将脸仰起。
无论此刻风声有多激烈,都无法将二人分开。
半晌以后,秦珩洲才松开一些嘴唇,鼻尖仍然相抵着,他喉结滚动:“宝宝,你怎么会这么好。”
让他,碎了的心又一次一次拼凑完整。
“秦珩洲,你也很好呀。”枕月笑着看着眼前的男人,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他额前凌乱的碎发。
两人无声对视,唇角都带着几分笑意。
在房子二楼,分别还有两间房间都拉开了窗帘,看着楼下院子里的这一幕。
枕母眼眸中氤氲了几分晦涩不明的情绪。
她手里正握着那只──海岛上的录音笔。
第253章 老公撑腰
枕潭站在二楼卧室的窗前看了许久,也亲眼看到了枕月和秦珩洲刚才热烈拥吻的那个画面,他咬紧着自己的后槽牙,险些折断了手里的耳机。
实在忍受不了。
他夺门而出,准备报警。
反正那个姓秦的是外人,现在站在枕家的院子里,属于是非法入侵住宅罪!
没想到门一开,斜对面主卧里的枕母也走了出来。
母亲看到他并未很吃惊,好像从一开始就是准备去敲门找他的,她抬起些眼,淡淡开口道:“把楼下暖气打开。”
“去叫院子里的那两个人一起进屋吧。”
这其中的一个人,也包括了秦珩洲。
“为什么?”枕潭很是不理解母亲此刻的态度。
只要把枕月一个人叫回来,再把她关进房间里,锁上门不就行了吗?
难不成她还能够学着电视机里的那些傻缺,把床单绑在身上跳下楼去?
不要肚子里的孩子了,还是直接不要命了?
“没有为什么!”枕母有些不耐烦地吼着,此刻的心思也是乱得厉害,她扶了扶额,半晌后才重新开口道:“那个男人要是不进屋,你觉得你妹妹会乖乖进来吗?”
“快点吧,马上台风就要刮过来了。”
枕潭沉思片刻,再不乐意,也只能黑着脸下楼,遵从命令。
而枕母则是站在原地,睡衣的左侧口袋里面沉甸甸的──是那一支她还没有听过的录音笔。
只能先等晚点再说了!
寒风刮得愈发猛烈,地面上灰尘飞舞。
被松开以后,枕月不自觉地咬了咬自己的指甲,她莫名娇羞起来,不敢抬起脸,还好漆黑的颜色盖的住她脸上的绯红。
“怎么……突然又亲嘛。”
万一不小心被她的家里人看见了,真是没脸见人。
秦珩洲简直爱惨了面前小姑娘的这幅害羞模样,他忍不住轻轻捏了捏枕月的鼻尖,笑着问道:“我们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亲一下不可以吗?”
老夫老妻?
──明明才只是新婚的第二个晚上而已!
枕月气到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圆滚滚的,跟只河豚玩偶一样,她也没说什么,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咸腥味,隐隐有些担忧:“台风是不是真的要来了啊……”
“应该不会把我们两个人都吹跑吧?”
一直这样站在屋外,委实危险。
不说台风来不来了,光是现在的温度都极有可能让枕月感冒,再加上她又怀着孕,那些药不能随便吃。
秦珩洲敛起了些眼眸,终于严肃起来。
他知道枕月一定会拒绝,但依旧凝重着神色,低声道:“你先回屋子里去吧,乖。”
话音刚落,门口的灯亮了起来。
院子里的树被风吹得正在“群魔乱舞”,那些承受不住的枝桠纷纷断裂,倒在了地上。
“你们两个人,还真是令人作呕。”
枕潭从屋内走出,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面前的一幕。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眉眼间的嫌弃,“也不知道110能不能过来管一管。”
闻言,枕月立刻警惕地挡在了秦珩洲的身前。
她眉心紧缩起来,眼神也渐渐冷淡下去。
深怕枕潭又会做出什么攻击性的行为出来似的。
对于这个妹妹此般“护犊子”的行为,枕潭气到失笑,重重地咳了几下后,喉咙口都涌上来一股血腥气味。
他不爽地开口道:“你们两个人都给我进来。”
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进屋。
枕月有些犹豫,总觉得哥哥的态度不可能突然转变。
这其中怕不是有诈?
那个人,能安什么好心啊……
蓦地,她手掌温热起来。
秦珩洲握住了她的手,主动拉着她进屋,笑着说道:“没事的,我们先进去。”
屋内的温度明显暖和很多。
枕潭倒了杯凉白开给自己喝,一瞥眼,看清楚走进来的男人身上穿的还是自己的羽绒服时,又感觉喉咙口痒了起来。
他真是一点话都不想说了,狠狠瞪了一眼某个胳膊肘尽往外面拐的“蠢蛋”。
“干嘛!”枕月还很凶地瞪了回去,反正现在有老公会给她撑腰,她真是一点儿都不带退缩的,“枕潭,你看什么看!”
要不是爸爸的衣服都小。
她也不会去“偷”他的衣服给秦珩洲穿的,好吗!
楼梯上响起一道轻轻的脚步声,枕母披了件厚厚的外套下楼,她听见了女儿刚才说的话,忍不住教育道:“枕月,你不可以对你的哥哥没大没小。”
客厅里,灯光明亮。
肉眼可见的尘埃也在空气中漂浮着。
枕母率先入座,动作庄重优雅。
她毫不客气地打量着秦珩洲,出声问道:“饿么?要不要给你热一碗饭。”
枕月的心情瞬间雀跃了起来。
难道母亲是又改变想法了吗?
她就说吧,刚才那么变态的要求,绝对是气话,怎么可能嘛!
秦珩洲颇有分寸,摇了摇头,也不忘道谢。
他心里有预感,事情是不会这么简单的。
果不其然,枕母讽刺地笑了一声,保养得当的皮肤此刻在灯光下,连丝皱纹都难以找到。
虽然动作与神态是温婉娴静的,但语气不佳:“别以为我方才那是在关心你。”
“我对你的要求还是那个,不去我亲生女儿的墓前,你也休想得到我让你和枕月在一起的同意!”
当然,他们两个人也可以选择私奔啊。
只不过,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说不定哪一天突然就病危了。
以枕月的性子,若再错过一回养母的死亡,恐怕这辈子都会愧疚到睡不上一个好觉吧?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很显然──他不会再令枕月发生这种事情。
枕母在心里嘲笑着自己。
她到底还是利用了这个男人对自己女儿的“爱意”。
枕月脸色已经差到了极致,她是真的藏不住那些怒火,眼看着就要冲到母亲的面前去质问。
忽然,站在身后的秦珩洲拉住了她,并且给了她一个心安的眼神。
枕月看着他缓缓走向自己的母亲,心里反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傻子……该不会真的要准备答应吧?
她不能接受!
哪怕是一丁点儿都不能接受!
秦珩洲喉结滚动,哑着嗓子开口道:“行。”
“我同意您说的去您亲生女儿的墓前”
第254章 找到证据
台风是真的来了。
那股风像是一只贴着窗子行走的巨兽,携带着滚滚凶浪,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地面上的树叶与尘埃被高高吹起,所到之处,令一切震颤。
枕月整个人也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背影凌厉挺拔。
怎么能……真的就这样答应了下来?
如果最终目的只是为了和她在一起。
那她也觉得──荒唐。
不止枕月,听到这声回答的枕潭与枕母皆是身躯一震,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
但枕母表面上装得风平浪静,她开口道:“可以啊,你能够答应下来,当然是一桩皆大欢喜的事情了。”
“那么有空看看,挑选个好日子吧,既然说到了,就要做到。”
枕月嘴唇都紧紧地抿在了一起。
她正想开口制止,秦珩洲反过一只手掌,再次拉住了她,他不卑不亢地抬起头,嗓音真诚:“可以。但前提是,我不会穿新郎礼服,更不会带什么酒去。”
在枕月因为疑惑不解而皱紧的眉头下,秦珩洲却神色轻松,他掀了掀眼皮子,嗓音低沉:“我可以跪在您女儿的墓前,直到您心中对我母亲的气消掉一些。”
“并且,我已经娶了月月,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和其他女人有任何的联系。”
哪怕那场婚礼没有办,他也不会答应下来。
任何会辜负枕月的事情,尽管只是表面功夫,他也不想去做。
万一日后就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心里呢?
发芽、生长,成为带进棺材里的永恒芥蒂。
闻言,枕月立刻感到自己的鼻尖都泛酸了起来。
要不是妈妈和哥哥现在都在这里,她一定会忍不住扑进秦珩洲的怀里的,管他三七二十一呢,想好好地大哭一场。
秦珩洲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至少在枕母自己回味起来,有种蓦然失策的感觉。
她也累了,坐到一张沙发上,疲惫不堪地闭了闭眼。
好像现在真的没有什么法子能够阻挡女儿和面前的这个男人在一起。
抛开他父母的那些所作所为。
──他本身,似乎真的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
要是丈夫现在能在身旁陪着就好了,她无需担忧这些问题,或许能够以枕月的立场,陪在她的身侧也说不一定。
或者……她干脆就点头应下这桩早已经木已成舟的婚事吧!
何必为难、折磨两个真心相爱的孩子呢?
枕母正打算松口,蓦地,刚才始终以旁观者角度“看戏”的枕潭缓缓走到了客厅中央,他半眯起着狭长的眼眸,不悦地出声呛道:“好话谁不会说啊?”
“别提你未来会不会出轨这种保证了。有本事就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要知道──你现在还是教唆指使杀害我父亲的第一嫌疑人。”
一句话,也将枕母的思绪彻底拉回。
是啊!眼前这个男人并非普普通通的等闲之辈!
她竟然险些也被迷惑了。
太多源渊、仇恨加在一起的两个人,注定是无法携手到白头的。
枕月心里始终担心着的,其实也是这一回事。
如果找不到穆家那对母女犯罪的证据,那么秦珩洲就永远甩不掉身上背的这口黑锅。
别的事情,她都能以上一辈的恩怨来开导化解。
但唯有父亲的死……连她自己的也悲痛欲绝,无法接受。
秦珩洲垂起眼眸,凝神盯向着地板上的花纹。
时钟走动的声音这一刻在他的耳边,无限放大。
那些下三滥的举动,他原本是不打算说的。
实在难以启齿,也不像是他自身的作风。
直到,他微微侧过身,一不小心撞入进了枕月眼眸中蔓延着的恐惧与担忧,这才明白──身边的这个小姑娘原来也承受了很多。
他背脊微微僵硬,等了片刻后,缓缓开口道:“我已经找到了那位穆夫人指使杀人的证据。”
短短几个字,震惊了客厅里的所有人。
枕月最先耐不住,连忙追问道:“真的吗?你什么时候找到的?怎么一直都没有和我提过?”
“那个证据足够定她的死罪了吧?我爸爸的死是不是可以清白起来了?”
秦珩洲低下头,朝着枕月抿唇一笑。
他怕她一直站着,身体会吃不消,所以先将枕月扶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则是笔直地站在一旁,开口解释:“我想办法延长了对丁国豪的判刑官司,但是他依然不肯开口。”
“我便找人绑了他最在乎的女儿,逼他开口……他才肯说出当时接到这个杀人任务时,怕对方不会兑现承诺,用手机录音了。”
不过,手机在他入狱那天,因为急着要交给自己的老婆保管,所以不小心摔碎了。
再加上手机型号很老,维修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秦珩洲找的专家,还没能够复原出来录音文件。
所以他便一直都没有开口。
枕月神色一喜,直接握住了秦珩洲垂荡在身侧的手,她眼眸里映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仿佛今天晚上夜空中消失的星星。
“那也就是说,手机里的那份录音文件一旦修好,就能够帮我爸爸报仇,把那个女人送进牢狱之中了,对吗?”
秦珩洲点了点头。
事情脉络现在已经非常清晰。
忽然,枕潭发出了一阵讥讽的嘲笑声。
他脸上虽然是高兴的,毕竟关乎于自己父亲的死就要被查明,但语气不善,简直阴阳怪气到了极点:“真是精彩啊。”
“向来光明磊落,最瞧不起这些恶劣手段的秦总,有一天,竟然也会这样……”
不同于儿子的冷嘲热讽,枕母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她现在对这个姓秦的男人还算满意。
毕竟她丈夫都已经死了,何必再管去查证过程中的人,手段正不正规?
既然能有这份决心,那对她的女儿……应该也会好的吧?
枕母一时出了神。
听到手机录音,才猛然响起她刚才还没来得及去听那支从海岛上包裹回来的录音笔。
只要这个男人没说什么表里不一的话,便将女儿托付给他吧!
这样对她未来的宝贝儿外孙儿或是外孙女儿也好。
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位信得过的父亲。
“你们先坐,我有事上楼一趟。”枕母淡然地开口道。
话一说完,她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拔腿向着二楼的主卧走去。
第255章 录音笔内容
枕月欣喜若狂,整个家里都是她拔高了的声音在不停的回响。
甚至盖过了屋外咆哮的狂风。
她两只手抓住了秦珩洲的胳膊,恨不得要蹦跳起来,粲然一笑道:“老公,你真的是太厉害了,要我怎么夸你才好?你竟然想到了和我想出来的一样的办法!”
不久前,她在那个杀人凶手的病房里也是这么威胁的。
──等他死刑执行了,女儿在世上活得怎样,还有谁能来保证?
至于枕潭刚才的那番奚落。
枕月狠狠瞪了那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的男人一眼,不爽道:“哥哥,君子论迹不论心,你难道不知道吗?”
“他也没有真正伤害到那个人的女儿吧?有的时候为了达到一点目的,不择手段也是可以的……所以你少对你的妹夫阴阳怪气的了。”
“妹夫”两个字,枕月咬字发音极其得重。
她这话瞬间点燃了枕潭心里的怒火,他眼里愠色渐浓,反问道:“妹夫?”
“你说这个男的是我的妹夫?”
枕月耸了耸肩,不以为意:“不然呢?”
“难不成你是他的小舅子?”
兄妹二人斗嘴的声音也传到了楼梯上,枕母一边走,一边笑着。
偶尔能够听到他们两个人拌拌嘴,还挺热闹的。
不知为何,她此刻竟然有些期待自己的小外孙儿或是小外孙女儿的出世了。
那样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家庭……
只可惜,老公没有福气挺到那个时候。
主卧的梳妆台上放着两粒降压药片。
喝了口水后,枕母直接咽下,她拉开抽屉,那支录音笔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犹豫再三后,她拿起录音笔直接丢进了垃圾桶中。
不管怎样,家人之间最讲究的就是信任了。
所以她干脆不要听好了。
就给那男人一次机会,又如何?
枕母一边想着,一边走出了卧室。
然而,她的手刚碰到冰凉的门把手上,像是触电了似的,一阵刺痛感,猛然收回手后,她又折回到刚才的那只垃圾桶前,从里面捡出了录音笔。
还是听一下吧。
以免以后心里跟长了一根刺一样的膈应着。
无法做到寻常丈母娘与女婿之间真正的坦然相处。
如果秦珩洲真的是个好人,真的真心爱着她的女儿,那么想必这支录音笔里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思考间隙,录音笔已经被重新拿到了台上。
枕母轻轻地摁下按钮,一阵窸窣声随即传出,紧接着,便是两个男人正常对话的声音。
她微微点了点头。
算是满意秦珩洲在那个时候,还能想起来枕月怎么样了。
果然,这个男人的人品不错。
录音笔里甚至清清楚楚地录到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动静声,片刻的安静之后,秦珩洲的声音再一次从里面传出。
他说:“只不过……我后悔了。”
“后悔办这场婚礼,也后悔娶枕月。”
录音似乎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枕母的脸色瞬间变灰,像是石化了一样。
她将录音笔紧紧攥于掌心,差一点儿就把自己的指甲都对折掐断。
那痛意连接到心脏,无法呼吸。
果然啊,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男人都一样。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
枕月半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自己的指甲。
也不知道是不是指甲太薄,突然就痛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旁边,秦珩洲立刻就抓住了她的手指,细细检查着。
他皱紧着眉头,满是怜惜:“怎么不小心一点?”
枕月笑嘻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刻意忽略枕潭那一抹浓重的目光,她伸长手臂,捞过一只抱枕放在怀里,视线看向二楼。
“妈妈怎么还不下楼来呀……她不会打算突然给我拿个什么嫁妆吧?一般都是那种绝世无敌的传家宝……”
光是这么想着,枕月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枕潭实在忍不住内心的无语,起身走到一旁给自己倒凉水喝。
他需要降降自己内心的火气。
秦珩洲则是耐着性子摇了摇头,笑着对枕月说道:“宝宝,你是不是最近看了太多的电视剧了?”
那怎么可能呢。
他说完,还伸出手指,亲昵地刮了刮枕月的鼻梁。
客厅内,暖气很舒服。
蓦地,楼梯上的一盏声控灯亮了起来。
枕月望去,眼眸里满是惊喜,她开心地招着手,大声喊道:“妈妈!”
枕母则是冷漠地扫视了一楼一圈,她淡淡道:“枕月,你一个人上来一趟。”
周遭温度瞬间下降了许多。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枕月此刻还是很听话地站起了身,她将怀中的抱枕丢给了秦珩洲,不忘揉一揉他的发丝,跟哄一只小狗似的,低声道:“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噢。”
估计妈妈又是要单独教她一些夫妻之间的事情吧。
秦珩洲点了点头,在枕月转过身的一瞬间,心脏不由自主地疼了一下,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隐形手掌捏紧着。
刚才那小姑娘母亲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他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到任何应该抱歉的地方。
──他无愧于心。
枕月晃晃悠悠地上了二楼,走进母亲开着门的卧室内,又被叮嘱把门给关上,她只好再次转过身,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有什么事情需要这样神神秘秘呢,真是的。
“妈妈,又怎么了嘛?你要说的事情我其实都懂啦,我这不是都已经怀孕了吗……”
上翘起来的尾音,像是在撒娇一样。
枕月被拉着坐到了床边,手里突然多出一根笔。
她有些不解地看向自己的母亲,睫毛扑闪着。
──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一支录音笔。”枕母压低着声音解释,她坐到了旁边,脸颊两侧太阳穴“突突”的疼,“录到了那晚你离开办婚礼的海岛以后,秦珩洲跟他朋友的对话。”
闻言,枕月好像手里有只蟑螂似的,立刻就将录音笔给甩开了。
她蹙紧着自己的眉头,有些生气:“妈妈!你怎么可以在背地里偷偷摸摸地做这种事情呢?”
“万一秦珩洲知道了,生气怎么办?您的这种行为一点儿也不尊重他,快点去把录音笔给销毁了,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吧!”
“没有发生过?”枕母眼尾都颤抖着泛起了一抹红色。
她倒是也想这样做啊!
没有把话挑得太明了,过了几秒钟后,枕母继续开口道:“你先别着急,去把那支录音笔里面的内容给听上一遍。”
“如果听完了以后,你还傻傻地爱着那个男人……行,那我这个做你妈妈的,也无话可说,你们就尽管在一起好了。”
“我绝对不会再以任何理由阻拦!”
第255章 你后悔了,是吗?
话已至此,枕月已经不得不听那支录音笔里面的对话内容。
枕月将录音笔从地上捡起,掌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湿成了一片。
她心脏此刻乱跳得厉害。
明明不应该这么紧张才对……秦珩洲难不成还真能说出什么出乎她意料的话来?
在母亲灼热目光的注视之下,枕月缓缓摁下了手中录音笔的播放键。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声像是在烧灼着耳朵。
令她很是不适。
过了一会儿,秦珩洲的声音才从里面响起。
都很正常。
枕月绷紧的心渐渐有了个可以喘息的口子,正当她抬起眼,懵懵懂懂地看向母亲时,下一秒,录音笔又开始响了起来。
是秦珩洲在说话。
──他后悔了?
──后悔办婚礼,也后悔娶她。
这声音太过熟悉了,就连话语之中细小的停顿,都是枕月所知晓的。
所以,她也很清楚──对话内容不可能是伪造的。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男人会感到后悔?
枕月屏住了呼吸,用力掐紧着自己。
她不愿意相信。
过了一会儿,安静片刻的录音笔竟然又发出了声音。
枕月立刻凑过去听。
背景的海浪声更加真实刺耳了,秦珩洲嗓音很沙哑,语气却又莫名轻松了不少,他说道:“不过……枕先望死了,我还是挺开心的。”
“他死得好,从最开始就应该弄死他,否则不知道要继续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呢。”
怕自己惊呼出声,枕月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再次抬起头,看向神情同样错愕的母亲,不停地摇起了头。
不……不可能的。
那个男人怎么会亲口说出这种话来?
他希望她父亲死?
“好啊,好啊!”枕母一连两声讥讽,眼角的泪水也控制不住地淌落了下来,她刚才是没有听到录音笔里的那后半段内容。
没想到……竟然还说出了那种话来。
真是个善于伪装的禽兽!
枕母看向自己的女儿,一切想说的话全部都藏在了眼神里。
她知道,枕月向来懂事,不可能是非不分的。
现在“证据”都已经摆在了眼前,还能够不认吗?
枕月用痛意迫使自己强行冷静下来。
她反问道:“妈妈,这个录音是谁交给你的?”
现在必须要查明这段录音有没有被“二次加工”过,才是当务之急。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枕母像是被伤害到了一样,眼里染上一抹深深的刺痛感,她质问着:“枕月,你现在是在怀疑妈妈造假了吗?”
枕月只能摇头,她自己的脑子里都乱得厉害,“不是怀疑……但是,妈妈,您也知道的,现在诈骗手段很厉害,各种AI合成都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万一……我是说万一,这段录音是假的呢?”
她虽然也说服不了自己,毕竟听出了录音声音中的那些真实停顿、以及个人语气的特点。
但依旧不愿意相信。
枕母脸色有些泛白,她走到了窗户边,看着一楼院子里被折断的那些树根,也能明白女儿内心的想法。
毕竟跟那个男人结了婚的,是她。
要说受伤,也是女儿最受伤了。
“妈妈不是教过你吗,要是想看清楚一个人的真实面目,就要看你那些看不见的地方。”枕母苦口婆心着,看着面前女儿失落的模样,到底还是软下了心。
她叹了口气,坐到枕月的身旁,揉着她的脑袋说:“你是最爱他的人,一定也能够看出他说没说谎吧?”
“不如你现在下楼,亲口问问他?”
既然要死心,那就双方一起死心。
再绝了那“死灰复燃”的可能性!
*
枕月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漫长到仿佛经历了好几十年的冰天冻地一样,她浑身上下冷得厉害,屋里开着的暖气都不管用。
一楼,倚靠在餐桌上的枕潭率先抬起眼来看她,但并无什么举动。
秦珩洲听到声音则是直接迎了上来,想从楼梯上牵着她走。
就在男人的那只手掌即将要触碰到她时,枕月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一瞬间的冲动,她此刻甚至不敢抬起眼来看。
气氛就此僵硬住,凝固起来。
枕潭关掉了手里的手机,饶有兴致地眯起眼,看着眼前一幕。
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珩洲,你后悔了,是吗?”
枕月字字诛心,她站在楼梯的灯光下,神情冷淡,精致漂亮的眉眼之间好像染上了些许的雾气似的,皮肤白到发光。
看着她,秦珩洲微微晃神。
半晌后,他才反问道:“什么?”
“你在说什么?”
枕月高高举起手中的黑色录音笔,她目光一寸一寸地凉透下去,直勾勾地盯紧着面前的男人,然后再次摁下了播放键。
“只不过……我后悔了。”
“后悔办这场婚礼,也后悔娶枕月。”
录音暂停。
枕月眉关深锁,披散在肩上的黑发像是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她盯得眼睛都酸了。
深怕错过面前男人的任何一个细微神情。
不想冤枉他,同样也不想──放过他。
枕月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出声质问:“如何?”
“这是你亲口说的吧?”
秦珩洲脸庞凌厉,默声良久,他点了头。
承认很快,解释也随之而来:“我不知道这是谁在岛上的录音。”
“但我后面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枕月,我后悔的是和你太仓促地结了婚,而不是从相识到恋爱,在见过双方在意的长辈后,得到他们的祝福再结婚。”
因为,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有多在乎她的家人。
否则当初也不会乖乖听她哥哥的话。
──上了,他的“贼船”。
枕潭也不大清楚具体的情况,但很显然,眼下的场面是他所喜闻乐见的,他忍不住跳出来,把局势搅合得更乱:“嘴长在你的身上。”
“黑白颠倒,还不是都任由你一个人在说?”
他就是要抹黑这个男人的一切解释。
最好枕月不信,然后今天就能跟他玩完。
两个人吵得老死不想往来。
话音刚落,秦珩洲眼神都沉下去了好几分,带着戾气,他狠狠瞥了枕潭一眼,再无之前因为对方是枕月哥哥所有的那些敬意。
枕潭吃瘪,心一晃,竟然真的下意识地闭住了嘴。
灯光刺眼,台风混乱。
秦珩洲压低嗓音,缓缓开口道:“我能自证。”
“枕月,相信我。”
第257章 孩子父亲只有他
枕月眼眸里是一片无尽的荒芜。
她目光掠过四周,黑色弯曲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即便心如死灰,也依旧选择点头,选择再次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回答道:“好,秦珩洲,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更重要的是,证明给她的两位家人们看。
窗外锋利的雨丝无情地打在玻璃上,像是有什么碎裂了一般,楼梯上的灯泡在晃动着,光影扭曲发黑。
角落里,惨白的蜘蛛丝蔓延着。
秦珩洲喉结滚动,开始解释:“那天我是和商寂随在对话,他可以做我的人证,证明我到底是不是只说了前半句的后悔结婚。”
“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开免提。”
只要商寂随能把他刚才说的后半句话说出来,证明就成立了。
他总不可能现编,还传递给别人的吧?
当着三个人的面,秦珩洲拿出了电量仅剩下百分之五的手机,他一拨打出去,就立刻点了免提。
等待接通的系统声音听得令人心急如焚。
响完以后,便自动进入了语音信箱。
秦珩洲眉头紧皱,眼底一片森然,黑压压地透露着几分阴沉感。
他又一次打了电话。
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枕母站在楼梯上,都已经有些疲惫了。
“这算是什么证明啊……”枕潭缓过了劲后,忍不住小声地吐槽道:“那个人是你的朋友,不管怎样,他肯定会向着你说话的啊。”
这则电话就算现在打通了,作用也很小。
秦珩洲抿了抿唇,沉默半晌。
他掀了掀眼皮子,面色寒冷:“行,那我就问岛上要监控,根据我说话的画面,对嘴型总行了吧?”
说过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
无论如何,一定会留下些痕迹的。
现在,他就需要这些痕迹来证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了的关系,枕月站了一会儿,就觉得累了,头重脚轻。
她将自己身体的重心偷偷从左脚换到右脚,安静地等待着面前男人的下文。
秦珩洲执行力很强,没一会儿的时间就查到了岛上安保队的电话,他简明扼要,说出了时间与地点,要相关对应的监控画面。
“秦先生……实在是很不巧,岛上这一礼拜的监控,包括现在的,全部存档都没了!”接电话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这不是今天刮来了台风吗,我们这边也受到了一定影响。”
“连线路都抢修了好几回。”
这人的话刚说完,似乎是被旁边的人嫌弃了一样,电话又换了个人接听,对方毕恭毕敬道:“想必您一定是担心婚礼的影像保存吧?”
“不是。”秦珩洲冷冷打断,眼皮跳了一下。
他已经很有耐心地问:“我就要刚才说的那段监控的画面。”
然而,新的电话接通者仍然自以为是,回答道:“您尽管放心好了,婚礼的影像我们是单独保存的,因为已经拷贝到了电脑上的缘故,所以没有丢……”
“我不是在说婚礼的影像!”
秦珩洲重声一吼,屋内的家具似乎都在颤抖着。
配合屋外哗啦啦的暴雨声。
一切都像是在摇晃个不停。
枕月沉重地往楼梯的扶手上一靠,她打断眼前男人的暴怒,兴许秦珩洲真的是因为被误解而这样发火。
她说道:“好了,秦珩洲,我相信你的解释。”
就当他没有后悔过好了。
“那你为什么又说希望我的父亲死?你真的想杀……”后半段话,枕月甚至有些说不出口,声音像是生锈了一般,嘶哑干裂。
两个男人同时抬头,似乎都很不理解这番话的意思。
秦珩洲神色都僵硬住了,下颌线锋利:“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下一秒,枕潭直接从枕月的手中抢过那支录音笔,继续播放起来。
他就知道──母亲刚才叫枕月上楼,一定有事。
录音笔放出了一段嘈杂的背景音,蓦地,是秦珩洲的声音响起。
他说:“不过……枕先望死了,我还是挺开心的。”
“他死得好,从最开始就应该弄死他,否则不知道要继续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呢。”
枕母哭泣出声,真的没有再听一遍的勇气。
而秦珩洲则是错愕地抬起头,下意识看向了枕月。
他想否认,刚张嘴,枕潭便挥起拳头,直接砸向了他的侧脸。
“砰──”的一声巨响。
秦珩洲后退了几步,垂下头,口腔里蔓延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枕潭眼神发狠,一边转动着握紧的拳头,一边骂道:“操,你真当我们枕家好欺负吗?”
“竟然敢把我们当成是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
他说完,整个人又突然暴起,绷紧着肩胛骨,准备挥拳。
秦珩洲及时躲开,一阵凌厉的风声从他耳边擦过,要是不解决完面前的这个男人,恐怕他都没有向枕月解释清楚的机会。
扣住枕潭的一只手后,秦珩洲微微仰头,颈侧青筋暴起着,他冷着嗓音质问:“那你对你的妹妹就光明了?”
“我明确告诉你,枕月是我的妻子,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只会有我这一个父亲,其他任何人都不配。”
枕潭双眼猩红,想从地上起身,又被秦珩洲给扣住了后颈,向地面砸去。他不甘示弱,趁机翻身。
两个男人激烈地厮打在一起。
撞上沙发上、撞歪椅子、甚至还撞碎了一盏放在桌子上的玻璃台灯,稀里哗啦的破碎声泄了一地。
“不要打了……”枕月喃喃自语道,唇色发白。
她真的很畏惧这种打斗场面,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慢慢蹲到楼梯上,捂住了耳朵。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嘴里含糊不清地祈求着:“不要打月月……姨夫不要打月月,月月知道错了,月月再也不敢叫了……”
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人根本就听不见。
彼此脸上都是一片乌青,好像有着几世的仇恨没有化解,谁都不肯手下留情半分半毫。
非要在今天、在此刻,决出个“你死我活”。
灯影摇晃。
突然之间,枕母凄厉的嗓音响起:“你们两个人都别打了!”
她大声喊道:“月月晕倒了!”
两个男人一齐转过头望去。
枕月倒在楼梯上,黑发散开,双眼紧紧闭着……
第258章 热搜曝光
刺鼻的酒精气味率先刺入进神经末梢。
枕月皱紧着眉头,耳膜“嗡嗡嗡”的鼓着,她整个人难受得厉害,冰火两重天,很想睁开眼,但却感觉身上压着千斤重的铅铁。
难以喘息。
模糊的想象中,好像出现了一道黑色身影。
五官陌生,是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子……
蓦地,夹着血氧仪夹子的手指传递上来阵阵酥麻的刺痛感,好像有成千上万只小虫子在同时啃噬。
枕月转了一下眼珠子,猛然大吸一口气,透过了心肺。
──她醒过来了!
病房内一片苍白,很安静。
只有床头边上,她正在挂着的点滴发出细微的滴水声。
昏迷之前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涌入进大脑之中。
枕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身体有力气一些后,第一反应就是侧过身,到处摸,去找她的手机放在哪里了。
她必须要联系秦珩洲。
录音的事情还没解决。
哪怕是“死”,她也要问个清楚,死得明白才会甘心。
“月月,你已经醒啦!”
门口忽然响起了母亲惊喜的声音。
枕月抬头一看,才发现母亲竟然身体虚弱到坐在了轮椅上,推着她走的人则是枕潭。
按照这病房的装修风格……好像就是母亲一直住的那一家。
两人身后空荡荡的,好像已经没人在了。
枕月伸长着脖子,也看不见什么。
见状,枕潭忍不住轻嗤了一声,带动嘴角打架的伤口,他眉头一蹙,直言道:“别这么犯傻。”
“你难道是准备把妈妈跟我都气倒了,才停止任性吗?”
眼下,那个姓秦的应该忙着找什么可以用来自证清白的证据,正忙得焦头烂额呢。
或许──他那天冒着台风暴雨把枕月送到医院后,又被母亲“逼着”离开,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也说不一定。
总之他不准踏入这间病房半步就是了。
枕月抿紧了嘴唇,眼瞳透亮。
她原本想说话,恰好医生这时赶过来给她检查身体状况,便先闭嘴不言了。
医生最后翻了翻她的眼皮,开口道:“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了,这次的晕倒考虑还是由于大脑受到了一定的刺激所引起的……比如触景生情,忽然回想起一些小时候被锁起来的记忆。”
“锁起来的记忆?”枕月有些不解。
她第一反应想到了刚才睡梦之中看见的那个中年男人。
但并不清楚对方是谁,不说名字,连具体的五官都回想不起来了。
医生点点头,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解释:“就是说,你以前可能受到过某种伤害,而我们的大脑都是有一定的保护机制的,强行使你忘记了那段痛苦的回忆。”
“但随着时间流逝,那些记忆在某一天可能就突然出来了,大脑因为接受不了,很有可能使你整个人陷入昏迷,以此与外界隔离。”
这是一件阻止不了的事情。
枕月现在能够做的,也只是躺在病床上好好静养罢了。
等主治医生走出去了以后,她又开始用目光在病房内搜寻着自己的手机。
估计是母亲或者哥哥刻意藏起来了。
──为了让她不联系秦珩洲?
枕月的坏习惯又不自觉地冒了出来,她开始咬起指甲,直到枕潭“啪──”的一声拍掉了她的手,不悦问道:“你今年几岁了啊?”
枕月才不乐意回答这种嘲讽的问题。
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后,默默转过头。
如果手机在母亲或者是哥哥的身上,想必一定拿不到手了。
“你们都出去吧。”枕月突然说道,以自己还想继续安静地躺会儿为理由,把病床边的两个人都支走了。
反正也确实如医生刚才所说的那样。
她因为一段记忆没有完整地想起来,头疼得厉害,昏昏沉沉的。
没过一会儿,一名护士走进了她的病房里。
枕月毫不犹豫地请求道:“请问能把你的手机借给我用一下吗?一会儿就好了。”
她只是想联系一下秦珩洲。
有问题,大家当面说清楚。
护士愣了一下,隐隐约约记得枕月在昨天入院时,是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抱着来的,她把她认为是一个因为被家人阻拦而“殉情”的女儿。
所以话语里充满了心疼:“当然可以了。”
只有女人才能真正做到共情女人。
把手机借出去后,护士还很体贴地走了出去,留给她一些私密的空间。
枕月接过手机,立刻在拨号盘上输入了11位数字,当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拨打键时,倒是有几分迟疑了起来。
正是这时,手机上发滑出来了一条爆火的热搜推送,写着:【痴情女为爱嫁给杀父仇人?一起来看看枕家那些年不为人知的“秘史”……】
一个“枕”字,深深地吸引住了枕月的目光。
她鬼使神差地点击了一下那条推送消息,惊觉这竟然已经霸占热搜第一连续一整晚的时间了,并且热度还只增不减。
讨论量也破了快要九位数。
──究竟是什么事情?
发帖人是为在行业内臭名昭著的狗仔记者,他洋洋洒洒地写了上万个字,甚至还附上了不少偷拍的照片。
帖子内容大致讲述了枕家公司当年破产的原因,说她父亲枕先望是最没有良心的资本家,不仅拖欠工人薪资,还卷款潜逃。
曝光了枕父的死,形容为是如果不被杀害,也一定会“畏罪自杀”。
而下半部分的文章内容则是说──枕月这个女儿有多不孝顺,不仅在父亲死后没多久办了婚礼,嫁的人,甚至还是父亲被害案的第一嫌疑人。
她和秦珩洲的婚礼照片被刊登在了文章末尾,只是脸部打了几下马赛克而已。
如果是认识的人,一定一眼就可以认出。
枕月不可置信地屏住了呼吸。
她继续往下翻着那些网友的评论,都很恶意。
【狗资本家死得好!最恶心拖欠工资不给的,我一人血书求凶手无罪,因为是我,也会去砍枕先望那种**的。】
【她妈被气死没啊?养到这种狼心狗肺的女儿,还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圈里人,透个“小道消息”给你们,女方还怀孕了呢,所以那场婚礼应该是奉子成婚。】
【我靠?这么劲爆!我诅咒那孩子出生没屁眼,谁让它投错胎,投到一户蛇蝎心肠的家里去!】
这条评论下面,回复满了“+1”。
枕月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人心险恶,她的肚子都隐隐一疼。
对于一个完全无辜,甚至未出世的小宝宝,这些完全不明真相的人是怎么能够假模假样地举起所谓的“正义之剑”,进行道德审判的?
她的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掉着。
眼泪打湿手机屏幕,枕月甚至无法打字。
“嘭──”
病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枕月惊愕抬头,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上,无声地落了下去。
第259章 那么饥渴
突然之间,一群陌生人乌泱泱地挤入进了病房内。
摄像机的闪光灯不停在亮,光线刺眼,像是正午时分最灼热的太阳光打在了枕月的脸上。
她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手,想要遮挡。
却不知道被谁给强行拍开了手。
脸又暴露在镜头下。
无数个麦克风凑到她的嘴前。
这些记者深怕错过了什么,抢着问道:“枕小姐,您对于现在网络上的那些报道是怎么看的呢?”
“请问你承认报道的内容都属实吗?后续对于那些准备联合上诉的欠薪员工有没有什么补偿?”
“和你结婚的男人是不是秦珩洲?之前似乎有曝光过你们二人的绯闻?你是不是被抛弃了呢?或者说,秦先生目前的想法是什么?”
七嘴八舌,嘈杂喧嚣的提问声。
枕月感觉自己的双耳都快要“炸开”了。
她闭了闭眼,从病床上下来。
想把面前这群已经违法了的人都赶出去,顺便叫医院的保安上来。
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一个搞直播的男人,瘦瘦细细的,像根竹竿子一样。
只见他强行撞开了两侧人的肩膀,冲到面色苍白的枕月面前,不顾她身体虚弱,对准着手机就问:“您认为自己那个该死的父亲死得好不好?”
“你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几个月了,有没有流产?”
这些问题,比刚才所有的──都还要下三滥。
枕月清冷地抬起了眼,直勾勾地盯紧着面前毫无底线的这个男人,眼眸里满是愤怒。
她反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请不要为了流量,太过分了。”
上升到人身攻击,她是可以用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的吧?
然而,拿着手机直播的瘦竹竿子却不以为意,仍然嘻嘻哈哈的,他回答道:“你别生气嘛,这些问题都是我直播间的大哥们让问的。”
“我只是把文字都读了出来,和我又没关系……”
现在直播间已经涌入了将近三万多个观众,网民的评论也在屏幕上快速翻滚着。
【这个女人恼羞成怒了,不就是变相地承认了吗!】
【她长得还挺美的,主播问问她考不考虑再找一个老公,反正她是那么饥渴的女人……】
【欸?这个医院好眼熟,好像就在我家马路对面,友友们,要不要我现在也举着手机过去开直播?】
瘦竹竿子在内心窃喜着,他今天这场直播真的是赚大发了!
蓦地,屏幕上闪过了一个超级豪华吸睛的礼物特效。
“感谢我榜一大哥送来的嘉年华,么么哒!”瘦竹竿子立刻喜笑颜开,那双贼兮兮的眼睛里都亮出了光芒,他看了一会儿屏幕。
又抬起头,对枕月问道:“喂,我榜一大哥问你,家里破产了,考不考虑卖他一千一晚?”
──太赤裸、太侮辱。
病房内的一两个女记者都在此刻皱起了眉头。
枕月眼里也射出了锋利的寒芒。
她逐渐退到身后靠墙的柜子上,反过手,摸到了一只玻璃杯,很想砸向面前这个猥琐男的脑袋。
恰在此时,病房门口闪过了一道凌厉的身影,直接踹向瘦竹竿子,还将他那只从手里飞出去的手机狠狠踩在地上。
踩碎了屏幕……
现在可正是直播间流量大好的时候啊!
瘦竹竿子心疼不已,即便趴在地上起不来了,他也怒气冲冲地朝着刚才打了他的那个男人用力瞪去!
谁断他财路,谁就该死!
秦嘉浔却只是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又扫了病房内所有人一眼。
他压低声音道:“我已经报警了,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别想侥幸逃脱。”
视线一点点压到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上,秦嘉浔语气中满是不屑:“尤其是你。”
见他是动了真格。
这群记者到底也怕吃上官司,连忙低着头,灰溜溜地逃走了,消失得比来的时候还要快,似乎对这种场景已经能够应对得炉火纯青了。
趴在地上的瘦竹竿子见众人都离开以后,也心慌了好一会儿,他因为直不起腰,只能在地上,跟一条虫似的,一点一点“蛄蛹”着离开。
病房内瞬间恢复了原先的寂静。
只是,枕月仍然脸色一片惨白,仿佛所有的血气都被抽干。
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泽。
台风过后,万物摧残。
“月月,你没有事吧?”秦嘉浔大步走来,将靠着柜子而站的枕月扶到了床边坐下。
枕月似乎缓不过来这个神似的,冲到角落的垃圾桶前,弯腰吐了好一会儿。
原来母亲和哥哥不给她手机,就是怕她看到网络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吗?
那她──也不能让他们担心了。
尤其是身体同样虚弱着的母亲,恐怕现在也经不起任何的刺激。
枕月缓缓直起腰,用清水过了一遍嘴巴后,她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秦嘉浔,“麻烦你帮我还给外面的护士,这手机是她的。”
“还有……刚才那群记者闯进来的事情,就先别伸张了吧,我不想让我的家人们知道。”
秦嘉浔点了点头,答应下了。
他还完手机,再次踏入进病房时,眼里下意识地就流露出了几分心疼,“枕月,你怎么会瘦了那么多?”
“马上不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吗?”
这副身体,怎么可能吃得消呢!
闻言,枕月只是轻轻一笑。
她抬起眼看向面前的男人,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明明,他们两个人也有一段日子没有联系了。
岛上的婚礼,秦珩洲也没同意让她请他。
──作为老同学以及朋友的身份。
现在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去哪儿了,到底是在做什么。
如果连他的小侄子都能来看她,那他为什么不能?
“王八蛋……”枕月小声地骂了一句。
委屈不已。
她却在此刻异常倔强的,不肯再掉下任何一颗眼泪。
秦嘉浔愣了愣,眼眸之中快速闪过一丝难以捕捉到的异样,他抿了抿唇,攥紧着手指,开口说道:“其实是我小叔让我来找你的,他现在有点事情,不方便现身。”
──“枕月,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他。”
第250章 DNA吻合!
台风过后,空气中的腐烂气味依旧没散。
道路上都是被风折断了的树枝,凹坑里盛满积水,混合着些许的铁锈泥泞。午后三点,天色灰蒙,整个世界都在不停地下沉着。
梁北牧移民的准备已经差不多全部都做好了,签证有效时期很长,现在就等出国即可。
蓦地,一通急躁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今天的所有安排。
DNA检测机构的负责人,也是他的朋友,在电话里低声说道:“结果已经做出来了,手机上可能不太方便讲。”
“你看你能不能直接过来我这边一趟?”
挂完电话,梁北牧没有耽搁,立刻驱车前往。
一路上,他思考了很多。
其实结果无非就是两种。
──是或不是。
而这一趟的检测结果既然需要他亲自跑一趟,难不成……
直到抵达目的地,下车以后,梁北牧才晃了晃脑袋,整理完思绪以后,朝着机构里走去。
负责人也没向他卖什么关子,把最后的报告给他以后,解释道:“直接看最后一页的结果就行了。”
“根据你这次所提供给我的,两份检验样本符合生物学上的亲属关系,也就是样本B是样本A的亲生母亲。”
梁北牧整个人仿佛被一道天雷给劈中了。
他甚至能够闻到鼻息间有一股烧焦了的味道……
“真的确定吗?”梁北牧反问。
毕竟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象过的一种结局。
拔穆柯薇母亲的头发,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碰碰运气罢了,怕自己移民以后心里还总是留着这个遗憾,所以才去做的。
结果,真的是如此?
这要让他怎么接受才好?
而且也不知道穆家人清不清楚这个情况。
他的小月亮到底是谁……
检验负责人态度也很严肃,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这次的检验,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在做的,所以你大可放心,绝对不会有人暗中搞鬼。”
“我也怕你吃惊,所以连续做了两遍,结果都是吻合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的。”
梁北牧点了点头,后知后觉地开口道:“谢谢了啊。”
“也很抱歉……我不是在怀疑你什么,麻烦你立刻销毁所有样本和检测结果,帮我保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枕月和穆柯薇两张脸的对比。
如果想要再验证一件事情。
那就得去拿穆柯薇和穆母的样本做一次DNA检测了……
重新上车后,梁北牧决定第一时间去找秦珩洲,把结果给告诉他。
这事情实在是太大了,他一个人也没什么对策。
结果──秦珩洲又去了那座海岛上。
他为了自证清白,带了很多修复监控方面的专家一起过去。
就为了找到当时和商寂随聊天的画面。
有些话,没说过就是没说过。
他不可能承认。
路上一去一回,折腾了很多时间。
还好,那份报告最终成功到了秦珩洲的手里,他也很吃惊,漆黑的瞳孔收缩着,涌过一抹讶异,“你告诉枕月了吗?”
梁北牧摇了摇头。
按照原则,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需要告诉当事人才对。
但是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件事情。
──在杀害枕父的这件事情上,穆母有着撇不清的关系。
不管动机是什么,枕月的养父都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
而按照他们的推测,恐怕一开始的动机也只是为了“折磨”枕月而已。
这会令她精神崩溃的吧?
梁北牧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身旁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询问道:“怎么办?”
“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
要不永永远远地把这个秘密掩盖下去,也是可以的吧?反正不会再有下一个人知道了。
他就此出国,再也不想这件事情。
沉默片刻,秦珩洲撩了一下眼皮,眉目间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感。
他哑着嗓子开口道:“她有知情权。”
这意思就是──要向枕月坦白。
梁北牧似乎想说些什么。
秦珩洲直接打断了,态度坚定,周身透露着一股很强的气场,“没关系,我相信她的坚强。”
“她甚至是我在犹豫不决时的唯一指引。”
是海上航行时,那有且仅有的一盏不朽灯塔。
话已至此,梁北牧也只好点头同意。
或许,真的是他先入为主地将枕月想的太过脆弱了。
两个人一同出发,准备去医院里找枕月。
秦珩洲也只能暂时先放下海岛监控的事情。
怕别有二心之人混进来,在他离开的时候,他找了可信的保镖护着岛上的监控室,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绝不会再给任何试图想要破坏他和枕月感情的人,可乘之机。
*
车子行驶许久,开到了一条不算平坦的小路上,摇摇晃晃的,离医院已经很远。
枕月坐在副驾驶上,扯了一下身上绑着的安全带,她脸上挂着一丝平静的浅笑,“可以停下车来了吧?”
“什么?”秦嘉浔一愣,装作很不明白的样子,“月月,我们还没到呢。”
语毕,他又踩深了一些油门,提高车速。
枕月看着被锁上了的车门,依旧很沉稳,她直言道:“你是要带我去其他的地方吧?”
“秦珩洲根本没拜托你来接我。”
现在继续演戏下去的作用,也不大了。
毕竟这个地方,枕月人生地不熟,哪怕她真的有办法可以跳车,也逃不走了。
秦嘉浔勾了勾唇,卸下伪装,他调低了一些车内正在播放的纯音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是真的很聪明。”
“什么时候识破我的?难道是我刚才在开车的时候,太过紧张了吗?”
真是一点点的小伎俩都瞒不过副驾驶上的这个女孩子。
没想到,枕月竟然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看着车窗外愈发人烟稀少的破败景致,声音清冷如水:“我没识破你。”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说的话不是真的。”
“嗞──”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正在快速行驶的汽车强行被刹停,枕月整个人都往前冲了一下,还好身上系紧着安全带,没让她撞伤。
她缕了一下自己散乱了的发丝。
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秦嘉浔神情错愕,几乎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为什么?”
“你都明明知道我在撒谎了,却还跟着我一起上车?你难道真的不怕我做出一些伤害你的事情出来吗?”
第251章 她不在
废弃的钢厂被自然侵蚀着,阴暗潮湿的墙面上缠满枯藤,破败不堪。
一辆深灰色的加长型汽车停在一处角落里。
车内氛围静默,暖气不停向外吹着。
枕月听着秦嘉浔的疑问,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她眼眸弯了起来,“你既然能够这么挑明了问我。”
“就没打算伤害我吧?”
倒也确实是这样没错。
秦嘉浔有种努力说服自己很久,最终却还是功亏一篑的感觉。
他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一片死寂的车窗外。
看来得返程了……
重新启动车辆前,秦嘉浔还是压不住内心的那抹好奇,他沉下脸色,郑重地问:“枕月,真的是我演技太烂了吗?”
“你怎么能从一开始就识破我的伎俩了?”
这真的很打击他。
刚才的整个路途,他岂不是和傻子一样么……
枕月明眸善睐,脸颊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酒窝,她摇着头,回答道:“我又没有什么火眼金睛,识破不了你。”
“但我知道,你和秦珩洲关系不算好……他一定不可能放心把我交给你的。”
所以那时在病房里时,秦嘉浔就找了一个拙劣的借口。
但是她会跟着一起来,并不是为了感谢他那会儿帮忙赶走一大群素质低下的记者们。
而是,另有目的……
秦嘉浔闻言,苦涩地笑了笑,他不由说道:“原来你最信任的,还是我小叔。”
也对,他们都偷偷办完了一场婚礼。
一场没有邀请他去参加的婚礼。
“我信任他,因为他是秦珩洲。”枕月笑着说道,神色温柔,“同时,他也是我的丈夫,是我肚子里宝宝的父亲。”
车窗外那些残败的风景,沦为她的背景陪衬时,竟然氤氲上了一层柔光。
就在秦嘉浔感到内心有一丝落寞之时。
枕月又眯起了笑眼,看着他说道:“我也很信任你啊,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不然我今天也不会跟着你一起走出医院了。”
怎么可能不担心不受伤害呢?
但是她心里清楚──秦嘉浔绝对不是那种人。
“真是败给你了。”秦嘉浔垂下头,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奈,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枕月都像是在发光了一样。
充斥着,令人心甘情愿臣服于她的人格魅力。
或许他并没有输,只是小叔比较幸运一点而已。
秦嘉浔将车子挂上了倒档,准备倒车离开。
虽然穆家从一开始就跟他谈好,绝对不会伤害枕月什么,但是他觉得,还是不要让枕月冒这种危险好了。
有时候,人心中的执念,一瞬间就足以放下。
然而,车子还没正式启动时。
枕月又开口说道:“去你一开始的目的地吧。”
她想去,想找穆家算一笔账,并警告她们。
否则那对母女的行为愈发失控。
下一步呢,杀了她还是她在意的人?
秦嘉浔似乎有点犹豫,不太能够理解枕月这样做的目的。
他想开口阻止。
但是枕月又快了他的一步,“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个了断。你就当是,我在弥补你心中的怨恨吧。”
毕竟项芸婧被离婚之后,精神状态更差了,现在住在精神病院里,需要两个陪护看管着才行。
她随时都有可能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行为来。
秦嘉浔最后的犹豫,最终溺死在了枕月的一句话里。
她说:“没关系的,这不是还有你在嘛。”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
在那废钢厂里,早有人在等候着“好戏开场”。
*
梁北牧跟着秦珩洲赶到枕月所在的医院。
然后二人一起被枕月的那位哥哥给拦在了病房外。
枕潭眼中满是不屑,颇为不爽地说道:“有完没完了?”
“不让你来,你这是反而还带了一个帮手来?”
没功夫与他解释太多。
秦珩洲面色冷静,低声回答道:“我就进去十分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枕月谈。”
重要到──不允许有第四个人在场。
不料,枕潭态度坚决,阴阳怪气地嘲讽着:“十分钟?就是十秒钟都不行。”
“我承认枕月脑子是不行,很轻易就被一些花言巧语所蛊惑了,但我可不会。”
他挡在门前,俨然一副说什么都不肯退让半步的模样。
所以,好好耐着性子讲道理是完全没有用的了。
秦珩洲在此时抬起眼,默契十足地与一旁的梁北牧对视上了,二人似乎心照不宣,即便关系有过多年的隔阂,但仍然能够猜到对方的心里正在想着什么。
他微微点头,梁北牧立刻上前抱住了枕潭,不让他动。
秦珩洲则是借此机会撞开了病房的门,成功进入。
“你们两个人给我滚啊!”枕潭气急败坏地吼道,强行推开控制住他的梁北牧后,也冲进了病房里,想拉走秦珩洲。
直到,秦珩洲哑着嗓子说道:“她人呢?”
枕潭一愣,缓缓将头转向病床的方向。
──床上空荡荡的,枕月不在!
梁北牧敲了两声卫生间的门,没想到门自己开了,里面也同样空无一人。
秦珩洲额角青筋暴起,一只手揪住了枕潭的衣领,像是情绪失控了一般,怒吼道:“我问你,你妹妹人呢?”
他还以为这个男的多有本事,能够确保枕月的安全。
责任也同样在他自己身上,他昨天晚上就不应该放手把枕月交给任何人的!
哪怕是他自己死,他也要确保枕月万无一失。
“操,我他妈的怎么知道!”枕潭也很着急,拿起手机想打电话,都不知道该一时打给谁。
因为枕月的手机在他的身上保管着。
三人之中,梁北牧还算淡定,“先查监控吧,看看枕月是自己走的,还是有人把她给带走了。”
恰在此时,不久前借枕月手机的那位护士走了过来,眉目间掩着几分担忧的神色,她违背护士长要求保密以此保全医院名声的命令,闭眼说道:“有一群人闯入过这间病房里!应该是……记者那种人……”
“然后在他们离开之后,住在这间病房的枕小姐便跟着一位又高又瘦的年轻男子离开了。”
梁北牧和枕潭都在思考着那个年轻男子会是谁。
秦珩洲已经转过身,一边拨打起秦嘉浔的电话,一边快速走出病房。
电话一直不通。
身后,枕潭声嘶力竭地质问着:“你要去哪?”
“你已经知道枕月在哪里了,是不是?”
第252章 如果你是我的女儿...
西南面,一架缆绳都生锈了的电梯安静垂悬着。
人一上去,电梯便发出了细微的嘎吱声。
冷风吹进罩在电梯上的铁丝网内,摇摇晃晃。
秦嘉浔摁下了最顶层的按钮,电梯开始缓缓上升起来。
枕月目光沉稳,整个人异常冷静地站着。
她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有个微小的硬物硌疼了她的手指,不过却令她很心安。
──还好带上了这个一会儿能够派上大用场的东西。
顶楼的风更大,赤裸着的水泥柱子完全暴露于空气中,地上满是灰尘黄沙在乱舞着。
枕月一走出电梯,眼睛里就飞进去了一粒细小的沙子,她用手揉了揉,贴着一根柱子走,顺便将口袋里的东西黏了上去。
一手的灰尘,脏兮兮的。
枕月干脆将两只冰凉的手都塞进了口袋里,她转着身体,环顾四周,见周围没有那第三个人在时,有些不悦地“啧”了一声。
她不耐烦问道:“还出不出来了?”
既然大费周章地想“见面”,也该拿出点诚意来才是。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黑紫色皮草的贵妇人从角落里袅袅走出,她脸上虽端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但眼里却毫无温度。
看见枕月后,轻笑着回了一句:“你在着急个什么?”
仿佛将死之人,已经等不及要去了一样。
枕月听到声音,转头看去。
──来者正是穆柯薇的母亲。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一定会很气愤,但此刻内心却出奇的平静,宛若一潭经得起任何波澜的死水。
思及此,枕月低下了头,毫不掩饰地笑着,连胸膛都上下起伏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呢?”穆母很是不解,一抬起眼,便感知到了从枕月眼中射出的寒凉光芒。
她不禁身躯一震。
枕月笑得眼角都湿了,轻轻用手抹了一下之后,她才睨视着面前的妇人,开口回答道:“我在这里看到你,是意料之中。”
“但依然,觉得你这个人烂透到了骨子里。”
穆母当即不屑地哼了一声,她拉了一下有些从肩膀上滑落下去的皮草,神情高傲:“你这个小贱人,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硬。”
其实,她今天在来这座废弃钢厂的路上,也思考了不少问题。
枕月与她之间的仇恨真的深到需要她如此憎恨,做到那种偶尔令她自己都毛骨悚然的地步么?
她们二人之间,明明没有直接的过节才对。
但既然,女儿恨这个叫做枕月的女孩子,她便要替女儿出口气。
因为穆柯薇是她这一辈子的底线与软肋。
她只要自己的女儿开开心心的就好。
其他一切……都可以去死!
穆母渐渐回笼着自己的思绪,再次抬起眼皮看向枕月时,眼眸里还生出了几分怜惜。
这张与她年轻之时颇为相似的脸,终究是可惜了。
谁叫她命不好,惹错了人呢?
穆母一个眼神示意,想让秦嘉浔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把枕月带过来之后,这边就再没有他的事情了,可以离开。
殊不知,秦嘉浔早已坦白了一切。
现在不管说什么,他都是要紧紧跟在枕月身边的,确保她的人身安全。
“嘉浔,你先去电梯那边吧,我一会儿过去找你。”枕月主动开口说道,脸上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她再三强调,“放心吧,我没事的。”
“让我和她单独聊一下就行。”
只有两个人时,才能降低这个女人的戒备心。
从而从她的嘴里套出那“买凶杀人”的证据。
秦嘉浔犹豫了一下,见枕月态度坚决,也只好点了点头。
反正电梯离得也不远,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他来得及跑过来的。
转过身往回走时,秦嘉浔放在兜里的手机又一次开始震动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上下唇瓣紧紧抿在一起着。
心脏紧张到开始乱跳。
打电话来的人又是他的小叔──秦珩洲。
兴许是那股子从心底涌上来的畏惧感,秦嘉浔不敢接听这通电话,他摁断后,快速将手机关机。
还是等晚点让枕月回去自己解释吧!
他小叔一定舍不得打自己的老婆的。
但往往就是这一念之差,有可能造成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
枕月神情淡漠,黑色长发被风吹起,与她身上冷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开门见山地问道:“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能说说你为什么要买通凶手杀害我的父亲了吗?”
“以及,从昨天晚上就开始预热发酵的那些假报道,也是你花钱找人乱写的吧?目的是为了什么?”
穆母不语,只是一昧地低下头笑着。
她什么也不放在眼里。
同样,她也是个聪明人。
有些话不讲,那脏水便一辈子都别想将她给泼脏了。
趁着面前女人低下了头的间隙,枕月看了眼自己刚才走出电梯后,快速黏在一根水泥柱子下面的微型摄像机,一小道红光闪烁着。
证明摄像机正在工作中。
哪怕这录像到时候上不了法庭,成为不了有效证据,只要穆母提到“卸磨杀驴”之类的意思。
也足够给秦珩洲利用,吓唬住丁国豪,逼他再次开口了。
所以,她对此势在必得。
狂风在顶楼持续嘶吼着,回音震荡,犹如那种只存活于电影中的远古巨兽才会发出的咆哮声。
枕月被风吹得险些眼睛都睁不开来。
她将额前乱舞着的碎发全部都勾到耳后,仰起一些下巴,笑容明媚:“为什么不说话?”
“是因为在你的内心深处,你其实很害怕我吗?”
仿佛真的被刺中了痛点一样。
穆母脸色大变,急忙否认道:“你瞎说八道什么呢?我会怕你?”
她走近了一些枕月,抬起一只手,用指骨关节蹭过她流畅的脸颊,低声道:“我不说话只是突然在想,如果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们两个人的人生或许都会变得不一样呢。”
她很欣赏枕月的性格,并且觉得她比自己年轻的时候还要敢拼。
如果真的是她的女儿,那么她一定会好好栽培的。
很可惜,并不是……
反而还结下了极大的怨仇。
枕月别过了自己的脸,忍住心里恶心的感觉,她眼眸凌厉,毫不留情地回怼着:“可千万别。”
“你是想让我受你的教育,然后和穆柯薇一样,在国外的时候,吸嗨成个疯子吗?”
第253章 坠落
“你……你是在说什么?”
穆母的脸色在顷刻间变得一片煞白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刚新种没多久的睫毛不停颤动着。
险些连五官都跟着一起扭曲。
相比之下,枕月情绪平淡。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回答道:“我在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吧?”
没有一点胜算的仗──她才不会打。
反之,哪怕只有小拇指指甲盖那么一丁点,万分之一有可能赢的机会,她也不会放弃的。
既然选择要做,那便全力以赴才行。
穆母气到脸上的皱纹印子都加深了,她眉毛向下拧成一团,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枕月,直接口水飞溅:“你休要在这里污蔑我的女儿!”
“我小心翼翼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心肝宝贝,可不是任由你这种歹毒心肠、品格低贱的女人来诋毁抹黑的!”
这番理直气壮的样子,真的让枕月差一点就以为是她说错什么话了。
她淡然一笑,下巴仰起着:“我有可以把穆柯薇送进监狱里去吃官司的证据。”
“说实话,你明明知道却还包庇着她,也逃不了吧?”
当年,穆柯薇说是在国外的名企工作实习,是什么头脑敏捷聪明的优秀毕业生,前途一片光明。
实际上,她交了个外国的男友,整日荒淫无度,甚至被对方带着,染上了那些不好的东西。
幸亏穆家金钱充裕,可以毫不计较地给她治病。
穆母也是真的疼爱这个女儿,亲自飞到国外去,陪穆柯薇彻底断绝了那些脏东西,才带着她一起回来。
但至于这“彻底”,真的彻底了吗?
“那您又知不知道,您那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宝贝女儿,前段时间一直偷偷与一个有前科的男人在码头巷子里,秘密交易呢?”
枕月越说,唇角的笑容便越发明媚。
她歪过了些脑袋,眨着眼睛,装作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噢,忘了告诉你。”
“那个男人的前科就是多次非法贩卖......”
都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
那个前科犯如此,穆柯薇更是如此。
穆母已经气到说不出来话了,整个人发着抖,她视线死死盯着面前的枕月,那眼神,恨不得要将她原地剥皮生吞了才觉得过瘾解气。
她说过,女儿是她唯一的底线。
谁都不能动。
薇薇可是她十月怀胎,最亲最亲的血脉了啊!
“怎么了,很生气啊?”枕月依旧想笑,用手掩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却遮不住亮了一瞬的杏眼,她目光似乎很单纯。
凑近些,看着面前女人保养精致的五官。
枕月轻轻地吹了口气,翘起尾音问道:“那你,杀了我的爸爸,现在也想把我给杀了吗?”
──她在“诱惑”这个女人。
穆母脸色涨红,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你也确实该死。”
她抬起眼,看到枕月身后就是顶楼边缘。
要是从那儿摔下去,恐怕会粉身碎骨吧?
于是,她便一步一步逼着枕月后退,眼眸里快速闪过一丝阴狠,“我知道你想亲耳听到我承认什么。”
“对,没错,就是我找的丁国豪,允诺了他一大笔钱去杀了你的父亲。那些人哪需要什么动机啊,比起坐牢,他们更害怕的是贫穷这项罪。”
是在此时,枕月脸上的笑意有些绷不住了。
她脸颊僵硬着,视线快速在远处的那台微型摄像机上扫过一眼后,哑着嗓子问道:“我不想知道丁国豪的动机。”
“我想知道,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穆母当即冷笑一声,看着枕月的背影愈发逼近那甚至没有装上栏杆的边际,心情也跟着慢慢地好了起来。
她眼尾上挑着一抹明晃晃的狠戾感,压低嗓音说道:“因为你父亲知道我们穆家与你不合,竟然敢上门来警告威胁我们。”
“难道他的一生就毫无污点,行得正坐得端了吗?”
所以枕先望哪怕是死了,她也要人写出那些网上的报道来,管他真不真假不假,让大众唾弃他就完了。
顺带还能把枕月这个小贱人给一起骂了,多么一箭双雕、一举两得啊!
“当然了,那也不是完全的理由。”穆母继续说着,嘴唇上涂的红色口红很是鲜艳,她像是张开了一只血盆大口:“我这辈子看不惯的人有很多,倒也没有对谁都下死手。”
“只是因为……他是你枕月的父亲。外人都说枕家宠爱女儿,尤其是枕先望在你身上花费了不少钱培养,但却养出个刁蛮任性的女儿?”
“我要你绝望。”穆母盯紧着枕月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要你即便觉得害怕,想要退缩了,这世界上也没有亲人为你撑腰。”
“而我们薇薇不一样,她不管犯什么错,我和她爸爸都会为她的一生保驾护航。”
就是要这么残酷的现实对比,才能让某些人心死。
心一旦死了,魂不就也散了么?
一辈子便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吧!
她女儿的人生则会大放光彩!
即便再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枕月此刻也装不了什么镇定了,她亲耳听到父亲的死因是因为自己,并且生前,父亲还为了保护她去找过穆家。
眼泪跟串起来的珠子似的,不自觉往下滑落。
又一步后退,枕月踩到了地面上微微凸起的一圈水泥,有些细小的碎石子掉了下去,连声音都听不见。
她停顿住了自己的脚步,直视穆母。
“你要推我下去,是吗?”
穆母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她最大的仁慈──大概就是想让枕月死个明白了吧。
所以刚才才会同她讲了那么多。
眼前的这个女孩听完了她的话以后,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都没有求饶,相反,她用手抹了一下眼眶,那些灰尘沾到她白皙的脸庞上,都掩盖不住她漂亮的容貌。
枕月抬起了眼,眸光炙热。
穆母一愣,笑颜展开,她说:“不过在这之前,我倒是想问问你,从刚才开始,你为什么就一直看着那边的柱子?”
“装了摄像机吗?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呢……”
在枕月还来不及错愕被发现了之时。
“嘭──”的一声巨响。
坠落下去,惊动了整座废弃工厂。
第254章 绑架(1)
“嘭──”
四周一群黑白色的鸟被惊醒,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秦嘉浔猛然睁大了自己的双眼。
他刚才好像听到了一声巨响,是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吗?
风声穿过水泥柱,正在不停地怒吼着。
担心有可能是枕月出了什么意外,秦嘉浔转身就想跑去,不料,背后突然有个壮汉将手中举着的铁棒砸向他的脑袋。
一记很重的闷响声。
“嘶……”秦嘉浔立刻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双膝直直地跪倒在地面上,他不可置信地将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勺,湿答答、黏糊糊一片。
──都是他流出来的血!
颜色鲜红灼眼。
那壮汉将眼皮快要控制不住阖上的秦嘉浔拖到了一个角落里,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走开了。
秦嘉浔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他的身体正失去着温度,一股腥甜的血味冲到喉咙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周围的风声愈发遥远。
他的视线也正在一点一点变得模糊起来。
靠着大脑里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秦嘉浔出声喊道:“枕月……”
他是真的很担心。
伸进口袋里的手已经摸到了手机,但无论如何摁着手机侧边的按钮,紧急呼救模式都调不出来。
秦嘉浔后知后觉地想起──是他自己因为不想接秦珩洲的电话,先把手机给关机了。
自己害了自己。
也有可能害惨枕月。
终于,秦嘉浔抵抗不住倦意,靠着柱子的头一歪,昏迷了过去。
*
一根生锈了的钢管从顶楼坠落下去。
枕月回头看了一眼,过高的楼层,令她心有余悸。
还好,她刚才躲过了面前女人的那一推。
否则势必将摔得面目全非。
“我说过的吧,我们两个人很像。”穆母优雅从容地开口说道,她收回自己还抬在半空中的手,有些讽刺的意味,“只可惜啊,你太年轻,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姜还是老的辣。”
所以枕月别想斗得过她。
枕月也确实后悔。
不过,她后悔的并不是自己刚才走出电梯后安装了那台微型摄像机。
而是──应该买一台能够直播的那种。
实时将这个女人的真实面孔给透露出去。
她到底输在了,低估人心险恶。
但还好,一切也没那么糟糕。
枕月勾了勾唇,眼睛亮闪闪的。
“我呢,是真的挺欣赏你的。”穆母开口说着,面部轮廓流畅而饱满,她眉骨有些突出,看着盛气凌人,“但是,你确实已经知道太多的秘密了。”
直接死了太可惜。
不死也不行,或许割掉声带、弄成个傻子也不错。
穆母再次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
忽然间,就有四个壮汉从后面走出来。
枕月绷紧了身体,不敢轻举乱动。
她也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会失足,从这楼顶上面摔下去了。
“动作快一点,别把她弄死了,她后面还有用呢。”穆母拢起身上的皮草,交代完了以后,便先转身走了。
枕月不可能逃脱的了。
她也算是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带了人来。
否则还真的有可能玩不过这一个小丫头片子。
在经过那台黏在水泥柱上的微型摄像机时,穆母毫不犹豫地拿了下来,扔在地上,然后用力踩着,直到摄像机上的红光不再闪烁。
她才头也不回地坐电梯下去。
身后,枕月一个人也躲不开四个体型高大、体格强壮的男人,她被束缚住,押着往前走。
鼻息间好像还吸入进去了一阵很呛的粉尘。
渐渐的,她意识开始迷离涣散了起来。
眼前被一片漆黑所取代。
*
半个多小时以后,天空中悬停着一架私人直升飞机。
高速旋转着的旋翼扇起一股巨大的风力,因为废钢厂顶楼不太好降落的原因,机门打开后,一根粗绳从天而降。
飞机上同行的人都在喊:“秦总,太危险了,你不能就这样直接下去啊!”
“是啊,我们还是找个远点的大草坪降落,然后再开车赶过来也不迟。”
秦珩洲面色凌厉而严肃,他对这些人的话置若罔闻,直接用手拽住绳子,然后从上面滑了下来。
成功抵达顶楼地面,激起一片尘埃。
飞机上俯瞰的人松了口气,立刻去找合适的地方降落。
秦珩洲则是环顾四周,最终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昏迷的秦嘉浔,他没管那么多,把秦嘉浔用力摇醒以后,板着脸质问道:“枕月人呢?”
“你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想做什么!”
很显然,这就是一个安排好了的计划。
因为在查从医院离开的路线监控时,秦嘉浔几乎都是避开着摄像头走的,他有意而为之。
也有可能是有人教他这么开的。
周遭已经没有其他的人影。
秦嘉浔因为失血过多,面色惨白,如同一张白纸。
回过神来以后,他看着面前近乎处于暴怒状态的小叔,下意识地就缩起了身子,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我也不知道月月去哪了。”
“她……她一定是被穆家给……给带走了!”
秦珩洲立刻打了一通电话。
“小叔……是我错了,求你快点找到月月,别让她出什么事情。”秦嘉浔哭得懊悔不已,他跪着爬到了秦珩洲的腿边,却因为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抱住秦珩洲的腿。
“我不应该动那种歪脑筋的,只要月月从一开始没有跟着我离开医院……也就不会落入穆家的手中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啊!”
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秦珩洲低下头,注意到了秦嘉浔刚才靠着的柱子上,一片血迹。
他眸底掠过一丝紧张的光芒。
看来那女人真的是动了真格,什么也不顾了。
连秦家的长孙都敢打,无法想象,她又会怎么对枕月下手!
已经有急救人员坐着电梯上来,秦嘉浔暂时不会有事。
他在被担架准备抬下去前,眼里还满含着泪水。
对此,秦珩洲没有心软,揪起他满是血迹和灰尘的领子说道:“别再给我昏迷过去。”
“如果枕月出了任何一点事情,我都不会放过你,听清楚了么?”
刚才打过去的电话很快就回过来了,对方已经安排更多人力搜寻这座废弃钢厂周围的监控。
势必要找到枕月被带走的一丝痕迹。
但现实是……很难。
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大多路段不是没有监控,就是监控坏了。
这里七绕八拐的小路又尤其的多,甚至废钢厂后面是一片很大的荒废住宅区,全部都是带着地下室,能够藏住人的空房子。
顶楼上的其他人目前已经全部都下去。
秦珩洲似乎被风沙迷住了眼睛,一时之间有些睁不开,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有些近乎于绝望崩溃地弯下了腰。
最脆弱的一面暴露了出来。
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枕月出了点什么事情呢?
一切都怪他不好。
眼下更是连悲伤都是在耽误着时间。
秦珩洲很快说服自己先振作起来,毕竟现在枕月能够依靠的最有用的人,也就只剩下他了。
他绝对不能被打倒。
就是这重新直起腰的一瞬间。
一道微弱闪烁的红光划破冷空气。
秦珩洲皱紧着眉头,向第二台被枕月放在角落里的微型摄像机走去。
第255章 绑架(2)
秦珩洲小心翼翼地从柱子上取下那台微型摄像机,深怕不小心弄坏了。
他坐到车里,连接上笔记本电脑。
微弱的荧幕光将他的脸映得黯淡。
一共有两段连在一起的视频,播放键被摁下。
率先亮起的画面是在那栋别墅的客厅里,枕月没出现,声音却很清楚,她一个人喃喃自语着:“这个东西的说明书在哪里捏……找到了!让我来好好研究一下。”
这应该是她把东西买回家的第一天,为了“测试”而录下的视频。
渐渐的,有道纤细的身影入画。
枕月身上穿着一件很休闲的淡紫色家居服,头发也慵懒随意地盘成了一个丸子的形状,有几缕在空气中高高翘起着。
她还知道用手压一压,然后笑嘻嘻地看向镜头:“嗨,秦珩洲。”
说完,自己又否认了:“我为什么要说嗨,好奇怪,像是在给你交代着遗言一样。”
原本看见她就下意识地想勾起唇角的秦珩洲,一下子,整个人怔愣住。
他下颌线僵硬,心脏也突然一紧。
痛得厉害。
电脑屏幕里的枕月又开始继续说了起来,“当你看到这段视频,我大概率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因为这台录像机是我的第二方案。”
“秦珩洲,你一定不要太着急,我会尽可能地为你留下能够找到我的痕迹,我相信你,好吗?”
枕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其实眼眶先红了的人是她。
像是在逃避着镜头似的,她别过自己的脸,快速擦了一下眼角的湿润,半晌以后,才走到录像机前。
画面变为一片漆黑。
电脑屏幕上也倒映起了秦珩洲的脸。
半晌以后,画面又亮了,枕月的脸凑得很近,她歪过着脑袋,抱着录像机说道:“既然你都看到这里了,我要奖励给你一个小彩蛋。”
“秦珩洲,我爱你。”枕月往镜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她后退一些,又重新站回到了四四方方的镜头里,眉目柔情,摸着自己的肚子,笑魇如花道:“我们的安安也在说,它很爱爸爸噢。”
秦珩洲终于绷不住情绪,眼尾跟着一起泛红。
后半段的长视频是连在一起的。
画面变为刚才那座废弃钢厂的楼顶。
但因为录像机当时被放得位置隐蔽,所以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影子,只能够听见枕月和那个女人的对话。
她从头到尾都很冷静。
秦珩洲都不免在心中感到震撼。
录像机的最后,穆母走向电梯的画面一闪而过,她说了一句:“动作快一点,别把她弄死了,她后面还有用呢。”
秦珩洲预感到──枕月就在附近。
按照那个女人行事果断、狠辣的风格,她不会大费周章地把枕月带到很远的地方,万一在路上就被“逮”住了。
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加长版的劳斯莱斯汽车外,已经恭恭敬敬站着两排身材魁梧的保镖,就等秦珩洲的吩咐。
秦珩洲走下车,眼眸凌厉地扫视了周围一圈,他低声道:“这座工厂后面的无人住宅区是重点搜索区域,包括地下室,每一间屋子都要给我搜寻清楚。”
“我太太说她会尽可能地留下一些痕迹,我猜测为她摘下来的一些首饰等。”
“第一个找到线索的人,奖励九千九百九十九万,并且可以得到我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
所有人屏息凝神地听着,神情都很肃穆。
最终,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秦珩洲竟然向他们鞠了一躬。
他诚恳着,一字一顿道:“关于我太太的下落,就拜托各位了。”
*
阴暗逼仄的地下室内,异常寒冷。
空气里似乎蔓延着一股从臭水沟里反上来的酸味,到处都是霉菌与灰尘。一处角落里正不停地向下滴着污水,这里一丝日光都照射不到。
枕月被好几根粗麻绳绑在一张老木椅上,只要她一动,身下的椅子便发出刺耳的“咯吱咯吱”声来,回荡在这间空荡荡的地下室内。
显得十分诡异、恐怖。
她的嘴也被用胶带给牢牢得粘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时间过了很久,穆母才姗姗来迟。
她大抵是很满意眼前的这幅“作品”的,优雅地坐到一张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软椅上,眼眸里满是欣赏,“还是这样看着乖巧些。”
枕月艰难地“呜呜”了几声,即便她再想说话,也没办法张嘴。
如果一会儿有逃脱的机会。
她发誓,她一定要狠狠咬掉面前这个女人的一块肉下来!
“啧,这小蹄子的眼神看着还真恶毒。”穆母毛骨悚然,不自觉地拉了一下身上的皮草,她大概也厌烦了这样一个人自言自语,所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保镖。
保镖收到指令,立刻去撕掉了枕月脸上的黄色胶带。
“哗啦──”一声。
枕月嘴巴的皮肤立刻发红,她顾不上那股剧烈的疼痛感,张嘴就骂道:“你卑不卑鄙?”
“好歹也算是什么上流人士,手段就这么下作无耻?我告诉你,我一定会追究你杀人、绑架的责任,你一定别想逃过法律的制裁!”
枕月恶狠狠地瞪着坐在她对面的女人。
丝毫没有要服软半分的意思。
穆母则是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她走到了枕月面前,用一根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欣赏着她脸上的倔强,开心笑道:“怎么这么吵啊?”
“你是真笨,还是真不怕死?寻常人被我绑在这里,早就低头求饶了吧?”
连下跪都来不及呢。
只有这个小丫头片子,嘴巴还是依旧的凶。
“呸!”枕月仰着头,直接朝身前女人的脸上吐了口口水,她双手虽然被反绑在一起,但不顾那麻绳嵌入进皮肉里的疼痛,依旧在不停地摩擦着。
势必要抽出一只手来给自己解绑。
明面上,枕月也没有服软,继续吼着:“我才不可能向你这种人求饶呢。”
“说实话,我要是今天真的死在这儿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不仅缠着你,还要折磨死你的女儿!”
一旁,两个保镖似乎想同时走过来制止枕月的叫骂。
不过却被穆母挥了挥手,又给赶到了边上去。
穆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边转身踱步,一边说道:“不妨让我来猜一猜,你这么嘴硬的底气是怎么来的。”
“难道是觉得,我把你关在这种地方,秦珩洲也能成功找到你?”
枕月心里自然是相信的。
──她的男人无所不能!
但是,她并没有开口回答什么。
目光盯紧着穆母的背影,她还在继续摩擦着自己的两只手掌,想让已经有些松了的麻绳,再松一些。
蓦地,穆母转过了身。
刚补过口红颜色的嘴唇在这发暗的环境中,有种嗜血的恐怖感。
她眼睛阴森森的,举起手里的一样东西,说道:“是因为你自作聪明地在外面的草丛里扔了自己的戒指,觉得秦珩洲能够看见,然后再找到你。”
“枕月,我说的对吧?”
第255章 告诉秘密
戒指上的钻石,璀璨夺目。
枕月抬起眼看着,神色渐渐僵硬了起来。
没想到,面前这个女人确实很警觉。
穆母的脸色蓦然转阴,她款步走到一个保镖的面前,阴沉沉地命令道:“给我张开嘴。”
“什么?”
保镖一愣,似乎很是不解的样子。
“张开嘴!”穆母再次怒吼。
等男人缓缓将嘴巴张开以后,她直接把手里的戒指给扔了进去,语气毒辣:“蠢货,给我咽下去。”
“连绑来的人偷偷在屋子外面扔了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做事的?”
说不准,这戒指还真的会被秦珩洲捡到。
那她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见眼前的男人迟迟没有行动,穆母气不过,用力踩了他一脚,高跟鞋的鞋尖都快要戳破下面的鞋面了。
保镖吃痛,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
戒指真的顺着喉咙口滑落下去。
那钻石锋利,似乎还割伤了他体内的管道。
他痛苦不已地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枕月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有句话,这个女人还确实没有说错。
──她们两个人真的很像。
那些她所能够想到的“自救办法”,穆母也一样想的出来,她见招拆招,看来今天是真的想要把她给往死路上逼了。
枕月眼底不禁慢慢变的阴霾起来。
她有些担忧此刻一定已经发现她消失不见,正着急找着她的秦珩洲。
那个男人绝对会自责的。
明明,他是在这件事情上,最没有错的那个人。
四周突然响起“滴──”的一声,在一个角落里,有台庞然大物亮起红光,应该是什么机器开始运行的声音。
枕月皱紧着眉头,变得更加警惕起来。
大概是看了出来,穆母出声道:“放轻松,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么?”
“下面,我们两个人的游戏也该正式开始了。”
在场的另外一个壮汉将那台启动起来的机器推到了枕月的面前,机器看着很旧,不像是穆母刚才坐的那张新椅子一样。
这么大件的一样东西,是原本就属于这个地下室的。
“你很好奇它的作用吧?”穆母笑着问,又坐回到软椅上,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她说道:“也不知道这份好运气应该算谁的。”
“这里竟然一直放着一台抽氧机!”
估计是原先的房主为了净化地下室空气、除湿所用。
而这台看着脏兮兮的大机器也还没坏,功力很强。
──抽氧机?
枕月眼眸不可抑制地闪烁了几下。
现在她觉得还好,氧气并没有变得稀薄起来。
但因为心跳突然又加速,紧张感逼迫她深深地吞吐了几口气。
穆母从壮汉手里接过了一只氧气瓶,她拿在手里把玩着,情绪淡定:“本来我是想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让你窒息而死的。”
“但现在你既然说手里有我女儿薇薇犯法的证据,那我们就来做个交易好了。”
“只要你交出那些证据,我可以留你跟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命,如何?”
不过,缺氧的后遗症可没有那么轻。
轻则损害脑神经系统,整个人变得昏沉、精神不振等;重则能威胁心血管系统,引起发生室颤等危害!
而她要的结果很简单──枕月此后变成一个再也无法开口的植物人即可。
这怎么不算给她留了一条小命呢?
见枕月一直都没有回答,穆母冷笑了一声,心情更加愉悦了起来,她不紧不慢地说:“你现在怀着孕,应该也能理解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能有多么执着了吧?”
“可不要成为一个太自私的妈妈,你要考虑让你的孩子有活下去的机会,也要考虑──秦珩洲能不能同时接受你和他孩子的离去。”
不管怎样,有个孩子的留下。
也是给了那个男人一个活下去的支撑。
为爱殉情?
这可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到想到就能去做的事情。
抽氧机“嗡嗡嗡”地响着。
年代久远的关系,这台机器虽然还能用,但是工作效率却很慢。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想把整个地下室内的氧气都抽光,大概需要好几个钟头。
穆母没什么耐心等,抬起手,又一次打了响指。
她开口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紧接着,那壮汉立刻从一个很大的包里窸窸窣窣地掏出一样东西来。
──是塑料薄膜。
壮汉将薄膜罩在枕月的头顶上,将抽氧管放进去。
很快,那膜便开始一点一点收缩起来。
枕月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开始困难。
她只能慢慢调整自己的气息。
眼下,还是得靠自己解开绑在手上的麻绳来自救才行。
枕月不慌反笑,声音透过塑料膜,变得低沉而无力,“既然你都已经同我讲了那么多的事情,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行啊。”穆母挑了挑眉,洗耳恭听。
现在,她反正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的。
枕月淡然自若,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我其实不是枕家的亲生女儿,你找人杀害的枕先望,跟我一点儿血缘关系也没有……”
“不过,在我的心里,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所以你派人把他给杀了,于我而言,是非常沉痛的打击,我甚至希望死的那个人可以是我。”
被麻绳摩擦的手腕,实在是太痛了。
估计现在都已经血肉模糊了。
枕月放弃继续,看着自己面前越来越瘪的薄膜,心里忽然明朗豁达了起来。
虽然氧气都快要被抽没了……
她的嘴唇也越来越紫。
“我只记得我童年一直做着的一场噩梦,现在想想,那大概有可能就是我当时走失、或是被原生家庭给抛弃时的场景吧。”
好像世界上每个“孤儿”的故事都大同小异。
枕母听着,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她对此并不感兴趣。
看着枕月越来越窒息的模样,心里很爽罢了。
枕月的声音渐渐在变小:“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沙滩,天空正放着烟花,我穿了一条很红很红的裙子。”
枕母的身体突然一僵。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线被串联了起来似的。
她冲上前去,一把扯开了塑料薄膜,大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是诗情走丢的那个女儿?是我的外甥女?”
然而,枕月已经昏倒在了椅子上。
无法回应……吗?
第285章 匿名来电
“呲啦──”
透明的塑料薄膜被撕开。
地下室内稀缺了的氧气又重新涌入进去。
穆母大步走向已经闭上眼睛的枕月,见她始终不醒,便用手大力地拍了拍她的脸,拔高音量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还有没有什么关于小时候的记忆?”
“你走丢的时候,身上有没有带着一条项链?那项链吊坠是什么形状的?”
如果真的是诗情的女儿……
为何反而与她长得更像?
然而,这些问题都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枕月无力地昏倒在绑着她身体的椅子上,脑袋垂向地面,那嘴唇变得乌青苍白。
好像真的窒息许久。
“还不过来把她松开了,做心肺复苏!”穆母怒吼着,对那个没吞戒指,同样也没有眼力见的下人非常不满。
壮汉一愣,立刻跑来,用美工刀割断了枕月背后的粗麻绳,他的心一直都紧张地悬在喉咙口处,深怕面前这个老女人也会对他动粗。
万一因为生气,逼他吃下这些绳子怎么办?
正是这一刻的分神,给枕月带来了求生的机会。
她手腕上一松,顾不上那皮肉之痛,直接从男人手中抢夺过那把美工刀,然后快速站起,身后的椅子“砰”的一声倒地。
连穆母也没有反应过来。
那把美工刀就已经伸长,架在了她光溜溜没有衣服领子的脖子上。
“你……你竟然敢装死骗我?”穆母心里气到吐血,很是讨厌这种被玩弄了的感觉。
估计枕月刚才所说的那些关于她小时候的事情,也全部都是瞎编的吧?
一定是哪里听来了些小道消息,试图迷乱她的内心。
她也确实,成功了。
令她差点想到一些“可怕”的往事……
枕月没有否认那句“装死”。
抵着穆母的那把美工刀,她丝毫未松,用一个眼神示意站在面前的壮汉退后几步后,她低声道:“我应该感谢我的养父。”
“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教我怎么憋气、游泳。”
脖子上贴着的刀又冷又硬。
大概也是真的有点担心自己会受伤,穆母眼神黯了一瞬,她尝试沟通道:“你也别太激动了。”
“不如先跟我聊聊?”
──“我聊你妈。”枕月回答得毫不犹豫。
她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间地下室的出口在左侧,门上没锁,只需要走楼梯上去。
一边往后退着,枕月一边说道:“你刚才说的什么诗不诗情的人,我可不认识。”
“我也不想和你这种人染上任何血缘关系,所以请你不要乱称呼我,那会令我觉得恶心。”
虽然这个女人问了她有关于项链的事情,看样子有可能知道一些什么。
但眼下……她先逃出去要紧。
根本就没功夫追究其他的问题。
枕月一只脚已经踩到了楼梯上,瞪着那不远处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的壮汉,她冷笑了一声。
想到自己所遭受的那些“折磨”。
枕月低下头,在怀里女人的耳边说道:“你这种人,以后绝对会遭报应的。”
闻言,穆母也是恼火了,破口大骂着:“你这个有妈生没妈养的小贱人!你凭什么诅咒我遭报应?怪不得你小的时候会被弃养呢,你亲妈一定是个更贱的女人吧?”
“遇见你,我真是倒了八大辈子的血霉。”
枕月并没有再理会,仅以这女人为自己现在逃生的人质,死死抓着她,往出去的楼梯上走。
室外,寒风依旧刺骨。
乍然出现的阳光,不禁让枕月眯了眯眼。
她快速审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很陌生。
像是一个许多年都没有人住过的住宅区。
现在,枕月身上也没有手机,不能报警求助。为了防止穆母还有其他的阴招没使出来,她收紧了些自己的手臂,那刀锋剐蹭在穆母脖子娇嫩的皮肤上,流了点血出来。
枕月质问道:“你们把开来的车停在哪里了?”
皮肤流血,又受冷风吹。
突如其来的疼痛感,不禁让穆母连续“哎呀”了好几声,不过,她也没有忽略枕月提出的问题,伸手指了指东南面。
枕月抿了抿唇,再次低声威胁:“别想着耍什么花招。”
“你要是敢骗我,或是敢叫,我立刻就用手里的刀捅穿你的脖子。你说过我们两个人很像的,应该知道,我不会做不出来吧?”
真要那样,也算是为她的父亲亲手报仇了。
她不亏。
枕月现在最后要确定的就是──她准备去开的那辆车里有没有其他人在。
如果没有,那么她便可以一脚踹开怀里的这个女人,然后开着车子离开。
秦珩洲应该也……拿到废钢厂上的那第二台微型摄像机了吧?
“你放心,我是不会乱喊乱叫的。”穆母连忙否认,一点一点迈出步伐,跟着枕月走,她冷静了下来,开口说道:“所以你手里握着的刀也小心一点。”
“可别让我的脖子上留下疤痕了。”
刚才那流出来的血迹都已经干涸了。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着,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一大批人交叉着将整片住宅区搜索了一遍,都毫无发现。
秦珩洲也找得身上都是灰尘。
他眼里透露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感。
保镖当中,领头的人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汇报道:“秦总,我们谁都没有发现太太留下的物品,也没有什么脚印之类的痕迹……”
“会不会……太太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带来过这个地方?”
那岂不是浪费了所有的时间。
也间接让枕月有可能受伤的概率变大。
秦珩洲并没有回答,眼眸漆黑。
他在思考着。
“秦总?我们要不要换到其他的地方,还是继续在这里搜索下去呢……”领头的人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深怕触了眼前男人的雷区。
他光是看秦珩洲西装裤腿上沾到的那些泥泞。
也清楚,那位失踪的太太是何等重要的存在。
秦珩洲依旧沉默不语,正想开口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匿名号码。
他没有犹豫,立刻接起。
声音都在不自觉地发颤着:“喂?”
──“月月,是你吗?”
第258章 同意在一起
电话接通。
枕母在另外一头哭得泣不成声,她大喘着气,断断续续说道:“拜托你……救救我们月月,一定要找到我的女儿……求你了。”
“月月的哥哥也在找她……但我知道,他没你厉害,所以伯母真的在这里求求你了,一定要确保月月万无一失,行吗?”
秦珩洲“嗯”了一声,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长辈这样语无伦次的问题了。
他的内心也如同正在焚烧般痛苦难熬。
“只要月月这次没事……”枕母深吸一口气,终于松口,做出了允诺:“我就同意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并且以后绝无二话。”
真的只有切身经历过,才会明白──在这世上,除了生与死是大事,其他的都算不上什么。
天色愈发昏暗,这荒废了多年的住宅区也没有什么照明的路灯。
搜索过程变得更加困难起来。
秦珩洲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终于做出最后决定:“再找十分钟,拜托各位,有任何细微的线索都向我汇报。”
他再赌一次。
赌枕月肯定会为他留下一些什么。
否则,就算要换其他的搜索区域,又能去哪里找呢?
现在一丁点儿其他的消息都没有。
他无措到了极点。
此时,在一间发着灰的瓦房前,两个保镖一同发现了一段短短的白色扎带,原本应该是绑在那些家具箱子上的。
“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这些扎带也太新了,一点儿老化也没有……我得拿去跟秦总说一声。”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男保镖说道。
然而,他刚站起身就被制止了。
旁边那个年纪稍大一些的不以为意,说道:“这有什么啊?说不定是台风吹过来的也有可能,你为了那9999万,真的是把什么垃圾都当成是宝贝了?”
“小心平白无故地浪费了秦总的时间,被他记恨!”
被这么一说,年轻的保镖瞬间泄气地低下了头。
他准备将手里的白色扎带扔掉。
“等等!”秦珩洲严肃走来,神色凝重地夺过那一小段白色的扎带,立刻说道:“这间房子搜一下。”
很快,有人发现了这间瓦房旁边有地下室。
撞了很久,门才开。
手电筒灯光照射下去,里头突兀地放着一张新的软椅,还有塑料薄膜、破旧的老机器等等。
一个壮汉趴在地上干呕着,试图将自己刚才被逼着咽下去的那枚戒指给吐出来。
还有一个壮汉原本想反抗,但是一看到乌泱一大片比他体格还高大的男人走进来,当即跪地求饶。
面对秦珩洲的质问,他也只能一个劲地摇头回答:“我不知道啊,那位枕小姐已经自己出去了……还带走了穆夫人。”
“有可能,她已经到警察局里去报案了呢?”
站在秦珩洲旁边的男保镖低声否认:“我们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太太报案的消息。”
虽然说是人已经出去,但就怕路上又遭遇了什么不测。
穆柯薇的母亲可是老谋深算。
她绝不是那块在菜板上,会任由人摆弄威胁的鱼肉。
秦珩洲眼神锐利如刀,紧缩起的眼眸中溢满了危险感,他不打算放过面前这两个男人,身上的强大气场令所有人感到压抑。
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线索,又断了。
这下,他又该到哪里去找枕月?
“我知道……”那干呕了半天,只吐出一些黄色胆汁的壮汉爬了过来,他心里对那老女人怨恨得要死,求饶似的看了一眼秦珩洲。
他讨好般开口说道:“枕小姐来的时候是坐着我们的车来的,有可能清楚从这里出去的路有多长,她一定不会冒险走路,而是想办法去抢车。”
几乎没有思考,秦珩洲立刻反应过来,他皱紧着眉头问:“车子停哪了?”
有极大的概率,枕月就是去找车了。
他的小姑娘就没有傻过。
另外一个壮汉为了保命,连忙举手示意,“我知道,让我来带你们去。”
只不过,他心里所担忧的还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车里坐着他们两个人的老大。
老大是个狠角,不仅头脑聪明,还非常能打。
最主要的是,他非常效忠于穆夫人。
绝不会像他们二人一样背叛。
*
十分钟前。
枕月在住宅区的另外一边,终于等到天黑,她谨慎地穿过一片杂草丛生的田野,看到了停放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商务车。
那车子因为窗户上都贴了膜,外面看不清楚里面。
所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车内。
“你上了车,就要把我放开,听见没?”穆母小声喊着,语气非常不悦。
等了那么久的时间,她都有些腰酸背痛了。
枕月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压低嗓音吼道:“你闭嘴,你着急什么!”
她可不信怀里的这个女人会那样老实。
就是因为怕周围还有穆家的人,或是废钢厂出去的口子,有人守着,所以她才不敢一直留在住宅区附近。
虽然她有人质,但也抵不过太多人的围攻。
说完以后,枕月轻轻地将手里的石子丢了出去。
正好砸到商务车的前挡风玻璃,她立刻押着穆母的脑袋,逼她跟自己一起躲在高而茂密的杂草里,并且将手里的美工刀抵得更紧了一些。
这女人敢叫一个试试!
“啪嗒──”一声,石子从雨刮器上滚落下来。
惊动了坐在车里的男人。
他打开车门,缓缓下车,身型像是一头久居野山上的狗熊似的。
车内的灯光在周遭昏暗的环境中异常显眼。
枕月认真盯着里面看,发现就只有那一个下车的男人。
她没有犹豫,趁着男人绕道车尾检查,立刻拉着穆母就往前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枕月坐上了车的驾驶位,然后一脚踢开身子已经软绵绵的穆母。
关车门,上锁车门。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穆母则是倒在草地上,太阳穴处还磕到了一块碎石子。
那狗熊男听到动静声,立刻去扶。
他同时用双眼瞪向一片漆黑的车窗。
车子里面是看得见外面的,枕月被那双嗜血般发狠毒辣的眼神,看着内心有些发毛。
指不定,那男人就会扑上来拉开车门。
她现在必须得快点离开才行。
暂时的安全,让枕月一直紧绷着的心还是放松了一些的,她一直难受着的肚子也好受不少。
然而,正当她准备启动汽车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车钥匙竟然不在车上,车子因此无法正常发动!
车外,穆母捂着自己轻微擦伤的脖子,指着主驾驶位置喊道:“快点给我把那个女人拉下来。”
“这一次,不管怎样,我都一定要了她的性命!”
第355章 救命,杀人了!
枕月实在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
现在还是逃跑要紧。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些曾经看过的影视剧里的人物在遇到这种危险情况时的做法──找引擎线连接在一起,给汽车打火?
这实在是对一个一窍不通的小女孩来讲,太高难度了。
面前这车完好无损,枕月就算再用力,也不可能把方向盘给拔下来。
她发誓,她这次如果能顺利地活下去,以后要把追剧的时间都用来学习所有的求生技能!
车外,身型与狗熊一样相似的男人已经听从穆母的吩咐,开始疯狂拉起了车门。
那力道之大,整辆车都开始摇晃了起来。
恐怕直接卸下车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枕月紧张得连自己的呼吸节奏都乱了。
如果这次再落入那女人的手中,以她的报复心,说不定真的要弄死她。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她还能怎么做呢?
不知不觉间,外面拉车门的动作停止了。
汽车也渐渐恢复下平静。
枕月眉头紧蹙,看不清漆黑一片的车窗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屏住呼吸,慢慢地凑近了一些左手边的车窗,想更近距离往外面看去。
蓦地,车窗一震,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枕月当即被吓到大声尖叫了起来。
车外那男人见车门太过结实,拉不开,竟然赤手空拳地开始砸起了车窗!
他一拳接着一拳,即便手上都已经出血了,也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车窗玻璃不堪重负,右下角爬上了一道裂纹。
“砰、砰、砰。”
狗熊男越砸越用力,玻璃马上就要碎了!
枕月尝试着想爬到副驾驶去开车门逃走,但外面的天空实在是太黑了,她又不清楚这里的路况,就算没被抓住,万一摔了一跤。
肚子里的宝宝出事了怎么办?
濒临绝望之际,枕月捂着双耳喊道:“秦珩洲……”
好像突然有了什么信念似的。
枕月又再次直起了腰。
虽然她的手机在医院时就被枕潭给拿走了,无法报警,但现在的汽车,一般都搭载了自助救援系统。
枕月抬起头找了一下,在车顶发现了“sos”求救按钮,她毫不犹豫地按下。
就在这一秒,主驾驶的车窗玻璃真的被砸碎了。
狗熊男将头探进车内,一半的脸隐匿在黑暗之中,他眼神恐怖,直勾勾地盯紧着不断往后缩的枕月,唇角突然上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一只手也顺势伸进了汽车内,从里面拉开车门。
枕月也不清楚救援电话有没有痛,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救命啊!”
“救命,有人要杀人了,快救命啊啊啊!”
与此同时,秦珩洲心脏一紧。
他跟着穆母之前的手下,奔跑在田野里,望着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声音嘶哑:“还没到么?”
总感觉,周遭的气温都越来越低了。
壮汉却只能够回答:“快了,汽车就停在前面路边。”
狗熊男已经将车门打开,并且一只手揪住枕月的头发,直接把她从车上拽到了地上,然后也不松手,恭敬地看着另外一个女人询问道:“需要我现在就杀了么?”
语气轻松到好像马上就只需要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对,直接杀。”穆母回答着,她现在学聪明了,不再给枕月任何反抗的机会。
否则她又反过来成为了人质怎么办?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和这个小贱人谈交易的。
闻言,狗熊男听话地点了点头,他力气大到势不可挡,把枕月像是块软绵绵的棉花糖似的,直接甩到了车门上。
后背蔓延开来一阵剧烈的撕裂痛感。
“嘶……”枕月咬到了自己的舌尖,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两只黝黑粗糙的手掌就紧紧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力气不像是要让她窒息过去,而是──想直接掐断她的脖子一样。
枕月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进男人的手臂里,试图让他松手,但是他却依旧无动于衷。
“救命……”枕月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着,她真的不想就这样死掉,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宝宝,那被勒紧着的声带最后发出了几个音节:“项链……”
“我小的时候有一条项链……”
听清楚这句话的穆母神色骤变,她连忙下令:“等一会儿,你先松开她!”
这一刻,就好像是枕父给的那条项链发挥了保命的作用。
大量新鲜的冷空气又再一次涌入进喉咙口里,枕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身体贴紧着汽车,摔了下去。
原本白皙的脸蛋也因为血液开始重新循环起来,而变得通红一片。
但是,穆母却顾不得给她什么喘息恢复的时间,直接走到枕月的面前,捏紧着她的下巴问道:“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你小时候戴着的项链是什么形状的?如果敢撒谎骗我,我就直接让汽车撞得你当场断气!”
枕月咳嗽了很久,想站起来回答,才发现她的双腿就跟失去了知觉一样,软到一点力气也没有。
面对眼前女人的咄咄逼问,她敛起了些眸光,回答道:“是月亮的形状。”
“项链就在我的手里,不过我今天没有带在身上,你要是想看,我可以带你去看。”
她现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拖延时间,好为刚才在车里拨打出去的那一通救援电话争取时间。
穆母也不含糊,睫毛在冰冷的月光下,一动不动,她低声问道:“你说的项链在哪?”
因为,诗情的女儿当时取名的最后一个字便为“月”,家族因此而为她设计了一款造型独特的玄月项链。
世上独一无二。
倘若枕月真的是那女人的女儿,与她家族有着关系。
那么她便不能光明正大地杀了她,不然会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的!
枕月思考得也很缜密,她必须要让自己有活下去的机会才行。
如果说项链是在秦珩洲的别墅里,这个女人肯定不会冒险去取,说不定又起杀心,要直接让她死去。
所以,项链所在的地方必须是一个让穆母觉得安全,甚至愿意带她一同前往去取的地方。
“就在……我父亲去世了的那个钓鱼场里。”枕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道,她颇为冷静:“我父亲之前有给我看过一眼,然后收在了柜子里。”
“他说,那条项链就是我小的时候在沙滩上走丢时,脖子上戴着的。”
穆母沉下了面色,几秒钟过后,她开口吩咐道:“先去把她给我绑起来。”
“然后一起去那个钓鱼场里找项链。”
狗熊男照做,并且启动了汽车。
一百米之外,秦珩洲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辆汽车亮起的红色尾灯,他用尽全身力气跑过去追,并且大声喊道:“枕月!”
嘶哑的嗓音,彻底撕裂了宁静的夜空。
第270章 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夜幕低垂,零星的夜光在冷风中摇曳着。
汽车起步很快,像是直接弹射出去的一般。
枕月这次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了后排座椅上,就算她能再想办法逃脱,按照现在的车速,一旦拉开车门跳下去,不是死就是残废。
但是,她好像听见了,秦珩洲在叫着她名字的声音?
难道是精神极度紧张,都出现幻听的现象了吗……
她很想将脑袋贴向车窗,往外面瞄上一眼。
穆母却睚眦必报道:“小贱人,休想再耍什么花招了。”
“我脖子上要是因为你而留下了疤痕,一定也要在你那细皮嫩肉上划下千刀来解恨!”
秦珩洲直接一口气追到了马路上。
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开得太快,他不可能凭双腿跑着跟上,但仍然不放弃,只要一想到枕月有可能在汽车上,即便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
他也强行咽了下去。
不知不觉间,喉咙口深处弥漫上来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身后响起汽车的鸣笛声。
秦珩洲慢慢地停了下来,瞬间觉得头脑昏沉发热,周遭的一切好像都被加上了一层迷眼的滤镜,那些光圈晕染开来。
令他头痛欲裂。
“秦总?秦总!”有人在大声喊着。
刹那间,秦珩洲发散的思绪被悉数拉了回来。
他猛然回过神,看着身边下车的司机是自己的人,立刻毫不犹豫地跳上了副驾驶,然后深踩油门,向黑色商务车刚才开的方向追去。
这一次,他一定要把枕月给成功救回来!
汽车引擎发出如同雷鸣电闪般的怒吼,秦珩洲双手扶着方向盘,不断穿梭在车流里,他下颌线凌厉,在剔透的月色中,散发冷淡。
同方向道上的车看着一辆跟疯了似的劳斯莱斯快速开在路上,因为害怕撞到,纷纷自觉地让起了路。
除了有人将头探出车窗外,大骂一声“疯子”以外,再无其他。
秦珩洲不断加深着踩油门的力度,已经连续闯下了四五个红灯。
蓦地,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接通以后,是手底下负责人的声音,向他汇报道:“秦总,我们刚才接到了消息,太太好像使用了车载求助系统。”
“我给您听一下那通电话保存下来的录音吧。”
秦珩洲“嗯”了一声。
随即,电话内,枕月喊“救命”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那道他无比熟悉的嗓音听上去颤抖不已,像是绝望到了一定地步。
连细小的哭声都显得挠耳。
她喊着:“救命,有人要杀人了,快救命啊啊啊!”
秦珩洲感到一阵心碎。
电话录音的背景音中,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砰、砰”声。
播放完毕,手下也深吸了一口气,“秦总,现在车辆救援团队那边也报警了,可以根据车牌号锁定汽车路线。”
“一有消息,我会同步发到您的手机上的。”
在这处处装满监控摄像头的城市里,那辆车逃不到哪里去了!
秦珩洲的呼吸有一瞬间在听完枕月的求救声后,变得紊乱起来。
在这个状态下开车,他险些操作失控,撞到了路边的花坛上。
但还好很快又重新恢复了冷静。
秦珩洲低声道:“去想办法联系上那个女人,告诉她,枕月是她的亲生女儿,已经验过DNA报告了。”
他是真的担忧,动了真格。
这个消息至少能让枕月先保住性命。
同一时间,一直都密切关注着事态进展的穆柯薇也得知了这一消息,她最担心的秘密即将曝光!
如果母亲知道了枕月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而她却在已经知晓了事实的情况下,继续冒名顶替,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
“不行!”穆柯薇一想到那些折磨人的手段,自己的后背都激起了一身的冷汗,她慌慌张张地自言自语着:“绝对不能让妈妈知道这个消息……她人呢?她现在在哪里!”
得知穆母要去的目的地以后。
穆柯薇也立刻开车前往,神色紧紧崩着。
*
钓鱼场,一片死气沉沉。
在下车之前,穆母扯着那狗熊男的衣服,压低着嗓音命令道:“等一会儿拿到了那条项链,就把人给我杀了,别留后患。”
只要枕月不被认出,那么她便也不会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了。
说实话,别的女人的女儿与她有什么关系。
反正枕月早就是个应该死掉的存在了……
枕月慢慢吞吞地往屋内走着,毕竟那条项链压根儿就不在这里。
然而,还没等她想到其他的借口来拖延时间,就被那男人从背后用力地推了一下,险些摔倒了。
狗熊男说:“按照这小妮子刚才的说法,东西应该在柜子里,我来找吧。”
他动作粗暴,直接将原本靠着墙的柜子推倒在了地上,而后弯下腰,把里面放着的东西一样一样扔出来。
毫无一条项链的影子。
枕月被捆住双手与双脚,无法动弹。
她盯着一处角落里的血红色,木讷了起来。
那是他父亲被杀害时的血迹吗?
枕月垂着的手都渐渐握紧成了拳头。
“撒谎精,你又骗了我!”穆母瞥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凌乱物品,根本就没有看见枕月一开始说的那条月亮项链,她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毫不犹豫地开口道:“动手吧。”
不等狗熊男先行动,枕月直接一蹦一跳,将穆母撞倒在地,她咬紧女人的脖子,眼泪不自觉滑落下来。
“啊!”穆母痛到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般地吼叫,感觉自己的脖子下一秒就要断了似的。
她连忙让狗熊男过来将枕月拉走。
摸着自己脖子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大喊道:“你这个疯子!”
“你到底想做什么!”
枕月双眼猩红,像是彻底失控了一般:“你凭什么杀害我爸爸?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要你偿命!”
“要你给我爸爸偿命!”
那角落里的一滩血,到底是刺激到了她。
穆母神色泛冷,这会儿也不再顾及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了,甚至没有理会口袋里一直在响的铃声,她淡淡说道:“快点动手。”
眼眸中快速闪过一丝阴狠,“既然你这么爱你的养父,那我就送你去九泉之下与他相认好了。”
狗熊男没有丝毫地犹豫,直接将枕月压在地上,再一次掐紧了她的喉咙。
枕月脸色一点一点涨红起来,额头上暴凸起来的青筋都看着瘆人。
她的意识也开始涣散了起来。
这一次,真的要死掉了吗……
视线被泪水模糊着,什么也看不清了。
她的呼吸丧失,心跳也开始暂停。
忽然之间,好像有一道焦急沙哑的男声闯入,他大喊着:“快住手!”
──“枕月是你的亲生女儿!”
第250章 小红痣
──亲生女儿?
穆母猛然抬起头,错愕地看向嘴唇都已经被掐紫了的枕月,她大脑一片空白,“嗡嗡嗡”的响着。
这怎么可能呢?
“你少在这里瞎说八道了!为了救人,竟然连这种谎话都编的出来?”意识渐渐回笼了以后,穆母大声呵斥着,她眉头紧皱。
话语里,带着几分斥责:“我的亲生女儿就只有薇薇一个。”
很显然,她是一丁点儿都不相信的。
秦珩洲神色冷峻,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不敢贸然上前去,怕那男人被激怒到,直接就拧断了枕月的脖子。
沉默几秒,他低声反问道:“那如果枕月是一开始的穆柯薇,也就是你的亲生女儿呢?”
其实自从梁北牧将DNA的检测结果告知给他后,在返航的途中,他便思考了很多。
无论当年穆家发生过什么事情。
很大概率上,枕月和穆柯薇小的时候被调换过,因此许多的疑惑也能随之解开。
穆母脸上的怒气仍未消散,甚至还多出了几分震惊,她脸颊上的肌肉抽动,木讷着:“你在说什么东西……”
那狗熊男也算是有点脑子。
他低头看了眼已经被他掐得心脏骤停过一次的枕月,如果这位真的是大小姐,那他一定死罪难逃,所以立刻松开了自己的手。
但又因为“主子”还没发话,他便机灵地从地上捡起一把刚才放在柜子里的水果刀,抵在了枕月的脖子上,以防止秦珩洲突然靠近抢人。
虽然又能够重新开始呼吸,但枕月每吸进一口冷空气,都感觉自己体内的气管正在痛苦灼烧着。
一股难闻的血腥气味不断涌动。
她耳膜震着,好像因为大脑缺血太久而失去了听觉。
刚才,她又亲耳听到了什么?
恰在此时,有一辆粉红色的玛莎拉蒂驶入进来,直接横停在众人面前。
那车上的女人甚至都忘记解开自己身上系着的安全带了,被弹了一下才匆匆忙忙地下车。
穆母张开着嘴,问道:“薇薇,你怎么会来这里。”
想到秦珩洲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她又再次开口道:“你是不是……”
不等母亲先把话给说完整,穆柯薇便脸色煞白了起来,她声音都喊破了:“妈妈,请别相信这些人说的话。”
“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是你一直用心呵护的宝贝女儿!”
可是刚才,穆柯薇根本就没有在场。
她应该听不见秦珩洲说的那句话才对!
穆母反应很快,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了起来,她质问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一些什么?”
“你一直都瞒着我?”
不等穆柯薇的回答,她直接上手扯掉了她的衣领,那锁骨下方一片空白,穆母大惊失色,“你身上的那颗红痣呢?”
“你身上难道不应该有一颗小红痣的吗!”
──按理说,是应该有。
夏天的时候,因为经常穿吊带上衣的关系,穆柯薇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造假,用防水的红墨在锁骨下面轻轻地点一下。
冬天衣物都厚,并且把身体遮得严实,她便懈怠了。
要不是最近事情太多,她早就去纹身店里纹上一颗了!
然而现在却被母亲当众“赤裸裸”的拆穿。
穆柯薇百口莫辩。
下一秒,穆母已经伸手,准备去扯枕月的衣领。
“别碰她!”秦珩洲声嘶力竭地喊着。
还是晚了一步。
“呲啦”一声。
枕月领口被撕开了一些,那颗长在锁骨之下的鲜红小痣,在灯光照耀下,尤其明显。
穆母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看枕月,又看看穆柯薇,其实光看二人的长相,她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得不相信了。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穆母头痛欲裂地喊着,浑身上下好像蔓延过一阵电流,刺激着她身体内的每一个神经末梢。
她痛到像是被上千万根细长的银针同时扎着。
枕月是她的亲生女儿的话,岂不是代表着,她今天不仅“虐待”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甚至险些就杀死了她?
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太荒谬了。
她无法接受任何一点!
一旁,穆柯薇还不放弃挣扎,豆大的汗水从她额头上滑落下来,她催促着:“妈妈,快点动手杀了这个姓枕的小贱人!”
“她不是你的女儿啊……这一切都是他们的计谋,他们欺骗了你,只有我才是你最最最疼爱的亲生女儿!”
只要枕月死了,她就依旧是穆家的掌上明珠。
是面前这女人愿意放弃一切,也要把她捧到天上去的存在。
然而,现在已经没有人搭理她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枕月的身上,等待着她的反应。
秦珩洲则是反复看着手腕上的时间,等待着更多人来。
他绝不能轻易上前去逞“英雄”。
毕竟那把刀是实实在在地抵在枕月的脖子上的。
不好的结局,他赌不起。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枕月很冷静,好像她都不是这件事情的当事人一样,脸上五官都毫无波澜。
那收紧起来的目光也一寸寸向上抬起,看向了秦珩洲。
秦珩洲点点头,没有任何的欺骗:“宝宝,是真的,我也是今天白天才得知的,你是她的亲生女儿。”
“前段时间,我亲手拔了一根你的头发交给梁北牧。梁北牧也亲手去穆家,拔了她的一根头发送去检验,机构信得过。”
就算信不过,也可以现在重新找一家,再去做一次检测。
真的就是真的,假不了半点。
反之,假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成真。
虽然这样的真相猝不及防,并且对于枕月来讲,会让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受伤。
但是为了能够保住她的性命。
也只能这样坦白了……
说完以后,秦珩洲脸上的温柔分毫不剩。
他冷淡地看向穆母,“现在能放了枕月了么?”
“她受伤了,需要跟我去医院。”
狗熊男并未松开自己手里握紧的刀刃,他转过头,看向穆母,等待着她的吩咐。
穆母面色凝重如石,眼里写着一抹令人看不出来的异样情绪。
第272章 冒牌货
钓鱼场气氛愈发压抑。
一大片干涸了的池塘腐烂发臭,在月光下,凹坑看着很深,若是一不小心掉下去,一定会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现在全场最担惊受怕的人就是穆柯薇了。
她突然接收到母亲灼热的视线,只能一个劲地摇着头,带着哭腔否认道:“妈妈,我才是亲生的。”
“只有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是穆家的千金小姐,枕月不是啊……”
穆母已然发了狠,耐心全无,她朝着穆柯薇大声吼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是不是你偷偷摸摸地调换了身份!”
从小到大的记忆里,穆柯薇还是第一次见到母亲对她有如此动怒、凶狠的一面。
但是,她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啊,只是有可能在一场见不得光的事情中,受到了点益处而已。
“妈妈,我当年也才只有几岁吧,连事情都记不住的年纪,我……我怎么可能做出调换身份的那种事情?”穆柯薇苍白无力地解释着。
话确实不假。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并抨击──这个女人嘴上说着很爱自己的女儿,恨不得没有女儿就活不下去,但事实上,她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站到跟前了都认不出来。
把枕月折磨得半死不活,枕月还能原谅她么?
甚至──她还亲手命令其他人去杀害了枕月敬爱着的养父。
在得知真相的情况下,穆柯薇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发生,内心爽到了极点。
不管怎样,她穆柯薇是前半场不可比拟的赢家。
而后半场,全军覆没。
想着想着,穆柯薇缓缓抬起了头,她瞥了枕月一眼,唇角下意识地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在这里笑?”穆母望着自己真心实意疼爱了二十几年的假女儿,连呼吸都快不顺畅起来了。
她气得心肺疼。
又看看边上站着的枕月,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从一开始,她会憎恨枕月,不就是现在这个穆柯薇“安排”的么?
包括杀了枕先望的计划,最初也是由穆柯薇随口一提。
她记得很清楚,那日穆柯薇趴在她的怀里吃着水果,突然感慨道:“妈妈,要是能让那小贱人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就好了。”
“只有我才有疼爱着我的爸爸妈妈,而枕月背后,空无一人……叫她抢了我的男人!”
所以她才会想到这样一计。
讽刺的是,原来是她抢走了原本属于枕月的大好人生,还把她这个母亲当作枪使。
枕月才应该是那个在穆家众星捧月般的小公主,她不必受到任何痛苦、任何挫折,从一出生就彻彻底底地赢在了起跑线上。
只要想要,天上的太阳与月亮,穆家都会为她全部摘下。
她应该在所有人的爱意与羡慕中长大才对!
穆母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走到穆柯薇的身前,视线紧紧盯着她,问道:“你不是我的女儿,是诗情走失了多年的那个女儿,对吗?”
“我……我不知道。”穆柯薇摇着头,继续否认。
尽管她早就已经拿自己的头发去和诗情做过DNA检验,结果是吻合的。
但她不可能去当一个疯子的女儿!
她往后生活的荣华富贵怎么办?
“你再给我说一遍,你不知道呢?”穆母反问,眼神也赫然凌厉了起来。
就在穆柯薇真的要开口之时,她的侧脸颊上直接就落下了一个巴掌印。
“啪──”的一声,力度极重。
穆柯薇捂住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刚才打了她一巴掌的母亲,眼泪立刻喷泻而出。
“你这个冒牌货,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就是知道了,也瞒着我……害我对……对……”穆母愈发说不出口。
对谁、做了什么事情。
她光是自己想到了,都无法原谅。
现在更是连枕月的眼睛都不敢去看。
但是也没关系……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是不是?
女儿与母亲之间是有着血缘关系的。
只要她好好惩治这些事情背后真正的“罪魁祸首”,相信枕月一定会原谅她这个妈妈的。
──她一定也,一直都很渴望着母爱。
“还不说么?”穆母威胁着,一步一步逼近穆柯薇,她的手再次抬起,又要准备继续落下一巴掌。
穆柯薇哭得泣不成声,从脸上流下的眼泪和鼻涕都已经肮脏不堪的混合在了一起,她突然就跪下,抱住穆母的腿,“妈妈,我知道错了……”
“求您原谅我吧,我还想继续当您的女儿……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还有感情在啊!我一直都跟在您的身边长大,您也说过的,您最爱我了,不是吗?”
如果穆柯薇没有隐瞒她先知道的身世秘密,没有在明明清楚枕月是穆家亲生女儿的情况下,依然存在“害死”她的心思。
或许,穆母真的会选择原谅也说不一定。
毕竟假女儿从小带到大,平常连生病,她都跟着一起肉痛呢?
又怎么可能真的说不认就不认了。
可偏偏,她心思邪恶又歹毒……
“你给我放开。”穆母无情地说道,试图将自己的腿给抽出来。
穆柯薇也是铁了心,知道自己现在这一放,很可能以后就与这女人再无瓜葛了。
她说什么也要穆母继续认下自己。
所以一边抱得更紧,一边哭着喊道:“妈妈!妈妈!我爱你,你不能不要我啊,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你话的,我都还没有结婚啊!”
她的背后,才是真真正正的空无一人。
如果穆家不要她了,她该去哪呢?
她当时可是连自己那位躺在病床的生母都揍的,那生母如果神智恢复清醒,会选择原谅她么?
穆母张开嘴,原本是想说话的。
突然,一直都站在旁边清清楚楚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的枕月,冷笑了一声。
所有人的视线一齐看向她。
只有秦珩洲没变,更眯紧了一些眸子。
穆母朝着枕月,出神地喊道:“女儿。”
在场人的注意力都在此刻开始转移。
秦珩洲觉得时机到了,冲上前去,一脚踹开了那个狗熊男,然后从他的手中夺过锋利刀子。
他转过身,准备去拉枕月的手,带她走。
不料,穆柯薇却被刺激到了,她嘶吼着:“闭嘴,只有我才是你的女儿!”
然后直接向离她只有几步远的枕月扑过去。
那身后,是坚硬到如同水泥地的干池塘。
一旦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秦珩洲眼睛都红了,看着就站在边缘,会被穆柯薇扑倒掉下去的枕月,扯着嗓子喊道:“不要!”
第273章 只能活一个
枕月瞳孔一点一点缩紧起来。
看着向她扑来的穆柯薇,脚上好像被注入千斤重的铁浆,令她无法动弹。
但是一想到肚子里的宝宝,枕月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了惊人的反应力,她往旁边躲开了一些。
下一秒,穆柯薇也转过身扑来。
势必要将她推入身后那干涸了的池塘似的。
枕月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抬起眼,只看到了不顾自身安危,向她扑过来的秦珩洲,她嘴里想要喊些什么,但是喉咙口却卡了壳,无法出声。
半藏在黑云后的月光一闪一灭。
周遭安静忽然寂静下来。
──秦珩洲还差一步!
尽管他已经伸长了自己的手臂,但却依然拉不到枕月。
枕月脸色煞白,还看到了秦珩洲的手掌往地上一撑时,正好插入进了那把水果刀上,鲜血直流。
他却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似的,直接将刀拔出,然后继续绷紧着指尖,要去拉她。
那手被扎了个对穿,估计都废了吧。
“不要……”枕月呢喃着,被穆柯薇用尽全力推了下去。
她的手也没闲着,选择抓住了穆柯薇的衣服,紧紧扣住着她,即便真的掉下去,她也不让害她的人还继续活着。
枕月闭上了双眼,耳边似乎还能听见石子滚落下去的声音。
冷风正在无情咆哮。
她害怕极了,等待着想象之中的那股疼痛感袭来。
──大概,四肢都会被摔到分裂吧?
然而,剧烈的痛感却只集中于她的左手臂。
枕月缓缓地睁开眼睛,向上望去,是那个离得近的狗熊男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另外一边,穆柯薇也被抓住了。
两个人仿佛直直地吊在“悬崖”上。
狗熊男体力有限,同时拉着两个人,额头上的青筋都凸起了,他脖子涨得又红又粗,此刻连正常呼吸都无法进行。
身后,秦珩洲立刻从地上爬起,就要走来将枕月给拉上来。
“不能过来!”狗熊男大声喊道,“我脚下的泥土是松的,如果再加点重量,一定马上就会塌陷下去的!”
闻言,秦珩洲低下头看去。
果不其然,对方所站的一块泥地已经裂开了,碎小的泥块不停滚落下去。
支撑不了太长时间了。
秦珩洲嘶哑着嗓音喊道:“请把我太太先拉上来!”
这一刻,他只想自私地为枕月一个人考虑。
哪怕以换他去遭遇这份危险为代价,他也心甘情愿。
狗熊男置若罔闻,他很忠心,只听穆母一个人的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过头,询问道:“夫人……我……我快要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了。”
“现在只能二选一,拉一个人上来,拉谁?”
要是想救上来一个,就势必要松开另外一个人的手。
这池塘很深,摔下去,必定会“死”。
穆柯薇慌张不已,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要被“抛弃”了,所以用指甲死死地掐入进拉着她的男人的手臂里,留下了好几道深深的印痕。
她哭着喊道:“不准放开我!”
“我可是穆家的千金大小姐啊,我要活下去!”
被问到的穆母一愣,真的遇到这种生死抉择的问题时,她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应该要怎么办?
一边虽然是“假女儿”,但毕竟相处了二十多年,真的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死的话,心里一定不会好受。
可是另外一边,是她从头到尾都对不起的亲生女儿啊!
并且,也是可以延续她血脉的女儿。
穆母纠结着,舌头也像是打了结,说不出来任何一句话。
“夫人,请快点做出选择!”
狗熊男一声怒吼,半个身子也倒在了地上。
他现在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很有可能一个人都救不上来。
秦珩洲薄唇紧抿,在他正准备说话时,穆母终于发声,她眼里抹过一丝坚决,压低声音说道:“救枕月。”
“救我的──亲生女儿。”
话音刚落,穆柯薇便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他低下头,看着又高又黑的池塘地,真的是被吓尿了,“不行,我不能掉下去。”
“我不想死,妈妈,我不想死啊!”
出于求生的本能,穆柯薇不停地往上抓着。
一手的湿汗,又令她不断往下滑着。
狗熊男遵从命令,慢慢地松开了抓住穆柯薇的手,脸上毫无表情。
最后一根勾着的小拇指也要松开了。
穆柯薇心已死,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是没命再活下去,她仰面朝天,呼啸道:“我恨你们!”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人的啊!”
紧接着,她整个人就坠入了池塘底。
很快便响起“砰──”的一声巨响。
连痛苦的呜咽声都没有。
狗熊男又朝枕月说道:“大小姐,请抓紧了。”
“我这就把您给上来。”
枕月全程都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是她掉下去好像也没事。
那个她如此憎恶的女人,怎么偏偏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呢?
这也就意味着,是她的亲生母亲命人害死了她的养父?
枕家收养了她,真是收养了一个灾难。
狗熊男一点一点使力,气喘吁吁地将枕月从下面拉了上来。
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直接瘫倒在地,滚到了一旁去。
穆母则是整理好情绪,都不去看已经掉下去,生死难明的穆柯薇一眼,她满眼都是枕月,一边朝她走近,一边亲切地喊道:“女儿……”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死我了,但是……所有的一切,妈妈都可以向你解释。妈妈也是被蒙在了鼓里啊,是穆柯薇害我们母女……”
称呼似乎有点乱了。
穆母语塞,自动咯噔一下,停止了讲话。
但她仍然继续靠近着枕月,想同她面对面讲上一句话。
与此同时,秦珩洲也在缓缓靠近着。
他仍然担心枕月脚下的那块泥土地在经历了前几天的台风以后,是松的,很有可能一整块掉下去。
那会把枕月也一起带下去。
穆母理了理思绪,再次出声喊道:“女儿啊……”
“你不准这么喊我!”枕月捂住自己的双耳,几乎濒临崩溃,她看着就快走到她跟前的女人,大声吼道:“别再过来了。”
离了几步远的秦珩洲都动作一僵。
他心里突然很没底。
枕月抬起眼眸,绝望地看着他,一边摇头,一边悲伤地啜泣着:“秦珩洲,你也是。”
“别靠近我。”
──靠近她,就等于靠近了一场灾难。
无人可以生还。
第274章 她的决定...
随着夜深,气温越来越低了。
秦珩洲的手掌上鲜血直流,他却像是丝毫感知不到痛意似的,直勾勾地盯紧着枕月,向她摊开了另外一只完好无损的手心。
他低声道着歉:“月月,对不起,是我不好。”
“急着坦白,说你是那个人的亲生女儿,只是因为想要保护你。”
所以刚才的二选一,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倘若要是枕月掉了下去,想必他也会全然不顾,跟着一起跳下去的吧。
“我知道你很坚强的,对不对?”像是在哄着一个小孩似的,秦珩洲循循善诱,语气也无比温柔。
他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着枕月。
但也不敢靠得太近,害怕枕月脚下那块松软的泥土地如果再承受上一些重量,会受不了坍塌下去。
周遭冷风凉飕飕地吹着。
池塘里好像不断发出一阵阴狠狠的呼啸声,令人听了以后毛骨悚然。
秦珩洲唇角仍然牵出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安慰着:“我和你保证,不会有任何人能够逼着你认亲。当然,你也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
“月月,我们不会责备你任何一句。”
脚下的路,秦珩洲已经站到了最为极限的位置。
他伸长着手臂,指尖是可以碰到枕月一点了,但却不敢碰,害怕贸然激怒了她,只能等这个小姑娘自己冷静下来,一点儿一点儿想通。
秦珩洲眼眸漆黑,语气真挚:“过来吧。”
──“我爱你。”
最后的三个字确实像有着魔力那般,令枕月心情都平稳了不少,但是她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回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微颤抖的哭腔:“对不起,再等一会儿。”
“我还有几句话想说。”
总觉得,如果现在没能开口,那将永远都无法开口了。
一旁,始终心急如焚的穆母听到了这句话,立刻上前一步,她嘴角笑容讨好,看着枕月的脸问道:“月月,你是不是有话想和妈妈讲?”
“快,我们讲吧,只要把误会都讲清了也就好了,是不是?”
天底下的女儿还不都是一样的。
她天真的认为,从前穆柯薇是怎么哄好的,枕月也就能继续沿用那一套方法。
难不成母亲和女儿之间,还能有着化解不了的血海深仇?
“月月,妈妈要先向你道歉。”穆母微微颔起了些下巴,再也没有之前那套高傲到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神情,“是妈妈的错,没有能够第一眼就认出你。”
穆母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枕月的反应,她向来能够完美地将所有责任都推卸得干干净净,“但那也是因为有人在其中挑拨离间,才会这样的,是不是?”
“不管你想要什么补偿,妈妈都会买给你的。你喜欢什么呢……车子?房子?和薇薇一样的这种跑车,不对不对……妈妈一定所有的东西都给你置办新的。”
她说着说着,险些要把自己都感动哭了。
多伟大的母爱啊。
是她先──不计前嫌。
枕月却很崩溃,向后抓了抓头顶上早就凌乱了的发丝,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漆黑无光的池塘底,真的很反感,“可不可以请你不要一口一个自称是我的妈妈了?”
从小到大,她母亲就只有一位。
那就是枕先望,她父亲的妻子。
“好歹也是你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这么长的时间,连条狗都能养出感情……”枕月深吸着冷空气,肺里有些难受,“你怎么能,在她还在下面尸骨未寒,就说出这种话来?”
倘若有一天再有一个女人跳出来,说她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她又成了“冒牌”的,那她的下场呢?
和穆柯薇一样,还是比穆柯薇更加惨。
正常的母爱,并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枕月很坚定自己内心的想法,她背后的黑色长发被风吹起,有几缕贴着白皙的脸庞,也不伸手勾到耳后,满是清冷之感。
她抿了抿唇,终于也抬起眼,直视着面前她至始至终都不曾有过好感的女人,说道:“比起从未相处在一起过的血缘关系。”
“我觉得,真正的家人是由时间来决定的。”
所以她不会认面前的这个女人,也不会更改什么姓氏、名字。
她这一辈子,都仅仅只是枕月。
穆母也倦了,很想发火,但又发不出来,她喉咙口像是噎着一块石头,压抑着说道:“我知道,但一切都是误会啊,我也很想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有,我现在难道不是在向你认错吗?你要什么补偿,直接开口说就是了。”
她一定竭尽全力满足。
至于枕家,同样该弥补的尽量去弥补。
以及他们帮忙的收养之恩,一定也会回报。
“你杀了我的父亲!”枕月突然怒吼了起来。
她有很多的话想说,但是一看到面前女人的那张脸时,就噎住了。
现在是认错,然后弥补就能解决的状况吗?
人都已经死了,再不能复生啊!
枕月不停地点着头,又慢慢地往后退了一点,她已经站在最边缘的位置上,稍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和穆柯薇一样。
“你害死了在这世上最有恩于我的人,害收养我长大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枕月看上去摇摇欲坠,神色却很倔强,她眼尾泛着的一抹红色隐忍而失魄,“我也要你──生不如死。”
“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是怎么样的。”
枕月再次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干涸池塘。
她要做什么,秦珩洲好像瞬间就感知到了。
──为了报复那个女人而跳下去?
枕月渐渐闭上了双眼,眼泪直流。
蓦地,一道沙哑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秦珩洲眉眼紧皱,喊着:“枕月,不行!”
“不准进行你脑海里的任何危险想法。”
看到眼前的小姑娘又重新睁开眼,慢慢向他看来,秦珩洲语气瞬间软下去了很多,他温柔地开口道:“不要太极端,所有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你想想我,想想我们的宝宝,好吗?”
枕月怔了怔,回过了神来。
是啊!她不能这样极端。
刚才的那一瞬间,就好像是被“复仇”的思绪冲昏了头脑。
枕月余光瞥到了站在旁边的穆母。
她咬紧了嘴唇,像是已经做好了某种决定,表情决然。
下一秒,枕月整个人向后面倒了下去。
耳边除了疾风,还有秦珩洲怒吼的嗓音:“枕月!”
他在上面质问着:“你就这样选择放弃了我。”
──“我算什么?”
第275章 失踪
刺耳的警笛声戳破天幕。
一切景象在闪烁的红蓝色灯光照耀下,显得冷淡、孤寂。
大量搜救人员已经准备好下到干涸的池塘里面去救人,或是──抬尸。
秦珩洲手上被刀扎到对穿的伤口,血液好像已经全部凝固住了,他唇色惨白,不顾身边走来人的劝说,执意也要下去。
刚才跳下去的枕月一定还活着,没有死。
他要亲自去救她,才能安心!
“不行,这位先生,您现在不能乱跑!”一位从救护车上跳下来的医生大声吼道,看着那刀拔掉以后,空洞到血肉模糊的伤口,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神色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你手掌上的这个伤口如果再不处理,很有可能因为伤口感染,需要整条手臂都截肢!”
危险程度不是一星半点。
但秦珩洲却丝毫不在意,继续往边缘走去。
他一定──要亲自找到枕月。
就在这时,池塘下面响起了一道惊喜的声音,“找到伤者了,还有呼吸!”
上面的搜救队员立刻往下悬吊下去安全绳,准备将人给拉上来。
秦珩洲也过去盯着,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他在心里继续祈祷着上来的人会是枕月,并且她没事。
无论神明要他以任何的代价作为交换。
他都心甘情愿。
固定伤者的担架床慢慢往上,秦珩洲直接挤了过去,向担架上看去。
他呼吸一滞。
躺着的女人脸上全是被划破的伤口,几近于毁容,从她身上穿的衣服来看──是穆柯薇!
那枕月呢?
池塘底部,手电筒的光芒一束一束散开。
搜救队仔仔细细找了两遍,都没有发现第二道人影,队长当机立断道:“收队,先上去吧。”
“不行,不能收队,我的妻子还在下面!”秦珩洲喊道,冲破周围人的束缚,又要继续往池塘底冲去,他眸光森冷异常,鼻腔里蓄满了一股血腥味道。
现在的这些人都有问题吧?
明明他亲眼看到枕月从上面跳下去了,为什么救上来的人就只有穆柯薇?
不远处的黑色高压电线被冷风吹得在空气中颤抖。
秦珩洲走着走着,忽然被医护人员从背后扎了一剂镇定剂,他整个人立刻失去重心,腿上无力到跪倒在地。
眼皮已经沉重到睁不开来了。
可是他依旧拼尽自己全身的力气,不断向前爬去。
他的小姑娘还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下面。
他必须要去找到她。
秦珩洲呼吸越来越平稳,某种粘稠的丝絮好像缠入进了他的血液里,下一秒,他彻底昏迷了过去……
再无知觉。
*
镇定剂作用很大,再加上手术时打的麻药,秦珩洲昏迷了将近两天的时间。
在这期间,枕月的搜救行动从来都没有中断过。
除了枕潭在找以外,穆父也现身了。
从前,他一直都很纵容自己妻子的所有行为,总觉得女人之间有小打小闹,很正常,不需要去过多干涉。
出了事也不会摆不平。
但这一次,竟然兜兜转转,伤害到了他的亲生女儿的头上?
他平生第一次将妻子骂到狗血淋头。
甚至提出了“离婚”二字。
对于“假女儿”,穆父也无法做到全然的视若无睹,毕竟相处了二十多年,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也记得那一声声甜美、可爱的“爸爸”。
他花钱,给穆柯薇安排了最好的病房。
但是医生却说:“不要抱太大的期望,病人现在是接近脑死亡的状态,没有自主呼吸,纯粹是靠机器吊着一口气。”
或许这种状态对于一个平常爱美、活泼的人来说,反倒是一种痛不欲生的折磨吧。
此外,还有一件“好事”发生了。
在法庭宣判之前,丁国豪主动认罪,并且供出了指使他这么做的人是谁。
丁国豪女儿为了自保,将这件事情洋洋洒洒地写了万字长文,附上那只手机里的录音证据,曝光到网络上。
迫于舆论压力,穆母第一时间就被逮捕了,她倒也没有表现得担惊受怕,淡定说道:“要是有我女儿的消息了。”
“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那夜,她也是亲眼看到枕月从池塘上面摔下去的。
怎么会找不到她呢?
话说得难听一些,至少要和穆柯薇一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秦珩洲的左手掌受伤很严重,毕竟当时的那把刀子贯穿了他的整个手心,即便缝合上,等以后重新长好,也无法恢复得像之前那样灵活。
他从病床上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拔了点滴,不顾意识混乱模糊的大脑,就要去找枕月。
到了警局,准备给枕月报失踪案,借关系动用全国公安系统去找人时,直接卡在了第一步。
警察问:“请问你和失踪者是什么关系?如果是夫妻的话,需要提供结婚证或是户口本才能立案。”
他和枕月压根儿就没有那些法律证明。
秦珩洲苦涩一笑,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警局。
忽然间,有一种一切都是“一场空”的感觉。
她什么也没给他留下。
比做了一场梦还要空虚,最主要的是,还是一场噩梦。
他真的搞不懂──枕月当时到底为什么要跳下去。
为了报复一个她恨的人,就可以忘记在这世上,所有还爱着她的人吗?
秦珩洲的世界都因此灰暗了起来,永无光明。
不过,他也没有因此而放弃寻找。部署了私人团队去调查寻找以后,他甚至回到了秦家,请老爷子出面帮助。
所有老爷子提出的要求,他都答应了。
第一步就是回来接手家里的公司。
手掌还没彻底恢复,秦珩洲便开始了连轴转的日子,他没日没夜地工作,仿佛这样能够麻痹自己似的,不再有精力去想一些有的没的。
只有真的在连续快要一个多礼拜睡不着,连安眠药都失效的情况下。
秦珩洲才会打开手机,去相册里翻那些和枕月有关的照片。
他内心的想法异常坚定。
──他恨枕月。
──恨她“杀”了她自己,“杀”了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同时,一并带走了他的灵魂。
如果这辈子还有可能发生奇迹,让他遇到那个女人,他绝不会原谅。
也要她,像一具没有喜怒哀乐的躯壳一样活着。
这就是他失去了她以后过的日子。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275章 相亲
一年后。
凌晨两点半,总裁办公室内灯火通明。墙壁上的时钟“滴滴答答”走动着,刺眼灯光映照在所有人的脸上,全部都垂头丧气着。
他们看着手中的文件,时不时抬起头,偷偷瞄一眼站在落地窗前,身姿笔挺的男人。
助理率先开口,打破一室凝固的气氛,“秦总,放弃吧,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坐在另外一边的仓库主管被人掐了一下,立刻推了推鼻梁上快要滑落下来的眼镜,附和道:“是啊,按照现在的发展状况,我们应该及时止损。”
“很明显,亚瑟集团的这次收购,完全就是针对我们。明知道我们一直以来的三大主流工厂线都高度依赖港城的供应商,他亏本收购,就为了切断我们的原材料供应!”
一旦秦氏集团赶不上交货周期,不仅需要巨额赔付,还会影响在秦珩洲这一年的苦心经营下,好不容易成长起来的口碑。
但还好,集团人脉还在。
现在就去和客户沟通道歉,应该能挽回一些损失。
所有人都屏息静神,等待着秦珩洲的发话。
他们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厉害,也很清楚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创造出了多少的“神话”。
但人类终究不是神明。
也该认清事实,然后认输一次。
秦珩洲神色冷淡,好像没把任何人说的话放在心上。
他向来这样疏远,睨视着窗外夜景,漆黑的眼眸中划过了一丝凌厉,再转过头时,身上的气场又压迫下了几分,“及时止损,也是损了。”
“不需要再去和原供应商谈条件。”
这不符合他的经营理念。
既然是由他盯着启动了的项目,那就绝对没有亏损这一说。
并且,“背叛”过一次的人,终生都不再会用。
“可是……”有个在集团已经工作了三十多年的女主管开口道:“这些供应商都是在老秦总还在位时就已经定好了的,如果都断掉的话,岂不是……”
说到底,她从内心深处就没有那么“服”秦珩洲。
一个生母都不明的男人,凭什么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接管了集团,并且还是整个秦家未来的继承人?
他这一次,不仅不能逆风翻盘。
更是连一丝风都没有!
“我早就说过原材料供应商不能一家独大,就是为了避免发生现在的这种情况。”秦珩洲一直压抑着,此刻内心也是火了。
他其实一直都清楚,底下很多人都是秦老爷子还在位时就已经在集团工作了,不配合他一个初来乍到的上位者,也很正常。
但如果这其中,哪怕只有一个人听他从前的部署计划,多找几家供应商分担订单压力的话,也就不会出现这种被拿捏住的情况了。
和这些人,生气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秦珩洲深吸了一口气,背后的全息投影有一半映在了他的脸上,鼻梁都锋利的泛上了一层光。
他低声道:“先去查亚瑟上个月被海关扣押了的五十吨原材料去向,然后让他们老总打电话给我,就说聊聊他儿子酒驾撞人的事情。”
秦珩洲不紧不慢地说着,狭长的眸子陡然一眯,也没忘记解决难题,他看向助理,吩咐道:“把库存周转率给我压缩下来,然后把以前的东部储备仓接管过来,里面的原材料应该足够这次的订单需求。”
助理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只有他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多未雨绸缪!
那东部储备仓是秦珩洲上半年就在部署的。
所以,他早就料到以后会出这样的事情了吗?
然而,秦珩洲要做的还不止这些。
他打了一通国际电话。
那女主管听得懂,越听,面色越苍白。
这个男人竟然还能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让集团股价逆市暴涨?
他的商业头脑未免也太灵活了。
估计整个行业都要在秦氏集团下个月发布季度财报的时候,重新洗牌。
他不止翻盘,这一次,更是直接创造出了风!
所有人开始加班加点的工作起来,没有人感到疲惫,一个一个全都精神抖擞。
因为很清楚,他们现在奋斗的目标是成功的,也将跟着成为一桩神话里的正面存在。
以后写到工作履历上,都够吹一辈子的牛了。
秦珩洲却反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走出办公室,天色也差不多亮了起来。
楼下,司机一直都在等候着。
后排座椅的桌板上还放了一碗清粥。
秦珩洲忙到一整天没有吃东西,现在依然没有什么胃口,他正准备闭上眼睛养会儿神。
司机开口道:“老爷子要您现在就回一趟祖宅,说是有事情要和您商量。”
人上了年纪,觉少了,越醒越早。
还好今天秦珩洲还没吃药睡下,他用鼻音“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了。
*
茶室内,清香四溢。
秦老爷子品着茶,话题依旧老生常谈,他直言道:“我听说你晚上解决了亚瑟的事情?”
“业既然已成,那你这年纪,家是不是也该成了?”
秦珩洲坐下,并未应答。
下一秒,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张舞会的邀请函。
很明显,老爷子又给他安排了一场“相亲”。
秦珩洲眉毛轻挑,并未接下。
“又在想理由拒绝,不想去参加么?”老爷子倒掉了手里已经有些凉掉的茶,来回几次推搡,他也算是有了经验,蓦地,轻蔑一笑。
他直接刺激道:“你是不是还忘不掉那个女人?”
秦珩洲背脊一僵,很快又回过了神,他淡淡回答道:“没有。”
这一年多以来,和枕月有关的消息,一条也没有。
她彻头彻尾地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像是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这就对了!”秦老爷子认同地点了点头,有些话也已经不厌其烦地说了上百遍,“那女人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她当时选择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自杀,是会下地狱的!”
秦珩洲敛起了眼眸,不太想继续听下去,便用动作打断。
他拿起桌上的舞会邀请函,低声道:“知道了。”
“今天晚上,我会去参加的。”
第277章 晚宴
早春的天气渐渐开始暖和了起来。
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绿叶间隙,洒落在院子内的草坪上,那些名贵的花儿随微风轻轻摇头。
秦珩洲一脸倦色地走出了祖宅大门。
上了车,车内的暖气才令他稍微感到舒服了一些,心脏跳动速度也缓缓趋于平静。
司机清了清嗓子,抬头看向车内的后视镜,他问道:“秦总,现在是直接送您回家吗?”
秦珩洲摇了摇头,淡淡道:“去酒店吧。”
在那个家里的白天,他无法入睡。
汽车行驶平稳,连音乐声都没有开,只能隐隐听见轮胎辗过地面时的轻微摩擦声。
秦珩洲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指尖轻轻敲了下身下的座椅,出声道:“要是有什么事就说吧。”
司机心里一惊,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慌张是怎么被发现的。
他也不再隐瞒,正好趁着路口是红灯,停下车,转过头说道:“昨日,枕小姐的哥哥和母亲去她的墓前看她了,听说二人过几日要去国外旅游,所以日子才会提前了。”
“因为您昨天一直都在公司,早上老爷子又要见您,所以我才没第一时间报备。”
闻言,秦珩洲又重新睁开了眼睛,看着车窗外一尘不变的景致,眼尾染上了一抹薄薄的猩红。
他并未再回应什么,只是心脏有些习惯性地泛起了酸涩感。
难以形容这种“病症”。
反正枕月的墓前,他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去的。
因为──不想看见她。
酒店很快就到了,车子停了下来。
下车之前,司机不忘提醒道:“等晚宴开始,我再过来接您。”
*
晚宴厅内,金碧辉煌。
金色流苏的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来来往往的宾客身上都穿着价格不菲的礼服,酒杯碰撞声融入进欢声笑语里,无比喧嚣。
只有一处角落是安静的,坐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他独自一人喝着酒,因气场的生冷矜贵而显得整个人都无法轻易靠近。
明亮的灯光投落在他的脸上,也只剩下一层深邃的阴影。
秦珩洲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即使接收到了周围人频繁投来的目光,他也始终无动于衷,仿佛与周围的一切繁闹都隔绝了。
只是偶尔抬起眼,看下时间。
等着点一到,就立刻离开。
“那个男人是谁啊?长得可真帅。”李茗一进场,环顾四周,第一眼就被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所吸引,她忍不住问道。
旁边的女人看过去,原本还想怂恿她什么,结果一认出那男人是秦珩洲,立刻劝道:“你可别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动什么歪心思,不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他以前有个老婆,双方都已经办婚礼的那种,而且连孩子也有了……但我听说,那女人有一天晚上怀着孕就自杀了呢。”
谁知道──会不会是被“逼死”的。
李茗却不以为意,也听不出对方话语中的暗示,她小心翼翼地从一只价值好几万的手提包里拿出口红和化妆镜。
一边补妆,一边不屑道:“那女人也太不懂享福了。”
“我要是能够怀上那种男人的孩子,后半辈子一定可以母凭子贵,衣食无忧了吧?”
所以,她有了“计划”。
李茗从侍者端着的盘子上拿起一杯香槟酒,然后扭着腰,缓缓走到了角落里,她笑着看向秦珩洲,媚眼如丝:“帅哥,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闷酒呀?”
“要不要……跟我去楼上吹吹夜风?”
正好,这晚宴大厅的上面就是酒店呢。
开间房,睡上一晚可不是什么难事。
秦珩洲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只是有些不太耐烦地眯了眯眼,他轻抿了一口酒,任由苦涩的酒味在口腔中蔓延。
“哎呀,你别对人家这么冷漠嘛。”李茗见自己被忽视了,立刻坐到沙发上,紧紧贴着身旁的男人,她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在秦珩洲的裤子上画着圆圈。
若即若离的。
想到自己刚才听来的那桩八卦。
李茗故意垂下眼眸,撩着自己耳边荡下来的碎发,细声说道:“人应该要学会向前看才行。”
“帅哥,深情当然是好事,但是可不应该对一个忘恩负义的女人那样哦~”
原本,秦珩洲打算直接站起身离开的。
这种场合,他到底是不习惯。
就当这次没有给足主办方面子好了,一直强忍着胃里的不适感,实在想吐。
但是旁边陌生女人的一阵叽哩咕噜,直接令他开始不爽。
秦珩洲扯了扯领口的领带,下颌线紧紧绷着。
他也不懂什么怜香惜玉,直接抓住了女人那只放在他腿上不安分的手,往后掰了一下。
“哎呀呀……好疼!你快点放开我的手!”李茗立刻痛得大叫,总感觉自己的手腕好像都要折断了似的,她眼中溢满泪水。
秦珩洲喉结滚动,睨了她一眼,赤裸裸地反问:“别人是忘恩负义。”
“那你呢?拜金虚荣?真想在这种场合里钓凯子,应该要舍得包装自己才行啊,一身的冒牌货。”
──“就像你的人一样。”
李茗气得脸色都铁青了,她真的很想原地大叫,但真相确实如同这个男人所说,她为了买到今晚的晚宴邀请函都已经几乎掏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
又哪还有钱去租那些价格昂贵的真品?
像是手里唯一的真包一样,如果归还时出现了什么划痕,她赔偿得起么!
秦珩洲已经站起身,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竟然连背影都散发着一股冷冽感。
李茗看在眼中,默默攥紧了拳头。
她好像──选到了自己心仪的目标呢。
早春的夜还是冷,纵然路边柳条抽出了嫩黄色。
秦珩洲坐车回去,下车以后,还在楼下抽起了一根烟。
他手指修长,骨节泛着一丝青白。
白色烟雾缭绕升起,朦胧起了一切景象。
烟头的点点火光很快就熄灭了。
秦珩洲一步一步走上楼梯,步伐稍有些沉重。
他没想到──门口现在还站着一个女人。
对方笑意盈盈地看了他一眼,主动开口说道:“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你终于回来了啊。”
第278章 安安
门口的声控灯灭了一下,又重新亮起。
光线清晰地打在站在门前女人的身上,她苍老了很多,鬓角的白发一直都没有染黑,身型也变得比从前更加消瘦了一些。
看见秦珩洲回来,温柔地弯了弯眉眼。
“伯母。”秦珩洲低声叫道,立刻将手指贴到门锁上,打开了门。
枕母微微点头,拎着手中的盒子走了进去。
这空荡荡的家里面依旧没有什么改动。
很干净,一尘不染。
她出神地望了望摆放在客厅最好位置上的一张木质供台,上面的长明灯始终亮着,驱散开灯之前的所有黑暗。
“我给你带了一些补品来,你平常总是工作繁忙,别把身子给累坏了。”枕母转了个身,将手里的礼盒放在了地上。
她神色担忧:“我说真的,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才行,得劳逸结合。”
她总感觉面前这个男人,虽然体格高大,身材优越,但却没什么精气神一样。
整个人颓废不堪。
秦珩洲并没回应什么,拎起茶几上的水壶,不料,左边手心大概是因为阴雨天的原因,突然生生地刺痛了一下。
险些将水都倒到了杯子外面。
枕母看在眼里,有些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她叹了口气,坐到沙发上,语气真挚:“这么长时间了,你也应该忘记月月了。”
“如果有不错的姑娘,可以试着考虑起来。”
虽然那是她的女儿,她也很舍不得。
但人死,终归不能复生。
而面前给她递水的这个男人──真的已经做得足够的多了。
甚至搭上了一只手。
秦珩洲沉默半晌,坐到另外一张沙发上后,才哑声开口道:“早就忘记了。”
他的心脏骤然一紧。
枕母也没拆穿什么,抿了口茶后,低声道:“哎,这也只有你自己的心里才清楚了。”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秦珩洲抬起头,主动问:“您这次来是为了?”
其实过去的一年多里,枕母经常上门来探望他。
有可能是出于对他手掌受伤的愧疚心。
她没有责备,如果枕月现在还在,估计早就认他这个女婿了。
很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如果。
“过几日,月月她哥哥要带着我出国旅游散心,所以我们提前去了墓地。”枕母缓缓开口道,即便保养得当,眼角的皱纹还是炸开了花来,她劝道:“如果你有空,也去看看月月吧。”
“这次就你一个人去,可以和她说说话心里话的……我想,月月一定也很想见到你。”
她心里对秦珩洲,唯有这点感到不满。
──他实在是,太过冷淡。
“我知道,你的心里始终芥蒂着枕月的自私,怪她带着孩子一起离开。”枕母不禁轻轻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有些掩面哭泣的冲动。
她直言道:“但是月月本身,也还只是个孩子啊。”
“她的人生真的太苦了,亲生母亲竟然做出了那种事情来,并且现在尸体也不明……我作为她真正有感情的母亲,真的很心疼。”
“我以前……应该要再对她更好一些的!”
每一次上门拜访,枕母似乎都会说这些。
秦珩洲也安静地听着,从来没有打断过。
枕母坐了一会儿便要离开,她走到门口时,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忘了问,于是转过头又说道:“对了,当年月月怎么会走失,又怎么同那个叫穆柯薇的女孩子调换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不管怎样,枕月肯定要个清白。
即便穆柯薇依然还是脑死亡的状态,而穆母则是在牢里,被判了无期徒刑。
秦珩洲点了点头,并未打算隐瞒:“嗯,查到了几十年前在穆家工作过的保姆。”
“正好她下周会到这边来,我会亲自找她问问。”
枕母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直到她坐上了一直都停在路边等她的车,才回过些神。
等弄清楚了当年的那桩事情,这个男人便应该与他们枕家再无瓜葛,即使秦珩洲不想断开联系,她也会主动提出的。
──不能再一直拖着一个这么好的男人了。
他并没有什么责任要为她死去的女儿负责。
枕月是如此,她的那个亲生女儿更是如此。
*
客厅里的长桌供台上,摆满了鲜花与糖果,两盏长明灯的光线温馨而美好。
这是花了大价钱,请了“高人”来加持过的。
没有什么目的,纯粹只是为了祈祷。
至于祈祷些什么,有的时候,秦珩洲自己也不清楚。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缓缓走到供台前,盯着上面的照片,眼底泛出了细微的波澜。
在那照片旁边,还靠着一张B超照。
上面的图像模糊不清,看不出是什么。
但在照片的背后,却被命名了“安安”两字。
秦珩洲神色阴霾,始终笼罩着一层冰霜似的。
他白天在酒店里没有睡着,如今洗了澡,躺在只放了一张床,连盏灯都没有的客卧里,依旧困意全无。
只能靠闭眼,熬过漫长的每一秒钟。
直到深夜,才慢慢进入梦境,但睡眠依旧很浅。
他在梦里看到了一个头发卷卷的小女孩,手里抱着一只玩偶小熊,小女孩跑得很快。
秦珩洲想开口叫住她时。
女孩儿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向着不远处喊道:“妈妈!”
秦珩洲便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了头,看到一个身形纤细,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他很想开口说话,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
直到,白裙女人自己转头,笑着看向他。
一束强烈的光打在了她的脸上,五官变得不清楚起来。
秦珩洲又再次睁开了眼,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眼眶竟然湿润了。
夜还长着,只剩下窗外月光的陪伴。
*
此刻,F国的一个宁静小乡村上,天空纯净如水,连丝白云都没有,连接着不远处的蔚蓝海岸,风光秀丽。
这里有着一大片浪漫的紫色花海,就像是幅精心加工过的油画一般,色彩明艳,让整个小乡村沉浸于浓郁的香气中。
在一栋舒适的蓝白色小屋子内。
一个身穿白色棉裙,编着斜麻花辫的女人正在做早餐,她在胡萝卜鸡蛋卷上用番茄酱画出了笑脸和爱心,然后笑着朝一间儿童房内喊道:“安安,你起床了吗?”
“妈妈已经把早餐做好咯!”
第279章 回国
儿童房是温馨的奶油色。
暖融融的阳光照耀进来,墙面上贴满了照片,以及稚嫩可爱的童画,随处摆着的玩偶更是彰显了家的爱意。
枕月轻轻地走近房间里,这里的装修,全部都是由她在怀孕的时候设计的。
公主床上,坐着一个精致到如同洋娃娃一般的女孩儿,皮肤白皙,眼睛像是葡萄一样,又大又黑。
她刚睡醒,头发有些卷卷的,揉了揉眼睛后,自己一个人开始穿起了袜子。
明明连一岁半都还没有,枕月却时常觉得──女儿很懂事。
软软糯糯,还很乖巧。
“哇塞,宝宝好棒呀,今天早上还学会自己穿袜袜啦?”枕月眯着笑眼坐到了床边,其实她的变化并不大,但到底还是当了妈妈。
整个人都散泛着一抹淡淡的柔光。
枕月低下头,看着女儿脚上的草莓袜子皱在一起,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从来不会打击孩子的积极性,温柔地开口道:“宝贝,你把袜子穿反了。”
“我们要不要再重新穿一次,看看你能不能成功?”
“好呀,妈咪!”小女孩甜甜地答应道。
她再次蹬直自己的小腿,努力将手里的袜子重新套到脚上,像是在做一件很费力的事情似的,腮帮子都鼓得圆滚滚了起来。
枕月看着,女儿没有主动开口,她便也没有上手帮忙,更不会催促她什么。
即便一会儿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五分钟后,安安终于成功穿好了两只草莓袜子。
枕月立刻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鼓励道:“安安太棒了,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她给女儿梳了下头发,两边各扎成一个“小团子”,然后便将女儿抱起,一边走去餐厅,一边说道:“妈妈今天给你做的早餐是胡萝卜鸡蛋卷。”
“你尝尝看喜不喜欢,好不好?”
安安很给面子,都还没有吃,就已经高兴得手舞足蹈了起来,她用自己尚不完整的词汇库,大声喊道:“吼吼吃!”
“妈咪最棒棒……安安都喜欢妈咪的吃的!”
被女儿可爱到,枕月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她先将厨房水池中的两个盘子洗了,一转过头,发现女儿都已经吃完了一整个胡萝卜鸡蛋卷,她嘴角沾着一点屑屑,歪着脑袋喊她:“妈咪。”
“安安今天还可以……去玩……玩滑滑吗?”
“你是说滑滑梯?”枕月反问,当即就应了下来,“当然可以啦,不过,你得等妈妈先忙完工作上的事情噢。”
她这半年一直都在弄一个法式酒庄的建筑设计,包括里面所有的酒柜、家具等等,都打造得独一无二。
眼下,项目也快接近尾声,就剩下一小部分还没弄了。
今天需要和介绍人去讨论一下,最后一块可以俯瞰整座庄园的小露台想要如何设计。
这个项目于她而言,真的是重中之重。
做得好,关乎到她以后是否能在国际上打出一小片天地来。
──她一直都梦寐以求,能够成为一个厉害的建筑师。
闻言,安安点了点头,很乖地答应了。
在吃完了早餐以后,枕月就抱着她去洗漱了,还给她挑了一条米白色,印有小碎花图案的背心裙,外面罩了一件针织的圈球小外套。
小家伙大概也是美而自知的。
臭美地照着全身镜,她拉住枕月的手,甜美一笑,脸颊上的浅浅梨涡都浮现出来了,“妈咪,安安漂不漂亮?”
枕月蹲了下来,看着女儿回答道:“嗯,漂亮。”
“很漂亮很漂亮。”
她不得不说,这个孩子遗传了那个男人的全部优点,眼睛大、鼻梁高,连骨相都很优越。
有时看着女儿的睡颜,枕月也会想到他。
但她心里很清楚,那个男人一定……
“妈咪,你也漂亮亮。”安安说道,眼眸里闪烁着一道纯真的光芒,“安安最爱你咯!”
她也因此而打断了枕月此刻的所思所想。
早上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收拾好,枕月就带着女儿出门了。
这个时节的小村子,天气舒适,风格旖旎。
每一户人家的日子都过得很慵懒,门前花圃中栽满了五颜六色的花,一路走去,全部都是蜿蜒的鹅卵石路。
日子都慢了下来。
有邻居在门口喝着咖啡看报纸,安安都会主动打招呼,虽然外语有点不太流利,但是大家看见她,也都会很热情美好的回应。
枕月再次笑了笑。
当年的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她没有来错这个地方。
酒庄的介绍人Jules是个快要奔六十岁的优雅老头,即便头发花白,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独特的魅力。
尤其是今天还在衬衫外面随意得搭了一条紫色的披肩,更有时尚感了。
Jules看见了安安,先半蹲下,与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枕月去看酒庄目前的建造情况,他说道:“老板真的很满意你的每一处设计。”
“枕小姐,请您相信我,您未来的建筑师生涯一定会闪闪发光的!”
枕月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唇,不忘询问正事。
因为她听说那位从未露过面的神秘酒庄老板,对那间小露台的要求特别严格,甚至可以说是──挑剔了。
这次的整个项目设计能否得到他的认可。
最关键的,还是在于小露台的设计。
Jules也没卖什么关子,一五一十转达道:“露台整体的风格设计,老板还是想让您来决定,毕竟枕小姐您才是负责整个酒庄风格协调的主要人。”
“他只有一个要求──铺地板的木材必须要用国内的金丝楠木,并且他还知道现在哪个材料商手里有一批不错的货。”
“希望您能亲自去沟通买下!”
枕月一愣,停下了脚步。
随即,Jules将存在手机备忘录中的地址给她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该不该算幸运。
那地址,正是她从小长到大的城市。
不仅她的家人们都在那儿,秦珩洲也在……
不远处,女儿正安静地坐在一张长椅上看着从家里带出来的图画书。
枕月默默攥紧了拳头。
“枕小姐,您应该是可以答应下来的吧?”Jules问道,同时,也在劝着:“这个事情不会太难,因为老板给的预算是无上限。”
“您离成功,可就差这最后的一步了啊!”
然而,枕月还是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她从来没有如此突然回国的准备,并且女儿也还太小,肯定离不开她,就算真的要回去,也得带着她一起。
万一,碰巧地遇上了那个男人呢?
她不敢赌,所以只能暂时回答道:“Jules,请给我点时间。”
“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吧!”
第250章 爸爸
安安一个人坐在小长椅上,捡了些扁平的石头,搭了一座小屋子出来。
等枕月聊完工作上的事情,一走过来,女儿就热情地给她介绍道:“妈咪,这里是你的房间,这里是安安的睡觉房间……还有好多好多大窗户,还有窝喜欢的玩具房。”
“安安以后可不可以也像妈咪一样,成为一个棒棒的建筑师?”
没想到女儿竟然能如此流利地说出这些话来。
枕月都有些感动到了,她立刻点了点头,回答道:“当然可以啦。”
“我相信安安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她真的很为女儿感到骄傲,离开酒庄前,还特地拿出手机,将地上的石头小房子拍了下来,同时,也看见了Jules发来的信息提醒。
──是国内的那个材料商地址。
枕月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牵起女儿软绵绵的小手,往外走着。
安安一边走,一边摇着脑袋,好奇地问道:“妈咪,你刚才和Jules爷爷都说了什么呀?”
也没刻意地隐瞒女儿什么,枕月向来把她当作是一个小大人一样对待,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认真回答道:“我们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妈咪可能需要出差,回国一趟……但是并没有决定好呢。”
阳光越来越暖,斑驳的树影摇曳在地上。
安安的小脑袋瓜里正思考着什么。
回国?
是爸爸在的那个地方吗?
那她可不可以也跟着一起去。
还没来得及问妈妈,她的注意力就被不远处的滑滑梯所吸引了,立刻松开枕月的手,蹦蹦跳跳地跑去玩。
枕月则是找了个阴凉的角落蹲着,正好旁边有一朵不知名的小野花,她随手拔下,然后开始扯起了花瓣。
扯一片,嘴里便念叨一句:“回去。”
“不回去。”
“回去。”
“不回去。”
这朵野花的花瓣是双数,最后一片,她按照顺序,念出了:“不回去”。
──那就真的这样放弃了吗?
整个完美无瑕的酒庄设计功亏一篑。
她也因此失去在国际上可以崭露头角的珍贵机会。
好不甘心……
可是回去的话,万一很不巧地遇上了那个男人怎么办?
秦珩洲一定当她死了,也一定会认为他们的孩子从未出生过。
说不定,他已经和其他女人结婚,过着幸福且美满的日子……
枕月越想,心里越泛起一阵酸涩感,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喉咙似的,就连她的眼底都渐渐弥漫上了一层悲凉。
实在是不想令自己陷入这种难过的情绪之中。
枕月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长发。
差一点儿,又想起了那段痛苦的回忆。
那是在她刚生下安安后没有多久,或许是因为产后抑郁,又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待在异国他乡,生活真的太困难。
经常悲观绝望,甚至睡不着觉到有了想死的念头。
女儿在婴儿床上嚎啕大哭。
她却像是陷入在一滩烂泥之中,无法拔腿走出去,身上的衣服总如同在深海里泡过一样,又冰又湿。
屋子内的窗帘不分昼夜得拉紧着,透不进任何一丝光亮。
明明很想抱抱女儿,哄她不要继续哭……但却完全无能为力。
还好,有那个人在,“救活”了她。
“嘿,月,你还好吗?”一道磁性的嗓音突然在枕月的头顶响起。
枕月一愣,很快从痛苦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她用手抹了一下眼角不自觉滑落下的泪水,抬起头,才发现是住在家隔壁的本土帅哥。
很年轻,金发碧眼,有一回在家门口用水管浇花时,他甚至都没有穿上衣,腹肌喷张,还有晶莹剔透的小水珠,从他白皙的皮肤上滑落下来。
险些把毫无准备就出门的枕月给看到“吓傻”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没事啊。”
“我没事的。”
邻居帅哥扬起唇角,眼睛像是小鹿一样:“那就好。”
“对了,月,我很想感谢你上次帮我家设计的浴室,不仅空间大了,也不再漏水了。”
“所以,一会儿可以邀请你和安安去市中心吃饭吗?我知道有家新开的中华餐馆很不错,你应该会喜欢吧?安安也会喜欢。”
枕月站了起来,能够听到这种对于她设计的赞美,内心还是很愉悦的,她直言道:“你满意就好。”
“不过吃饭就不用啦。这里离市中心太远了,我怕安安坐车太久,会感到不舒服。”
然而,尽管她都已经这么委婉的拒绝了。
眼前这位大帅哥依旧很热情执着,他又开口道:“坐车太远的话……那不如去我家吃?正好我母亲昨天为我拿来了上等的牛腿肉,为了你和安安,我会将它烹饪得很好吃的!”
“我们还可以开上一瓶红酒,月,拜托了,我真的很想感谢一下你。”
话音刚落,枕月都还没有开口。
女儿这个“帅哥探测器”就眼尖地发现了,从滑滑梯上滑下来以后,她就跟个大花痴似的跑了过来,要帅哥的抱抱。
邻居帅哥将她抱起,笑着问:“安安,你想和妈妈一起去我家吃饭吗?”
她这个花痴宝宝当然想了,立刻手舞足蹈起来。
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枕月无奈,只好叹气答应:“那好吧,麻烦你了。”
“正好我家里预约烤了一个苹果派,可以拿来当餐后甜点。”
安安被邻居帅哥抱着,一听到还有她喜欢吃的苹果派,小模样别提有多精神儿了。
枕月则是拿着她的小外套,走在旁边。
不知道的人,如果远远看到他们三人这样一幕,都要误以为是亲密的一家三口了。
就连这位邻居帅哥也开玩笑道:“安安如果是我的女儿就好了,上帝啊,她真的是太可爱了。”
安安尚未来得及羞涩,忽然转过了头,神色异常兴奋,她高兴地喊道:“是爸爸!”
“爸爸终于回来了耶!”
听到“爸爸”这个称呼,枕月心都一咯噔。
她下意识地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走来的男人逆着光,向她们母女俩挥起手臂的同时,同样很高兴地喊:“宝贝安安,爸爸在这里。”
第251章 找上门
一下飞机,梁北牧就匆匆赶了过来,路上甚至连口水都没喝。
他也没想到会在村口碰到枕月母女俩,忽视了那住在隔壁的金发小子,他直接走过去,从对方手里接过安安,笑着开口道:“是爸爸回来了呀。”
“你想爸爸了没?爸爸可是在出差的每一天都很想很想安安,所以特意给你选了礼物带回来呢。”
闻言,安安心里立刻跟炸开了烟花似的绚烂,她笑意盈盈地看向地上的行李箱,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样子的礼物。
她很好奇地问:“这个礼物是从回国买的吗?”
从妈妈那里学来的新词汇,安安迫不及待地用上。
这个年纪,就是这么天真可爱。
梁北牧一愣,也是被笑到了,他很温柔地回答道:“是的呢,我们安安现在的词汇量真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回国是一个动词,不能这么用,所以安安要说礼物是从国内买的才对。”
说完以后,梁北牧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
他眼底快速地掠过了一抹复杂的神色,偷偷瞥了枕月一眼。
难不成,她是突然有了什么回国的打算么?
枕月实在有些听不下去这一声又一声的“爸爸”,小孩子不懂事,分不清楚也就算了。
怎么连这个男人都这么爱开玩笑?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女儿说道:“宝贝,你是不是搞错了呀?”
“这个是你的梁叔叔,不是爸爸。”
话音刚落,梁北牧就抱着安安走了起来,他回答道:“孩子想叫就让她这么叫呗。”
“对了月月,这次回来我也给你带了一件礼物,保证你会喜欢──是一个雕刻大师用金丝楠木亲手设计、雕刻出来的一件小玩意儿……”
又是金丝楠木?
枕月现在听到这个木头的名字,心底就没来由的一阵烦,气得她主角大步往前走了起来。
安安好奇地转过头看着,葡萄似的大眼睛不停眨着,她问道:“妈咪这是怎么了呀?”
梁北牧也不清楚,但是,对于跟着走在他们旁边的那位金发小子,心里很是不满,他暗戳戳地“啧”了一声。
不过,一听安安说要去对方家里吃饭时。
他当即就自来熟道:“那也行啊,正好我一下飞机也没吃东西,现在正好有点饿了。”
不管怎样,他才不会让枕月和这么可爱的女儿去这外国人的家里,一看这小子心里就装了点什么事情,不纯粹。
邻居Alex的家也有些年代了,是有石头建成,充满了悠久历史与独特的浪漫魅力。
院子里的花开得很艳丽。
进屋后,安安的头发因为刚才玩滑滑梯,微微变得有些凌乱了起来,枕月让她坐在一张椅子上,开始重新给这小家伙绑起了头发。
她动作很轻柔,也答应了女儿一会儿想要看动画片的请求。
毕竟厨房是大人需要忙碌的地方。
但眼下,那本就有点狭窄的小厨房,一下子挤进去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她可以再走进去帮忙的空间了。
Alex在里头做饭也就算了,枕月实在搞不懂,梁北牧为什么也会进去。
但是,这两个男人好像马上要进行什么厨艺比拼赛一样,各自蓄势待发了起来。
率先开始的是Alex,他将手中的银叉轻轻地敲了一下瓷盘,然后看了眼腕上手表的时间,开始用喷枪去烧鹅肝,幽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那鹅肝的香气立刻就被激发了出来。
Alex又转过身,开始开酒,他动作繁复,像是在做一场盛大的表演秀似的,将酒瓶的木塞子往半空中一抛,然后开始倒酒。
酒倒完,手臂猛然一伸,接住了那落下来的木塞子。
枕月不禁点了点头,有些叹为观止。
“雕虫小技罢了。”梁北牧颇为不屑地嗤了一声,同时,他也不甘示弱似的,拿起菜刀一甩,开始干脆利落地在菜板上切起西红柿丁。
那刀锋落下的声音密集如打鼓,开锅后,梁北牧往油中撒入葱段与干椒,这些都是他这次回国出差带过来的。
“滋啦滋啦”的声音,曼妙在耳中。
更夸张的是,梁北牧甚至还会颠锅,他单手就将锅子拿起,往空中一抛,底部的火焰也顺势腾起了半米高,花椒爆裂的辛辣香味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哇塞,厉害害……”安安连动画片都不看了,跑到枕月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男人做菜。
她绝对是最捧场的观众,不停地鼓着掌。
小手都红了起来。
这里的天黑得快,Alex和梁北牧一阵忙活,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不过好在,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食物。
一半是法餐,一半是中餐。
“这么多,怎么可能吃得掉啊……”枕月忍不住感叹,这会儿才想起来,她的苹果派还在家里的烤箱中保温着。
所以立刻起身,准备去隔壁拿。
安安的脖子上也系好了防止食物残渣掉落的围脖,迫不及待地准备开始吃。
梁北牧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尖,笑着说道:“等一下哦。”
“我们要等妈妈来了才能开始吃。”
*
殊不知,此刻在村口,新来了一对母子。
枕母拉了拉自己身上的披肩,夜风稍微有点凉,直到这一刻下飞机落地,都到村子口了,她依旧不敢置信:“阿潭啊,你找的那个私家侦探真的靠谱吗?”
“月月不仅没死……还住在这里?”
这实在是太过荒谬了吧!
对于母亲的提问,枕潭心里其实也没什么把握,他回答道:“靠不靠谱,我们找了就知道。”
“再说了,她就算真的死了,不也没有尸体吗?”
这村子看着大,但是估计也没住太多的人家。
如果这其中有一位华裔女性,应该还是很引人瞩目的吧?
恰好,有位本地的老人家缓缓踱步走来,看着像是在散步的样子。
枕潭立刻上前一步,用流利的外语询问道:“晚上好,我想打扰您一下。”
“请问您是否知道这里住着一位华裔女性?她很年轻漂亮,皮肤白,眼睛大大的,我想她应该是自己一个人独居的。”
老人家认真思考了一番,最后,她摆了摆手,回答道:“这里没有你说的那个人。”
闻言,枕母立刻泄气。
她转过身,吸了吸鼻子,喃喃自语道:“我就说嘛……”
“月月都已经离开我们一年多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呢,我可怜的女儿啊。”
但是,老人家忽然反应过来了些什么。
第252章 有个女儿?
早春月色清冷,白雾附着在大地上,静谧而朦胧。
听到老人家的答案,枕潭心里到底还是抑制不住地感到失落了起来,他默默低下了些头。
黑色身影被路灯拉得又斜又长。
这个偏远的国外小地方,来都来了,今天晚上也没有汽车能够直接离开。
枕潭并没有选择放弃,准备带着母亲先往村子里面到处走走。
蓦地,刚才的那位老人家狐疑地发问道:“难道你们是在找那位女士?她确实是华裔,长得也很漂亮。”
“不过并不是独居啊……她还有一个可爱活泼的女儿呢。”
闻言,枕潭的心脏都骤然一紧。
他连忙看向自己的母亲,枕母也同一时间抬起眼,看着他,神色震惊到有些苍白:“有个女儿?”
“是你妹妹生的吗……她真的还活着啊,并且我还有外孙女了?枕潭,你现在是舅舅了啊!”
枕母太过激动,一时之间差点儿有些喘不上来气,她扶着身旁的路灯,弯腰缓了一会儿。
不敢相信这一切。
但内心又无比期盼着──一定要是真的。
相比之下,枕潭还算冷静,他仔细向眼前的老人家询问了那栋母女所居住的房子的外观,以及走过去的路线。
把老人家说的每一句话都跟着复述了一遍,深怕忘记。
虽然他安慰着母亲,“您先不要高兴得太早,以免到时候没找到月月,失望也大,身体会吃不消。”
但他自己垂在身侧的手却不停颤抖着。
──是枕月的概率应该很大。
因为那私家侦探拿出的证据都是梁北牧这一年多里多次往返国内与这个地方的机票记录、照片等等。
那个男人最先查出枕月是穆家的亲生女儿。
他虽然移民了这里,但在这边买的房子是在市中心,小乡村能有他的什么远方亲戚在?
所以,行径真的很可疑。
按照村口老人家所讲述的七绕八拐的路线,枕潭慢慢带着自己的母亲开始找了起来──那是一栋天蓝色屋顶的房子。
但这村子实在是太大,一路上也没有看见其他任何一个村民,枕潭只好走一步停一步,心脏越跳越快。
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枕月。
见到她,他又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
三个大人一个小孩,一桌丰盛的晚餐,最多只能吃掉一半。
安安是真的肉眼可见的开心,她坐在高高的幼儿椅上,两条小短腿不停晃着,唇角也沾满了食物残渣。
当勺子里的一块苹果派送入口中时,那眼睛都瞪圆了,一边嚼,一边发出着像是小猫在打呼噜的惬意哼哼声。
“宝贝儿,有这么好吃吗?”枕月看见女儿这样,忍不住弯起了眉眼,她抽起一张纸巾,给女儿擦了擦小嘴。
安安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好次。”
然后无论Alex和梁北牧怎么哄她说他们二人之间谁做的菜更好吃一些时,安安都坚定的选择了自己面前那盘烤得稍微有点焦的苹果派。
她说:“妈咪做得最好次!”
枕月真是觉得──这个女儿一点都没白生。
太能够给她提供积极向上的情绪价值了。
除了安安喝的是鲜榨的橙汁以外,三个大人都喝了一点酒,枕月酒量一般,此刻脸颊两侧红扑扑的。
脑子倒是不怎么晕,她纯粹觉得屋内很热,扯了扯衣领。
Alex喝得最多,或许是因为酒精上头了的原因,他从位置上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枕月的身旁,看着她,突然亲昵开口道:“姐姐,我好喜欢你。”
枕月一愣,看着Alex伸出手即将要碰到她的肩膀时,蓦地,坐在她旁边的梁北牧也伸出了手,直接拍打开。
梁北牧眉眼间堆砌了几分阴沉感,他压低着嗓音,不悦道:“我就知道你这个洋小子没安好心。”
“你不准喜欢她!”
这种恶劣的语气,一下子也让Alex感到不爽了起来,他不稳地走出来一步,反问道:“凭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才不是安安的亲生爸爸呢,也不是月的老公……所以你根本就没有资格阻止我追求月。”
梁北牧直接眯起了眼。
要是真的论起资格来,他才是老大吧?
他和枕月从小就认识,枕月也说过,以后要嫁给她的。
两个大男人本就看不惯彼此,憋了一晚上的怒气,一触即发,不过,他们还是很为安安考虑的,怕大声说话会吓着这个小家伙,所以都很刻意的将声音压在喉咙里。
脸对着脸。
几乎都只闻得到对方口中喷出的红酒气味。
这叽叽喳喳的声音听得枕月耳朵很痒,她轻轻揉了揉,看着吃饱饭,此刻坐在高脚椅上有些昏昏欲睡的女儿,径直站了起来,喊道:“好了!”
两个男人同时停止,转过头看她。
枕月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才开口说道:“你们两个人都够了,不要再给我斗嘴了!”
“在你们之间,我是谁也不会选的……我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要谈恋爱的打算。”
像她这种人,也不配再爱了吧?
Alex性格爽朗,是个脸上藏不住事情的年轻小伙子,比起梁北牧的沉默,他听到枕月的拒绝后,直接伤心地哭了起来。
还不忘走到客厅里去,用座机给自己的母亲打电话。
仿佛都没比安安大几岁一样。
在枕月的心里,也是一直都将他当成是一个邻家的阳光弟弟。
见状,枕月笑着摇了摇头。
她实在是受不了屋内的热意,起身往门外的花园里走去,想吹吹夜风。
隔壁天蓝色的屋顶就是她的家。
此刻,院子里的那盏中式庭院灯也亮了起来,驱散一大片黑暗。
枕月深吸了一口气,隐隐约约地好像听见了中文对话。
“真的是往这边走没错吗?”
“我怎么感觉我们又像是刚才那样,绕了路。”
“那您在这儿暂时休息一会儿,我先上去看看。”
这两道声音,如果是幻听的话,也太像是她哥哥和她母亲的音色了。
枕月自嘲了一声,低下了头。
她真是不孝顺,怎么还有脸面想念家人呢……
百米开外,枕潭爬上一个坡,环顾四周,突然怔住,一动也不动。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害怕现在眼前所看到的,只是因为今晚的月光太过美好,欺骗了他的双眼……
第253章 真相
此刻,天色越来越暗。
只有在路灯的照明下,才看得出房子的屋顶一角是天蓝色的。
枕潭心脏“砰砰”跳动着,不敢相信。
他没有第一时间走去敲门,而是转过身,准备去接还在坡下的母亲走上来,音调忍不住拔高了一些,喊道:“妈,我找到了。”
“月月真的有可能住在这里。”
因为在院子内,晒着女士的线衫外套,还有小小的儿童裙子。
这声音原本将在空旷的地方回响,枕月好像听到了一些什么,但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去听,身后,梁北牧也跟着她走了出来。
男人手臂上搭着一条毯子,问道:“外面不冷吗?小心冻感冒了。”
一旦感冒,很有可能会传染给女儿,让她也难受。
所以枕月也不敢多吹冷风,快速地走了回去,接过梁北牧手中的毯子披在了肩膀上,她倚靠着门框,抬起眼,看向天空。
繁星闪烁,像是一缕璀璨闪耀的银河。
“真漂亮的夜景啊。”枕月忍不住感叹道,“不管看多少遍,我都不会觉得腻。”
梁北牧也顺势抬起了头,但却没有要欣赏星星的心情,他低声道:“你刚才说了那话之后,小洋人在客厅里跟他妈妈打电话,哭坏了。”
枕月“噗嗤”一笑。
觉得Alex还真是可爱。
梁北牧偏过了一些头,看向枕月清冷的侧脸,有些话哽咽在喉咙里,弄得他很不舒服。
半晌后,他才鼓起勇气问道:“所以……你是真的没有再恋爱的打算了吗?”
不仅仅只是刚才为了拒绝用的一个借口。
枕月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回答道:“是真的,你也不要再跟我开那种玩笑了噢,我是真的不会再爱上谁了。”
皎洁明亮的月光像是寒霜一般洒落在大地上,四周环境寂静无声,只有几缕光芒淡淡地发散着。
到底是不是玩笑,枕月的心里其实很清楚。
但是她──不能说。
“哥。”枕月突然开口喊道,神色很平静,她也没有转头什么的,目光直视着前方,回忆起往事时,唇角微微牵起着:“不知道我以前有没有和你说过啊,我真的很感谢你的。”
“说实话,我产后抑郁的那段时间如果没有你的照顾,肯定就没有现在这样的我了。”
安安也会受她影响,变成一个不开朗、不活泼的小女孩儿。
但除了这些以外,这个男人对她,甚至还有着无法回报的救命之恩。
直到现在,枕月也会经常做着那个关于钓鱼场的恐怖噩梦。
当年,她并不是真的想要跳下去的。
是她所站的那块泥土地突然往下一松,她自己的心情本来就很紧张,脚一动,不小心就崴了,整个人连痛都来不及喊,便摔了下去。
她以为自己一定会摔得血肉模糊。
还好,那个时候梁北牧偷听到几个人的对话,看着枕月站在边缘的位置上,怕出什么意外,便悄无声息地去了池塘底部等。
上面人的对话他因此而听不到。
只知道,当枕月真的摔下来时,下意识地伸出了他的手臂,将她接住。
他的两条手臂全部因为冲击力而骨折,但幸运地换来了枕月和肚子里胎儿的平安。
当时,梁北牧以为枕月是被穆家故意推下来的,担心穆母知道她还活着以后会继续对她下死手,所以直接将处于昏迷中的枕月给带走了。
来到这个谁都不认识的陌生地方住下。
枕月起初一直都很沉默,对那个晚上的事情绝口不提,现在她虽然慢慢地好起来不少,但依然不肯说出这桩心事。
憋着憋着,也就成了心疾。
需要靠每天吃药来控制那些不好的悲观情绪。
简而言之,她的抑郁症──从来都没有痊愈。
换做是平常,梁北牧一定不会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害怕刺激到枕月的病情。
不过今天,他心中莫名有股执念消散不了。
深吸进一口呛肺的冷空气后,梁北牧出声问道:“枕月,你是不是还忘不掉那个男人?”
不需要直接点名道姓。
他们彼此之间都很清楚,那个男人是谁。
然而,枕月却没有开口回答,仿佛根本听不见似的。
又或者,她没办法面对这个问题。
转了个身后,枕月低声说道:“时间不早了。”
“去抱安安回家睡觉吧。”
*
在枕月和梁北牧转身进屋后。
隔壁天蓝色屋顶的门口,枕潭与枕母并肩而站着。
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宁愿一直这样心中期许着,也不想太快知道答案,就害怕──里面住着的人不是枕月。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奇迹发生呢……
毕竟,他们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其实已经“失败”过很多回了。
每一次都觉得有可能,但事实上,老天爷从来不曾慈悲过。
“应该就是这家了,让我来敲门吧。”枕潭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缓缓开口道。
他抬起自己沉重的手臂,慢慢地靠近着门。
一旁,枕母的心悬吊在嗓子眼,虽然内心感到焦急万分,但也没有催促儿子。
在一阵漫长乏味的敲门声后,无人回应。
也不知道是找错地方了,还是这个家里现在没有人在。
于是,枕母开始呼唤了起来:“月月?”
“月月?快开门啊,是妈妈来看你了……妈妈,真的好想你啊……”
与此同时,枕月正站在帮忙抱着她女儿的梁北牧身旁,一到屋外,她就将手里的毯子盖在了女儿的身上,怕她在熟睡中着凉。
两栋房子只隔了一点点的距离。
尚未走到自家门口,枕月就切实地听见了,有人正在喊着她的小名。
──妈妈,来看她了?
枕月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先看了梁北牧一眼,想从他的脸上确认,自己是不是又幻听了。
结果,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两截眉毛也紧蹙在一起。
所以,真的是真的?
枕月又往前走了一步,看到了站在她家门口的两道背影,既陌生又觉得熟悉。
她不清楚母亲和哥哥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来的。
只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深怕发出任何一点动静声来,被发现了。
见她这样,梁北牧便用眼神示意他停靠在不远处的汽车。
如果想躲,可以先往车上躲。
枕月也不知道自己当下的一秒钟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的害怕在这个状况下遇到自己的亲人,她打算抬起腿,往梁北牧指的那辆车的方向走。
而敲了许久门的枕潭也终于放弃了。
他环视四周,空无人影,嗓音都变得沙哑了起来,“妈,我们还是走吧。”
这一趟,就不应该抱着任何的期望来的。
枕母点点头,神色落寞。
在枕月和梁北牧慢慢靠着墙后退时,一直被抱着的安安突然醒了,她伸出自己的小手臂,扯掉了罩住脑袋的毛毯。
稚嫩清澈的童音在安静的空气中响了起来:“妈咪。”
“窝们现在这是要去哪里玩呀?”
第254章 他有新欢
安安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听起来很清晰。
毫无疑问,枕潭和枕母也听见了。
他立刻走到路上,看到了前方有三道身影,一男一女,男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儿。
枕月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她知道有目光正在灼热地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但是她此刻的躯体仿佛僵硬住了似的,无法动弹,一时之间,甚至忽略了女儿的问题。
安安并不理解几个大人之间的奇怪气氛,她只是好奇地歪了一下脑袋,然后趴在梁北牧的肩膀上,不再说话。
停靠在路边的汽车已经离得不远。
枕月抬起眼,瞄了好几次。
她心里在想,应该还是有机会可以不露面就跑过去的吧?
然而,枕潭对她像是缩头乌龟一样的心理似乎能够未卜先知,他直接冷声命令道:“枕月,你给我转过来。”
“你再敢跑一个试试呢?”
这小妮子未免也太没良心。
不知道他和母亲每一次的寻找,有多疲倦吗?
如果今天又是没有找到她,母亲回国以后,保管会发高烧一场,然后身体一直虚着,等恢复一点,又要继续开始找。
可是她,都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了,竟然还想着继续躲起来?
被指名道姓地叫住了以后,枕月仅仅只是站着不动而已,她攥紧自己的掌心。
心跳越来越快,无法缓和。
下一秒,母亲跌跌撞撞地跑来了她的面前,看了她好几眼,直接就哭了出来,一边激动地拍着她的手臂,一边说道:“枕月,真的是你。”
“找到了……我找到我的女儿了!感谢老天爷啊……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枕月手臂被拍打得略微有些疼,却一言不发。
说实话,她定居在这里以后,其实早就有想过──某一日,哥哥和母亲一定会找到她,或是她自己因为过度思念家人,鼓起勇气,率先联系他们。
现在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没错。
但为什么,她的心里就是止不住地难过着呢?
母亲的变化很大,她本来挑剔爱美,是很难容忍自己脸上长出一丝皱纹的精致女人,现在鬓角都快全白了,却也不知道染黑。
还有,那身上穿的衣服也很素淡,脸上也没有化妆。
整个人都憔悴了。
这一切……好像都是因为她导致的。
枕月没忍住,一阵涩到发疼的异样感涌上心头,她的眼角也淌出了两行热泪,抽抽嗒嗒地哭着喊道:“妈妈……我对不起……”
原本,枕母心里有一大堆责怪的话想说,想骂这个女儿好狠的心,怎么能够在异国他乡一声也不响,是不是心里一点儿也没有家人。
但千言万语都哽咽在了喉咙口。
她沉默着。
蓦地,一道脆生生的音色响起。
安安撅起了嘴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她握起自己的小拳头,对着枕母和枕潭二人,大声喊道:“你们是坏人!”
“不准惹我妈咪哭哭,哼!”
小家伙眼睛瞪得圆圆的,腮帮子也鼓鼓的,保护妈妈时而生气了的样子,可爱到令所有人心痒痒。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枕母,张开手臂就想抱安安,她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温柔起来:“这就是我的外孙女吗?”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长得真是太漂亮了。”
一旁,枕潭制止了母亲想上手抱孩子的冲动。
他也没多看这个女孩一眼,冷冰冰道:“妈,你先别抱,会吓着她。”
枕母想想也对,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
枕月则是从梁北牧的怀里抱过自己的女儿,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低声说道:“谢谢安安。”
“他们没有欺负妈咪,妈咪也没有哭。”
坐落在南部地区的这个小村子,昼夜温差很大。白日里阳光灿烂,现在地面上都快要结一层冰霜了。
教堂的烛光被风吹得摇曳。
梁北牧说道:“进屋聊吧,天太冷了,孩子会冻着的。”
他其实还挺高兴枕月的家人能找来。
只要不是那个男人就好……
因为──他不想一点胜算都没有。
屋内暖气已经提前开起来了,布局大多由枕月亲自设计,很温馨。
一进屋,枕月就蹲了下来,揉了揉女儿有些发凉的手,她说道:“安安,他们分别是你的外婆和舅舅,你要叫人。”
“外婆。”
“舅舅。”
安安立刻仰起自己的小脸,甜滋滋地喊道。
但因为从没相处过,有些陌生,她只敢站在枕月的身边,然后询问道:“妈咪,所以他们是你的妈咪和……哥哥,对不对?”
动画片里有教过这种“亲戚关系”。
她终于理解了,原来她也有外婆和舅舅,那一定也有爷爷、奶奶等等吧!
一刹那间,安安眼睛都亮了起来。
枕母高兴得合不拢嘴,蹲下自己有点痛的双腿,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小宝贝,你好聪明呀!”
一想到外孙女的名字是叫“安安”。
枕母又有点想哭,情绪跟坐过山车一样起伏跌宕,她吸了吸自己的鼻子。
是啊,女儿平安不就好了吗,现在也做了妈妈。
她不应该再去责备任何,而是珍惜当下的每一秒钟。
突然,一只软软绵绵的小手伸到了她的眼睛上。
枕母一愣,看着眼前的外孙女儿先将自己的小手搓热,然后给她擦去眼泪,她认真地说道:“外婆不要哭哭。”
“对不起,安安刚刚不应该凶你的。”
枕母简直心都快要化了,恨不得能够把全世界都捧过来,送给自己的这个小外孙女。
只有枕潭,始终都是冷着脸站在一旁。
安安心里也有点怕这个舅舅,怯生生的,不敢看他。
“我们先聊聊?”梁北牧突然问,对着枕潭指了指阳台的位置。
两个男人走了出去。
枕母抱起了自己的小外孙女,看着梁北牧高大的背影,忍不住凑到了枕月的耳边,她问:“你们两个人这是……”
知道母亲想说什么,枕月叠着沙发上的衣服,连头也不抬:“没有的事,他是我的大恩人。”
“所以您可不要想着乱牵姻缘线。”
枕母撇了撇嘴,回答道:“我刚才可没有这么说啊,是你自己想多了。”
她看了眼女儿安静叠衣服的模样,心里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一边轻轻拍着安安的背,一边悠悠开口道:“不过,你要是身边能有个男人陪着也不错。”
“毕竟秦珩洲就已经有了呢。”
第255章 回国的打算
──秦珩洲的身边,已经有人陪着了?
枕月坐在沙发上叠衣服的动作一僵,她手臂好像发麻了一样,突然疼到直不起来。
半晌后,才喃喃自语道:“是吗……那挺好的。”
安安已经困了,小嘴哈欠连天。
她小小的一个,趴在外婆肩膀上时,跟一只洋娃娃似的。
枕母拍着她背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只是抬起眼,偷偷观察了一下枕月的反应,有些诧异地反问道:“好?”
“月月,你是真的觉得好吗?”
说实在的,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她对秦珩洲是愈发感到满意了。
这个男人熬过最初那段悲伤的情绪以后,便全身心地投入进了工作中,每天都过着两点一线重复且单调的生活,有的时候,甚至直接住在公司里。
身边哪有过什么其他女人啊。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女儿能跟秦珩洲在一起。
毕竟……孩子也是他的,不是吗?
但是枕月却并没有再回答什么。
她很抗拒那个名字的出现。
还剩下几件女儿的衣服,枕月也不叠了,直接留在沙发上,她从自己母亲的怀中抱过安安,轻声说道:“走吧,妈妈先带你去卫生间洗漱。”
小家伙已经快要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来了。
今天一天,她也累了。
卫生间内的瓷砖上贴了很多透明的小鱼贴纸,像是童话故事中的海底世界一样,枕月单手抱着女儿,快速用温水给她洗了洗脸。
然后拿起牙刷,挤上牙膏。
原本是想直接帮女儿刷一下牙的。
没想到安安很独立,明明都已经困得不行了,她还是要坚持自己刷牙,不让枕月操心。
枕母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看着眼前的这样一幕,忍不住说道:“孩子真的很像他。”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枕月沉默地抱着洗漱干净的安安走进房间,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盖好被子,连故事书都不用翻开,小家伙就已经呼呼大睡了起来。
她看了女儿一会儿,然后才关上灯,留下一盏兔子形状的小夜灯亮着,无声地走出去,带上了房门。
面对母亲刚才所说的话,枕月有些不满道:“像什么像。”
“安安是我十月怀胎,一手带大的。”
自从女儿出生了以后,几乎就没有跟她分开过一天。
枕母耸了耸肩,回答道:“我是说五官长相方面不行吗,你这孩子可真是的……”
但安安这孩子遇到事情冷静勇敢、心思聪慧细致的个性因素离不开秦珩洲的基因。
枕月有的时候也是很庆幸的,如果女儿跟她一样内心敏感,是个爱胡思乱想的忧郁小天使的话,一定会让她觉得难过。
还是像现在这样活泼开朗一点好,做她的小开心果。
家里只有一间空的客房。
枕月打算让母亲先睡她的卧室,然后枕潭住到那间客房里去。
这附近也没有个可以小憩一下的旅馆之类的。
如果她今天晚上正好带着安安出门了,也不知道母亲和哥哥该怎么办,真是的!
床上的被单、毛毯等等都是最近新换的,枕月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后从柜子里找出新的毛巾和牙刷等等。
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监控器的显示屏,连接着隔壁安安的房间。
如果有什么事情,监视屏会响。
“时间也不早了,您先休息吧。”枕月淡淡地说道,心里已经有了不少的想法。
譬如,她明天想买一些染发膏回来,亲自帮母亲将鬓角的白发都盖住;也要带母亲去市里面最繁华的商场内买一些衣服和包包。
她设计费很高,现在可会赚钱了。
枕母在准备走进卫生间进行洗漱之前,先拉住了要走出去的枕月,她眉目认真,询问道:“月月,你还没回答我呢。”
──那个男人的身边现在有了“新欢”。
到底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
她就是要故意试探女儿现在的心思。
让她误以为──秦珩洲的身边有人。
难道还能继续这样平静、淡然地生活在一个小村子里面吗?
等安安再长大一点,也总归会问她的爸爸是谁,又在哪里吧?
枕月抿了抿唇,抬起头,骨子里透露着一股难言的冷寂感,她看得出来母亲不像是说谎了的样子,所以轻启唇瓣,回答道:“不管我觉得怎样,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很值得忘掉人生中那些并不愉快的小插曲,然后去拥抱崭新美好的生活……我会祝福他,祝福他和其他女人结婚、生子……”
──“他还没结婚。”枕母直接打断了。
屋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起来。
一时之间,母女俩都很无言。
枕母咬了咬舌尖,只好以“累了,先休息”为借口,暂时结束了目前的尴尬场面。
真的没有办法啊,她现在也无法搞懂女儿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从长计议”了。
*
枕月从房间里出来时,枕潭和梁北牧也刚聊完,聊的都是一些以前乱七八糟的事情。
两个人好像还抽了烟,不过是等身上的烟味都散掉以后,才重新进屋的。
梁北牧知道这栋房子面积很小,如果他今天晚上要去一起住下的话,可能得让枕月去安安的房间里打地铺了。
所以,他主动开口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正好手头上还有一点工作的事情没有处理完……等明早带早餐过来给你们吃。”
枕月点了点头,将他送到门口:“再见,路上小心。”
二人之间清清白白,枕潭是看得出来的。
等梁北牧离开了以后,就只剩下他与枕月站在客厅里,二人四目相对着,周遭环境安静。
时间像是过去了一万年之久。
枕潭哑着嗓子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似乎,过去的千言万语全部都融入进了这短短的四个字里。
有那么几秒钟,枕月从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一点父亲的影子。
她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回答。
屋内电压不稳,发着暖光的灯泡闪烁了一下。
枕潭眯起了狭长的眼眸,又问:“那你是一点都没回国的打算么?”
第255章 祭奠
温暖的气流在屋内涌动着。
枕月却感觉自己已经冻僵了,连蜷缩起来的手指都伸不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枕潭的问题。
──回国的打算?
有是有,可是无法下定那个决心。
“突然说这个做什么嘛……”枕月打算随便糊弄一下,略过这个话题。
没想到,枕潭神色认真,他眼眸眯起着。直言道:“如果你打算一直住在这个地方,那你就要考虑到妈妈是不是也会跟着你一起,还是要她一大把年纪高频率坐长途飞机过来看你。”
“包括你自己女儿的未来,周边的教育环境、医疗水平是否足够……枕月,你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对未来难道一点规划也没有吗?”
被这么一说,枕月感到自己好像一无是处似的。
她只能乖乖回应了个“会考虑”,然后将手里的新毛巾与新牙刷递给枕潭,指了指那间关着门的客房,垂头丧气道:“哥哥,你晚上睡那里吧。”
客厅的窗帘是白色薄纱,拉上以后,屋外的树影倒映在上面,细长枝节随风舞动。
空调运行的声音略微有些大,枕月洗漱好,平躺在沙发上,毫无睡意。
她一只手搭在额头上,脑海里很是混乱。
蓦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有新的讯息进来。
枕月坐起身,拿起了手机。
是Jules发来的短信,提醒她:【这儿的雨季马上就要来临了,露台赶工着急,必须在那之前完成才行。】
这就意味着枕月如果真的打算珍惜这次宝贵的机会,就必须快点回国了,毕竟还需要时间去和那位木材商谈判。
金丝楠木运出国,也需要一大批审批文件。
枕月深深地叹了口气。
看来她今天晚上注定要失眠了……
*
翌日天明。
太阳一升起,周遭温度就开始不停上升。
枕月稍微眯了一会儿就被走出房门的母亲给吵醒了。监控画面满足不了,枕母忍不住要去儿童房里亲眼看外孙女。
时间也不算早了,梁北牧发短信说,他正在过来送早餐的路上。
枕月只好起床,然后去叫醒了安安,在她耳边轻声说:“宝贝,我们今天早点起来,一会儿带外婆去市中心逛街,好不好?”
安安并没有闹起床气。
相反,一听到今天要出去玩,她立刻就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月月,让我来给她穿衣服吧,你先去刷牙洗脸。”枕母说着,脸上的笑意都已经藏不住了。
她是真的很稀罕这个小家伙,甜甜软软的。
不仅乖,小嘴还很会说话。
一声又一声的“谢谢外婆~”,枕母真的听得心脏酥软,好像这辈子的痛苦和难过,都能被治愈。
梁北牧送了早餐来后,还把他的车子给留下了,方便枕月带着老人和小孩出行。
他则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还没有忙完,只能抽出一个吃晚饭的时间,所以立刻预定了市中心最好、最繁华的餐厅。
等着晚上请客。
枕潭则是充当司机,一路上都是他开的车。
安安坐在儿童座椅上,一只手拉着枕母,一只手拉着枕月,她小声问道:“妈咪,一会儿可不可以给安安买一个圆球球冰淇淋?”
枕月点了点头。
这也算是女儿的一个“小习惯”了,每次出门,她都会想吃一个某家店里的冰淇淋球。
反正天气也不算冷,她在小朋友吃冰这一方面没有过多严厉。
因为在她小的时候,枕父也会经常给她买冰淇淋吃,现在想想,那是童年里不可或缺的一段美好回忆。
这趟出行,唯一“受累”的人就只有枕潭,他手里拎满了大包小包是真的低估了两个女人的逛街“战斗力”。
一路上买买买,就没停下来过一秒钟。
安安小小年纪也很能走,不管外婆和妈妈换上了什么衣服,她都会星星眼地说:“好漂亮亮~”
最后,正好顺路逛到了安安想吃的那家冰淇淋店,但是门口的队伍竟然排了好几米长。
枕月上网搜索了一下,才发现:“好像是上周有个明星过来吃了这个冰淇淋,然后店就火了。”
等待时间太长,周围也没个可以一边坐一边等的休息椅。
枕月注意到了母亲的腿稍微往上提了一些,她蹲到地上,对着女儿说道:“宝贝,咱们要不换个冰淇淋店,试试新的口味?”
安安瞬间皱起了眉头,不过,她还是准备答应的。
“我排队带着她买吧。”枕潭突然出声。
他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笑意,但面对小孩子,到底还是温柔了一些的,“舅舅给你买行么?”
“让你妈妈和外婆去休息一会儿,她们站不动了。”
安安犹豫了一下,主动牵起了枕潭的手。
──舅舅好像也没有那么凶嘛。
她软萌萌地回答:“好呀,谢谢舅舅。”
枕母见状,高兴得合不拢嘴,她拉着枕月往别的地方走,说道:“那正好我们去那边的咖啡店里坐坐吧。”
“我也有些话想要单独跟你聊聊。”
*
此时,国内,夜才刚深。
秦珩洲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突然跳得很厉害。
他抬起一只手,捏了捏。
背后忽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进。”秦珩洲哑着嗓子说道。
助理走进来后,轻轻将门关上,他低下头汇报道:“秦总,枕潭先生和他母亲这次出国去的地方好像有点奇怪。”
桌上摊开了一些监控捕捉到的画面照片。
助理解释道:“虽然去的是一个适宜旅行的大国家,但是他们落地后的当晚,目的地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乡村。”
“那里没什么知名的景点,而且附近设施落后,连旅馆都没有一家。”
汇报完了以后,助理就不再出声了。
他屏住自己的呼吸,认真观察着秦珩洲的神态。
好像……秦总并没有太过在乎?
亦或是说,他现在心里有别的事情正在烦恼着。
半晌后,秦珩洲才低声道:“先不用管了。”
“过两天,把我的行程都空出来。”
助理点头记住。
走出办公室,他准备记录在行程表里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过几日是枕家放弃搜寻枕小姐尸骨,决定入土为安,并为枕小姐买下一块墓地的日子。
从此,那个日子也成了枕家去“祭奠”她的固定日子。
秦珩洲这是……也打算去了?
第257章 再找男人
午后,咖啡的香气缭绕着。
紫藤花从墨绿色的遮阳篷上倾泻而下,阳光穿绕于其中,细碎的光斑投落在地面上。
枕母用一只小勺子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她先抬起眼,看了眼河畔边上的优美景色,随后开口道:“月月,不管怎么样,孩子一定是需要一个父亲的。”
“哪怕不是她亲生的父亲……也至少要有。”
这话题确实私密,只能她们母女俩单独聊。
枕母苦口婆心道:“所以啊,妈妈的意思是,趁着你现在还很年轻,赶紧找一个。”
不然等孩子长大了,也难解释了。
枕月很安静地听着,等母亲说完以后,她才反问道:“您就是想和我聊这个?”
天空中忽然飞过一群灰鸽子。
枕月猛吸了一口自己点的冰镇草莓奶昔,几乎喝掉了大半杯,她才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妈妈,您别再说这种话了。”
“现在又不是以前的那种年代了。”
有了父亲,就可以代表家庭的完整性了?
那世界上多的是不负责的男人,那些垃圾回家以后不打妻子、孩子就算好了。
枕月对此,完全嗤之以鼻。
她的眼眸中快速闪过一丝轻蔑,压低声音开口道:“我现在既有时间、也有钱,一个人完全可以把安安带好。”
──所以,她不需要再找男人了。
没意思。
“但你的这些想法,真的是安安也想要的吗?”枕母歪下了一些头,认真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儿,她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月月啊。”
“当你还小的时候,你可总是询问爸爸去哪里了。”
闻言,枕月沉默了下来。
杯中剩下的小半杯粉色奶昔不停地冒着泡泡。
她看着那些泡泡一个接着一个消失,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是啊,她从来都没考虑过安安是怎么想的。
小家伙现在以为梁北牧是她的爸爸。
可是她并没有任何想和梁北牧在一起的想法。
假的,永远都不可能成真。
那么真的呢?
枕母渐渐敛起了一些眉眼,她绷紧着自己的下巴,一字一顿地发问道:“枕月,你到底在害怕一些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除了穆家那些人。
其他人,也都没亏待过她吧?
枕月默默咬起了吸管,心底响起一阵自嘲。
是啊,她到底在害怕一些什么呢?
──爱而不得吗?
可是她根本就不配再谈爱了。
相信那个男人,同样也是这么想的。
过了许久,枕潭终于买到了冰淇淋。
枕月一抬眼,就看见了女儿手中好像捧着一座“小山”,那店里的冰淇淋口味估计都在那方形盒子里了,简直高得不像话。
“你这是给她买了多少冰淇淋啊?”枕月忍不住问道。
枕潭却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刚才在店里,小家伙因为个子矮,看不到柜子里有什么口味的冰淇淋,他便把她抱了起来。
然后安安又开始纠结要选哪一种。
看她的样子,好像这个喜欢,那个也喜欢的。
于是,枕潭便开口道:“那就除了含有酒精的,其他所有口味都要一个球吧。”
安安高兴得不得了,一路上已经连续说了好几遍“舅舅真好了”。
枕潭唇角勾起,又放下。
没想到这个小女孩这么容易满足。
弄得他都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枕月对此也是无奈,轻轻刮了刮女儿的鼻梁,笑着说道:“宝宝,好吃吗?”
“给妈妈也吃一口。”
安安立刻挖了一大勺她最最最喜欢的开心果口味,喂到了枕月的嘴里。
*
晚餐是由梁北牧请的。
几个人回到村子里时,天都已经变得漆黑了。
大家都累了一天,尤其是枕月,很想一到家就躺在床上休息。
然而,到了家,枕潭却开始收拾起了行李,他解释道:“我们得先回去一趟了,妈平常吃的药没有带多少过来。”
“而且这里的医院太难预约,她有个身体检查得开始准备起来了。”
最主要的是──他觉得某个男人有可能会起疑心。
要是到时候察觉到了什么,直接追过来,安安也会被发现。
不清楚秦珩洲会怎么做。
但是秦家,应该不太可能让自己的后代在外面长大的。
一听这话,原本昏昏欲睡的安安突然红了眼睛,她也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小表情真的委屈到不行,爬到枕母怀里后,难过地说道:“外婆不要走。”
“安安舍不得你。”
枕母心都疼了,立刻将小外孙女抱到了怀里,她回答道:“乖乖,外婆也一样舍不得你啊。”
于是,她又对自己的儿子说:“要不然先把那身体检查推后几天吧?我现在又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那需要您亲自过去配的药片怎么办呢?”枕潭反问。
虽然是仓促了一点,但等他想到了合适的办法,总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吧?
“安安乖啊,那等外婆拿了药再来陪你玩,好不好啊?”枕母只能这样哄着。
小家伙却撅起了自己的嘴唇。
她忍住不哭的模样,比直接哇哇大哭,还要让人看着心疼。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手机闹铃声打破了屋子内的温馨。
枕月立刻关掉了闹钟,然后起身往自己的卧室内走去。
她得按时间服用药物了。
床头柜的第三层抽屉中,放着一瓶还剩下一半的帕罗西汀。
这是医生开给她,抗抑郁、焦虑用的药。
温水吞下以后,枕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她一整个下午其实都很心不在焉。
母亲说得也没什么错,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秦珩洲身边既然都已经有了其他女人的陪伴,也就意味着──他其实早就忘记了她吧?
所以她有什么好矫情的。
回国一趟不仅可以完成她这次的酒庄设计,在国际建筑设计行业崭露头角,还能多陪陪家人。
过去的那段时间,她真的疏忽了很多。
枕月做事情,往往就是凭着一股当下鼓起的勇气劲儿。
她一想通,就放好药,然后推门走出卧室,看着眼泪婆娑的女儿,安慰道:“安安不要难过了,你不用和外婆分开。”
──“这次,我们也一起回去。”
第258章 墓前
枕月想通以后,鼓起勇气做出的决定,一般很少会反悔,她态度尤其坚决,谁要是敢说一句不是,很有可能当场就翻脸了。
在场的枕潭与枕母也深知这一点,二人对视一眼,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只有安安是真的单纯的高兴,激动地都在枕母脸颊上亲了一口,她甜滋滋地说道:“外婆,太好惹。”
“安安又可以继续陪你玩了!”
她差点兴奋得连觉都不要睡了。
能陪着可爱的外孙女,枕母内心自然也是欢喜的,只不过,她所担心的……
算了,缘分自有定数。
枕潭也敛起了眸光,若有所思。
回国的目的地是一样的。
飞机上,枕母低声道:“等落地以后,安安就由我来照顾吧。”
“你尽管去忙你工作上的事情好了,不用担心什么。”
枕月点了点头,由母亲来照顾孩子,她也放心。
她翻阅着手里的建筑杂志,一旁,枕母还在絮叨着:“对了,等回去配完药了以后,我第一件事情就得把你的墓地取消了。”
“人明明还活着……有个墓,实在是不吉利。”
枕月只是愣了愣,有点新奇的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挺想亲眼看看自己的墓是长什么样的。
枕母则是有些欲言又止,她很想说关于秦珩洲的事情,但见女儿已经闭上了眼睛准备休息,便只能作罢了。
那男人平常很忙,不是在家就是在公司。
应该没什么机会,能够和她的女儿碰上吧?
她虽然内心是有些还想撮合二人的想法,但按照枕月的性子,如果知道她故意让她遇到秦珩洲,一定会生气的。
说不定再也不肯回来了。
还是只能──交给时间、交给上天。
飞机一落地,枕月就按照Jules此前给的地址,火速赶往那位木材商的家里,但很不巧,无论她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出来回应。
好像家里根本就没有人一样。
最后,动静声把住在旁边的邻居都给吵出来了。
邻居是个将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个头不高,矮矮胖胖的,笑眼一眯起,为人看着十分和善。
他主动问道:“小姑娘,你来找老朱家是做什么啊?”
“您好!”枕月打招呼也很积极,走过去询问道:“我过来是想买金丝楠木的,请问他们家里是没有人在吗?”
中年男人点点头,摸着下巴回答道:“对的……应该是去旅游了吧,才去没几天,估计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来呢。”
“你是说,你过来是要买金丝楠木?”
枕月再次点头,没有否认。
她真的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好像一个胡同里的居民,都是做木材生意的。
中年男人很热心肠地问道:“那你要不要先去我的家里看看?我也是有卖这个金丝楠木的。”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想法,枕月也不想浪费这趟过来的时间,便点头答应了。
她跟着对方走进家里,木头香气扑面而来。
金丝楠木很贵重,是被单独保存在一间干燥通风的小房间内的。
“你先看看我这木材的品质,保管比别人家的更好,价格优惠还多。”中年男人指了指,示意枕月进去。
确实,眼前的木头不禁让枕月感到眼睛都一亮。
木头的纹路细腻而流畅,耀眼的金丝均匀分布,一股淡淡的幽香若隐若现,在灯光照耀下,光泽度极高,仿佛一块通透的琥珀。
枕月的手虚虚举在半空之中,似乎想上手感受一下质地,她对木质材料这一方面,从前也做过不少的研究。
如果是真的金丝楠木,摸起来应该像是婴儿的肌肤那样光滑细腻。
并且,这木头冬暖夏凉。
“欸,你不能摸!”中年男人看到枕月的举动,连忙大声叫停,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些激动了,解释道:“手上细菌多,会污染这个木头的。”
“不过,我家这金丝楠木真的是极品啊。通常市面上金丝含量达到80%以上才算是优质,可你看看我这些金丝的分布数量,说是19%都不为过了吧?”
枕月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她目光倏地一瞥,注意到了角落里竟然摆放着一台空气净化器。
有点奇怪的样子,像是刚结束运行没多久。
可这屋内有什么难闻的气息需要净化呢?
“怎么样?你如果今天就买的话,也算是我们二人的缘分了,我给你一个六点八折的优惠力度如何?六点八八,六六又发发。”
枕月轻轻皱了皱眉,六点八八折,说实在的,价格真的让她很心动。
可这老板的动机……
因为缘分而打折,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话说回来,您这木头的产地是哪里啊?”枕月绕了一圈,询问道。
中年男人噎了一下,才向她解释说明。
枕月其实没怎么在听,她弯下腰,仔细看了一遍,发现眼前这段金丝楠木的最边缘,有一处尤为细小的裂缝,边缘的金色则是呈齿轮状。
这就好比是──油漆没刷均匀,最边上只留下了刷子的印记。
所以,木头是假的,极大概率为泡漆的大叶桢楠或是黄金樟,指甲往上一碰,就有可能留下划痕。
难怪这男人刚才看见她抬手时的反应会那么大。
枕月也没拆穿,退远了一步,笑着说道:“我今天就是先过来看看的,还没考虑到真正买的那一步。”
“等晚点再说吧。”
中年男人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但是他也清楚买卖不成仁义在,所以也笑着说:“那行吧,我给你一张我的名片好了。”
“我姓孙,如果你晚点打算要买了,直接给我打电话就成。”
枕月收下名片,离开了这个胡同。
她心里很清楚,那位酒庄的主人不在乎价格,只注重东西的品质,她绝对不能用假货、劣质品等等回去糊弄。
但那位介绍给她的朱老板目前也不在家,实在是不凑巧。
现在时间还早,枕月走到路边,突然想起母亲在飞机上说的话,她想趁着自己的墓地还没退之前,过去亲眼看一看。
──都会有谁去祭奠她了呢?
枕月想到就行动,抬起手,拦下了一辆开过来的出租车。
殊不知,在她的墓前,此时已经站了一个一袭黑色西装的男人。
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束白色的铃兰花。
像祭奠的鲜花。
也像是──婚礼上的捧花。
第259章 “重逢”
早春,嫩绿铺陈。
斑驳光影之间,五彩斑斓的小花全部都冒了出来。
枕月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家里自己再过一会儿就会回去。
母亲带着安安去儿童游乐园里玩了,一时半会儿也不回复。
她便收起手机,上了出租车后,直接说出了要去的墓园名字。
然后,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是Jules打来的长途电话,枕月用一口流利的外语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发现金丝楠木这个东西,假货还是很多的。”
“那种通过打磨表面、喷漆的方式进行造假,辨认起来还比较容易……但如果是在金丝楠木的芯材中掺杂其他的木材来降低成本,就比较不好发现了。”
所以,最好的购买方式还是需要等待那位朱老板旅游回家,或者是她能找到其他靠谱的木材商。
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的,都回不去吧?
“辛苦了。”Jules开口道,还说了许许多多安慰的话语,最后,他说:“我很相信你。”
“这个事情交给你,你一定可以完美做到的。”
枕月笑了笑,礼貌地等电话对面的Jules先挂断通话。
出租车司机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瞄了坐在后排的枕月好几眼。
枕月也发现了,一边看着手机,一边问道:“师傅,怎么了吗?”
司机似乎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纯粹只是倾佩枕月的外语很流畅而已,为了避免车内气氛因此而尴尬,他便问道:“您去这墓园,是为了看谁?”
“看我自己。”枕月毫不犹豫地回答。
车内的空气微妙地僵硬了一下。
枕月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有些懊悔地咬了咬舌尖。
──她这是在说什么东西?
“开个玩笑哈哈……”枕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再次出声道:“就是去看个认识的人而已。”
司机终于松了一口气。
系挂在后视镜上的红色旗子,鲜明飘扬,彰显社会民族主义核心。
二十分钟后,抵达墓园。
周遭环境一旁安详,植被茂盛。带着温度的阳光洒落进来,缓解了几分肃穆感。
这里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并且背对着一座山,还有清澈的湖水环绕着,枕月一走进来,就感觉自己踩到了“金钱”上。
不用想都知道,这里的地一定极为昂贵。
她在飞机上倒是忘了问母亲,她的墓地是谁选的,又是谁出的钱。
可真是大手笔啊……
枕月轻手轻脚地走着,一路上看到了很多人的墓碑,她心里也莫名有些伤感了起来,其中有个小男孩才两岁多,只比她的女儿大一些。
竟然也长眠于此了。
小男孩的墓碑周围摆满了玩具,想必,他的家人们一定都很爱他。
按照墓地管理员的描述,枕月自己的墓也在附近了,她按照编号找下去,发现她的墓竟然就挨着那个小男孩!
正想走过去仔细看时,枕月蓦然愣住。
她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这一时刻逆流起来,耳朵里响起尖锐的刺鸣声,令她无暇思考一切,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站在她的墓前。
──是秦珩洲。
──秦珩洲在她的墓前,还带着一束白色捧花。
他的身影修长挺拔,宛若一棵青松,但却没有什么感情,冷淡到令周围的气温都降低了。
枕月下意识地掩藏到一棵树后,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探出脑袋,恰好可以看见秦珩洲宁和淡漠的侧脸。
那五官依旧凌厉而深峻,或许是受光线的影响,他皮肤苍白,隐约可见脖颈上露出来的青色筋脉。
整个人的影子斜斜地落在草坪上,孤单且落寞。
怕被发现,枕月不敢多看。
她缩回自己的脑袋,背靠着又粗又厚的褐色树干,伸出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唇,不发出任何一点的声音。
连气息也不行。
可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亲自来到她的墓前看她,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原谅她了?
那些过去发生的不好的事情,或许可以全部作废。
一想到这些,枕月的心脏都忍不住有些雀跃了起来,如果秦珩洲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也应该要勇敢一些。
主动走出去见他。
告诉他──自己当年并没有死。
最主要的是,她真的生下了一个他心心念念想要的女儿,名字也如同二人之前约定好那样,叫“安安”。
又乖又可爱。
枕月的心脏下一秒都快要跳出喉咙口了。
她用指甲用力地掐紧着自己,逼迫自己强行冷静下来,然后深吸了很长的一口气,准备从树后面走出去。
就在此时,秦珩洲终于动了一下。
枕月不由自主地怔在原地,亲眼看见眼前的男人将手中的白色花束甩在她的墓碑上,然后扯起唇角,讥讽地说道:“枕月,你死得太容易了些。”
话语间,毫无感情。
好像只剩下憎恨一般。
枕月彻底失去了所有的信心,好像浑身上下的力气也在此刻被全部抽干,她无力地摔倒在了地上,感知不到任何的疼痛感。
原来……秦珩洲还是那么恨她的。
她也不敢,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出现。
就当她刚才不切实际的想法是失了魂魄。
秦珩洲现在都已经有新的人陪在身边了,还需要她做什么?
更不需要一个女儿。
安安,也永远都只会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没有任何人能够抢走。
枕月没了光的眼神渐渐坚定了起来。
她打算从地上爬起,然后直接离开。
突然间,响起了“呱──”的一声!
栖息于树上的鸟儿都被吓得扑腾着翅膀离开了。
枕月“嘶”了一声,是她的手掌刚才不小心摁到了一个外表坚硬的青蛙玩具上,然后玩具发出了动静声。
这玩具大概是那个两岁小男孩墓前的。
手掌泛着一丝疼痛感,枕月轻轻吹了吹,打算继续起身离开。
蓦地,不远处响起一道有些沙哑的男声,是秦珩洲在问:“谁在那边?”
枕月心里大叫不好,先往树干后面挪动了一些,然后立刻打量起四周的环境,发现没有一个地方是她可以完美躲藏的!
耳边,走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秦珩洲又喊了一句:“出来!”
他已经走到了树前!
在那后面,就是紧紧靠着树干的枕月。
枕月死死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内心溢出了几分绝望的苦涩感。
就要被这么发现了么?
──她现在,如此狼狈不堪。
第219章 爸比救我!
周遭的风忽然变得凉嗖嗖了起来。
枕月感觉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仿佛下一秒钟就会骤停,濒临死亡。
她不想这样与秦珩洲见面……
要不直接抱起头,往坡下滚?
不管如何,只要那个男人发现不了她就行了。
真的,拜托了。
如果真的被发现,那她也会咬死女儿的事情,永远都不告诉这个男人的。
神明好像在这一刻听到了她的祈祷。
“叮铃铃──”
秦珩洲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脚步,他接起,因为距离离得近,躲在树干后面的枕月也能够清楚地听见电话对面的人在说什么。
“秦总,有位李小姐正在公司楼下等您。”
秦珩洲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挂断电话后,他便往墓园的出口方向走去。
司机因为有事请假,现在是助理亲自开着车在停车场等他。
秦珩洲坐进后排,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有些生疼。
他抬起一只手,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心里想到──刚才,在那树干后面,他瞥到了一点衣角。
没继续想太多,车子开远了一些后,秦珩洲才哑声开口问道:“今天是你孩子的生日吧?”
“早点下班回去陪他吧。”
助理一愣,从来都没有想过秦珩洲竟然会记得这种事情。
恭敬不如从命,他直接点头应下了。
枕月则是在树后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呆,才失魂落魄地走出墓园,她自己的墓也不去看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到什么也想不了。
但说实话,这种下场不应该是她当时选择在国外生下安安时,就应该预料到的吗?
她到底有什么好矫情的。
一切都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了,活该被讨厌、被憎恨。
蓦地,有几滴冰凉的水珠洒落在她的脸颊上。
枕月立刻就绷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抬起头,委屈地朝天空喊着:“我都没有伞,为什么要下雨啊!”
“你们就尽管欺负我好了,反正我……我的墓碑就是被随便扔花的……秦珩洲你就是个大混蛋,那么好看的花啊……你凭什么扔我?”
话音刚落,迎面走来了一位一脸歉意的阿姨,她道歉道:“对不起啊小姑娘,我刚才没注意到你,洒水车的水不小心洒到你了吧?”
枕月一顿,目光乖乖看向不远处那辆打着双闪灯的洒水车。
所以,她刚才是在鬼哭狼嚎个什么劲?
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枕月转身就想跑。
阿姨还在后面喊道:“真的对不起啊,小姑娘,你可千万不要投诉我!”
她哪来的脸去投诉呢?
*
晚上的餐厅是枕母订的,是一家小朋友最喜欢的乐园餐厅。
不仅有一块很大的区域专门给小孩子玩,这家餐厅的蛋糕也是出了名的受小孩欢迎,造型独特好看,味道更是很棒。
枕月从墓园离开,直接打车去了餐厅。
见到女儿开心的笑容,一整天的坏情绪才开始慢慢消解。
她低着头看母亲带女儿拍的大头贴,每一张都很温馨可爱。
安安则是在包厢内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去外面的草坪乐园里玩。
“外婆白天不是已经带着你去游乐园里玩了吗?宝宝,你怎么都不会觉得累的呀?”枕月笑着问道。
不过,见女儿是真的开心,她也没有阻止。
况且这还是女儿第一次玩那些东西。
在国外时,她从来都没有带安安去过游乐园。
包厢的一整面都是做的玻璃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草坪上,孩子们欢快玩耍的场景。
枕月也没急着出去陪女儿,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母亲很会观察,当即就问:“你有心事啊?”
傍晚的天空,暖橙色余晖笼罩着大地。
安安在夕阳下快乐奔跑着,她捡到一个画着哆啦A梦的沙包,稀奇地拿在手中玩。
突然,有个长得比她高一些的小哥哥走了过来,对她命令道:“喂,把你手里的沙包给我,那是我的玩具!”
“为什么呀?”安安有些不太理解,眨着自己的眼睛,瓮声瓮气道:“这个沙包上面没有写谁的名字呀?”
“而且哥哥如果想要先玩,可以对安安说请,安安就会给你。”
这些都是妈妈教她的。
秦珩洲来到餐厅取预定的儿童蛋糕,准备让人送到助理家去。
毕竟从他自己创业,到现在接手家族企业,身边帮了他最多的人,就是助理了。
等待时刻,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外面的大草坪,有很多小孩子在玩,吵闹声烦人。
忽然间,角落里倒是有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吸引了他的视线,那小女孩虽然年纪小,看着倒是挺有气场,好像正在跟一个比她还大的男孩子吵架。
一瞬间,那神态令他想起了某个人……
“先生,您的生日蛋糕打包好了。”服务生的开口,打断了秦珩洲的思绪。
他也顺势收回眼,准备离开。
餐厅的大门需要直接穿过那一片儿童草坪。
小男孩突然大声喊道:“你别再跟我废话了,快点把手里的蓝胖子沙包给我,否则当心我揍你噢!”
安安眉头紧皱在一起。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打不过面前的这个男生的,所以只能回答了一句:“那好吧……”
一边说,她一边可怜巴巴地伸出自己的小手。
正当小男孩要开心接过时,安安直接使出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把手中的沙包给扔了出去,她朝着眼前的男生扮了个鬼脸,不肯认输:“你自己去捡吧。”
“你这个没礼貌的小灰狼。”
简直和她在动画片里看到的小坏人一模一样!
那沙包恰好落到了秦珩洲的脚边,他也因此而停下脚步。
小男孩气急败坏,直接对着安安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准备真的打下去。
安安也不傻,看到有走过来的大人,立刻前去抱住他的腿,然后软萌萌地喊道:“爸比救我~”
“有坏哥哥要打我!”
见有家长过来,小男孩便灰溜溜地跑远了,不敢再惹事。
“谢谢叔叔!”安安立刻退后一步,很有礼貌地说着,她抬起头,看清楚面前男人的面容时,不禁将嘴巴都张大了。
这个叔叔长得──也太太太帅了吧!
她犯着花痴,眼睛里都冒出星星来了。
此刻真想叫妈妈也一起过来看看。
因为妈妈也很喜欢大帅哥!
秦珩洲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木讷地低下了头,看了眼面前的女孩子,他不由地一怔。
这孩子的长相怎么会……
秦珩洲半蹲了下来,仔细打量着女孩的五官,他喉结滚动,哑声问道:“小朋友,你的妈妈呢?”
第291章 真正的爸爸
安安还清楚地记得,在她更小更小的时候,有一回晚上,妈妈给她读过一个《小红帽》的故事。
那个故事教会了她──不要相信外表。
眼前的这个叔叔虽然真的很帅,是她见过最最最帅的人,但也不能随意透露出关于家人的信息。
万一不小心害妈妈和外婆被大灰狼给吃掉了,怎么办?
想着想着,安安不自觉说了一句“好可怕……”
秦珩洲没有听清,只是放轻声音,更温柔地问了一遍:“嗯?你说什么?”
安安立刻跑开,随便牵起了一个女人的手,喊道:“妈妈!”
秦珩洲抬眼看去,那女人很是陌生。
到底是他想得太多了,那孩子和枕月长得像,但怎么可能会是她生的呢……
他自嘲了一声,拎起放在地上的蛋糕站了起来。
周围的服务生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连忙走来询问:“先生,您还好吗?”
秦珩洲眉眼淡漠,低声道:“加强你们的服务吧,连一些小朋友被大孩子欺负了也不知道。”
说完,他便离开了餐厅。
被突然牵起手的女人只是以为安安走丢了,她正想帮忙,安安主动解释道:“唔!”
“对不起,我认错妈咪惹。”
枕月看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被母亲当面问到了以后,她也不打算说,只是紧锁起眉头,反问道:“上午去完医院以后,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情。”枕母敛起了眼眸,悠悠开口:“不像你,眼睛都快红成什么样了。”
包厢里也没镜子。
枕月只好拿起黑了屏幕的手机,照了一下,她随口扯了句谎,“路上过来时,风太大了而已。”
聊到这儿,枕月倒是突然想问:“对了,我的那块墓地是谁买下来的?”
说实话,她心里还挺在意的。
也抱着那么一丝……侥幸的幻想。
希望会是那个男人。
枕母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眼神飘渺地回答道:“还能是谁啊……肯定是你哥哥给你买的呗,我当时身体又不太好。”
其实不然,枕潭选的墓地,环境要稍微差上那么一些,毕竟家里的公司还需要花大钱,他能掏出来的七位数,全部都是自己的个人积蓄。
那块好墓地,是由秦珩洲购买。
他虽然一直不能接受,但真正等到“入土为安”的那一天,还是妥协了,不过,却一次都未在那墓地前现身过。
怕枕月现在知道了会闹,枕母便没有将真相说出。
反正那墓地也要取消了。
枕月因为思绪万千,也没能注意到母亲脸上的那一丁点儿异样感。
热菜开始上了。
她正准备出去喊女儿回来吃晚饭时,没想到安安自己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累死宝宝了……”
然后双手捧起面前的杯子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喝起水来。
小模样太可爱,同时逗笑了两个大人。
“宝宝这是去玩什么啦?”枕月好奇问道,还用一只手摸了摸女儿的后背,衣服都快湿了。
她拿起桌上的一次性毛巾,给女儿擦了擦汗。
安安乖得很,一动也不动的。
她眼眸澄澈,眨着睫毛说道:“妈咪,安安刚才遇到了一个超级无敌大帅哥,他真的好帅好帅噢。”
“是吗,你这个小花痴。”枕月笑着说,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
给女儿擦完了汗后,便开始吃起了晚餐。
只有安安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儿童椅上,两条小腿不停前后晃荡。
她现在有个想法,不敢告诉妈妈。
──她真正的爸爸会不会也长得那么帅呀?
*
夜渐渐漆黑。
取完了生日蛋糕以后,秦珩洲本身是打算让其他人送去助理家的,结果他一个失神,汽车直接开到了楼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已经知道不可能了,可是他满脑子却都还想着刚才的那个小女孩。
真的,和枕月长得很像,不是吗?
如果她在,他们的“安安”也还在,就好了。
“叮咚──”
助理开门,一看见站在外面的人是秦珩洲,震惊到瞳孔地震,他不可置信道:“秦总,您怎么会来啊?”
屋内响起一道清脆的小男孩声,问道:“爸爸,是谁来了呀?”
秦珩洲这才递出手中的蛋糕,小男孩眼睛都亮了,不用自己的爸爸教,他开口道:“哇塞,谢谢叔叔!”
“这个蛋糕吃着就很好看诶!”
助理对自己的这个儿子无语了一番,让他赶紧将蛋糕给拿进去,原本是想请秦珩洲一起进来吃饭的。
但是秦珩洲很坚持,不愿意进屋,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你儿子今年是四岁的话,那差不多这么高的小女孩,应该是几岁?”
一边说,秦珩洲一边比划了一个长度。
是刚才那个跑过来抱住他的腿,并且还喊他“爸爸”的小女孩的身高。
助理完全傻住,思维都变得迟钝了起来:“我不太清楚啊……这需要因人而异的吧,可能有的小朋友天生发育迟缓或快速一点?”
见秦珩洲的脸色开始变得愈发阴郁起来,助理立刻改口,猜测道:“这个身高的话……可能是一岁或是一岁半左右的样子?”
走廊上的声控灯都闪了一下。
秦珩洲算了算时间,好像差不多就是这个年纪。
他张开嘴,欲言又止。
原本是想把事情交代给眼前的助理做的。
但他觉得,还是由他亲自来查比较好。
一走进下楼去的电梯,秦珩洲就打通了一则电话,嗓音冷漠严肃:“我要查这一个礼拜之内,枕潭所乘坐的所有交通工具上的人员名单。”
“一个都不准落下,直接发给我,我亲自看。”
他的内心在想,万一呢?
毕竟枕月的尸体并没有找到,不是吗?
他其实早就想过很多种可能,譬如说枕月是掉到下面后,被某个一早就“埋伏”在那里的人给接走了。
这种情况,他绝对能够接受。
甚至是祈祷是这种结果。
但无法原谅的是──枕月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如果有可以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机会,却选择躲起来。
他一定,气到怒不可遏。
再见到那个女人之时,要她为之付出一切代价。
所有的那些罪,一一偿还。
第292章 是他来了
客厅灯光泛冷。
桌子上铺满了照片与文件。
秦珩洲鼻梁上架了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即使已经连续看了这些东西好几个小时,累到眼皮都发酸,他也一直没有停下。
这些资料全部都是枕潭过去一周以来,出入的所有地方。
而他要做的就是──看他身边的人有没有“异常”。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动着,家里空气始终安静,偶尔有那么一两声纸张翻页的声音,静到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将近三分之二的照片都已经看过了,秦珩洲一无所获。
他揉了揉太阳穴,眼眶之下已经一片乌青。
现在已经快要凌晨五点,天都蒙蒙亮了。
秦珩洲却没有任何要休息一下的意思,他又拿起桌子上的另外一沓照片,一张一张翻阅着,眼睛已经因为过度疲劳而分泌出了泪水。
蓦地,他整个人都一僵。
眼前的照片是某个陌生的外国人的社交账号截图,这人在不久前发了一条动态,称自己打卡了最近很火的一家冰淇淋店。
自拍的时候,他恰好把枕潭也一起拍了进去。
而照片画面中的枕潭则是视线微微向下,他好像牵着一个小孩儿的手,但是并没有拍到那孩子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秦珩洲的心里此刻又浮起了那个在餐厅里叫他“爸爸”的小女孩的脸。
他立刻打开了手边的笔记本电脑。
按照冰淇淋店的地点,扩大时间范围继续搜索着所有人的打卡照片。
只要有一个人拍到那只小手的主人长什么模样。
他就可以──确认一件事情。
功夫不负有心人,约莫早上七点多的时候,秦珩洲终于摘下了脸上的眼镜,但神情却并没有轻松多少。
他狭长的眼眸眯起着,映着一点光。
那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有个人发表的照片中,拍到了一个手里拿着很多冰淇淋球的小女孩,而那小女孩的长相,就是他昨晚在餐厅里所看到的!
这一切都不可能是巧合。
屋外阳光已经逐渐开始明媚了起来。
空调风吹动一点落地窗前的帘子,让光线涌入。
秦珩洲走到窗边,打了一通电话。
他声音哑到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似的。
交代完吩咐的事情,电话也没有挂断。
半晌以后,电话另外一头大男人激动喊道:“秦总,我查到了!”
“枕小姐现在真的在国内,并且就在这座城市……如您所说的那样,她的身边还带着一个一岁多一点的小女孩。”
“她在国外时的生活照我发您一些……好像,她的身边多了个外国男人,是她的邻居。”
听完这番话,秦珩洲哪怕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却还是不可抑制地往后退了一步,他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四肢都跟发麻了一样,密密麻麻地疼痛着。
所以,枕月真的还好好地活着。
那个小女孩──就是他的女儿啊!
秦珩洲心口泛起了一阵剧烈的酸涩感,难以言述,他缓了很久,才又淡淡开口道:“查一下她回国都去了哪里。”
“目的是什么。”
至于剩下的,他准备──亲口问个明白。
*
枕月第二天醒来,安排很明确。
她还是打算尽快完成金丝楠木的采购,好早一些带女儿回去,并且以后都定居那边,不再回来了。
如此一来,就需要立刻联系上那位Jules介绍的朱老板才行,如果他出去旅游的地方近的话,那她也买张机票飞过去好了。
总之,枕月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然而,第二次再走进那个小胡同里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围在一起的人不是一般的多,而且一个一个的,神情看着都很凶神恶煞。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然,有个像是领头的男人开始砸起了门,他大声喊道:“死骗子,赶紧出来给我退钱!”
身后一大帮人跟着一起喊。
枕月踮起脚尖,看了很久,才发现那个被包围了的人家好像就是给她名片的孙老板!
虽然她也看出来了,那人卖的是高端假货……
正思考时,孙老板从家里走出来了,他第一眼就注意到站在边上的枕月,指着她就骂:“网上那个曝光我的视频,就是你发出来的吧!”
“昨天只有你一个人来我家里看了木材,你肯定是朱家派来的卧底,故意断我财路……小贱人,你既然想要逼死我,那我也要杀了你啊!”
枕月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视频不视频的。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那位孙老板直接抄起靠在墙上的一把钉耙,向她跑来,周围人见状,怕伤及自身,立刻纷纷躲开。
枕月也向后面跑着,解释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怒气上头的人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
这男人现在一心想要杀了枕月。
枕月跑着跑着,脚下突然踩到一个不明显的凹坑,直接摔倒在地。
那把锋利尖锐的钉耙作势就要朝着她的脑袋砍下来。
枕月被吓得大声尖叫,只好出于本能地护住了自己的脑袋。
──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她……都还没有来得及教女儿怎么画画呢。
周围人也全部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不敢在这种有可能会危及到自己生命安全的时刻上前出头。
就在那钉耙往下挥的一刹那,忽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了一道人影,一只手臂护住枕月的脑袋后,另一只手臂冒着被砍伤的风险。
他直直地举起了那铁钉下面的棍子。
孙老板用力往下压,也无济于事。
枕月愣住着,她的头被一只强劲有力地手臂压着,无法抬起来察看情况,只能感受到鼻息间的气味无比熟悉。
是……那个男人?
人群中,有个女人大声吼道:“我已经报警了,姓孙的,你今天别想着跑掉!”
听到“报警”二字,孙老板立刻丢下手里的钉耙,准备回家收拾东西,赶紧跑路了。
那群要求退钱的人则是跟着去追他。
一下子,原地只剩下枕月和护住她的男人。
鼻翼间的气息越来越微薄。
枕月快感到自己无法呼吸,她强行推开了身边男人的手,将头抬起,而后直接石化住。
竟然,真的是──秦珩洲。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深邃的五官愈发凌厉,那双漆黑的眼眸泛着毫无温度的冰冷,尖锐而又疏离。
见她抬起了头,秦珩洲也低下头,看着她,唇角蓦地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他冷声问道:“怎么,见到我觉得很突然么?”
枕月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喉咙口也生疼生疼的,仿佛被灌入了无数个冰块。
她整个人都冒着寒气。
过了几秒钟,眼前的男人才眯起眼,将她从地上拉起后,讥讽着开口道:“枕月。”
“我等这一时刻,已经等了一辈子那样漫长了。”
第293章 被带回家
枕月心乱如麻,被浑浑噩噩地带着走。
等她回过神来之时,人都已经坐到汽车后排了。
秦珩洲坐在前面,没有看她。
车里很冷,像是结了冰一样的气氛。
两人都无比沉默,没有开口说话。
枕月默默低下了些头,十分不舒服。
她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快、并且还是在那种困境下与秦珩洲重逢。
这就像是老天爷的惩罚似的。
事实上,现在只留给她一半冷淡侧脸的男人,给的惩罚也不小。
她快要死过去了……
“谢谢你救了我。”枕月压低着嗓音开口道,无论两人之间的感情现在是如何,刚才确实是这个男人保护了她。
她这样说完,也是想要快速撇清关系。
然后,下车。
封闭的车内,气压愈发凝固起来。
秦珩洲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枕月也以为他不会想要说话,所以一只手放到了车门把手上,准备拉开。
蓦地,男人冷声问:“你就没别的话要跟我说了么?”
枕月立刻蜷缩起了自己的手指,她脸色一片惨白,声音比上一秒还要低沉发颤,许久以后,才出声道:“对不起……”
话都还没有说完,那尾音就被秦珩洲的一阵冷笑声截断,他抬起眼皮,从后视镜里看着坐在后面的女人,注意到她习惯性掐住指甲的小动作。
语气更为嘲讽,“一个骗子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他想听的是这种什么用都没有的道歉吗?
罪人就应该主动坦白。
“骗子”二字深深地刺痛了枕月的心脏,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转头看向车窗外的景象,视线模糊到一切都不清晰。
是啊,在这男人的心里,她可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么?
秦珩洲恨她是应该的。
在她墓前说她死得太容易,也一定是真心的。
那还要怎样呢?
──她千刀万剐吗?
枕月死死地咬紧了自己的嘴唇,并不打算再开口。
她的情绪已经开始沮丧焦虑起来,指甲深深地掐入进了身子底下的真皮座椅中,血线明显。
“说实话,你现在的男人真的能满足你么?”秦珩洲依旧在冷嘲热讽着,他心里的火气也是真的抑制不住。
不肯出现,不肯见他也就算了。
为什么连他们有个女儿的事情也不说?
难道是那个孩子已经跟了别的男人姓?那个外国人么……
这女人还真是心狠啊。
亏他在她不在的日子里,那般痛不欲生……
想到这,秦珩洲的心情也灰暗了起来。
他眉头紧皱着,呼吸声沉重,嗓音好像在冰水里浸泡过一样,刻薄而无情,故意说着会让枕月难堪的话,“你跟他做的时候……”
没能听完后半句话,枕月直接拉开车门,狼狈地跑了下去。
她是真的受不了那种窒息的感觉。
就跟过去发病了似的一样……比死都还要难受。
枕月一边沿着胡同深处跑,一边在自己的包里找着药,她的脚步越来越虚弱,后面好像还有脚步声跟着。
她也无暇顾及。
包里东西太多,枕月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到一个冰凉坚硬的药瓶,她身子靠墙,却没有力气站稳,不断往下滑着。
手里的药瓶也拧不开。
她是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秦珩洲只是怔了两秒钟,便也跟着拉开车门下车,追了上来。
他眼神阴郁,注意到了枕月看见他后,故意藏在手心里的一瓶药,立刻蹲下去,夺了过来,质问道:“这个是什么东西?”
“你现在想吃什么药,嗯?”
为了不见他,都打算去死了吗?
“你快还给我……”枕月伸长手臂,想从面前男人的手中拿回自己的药,却怎么也够不着,她的嘴里越来越渴,眼前的画面也越来越黑。
就要撑不住了。
秦珩洲转了一下手中的药瓶,瓶身上很清楚地写着“帕罗西汀”四个字。
这好像是治疗情绪方面的药物?
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传出了“咚”的一声。
枕月倒在了地上,耳边好像隐隐约约地听见了秦珩洲叫她名字的声音。
可是她却站不起来。
秦珩洲将她扶起,她吃力地扇动着自己的眼睫毛,看到了──他左手掌心里的那道疤痕。
至此,枕月彻底失去了意识,仿佛跌落进一个没有底的深海之中。
浑身冰冷。
*
太阳渐渐下山,夜又要黑了。
枕月再次醒过来时,闻到了一阵淡淡的清香味,不是什么刺鼻的消毒酒精。
她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了一些,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环顾四周后才发现,这里好像是一间卧室。
──摆设很眼熟。
房间内没有其他人在,放在窗台上的加湿器正不断喷洒出细腻的白雾。
床头则是放着半杯水,好像在她昏迷的时候,已经有人喂过她水喝了。
枕月慢慢地下床,没看到自己的外套和手机。
还好她早上出门前就已经交代过母亲照顾好安安,她可能会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而晚回去。
直到走出了卧室,枕月才想起来──这是那栋她和秦珩洲之前住过的别墅。
所以那个男人非但没有抛下她,也没有送她去医院,而是把她带了回来?
这是为什么呢?
准备更痛苦地折磨她么?
只要一想到秦珩洲在车上时亲口说出的那些话,枕月就感到心口皱起一阵剧烈的疼痛感,她决定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更害怕──女儿的存在会被发现。
这个男人都这么恨她了,应该也不会接受他们的女儿吧?
秦珩洲似乎不在家里。
枕月准备走下楼梯时,正好经过一间半敞开着门的客卧,里头黑漆漆的,只有窗户打开了一些。
夕阳的黯淡余晖洒落进房间内。
枕月看到──那里面只有一张床。
会是谁住的房间?
来不及多想,楼下的厨房忽然响起了说话声,是秦珩洲在打电话,他一边煮着清淡的蔬菜粥,一边低声回答道:“好,我知道了。”
“谢谢医生。”
听到他的声音,枕月立刻缩回门后站着,怕被发现。
秦珩洲却好像料事如神。
他径直走出了厨房,朝着楼梯上喊道:“醒了就下楼。”
“枕月,我们两个人聊聊。”
第294章 新的女主人
时间不算早了。
枕月听到秦珩洲讲的话以后,慢慢吞吞地走下楼梯。
她内心其实很抵触,一点儿也不想聊聊。
难道又继续听那个男人奚落她吗?
她也会心痛的好不好……
花了漫长的好几分钟,枕月才下到一楼,她原本打算直接说自己要离开了,但是一和面前的男人眼神对视上,竟然莫名想哭。
鼻子也酸得无法呼吸。
“先坐下吃饭吧。”秦珩洲淡淡说道。
餐厅的长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
秦珩洲用蔬菜煲了一锅很清淡的粥,搭粥的菜也只有一盘蒸得软烂的南瓜,他率先入座,见枕月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低声开口道:“过来坐下,你也不想我用强的吧?”
毕竟,现在还是在他的家里。
枕月以龟速挪动着。
说实在的,她也不是什么大病初愈的人,只是情绪有点不佳罢了,面前这碗菜粥不仅令她毫无食欲。
反而让她的心情还更差了起来。
所以说,这个男人干嘛要强行逼她吃这么素淡的食物?
她想吃点肉啊!
枕月拿起边上的勺子,轻轻地搅动了一下面前碗中的粥,她叹其一声,正想开始吃第一口时,忽然间,厨房里的某样电器响了一声。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站起身,再走回餐厅时,手上多了一盘蒸鱼,刀口切地很漂亮,上面还洒了一些红绿色的青椒丝。
鱼肉的香气一瞬间在室内蔓延开来。
枕月馋得都快流下口水了。
然而,秦珩洲放下盘子后,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剩菜,你吃吧。”
──才不是什么剩下的呢!
这条鱼完好无损,根本就没有被吃过的痕迹。
就在这时,枕月的肚子也饿得诚实地叫了一声,她却只是抿了抿唇,依旧没有任何要动筷的意思。
她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这里吃这顿晚餐呢?
客人吗?
还是……别吃了,趁早和这个男人聊完比较好。
枕月深呼吸了好几次,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你这样累不累?”秦珩洲突然问,将那盘鱼往她的手边推得更近了一些,他低声道:“等你吃完了,我们再开始慢慢聊。”
“所以,你专心吃吧,别呛死了。”
前半句话都很正常,也让枕月心生感激。
但是那最后一句话,多多少少就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滋味了,仿佛是一句诅咒一样。
枕月冷冰冰地抬起了眼,反问道:“你就这么希望我死,是吗?”
甚至还总觉得她死得太容易了一些。
真可笑啊……
秦珩洲往身后的椅背上靠了一些,闻言,他漫不经心地嗤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将眼抬起,看着枕月,也反问:“从头到尾。”
“不是你自己想死么?”
一句话,彻底噎死了枕月。
她只好拿起筷子,慢慢地去夹面前盘子里的鱼肉。
秦珩洲几乎没怎么吃。
时间一点一点凝固起来,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长。
尽管枕月吃得再慢,碗也终究会空。
对于她的食量,秦珩洲也算是了如指掌,跟刻进了骨子里似的,他很清楚,枕月现在一定已经吃饱了,所以从口袋里拿出那瓶药。
放在了桌子上。
他开门见山地问:“这是什么?”
“枕月,你有抑郁症?”
带昏迷的枕月回来之后,秦珩洲第一时间请来了家庭医生,咨询这瓶“帕罗西汀”是做什么用的。
怕国外的药和国内会有什么出入。
他还特地打了电话,咨询国外的医院。
结果答案都一致──这就是治疗抑郁症、控制情绪的药物。
秦珩洲眉头紧皱,压抑着一股从心底泛上来的不适感,他喉结滚动道:“枕月……你怎么会得上这种病的?”
枕月耸了耸肩膀,不以为意地回答着:“就不小心得上的呗。”
她难道能解释称是什么“产后抑郁”吗?
那势必会让眼前的这个男人知道──他们有个女儿正活在这个世上。
这解释,真的让秦珩洲气笑了。
他舌尖不悦地顶了顶上颚,有种想发火都没办法发的无奈感,半晌以后,才问:“枕月,抑郁症是什么感冒吗,还能不小心得上?”
“你倒是也让我得上一个试试看呢。”
证明,他的内心也很痛苦。
秦珩洲心里现在其实很想问──这是不是和她的那个新男人有关。
是那个男人令她一直困在坏情绪里了吗?
但是,他怕枕月又一次晕倒过去,所以只能强行忍住着,想到自己白天在车里时说过的那些话,一字一顿道:“抱歉。”
“那会儿是我的话说得太重了。”
能够重新见到这个小姑娘。
他应该像之前和神明约定好的那样,心怀感恩,并且愿意以一切代价来做交换才对。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加重要了。
这些都是在曾经“失去”过以后,才深刻明白的。
“没事……”枕月立刻摇头,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她声音小到几乎微不可闻,一直喃喃自语着:“没关系的……你不用向我道歉。”
“你对我,没什么错……”
夜幕降临,吞噬万物。
餐厅外的树影轻轻摇曳着,今天晚上倒是有了几颗闪亮的星星。
枕月真的打算起身离开了。
毕竟母亲已经说过,这个男人的身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人,她继续待在这个家里很不合适。
也会引起一些不太好的误会。
“谢谢你今晚招待的晚餐。”枕月嗓音变得清冷起来,她从椅子上站起,一半的面容都隐匿在了灯光之下。
枕月直言道:“感谢费我会直接打到你卡里去的。”
“我就先走了。”
秦珩洲气得人都要开始颤抖了。
他看着枕月真的转过身打算往玄关处走去,语气中暗含薄怒,“感谢费?”
“枕月,你是在故意恶心我吗?”
──恶心二字,也让枕月发颤。
她攥紧着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将身子重新转过来,眼神直勾勾地看向那个压迫感十足的男人,同样语气不悦:“是觉得我没你有钱恶心。”
“还是我整个人不管做什么,都会让你觉得恶心?”
那一开始就不应该带她回来这个家里啊。
她替他考虑,反而还要被骂了?
枕月的喘息愈发急促了起来,既然彼此都已经把话给讲到这种份上,说实话,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直接坦白道:“新的女主人还不回来么?”
“你不怕她看见我吃醋?”
秦珩洲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新的女主人,又什么吃醋不吃醋的。
他猛地反应了过来。
现在吃醋的──好像另有其人吧?
不知为何,秦珩洲的心情好像突然变好很多。
他勾起唇角,目光向大门口看去,“行啊,那你走吧。”
“新的女主人确实快要回来了。”
第295章 我们的女儿
“走就走!”
枕月气得大声吼道,眼瞳都透亮的像是两颗宝石一样。
她眉心紧簇,满脸的怒气无法消散。
秦珩洲则是哑然失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刚才赶走了她。
但主动要走的人,难道不是这个小姑娘吗?
看着枕月涨红了的脸色,秦珩洲忍住内心的笑意,眉眼渐渐柔和下来很多,他问:“生气了?”
“可你不是表现得很大度么。”
还怕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会吃醋。
也真挺好笑的。
“是!”枕月并不否认自己的大度,一气之下,她连自己忘记的手机和外套也不想找了,气鼓鼓地就往玄关处走去。
秦珩洲抬起眼看着,又一次体会到了──枕月不经逗。
不过,见她这样。
他真的,觉得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那洋人又如何,能有他厉害?
大不了,他知三当三好了。
为了老婆,人格和尊严也没什么重要的了。
但眼下,解释清楚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在枕月已经走到玄关处,准备换鞋时,秦珩洲低声开口道:“没有其他人,更没有过什么新的女主人。”
“枕月,从来都是你,也一直都是你。”
枕月一愣,她是不相信的。
与其说是不相信,内心的感觉好像更像是──不愿意去相信。
所以她开始在屋内到处搜寻起来,气冲冲地说道:“秦珩洲,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任何一点女性的用品,说谎骗我是没有用的!”
“我也讨厌大骗子!”
整个家非常干净整洁,几乎没有任何一样杂物。
哪怕是一些看不见的收纳柜里,东西也摆放得井然有序。
秦珩洲身正不怕影子歪,这个家里,别说女性了,连男性都没有来过几个。
他会怕枕月这样搜索?
所以他一直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看着。
搜着搜着,枕月就意识到了,这屋里好像真的什么也没有。
她一直都能感受到背后男人炽热的目光,如果最后什么也搜不出来的话,一定又会被嘲笑的。
枕月在走进最后一个还没搜过的客厅前,转身说道:“说实话,你是给那女人买新的别墅了吧?”
这男人向来就很大方,不是么?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就总提买房子的事情,要她选哪一套。
对别人,他也肯定是这样没错的!
枕月想着想着,鼻尖都一酸。
而秦珩洲也是彻底无语了起来,哪有人会像这样自己找不到不存在的东西,还倒打一耙的?
他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声音沙哑:“我一直爱的,怎么会是你这种人。”
“你说什么?”
枕月并没有听得太清楚。
她一转过身,视线就被客厅里的一张台子所吸引,那似乎是祈祷台,一直亮着两盏长明灯。
走近以后,枕月才发现──台面上不仅有她的照片,还有一张B超图上签着“安安”二字。
这个男人……一直都在家里摆着这个东西?
可他不是很恨她么?
枕月怔着神,脑袋里面是一片空白。
“我是很恨你当时不顾我,选择跳了下去寻死。”秦珩洲也缓步走进了客厅里,墨黑色的眼眸之中,翻涌着一抹深沉。
他看向桌子上的两盏长明灯,好像突然释怀了什么似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但一想到你从小的时候起,经历的那些痛苦,更多的还是心疼。”
“我希望你下辈子能快快乐乐的……枕月,哪怕你不遇见我也可以。”
就让那些不可磨灭的悲痛全部都转移到他一个人的身上好了。
他真的,都认了。
话音刚落,秦珩洲似乎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一丝微弱的哭泣声,他皱起了眉,有些失神地看着眼前的枕月。
不明白她现在为什么要哭。
枕月却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哭得连肩膀都在轻轻颤抖着,嗓子口不断溢出破碎的抽噎声,“没有……我当时没有想跳下去的。”
“秦珩洲,我当时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我很舍不得你,我不想死的,等我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不在国内了。”
“这次回国,能够和你重逢,我很开心的……但是我怕你说我又带着目的缠上你,所以我不敢解释……求你了,相信我吧。”
枕月语无伦次,但是秦珩洲却听懂了。
甚至,这小姑娘还问:“但是你很恨我,对吗?”
“你还在我的墓前对我甩花,对我说我死得太容易了。”
秦珩洲心脏骤停,脑子里逐渐意识到──那天在树后藏着的人,其实就是枕月?
他心里翻腾着涩感,声音沙沙地解释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甩花是因为我恨自己竟然给你买了一块墓地……我想你万一还活着呢?说什么死得太容易也是。”
“月月,我想你给我留下一口气息,能让我有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念想。”
在失去了她的那些日子里,他真的,太痛苦了。
听完这些话,枕月好像真的傻了,大脑内转动着的齿轮也开始一点一点生锈起来。
她又欣喜又无助。
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抬起眼后,枕月与秦珩洲的目光对视上,她茫然地张了张嘴,下一秒,秦珩洲直接捧住她的脸,吻了上来。
他动作很轻,像是好不容易才重新得回自己那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深怕一不小心又弄丢了。
银白色月光泻入进屋内,一室的旖旎。
枕月睫毛簌簌颤动着,在察觉到深吻着她的男人好像唇角向上之时,她踮起了脚尖,勾住对方脖子。
也尝试着去回吻。
二人的喘息声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到最后,枕月实在是有些无法呼吸,快要窒息过去时,秦珩洲才将她松开了一些,鼻尖仍然相抵着。
他贪图这宁静到不可置信的一刻。
枕月平稳了自己的呼吸,才重新笑起来,她将嘴唇凑到男人耳边,实在有些忍不住了,“秦珩洲,我还有个秘密想要告诉你。”
“我们的安安,也还在。”
──“她是个女儿,她长得很像你。”
第295章 讨厌爸爸
秦珩洲喉结滚了滚,眼睫敛起着。
他的反应并不算太过吃惊。
枕月看在眼中,皱眉问道:“你是早就知道了,还是什么?”
“这算什么反应啊?”
还以为这男人会激动到做出些搞笑的事情来呢。
真是的,从来都不给她留个“把柄”在手中。
秦珩洲点点头又摇摇头,确实是无措的,甚至有几分惊慌。
他卡顿了一两秒钟,结结巴巴开口道:“不是的……我担心孩子像我会长得丑。”
“女儿应该要像你才对……”
枕月:?
她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会这么可爱的!
“拜托,有你这么好的基因在,女儿像你怎么会丑啊?”枕月真的是无奈,从客厅的沙发上找到自己的手机,她亮起屏幕壁纸,展示给秦珩洲看,“你自己看看。”
“秦珩洲,你觉得我们的女儿丑吗?”
真不是她有什么亲妈滤镜。
以前她推着婴儿车带安安去市中心玩时,就有许多童星星探给她递名片,要联系方式了。
秦珩洲想,他也是真的傻了。
明明都已经亲眼见过那个孩子,怎么还会说出这样无知的话来。
只是,他潜意识地想要女儿像枕月罢了。
仿佛这样,他就可以好好地把枕月也从小的时候开始养一遍。
让她不要再因为童年的创伤而难过了。
亲耳听到关于女儿的事情以后,秦珩洲的脑海里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他想再见见那个小家伙。
如果可以的话,抱抱她。
枕月却拒绝了,低声道:“安安还没有过准备,一时半会儿可能有些无法接受你这个亲生爸爸……等晚点吧,我先跟她说说。”
“然后再让你们相认。”
她一直都很尊重女儿的想法。
秦珩洲脸上神色虽然肉眼可见的失落了起来,但还是选择听枕月的话。
他也不想吓着那个乖乖软软的孩子。
“不然这样吧?”枕月忽然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提议道:“我让我妈一会儿把安安带下楼去玩,你送我回去。”
“然后你先远远地看上安安一眼,好不好?”
这个主意可真是太妙了。
枕月都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骄傲。
她已经准备拿出手机,联系母亲了。
蓦地,手里一空。
面前的男人抽走了她解锁的手机。
枕月正纳闷着,整个人都被秦珩洲给腾空抱起了。
男人笑着看她,并且将她给轻轻抱到了桌子上,嗓音带着一股磁性到令人着迷的魔力,“怎么办。”
“比起见到女儿,月月,我更不想和你分开。”
枕月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她抬起自己的双手,紧紧勾住秦珩洲的脖子,回答道:“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呀。”
“但是我必须回去见安安,她等不到我,会不睡觉的。”
秦珩洲也没其他办法了,最终,亲自开着车送枕月回去。
小区楼下,枕母正带着安安在玩滑滑梯。
刺眼的汽车灯光射去,立刻被人为手动关闭。
“咔哒”,枕月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
她原本是想直接下车的,拉开了车门以后,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快速地转过身,在眼前男人的侧脸上亲了一下,嗓音很甜:“晚安啦。”
“秦先生,等我的好消息哦。”
安安的耳朵很灵敏,听到有车门关上的声音,她立刻抬起头,高兴地喊道:“是漂亮妈咪回来啦!”
枕月还没走几步,女儿就向她小跑了过来。
她立刻蹲下迎接,笑意盈盈地说道:“妈咪的漂亮宝贝晚上好呀。”
安安则是抬起了头,看向不远处那辆熄灭车灯的汽车,左边好像坐着一个很帅的叔叔,她悄悄凑到了枕月的耳边说道:“妈咪,安安好喜欢这里噢。”
“连出租车司机叔叔都是超级无敌大帅哥!”
枕月一愣,真是服了女儿这个小花痴。
那汽车的窗户那么黑,她人小鬼大的,也能看清楚里面坐了个大帅哥?
更何况,大帅哥还是她的亲爸。
枕月牵起安安的小手往小区楼下走,还偷偷地将左手伸到背后,向那个坐在车内的男人挥了挥。
看着母女俩一大一小的背影,秦珩洲有些失笑。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不过,他是高兴得睡不着觉。
人活着,果然需要一个春天。
枕母看着慢慢走来的女儿和外孙女,又看了看停在不远处一动都不动的汽车,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只是笑笑。
并未多嘴询问。
一回到楼上,枕月就抱着安安去洗澡了。
今天晚上的睡前故事她也已经准备好了,是《小熊找爸爸》的故事,她加入进了一些自己的改编。
势必要让安安好奇她自己那个从出生就未见过的爸爸是谁。
然后再向她郑重地引出秦珩洲。
在给女儿吹干湿发的间隙,枕月还抽空给秦珩洲回了个消息。
这个男人说:【如果安安接受起来太难的话,可以先不用告诉她。】
【我做叔叔,也没关系的。】
枕月直接甩了很大的一个“?”过去。
某人是不是卑微得都有些奇怪了。
秦珩洲这种性格,竟然能当自己亲生女儿的叔叔?
说实话,枕月觉得他哪怕现在冲上楼来,强行把女儿给抱走,都不觉得离谱,反而像是他会做得出来的事情一样。
殊不知,某个男人真正担心的是──孩子早就叫了其他人爸爸。
他只能识趣地“让位”。
枕月很快速地给女儿吹好了头发,还轻轻地梳了一下,她和小家伙一起窝在一张不算太大的单人小床上。
虽然窄小,却很温馨。
枕月念着那个故事《小熊找爸爸》的故事,在关掉手机网页后,她微微侧过了一些身,搂住女儿问道:“所以,我们安安觉得怎么样?”
“要不要也像故事里的小熊一样,找找你的爸爸在哪里?”
安安摇了摇头,眼皮正一点一点沉重地阖上着,她回答道:“不要!”
“安安不要爸爸……安安有点讨厌儿爸爸。”
──可她明明都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枕月不禁感到有些不解,心里也觉得很忐忑,她斟酌了好几秒钟,想仔细问原因。
安安却往被窝里面钻了一点,小声地呢喃道:“妈咪,安安现在好困,安安要先睡觉了……”
在梦中,她也只需要妈妈、外婆、舅舅、梁叔叔就好了。
不需要什么爸爸。
爸爸一点也不重要。
第250章 人间小天使
入春后,又是个难得的好晴天。
安安早上醒得早,睁开眼睛了也不闹,见旁边的枕月还在睡,她就一个人抱着床头的小兔子玩偶玩。
想到妈妈昨天给她讲的那个睡前故事。
心里的想法依然没变。
小熊爸爸好,但是她的爸爸坏坏。
所以她不要爸爸。
枕月醒来时,则是快要十点多了。
房间外面有点吵,是枕潭回来了。
今天是枕母预约了要去医院做检查的日子,她却到现在都还没出发,想着给外孙女做顿午餐而耽误了。
见状,枕月立刻挑了一家评分最高、最干净的餐厅订外卖,向母亲保证道:“妈,你放心好了,我能照顾好安安。”
过去一年多以来,她不就照顾得很好吗?
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而且她今天也不打算出去工作了,想着回国以后,都还没有好好陪安安玩一下,今天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枕月问道:“乖乖,你今天想和妈妈去约会吗?”
安安立刻点头,但是因为担心外婆的身体状况,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看着很不开心。
“哎呦,外婆的心肝宝贝啊,赶紧笑笑。”枕母安慰着,为了不让这个小家伙担心,她直接跟着儿子走到了门口去,安慰道:“外婆不会有事的。”
“外婆现在就出发去医院做检查,大概晚上就能回来陪我们安安一起看动画片了,好不好?”
闻言,枕潭立刻就带着她出门了。
家里瞬间只剩下枕月和女儿。
她问这个小家伙今天想去哪里玩时,又得到了“游乐园”这个回答。
还真是玩上了瘾。
枕月也没拒绝,趁着女儿吃午餐的功夫,她快速地整理了一下出门要用到的东西,然后还发了条短信,告诉那个男人。
秦珩洲本来正阴沉着脸,在开会的。
收到短信的第一秒钟,他直接站起身,后面的椅子都在地板上划出了尖锐的刺耳声。
“行了,报表都收收。”
“今天的会就先到这吧。”
一会议室的人看着他离开,面面相觑。
秦总这是怎么了?
──也太,反常了。
下午出门,枕月没有开车,直接带着女儿打了一辆出租车。
她在网上按照提示买票。
蓦地,手机一震。
点进去查看,是秦珩洲回复道:【好,那我也去。】
枕月立刻急了。
现在女儿对于亲生爸爸这一说法,还不明原因地很抵触,她怕这对父女俩贸然相见,一个会受到惊吓,另外一个则是会心里难过。
所以很着急地在手机键盘上输入着文字,想劝这男人别去,但编出来的理由删删又减减。
下一秒,秦珩洲又传来一条新的讯息。
【放心,不让女儿发现我。】
一岁多点的小孩在游乐园里能玩的项目其实不多,专门给低龄宝宝玩的园区很安静,播放着轻柔愉悦的背景音乐。
安安最喜欢玩的是旋转茶杯,拉着枕月连续玩了三回,虽然旋转的速度挺慢,但枕月还是觉得脑袋很晕,天旋地转的。
她差点儿把今天的中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想到女儿要是再长大一点,能玩过山车那些,岂不是要了她这个老母亲的命?
因为太晕,枕月也没心思去找秦珩洲躲在哪里了。
“妈咪,我们再去坐一回好不好呀?”安安突然开口说道,小脸蛋玩得红扑扑的,她是真的很开心,唇角扬起的弧度就没有掉下来过。
对于女儿这样可爱的撒娇,枕月是真的不想拒绝的。
但是,她真的也快受不了了啊!
枕月转头看看四周,想劝女儿先换一个游玩项目。
忽然间,不远处有个穿着哆啦A梦玩偶服的人走了过来,枕月仿佛发现了自己的“救命星”,她指着那蓝胖子说道:“宝贝,你快看,那个是什么!”
《哆啦A梦》是安安很喜欢看的一部动画片。
顺着枕月指着的方向看去,安安的眼睛刹那间就亮晶晶了起来,她一边跑过去想抱人偶,一边大声喊道:“哆啦A梦,是安安最喜欢的哆啦A梦耶!”
枕月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又很快疑惑起来。
那人偶老是朝着她比划打电话的手势,而且除了她的女儿以外,都不太愿意搭理其他走过来的小朋友。
害那些家长都有些不太开心。
愣了好一会儿,枕月才突然反应过来些什么。
她从包里拿出自己不小心被静音了的手机。
发现在二十多分钟前,秦珩洲给她拍了这套玩偶服。
──因此,现在在玩偶服里面的男人,就是他?
这位一岁半女宝宝的父亲还真是……伟大啊。
那玩偶服矮矮的,也不知道秦珩洲那么高的个子,一直蜷缩在里面,怎么会好受。
天气还很炎热。
枕月暂时也顾不上这些了,很想去上厕所。
女儿交给这只“哆啦A梦”,她非常放心。
安安抱了一会儿眼前这个真真实实存在的哆啦A梦,她卷翘起来的睫毛完美遗传了枕月,在空气中扑闪扑闪的,像是小蝴蝶的翅膀。
她拉着哆啦A梦,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
秦珩洲挺纳闷片刻,直到这个小女孩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问道:“你累不累呀?”
真的是个,绝无仅有的人间小天使。
秦珩洲摇了摇头,低沉的声音透过娃娃服里的变声期传出,“小朋友,你想要什么礼物?”
“你知道多啦A梦的口袋是个可以变出一切的百宝箱吧?”
无论女儿说什么,他都一定会满足的。
安安坐在长椅上,两条小腿晃荡着。
她眼睛看向了头顶蔚蓝色的天空,不假思索道:“安安想要妈妈一直开心就好了。”
周围也没有什么其他人在。
秦珩洲透过沉重的玩偶服,看着面前凑过来,要给他说个秘密的小女孩。
她神情很凝重,甚至都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与懂事,“安安知道妈咪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吃药……那都是因为安安。”
“所以安安想让妈咪快点变好,一切伤害妈咪的坏人都要消失,包括──安安的爸爸。”
“他也是个让妈咪哭哭的大坏蛋。”
安安的声音越说越小,但是记忆却很清楚。
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有睡着的那个晚上,看到枕月坐在她的小床边上大哭,嘴里好像喊的是她爸爸的名字。
“秦、横、粥。”安安略微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着,她朝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多啦A梦眯了一下笑眼,说道:“这是最后一个秘密咯。”
“那个名字,就是安安爸爸的名字。”
秦珩洲呼吸赫然停止。
好像有个什么东西给了他当头一棒。
那股痛劲儿,深入骨髓。
第298章 二人世界
枕母的身体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各项指标都还可以,至少比以前是好了不少。
连医生都好奇地问:“最近发生了什么喜事,怎么连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总之,她身体健康,枕月和枕潭也就松一口气了。
包括安安也是,卸下了那份小小的担心。
当天晚上,枕月便在餐桌上宣布了自己准备出差2天的消息,Jules花了点心思,将那位售卖金丝楠木的木材商朱老板的电话与旅行地点为她找来。
因为那位朱老板一直不接电话,也不看陌生短信,所以枕月才决定亲自出发去找一趟的。
毕竟那边雨季即将来临,她真的等不起了。
反正生意聊聊,绝对是很快的,不用担心。
安安很舍不得妈妈,但是心里清楚妈妈是要去工作的,所以没吵闹着要跟,而是默默地窝在外婆的怀里,小声开口道:“那妈咪空了要给安安打视频。”
“妈咪太忙了的话……也可以不打的……”
这懂事的小话语,立刻说得枕月心都快要融化开来了,她快速地在女儿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回答道:“妈咪答应你!”
“不管工作再怎么忙,每天都一定会给我们安安打视频电话的,好吗?”
就这样,枕月带着女儿满满的爱,出发去了机场。
她没想到的是──上飞机后,她旁边的乘客竟然是秦珩洲。
这男人还特地在脸上架了一副黑色的墨镜,看到她拎着行李箱走来,立刻站起身,帮她放行李。
然后连“巧合”也不想演了,他摘下墨镜,低声道:“这一趟也算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了吧?”
枕月失语。
飞机马上都快要起飞了,她能说什么?
到时候倒霉起来,连空难都是二人的呢。
不过,秦珩洲这一趟是确确实实推掉了手头上的所有工作,亲自过来陪她的,这还是他自从接手家族公司以后。
第一次休假。
枕月笑了笑,在习惯性地戴上耳机前,点头回应:“嗯,二人世界。”
估计以后就很难会有这种机会咯。
如果不带上安安,她自己都心里愧疚。
突然,她的左耳空了。
秦珩洲稍微坐正了一些,自己戴上那只耳机。
飞机开始起飞。
枕月也没说什么,默默调高了些音量。
周遭的轰鸣声依旧掩盖不住,她皱了皱眉,身旁的男人蓦地凑了过来,他问:“分开的那段时间,你有一直想起我吗?”
女儿当时在游乐园里说的那几句话。
他至今刻骨铭心。
──枕月在深夜里,哭着喊他的名字?
既然没有忘掉他的话,那为什么又要找其他男人?
难道是太累了,无法支撑吗……
秦珩洲觉得,他能够理解。
甚至是心疼。
枕月却一愣,摘下了右耳中的耳机。
她好像有些听不明白身旁的这个男人在说什么。
“如果你不介意,以后也可以把他介绍给我认识。”秦珩洲低声说着,眸色一片漆黑,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月月,我也不会介意的。”
因为早已经决定好。
只要能够继续陪在枕月的身边,无论以何种身份,他都觉得幸福。
“不是,大哥,你从刚才开始就在神神叨叨些什么呢?到底什么事情让你明明很介意,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出来?”枕月几乎忍无可忍地问着。
她也不傻,太能够看清楚秦珩洲的内心了。
要是真的不介意,他会一直这样反复说?
直到这个男人说出了她在国外有新的对象,并且还拿出一张手机上的照片作为证据,枕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的。
她反复解释道:“这位只是我的邻居而已,他比我都还要小上几岁呢!”
“我一直都是把他当作是我的弟弟来看待的。”
秦珩洲明明都相信了,表面上却还是装得很失落。
只要枕月越哄他,他的内心就越暗爽。
唇角都险些压不住的上扬起来。
飞机落地以后,枕月按照酒店的位置,很顺利地就找到了那位朱老板,后者也是个爽快人,又看她特意跑到这座城市来购买金丝楠木,诚意十足。
所以打算把手里现在所有的木货都优先供给枕月用。
一聊完,朱老板就笑着说:“话说回来,坐在那边后面的那个男人,是你丈夫吗?他一直都在看你呢。”
枕月“啊?”了一声,莫名有些羞涩。
朱老板则是朝着秦珩洲微微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他推荐道:“晚上可以和你丈夫一起去这边的情人谷走走,很浪漫呢。”
枕月答应了,她也的确想和秦珩洲一起玩玩。
他们二人也在这间酒店开了个房间。
傍晚降临时,枕月没忘记和女儿的约定,走到窗边,跟她打起了视频。
秦珩洲则是在手机的背面,默默叠衣服。
他还没有急着要现身的意思。
光是听到枕月和女儿的对话声,就已经很幸福。
安安在手机里奶声奶气地说:“吃完晚饭,外婆带安安下来玩滑滑梯啦,然后安安在这里发现了好多好多蚂蚁。”
“安安要带妈咪去看!”
小家伙一说完,就往一旁的草坪上跑去。
枕月急着喊道:“你不可以这样乱跑的,外婆人呢?”
不过,这毕竟是在小区,也用不着太过担心。
安安将手机摇晃地对着地上的蚂蚁,她很小心翼翼,深怕会不小心踩到一只,而且还给许多的蚂蚁都取了不一样的名字。
枕月不禁笑道:“宝贝儿,那你是怎么分得清楚它们谁是谁的呢?”
这问题,一下子就把安安给难住。
她傻了起来。
身后,枕母也在开始找外孙女儿了,不停地大声喊道:“安安?安安!”
“妈咪,那我就先挂啦。”安安主动说道,起身站了起来,准备去找外婆,“等安安找到了可以区分小蚂蚁的办法,再告诉你!”
枕月点了点头,很是放心,和女儿说完了“再见”以后,就等着对面结束通话了。
即便屏幕渐渐开始漆黑下来,她也仍然笑着。
秦珩洲听到“嘟──”的一声,才放下手中的衣服,缓缓走近,他嗓音温柔:“我以前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喜欢孩子。”
他的小姑娘,也终于长大了。
现在,是一位很好很好的母亲。
“那当然了。”枕月并不否认,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提起女儿,她都是心情愉悦的,“安安是你给我最好最好的礼物了。”
什么都无法比拟。
简直就是降临在她身边的小天使。
给她带来无限光明。
不管怎么说,都是有眼前这个男人的“功劳”在。
晚霞的余晖渗透在房间内,光线暧昧。
不知何时,枕月就被抵在了墙上。
秦珩洲的呼吸灼热,悉数喷洒在她的脸上。
五官也是,愈发靠近。
还以为会是“接吻”。
枕月乖乖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秦珩洲却抱住她,将薄唇凑到了她的耳边。
他嗓音磁性而低沉,问到:“那要不要,再送你一个礼物?”
最后的一抹晚霞落在了枕月的脸颊上,成为红晕。
她轻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呼吸错乱。
第299章 旧情复燃
一室的旖旎,气温不断升高着。
枕月抖得厉害,莫名很紧张。
面前的男人将所有呼吸都打在了她的身上。
他,要给她什么礼物?
枕月结结巴巴地反问了一句。
秦珩洲却笑了起来,眼尾弧度跟会勾人似的,他喉结滚动:“你觉得呢?”
──竟然把问题抛回来给了她?
“我觉得啊……”枕月若有所思,一边想着,一边把头给低了下去,她憋着笑,在趁着秦珩洲放松警惕时,嘴唇飞速地贴了一下他的侧脸。
明明是很轻的一下,却响起了“啵”的一声。
看着面前男人明显错愕了一秒钟的神情。
枕月失笑,眼睛眨了一下,“怎么样,是这个礼物吗?”
到底是谁奖励谁,还不一定呢。
秦珩洲点了点头,有种被掌控着感觉。
他却很乐在其中。
枕月原本背靠着墙,慢慢地直起来了一些,她往前走,逼身前的男人不停开始往后退。
房间内,灯光暧昧。
那后面,就是很大的一张床。
秦珩洲很快就撞到了腿,他顺势停下,深邃的眉眼间,露出几分无奈,直勾勾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枕月。
眼神炽热,好像在问──现在该怎么办。
时间尚早,昏黄的晚霞结束以后,夜晚更是漫长。
枕月的暗示很明显,她直接将秦珩洲推倒在床上,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隔了一年多的亲密,一开始虽然还是由枕月想怎样就怎样,但秦珩洲一翻身,就轻而易举地将她压制住了。
两人呼吸紧紧缠绵。
秦珩洲强忍着,额角青筋都暴凸起来了,他尽量放轻着自己的所有动作,怕一失控,到时候忍不住,绝对会伤了这个小姑娘。
但也不知怎么了,竟然会有些失手。
这瞬间逗笑了枕月,她往上爬起来一些,靠着床头,打趣道:“怎么回事啊?”
“秦总现在都生疏成这样了吗?”
事实证明,无论在哪,都不能在“床上”这样刺激一个男人。
枕月很快就后悔了。
她叫得嗓音沙哑,秦珩洲也只是好心地给她喂了一口水,又继续。
真是,悔不如初。
最后,枕月累到直接就睡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时,时间已经快要八点了,整个人都没有力气,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
浴室里有水声传出,是那个男人先帮她洗好澡以后,自己在洗。
床头的温水也加满了。
枕月坐了起来,喝了一口,然后开始在手机上搜着这附近的“情人谷”。
好像也没什么意思,网上的图片都太假了,一看就是调过滤镜,去了不仅会失望,走路还累。
“醒了?”浴室门突然被推开,秦珩洲在腰间裹了一条白色的浴巾就走了出来,他身上水擦干了,直接坐到枕月的旁边,好奇问:“在看什么呢,嗯?”
还以为这小姑娘是有哪里不太舒服。
枕月开口回答道:“我在想,我好像不太喜欢这种景点打卡,有这功夫,还不如早点回去陪安安呢。”
女儿肯定已经很想她了。
“那我们就回去啊。”秦珩洲自然而然地说着。
他已经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看最近的航班。
不管怎样,老婆的一切要求肯定都是要满足的。
在出发之前,枕月还特地去楼下的店里买了一对冰箱贴,就当作是给女儿带的出差礼物。
她付完款,手机就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枕月也没放在心上,反正有秦珩洲陪着。
她又可以开始放空自己的脑子,什么都不去想了。
夜晚的这趟航班,人并不多。
枕月坐在靠窗的位置,等飞机起飞后,看了一会儿大地夜景,她突然轻轻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转过头,对身边的男人说道:“要不……”
“咱们回去以后,直接告诉安安吧?”
哪里能等到什么最好的契机。
孩子现在还小,接受起来也相对容易一些。
再说了,有爸爸不应该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吗?
一拖再拖,对所有人都不好。
因为──她也不想再和这个男人分开了。
秦珩洲一直想着女儿在游乐园里,对他还穿着哆啦A梦的人偶服时,说得那些话。
小家伙好像有着连枕月都还不知道的心结。
他不想给那孩子留下任何童年不愉快的回忆。
所以,怔了几秒后,低声道:“月月,我们慢慢来吧。”
“不用着急。”
包括枕月抑郁症的治疗,他也要陪着她,直面过去的那些所有痛苦,直到彻底痊愈。
枕月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短途行程,飞机很快就顺利落地了。
枕月跟着走在帮她提行李箱的秦珩洲身边,没想到一出航站楼,就遇到了神色匆匆的枕潭和枕母。
她真是不可置信,揉了好几下眼睛。
母亲和哥哥怎么会在这里的?
不对……现在应该要担心的情况是──秦珩洲就在她旁边。
她都还没有想过这么快就和家人们坦白“旧情复燃”的事情啊!
虽然这情,一直都在燃烧着,从未熄灭。
“你们尽管误会好了……”枕月语无伦次地说着。
下一秒,直接被语气焦急的枕母给打断,她问着:“月月啊,你怎么一直都不接我们的电话呢?”
“你知道我们打了多少个电话吗?”
“电话?”枕月愣了愣,反应过来:“我手机没电了啊……”
枕潭上前一步,直截了当地说道:“安安被秦家带走了。”
他试着联系秦珩洲,才知道,这个男人也不在本市,和枕月是同一趟航班。
然后又查到二人现在正好回来了,所以才会和母亲一起在机场等。
孩子的事情最重要,被秦家带走,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生命安全。
眼下,也没有人有时间计较其他的事情了。
秦珩洲面色严肃,他还算冷静地说道:“应该是老爷子的人带走了,放心,安安不会有事。”
毕竟那也算是他的亲生孙女。
他最多严厉一些,吓着小家伙。
“我现在就去秦家,带安安出来。”秦珩洲低声道,决心显然。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女儿有事。
也一定,让枕月见得到女儿,能够一直都陪在女儿的身边。
拦下路边的出租车前,秦珩洲的手忽然被抓住。
枕月抬起眼眸,态度同样很坚定:“一起去。”
“秦珩洲,安安是我们两个人的女儿。”
再危险,也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第300章 第一声爸比
出租车内,气氛凝滞。
司机都感受到了坐在后排两个人的紧张感,他吞咽了下口水,默默提高车速。
枕月始终不安地看着车窗外的夜晚。
她习惯性地要咬自己的指甲。
蓦地,秦珩洲抓起了她的手,十指相扣着,他低声安慰着:“放心吧,女儿不会有事。”
“你要是想哭就哭,不然一会儿见到了安安,她一定会笑话你的。”
抑郁症,最忌讳的不就是憋着坏情绪不释放吗?
虽然他也很担心那个被带走的小家伙,但是现在同样放心不下枕月,害怕她病情会恶化。
然而,这番话却反而逗笑了枕月。
她“噗嗤”一声,回答道:“安安才不会笑话我。”
“她是最好的小天使,如果看到我哭了,只会跑过来问妈咪是不是哪里痛,哪里不舒服。”
紧绷着的神经好像就此轻松了一些。
其实,最自责的人还是秦珩洲。
老爷子会得知安安的存在,想必是从他这次休假的事情得知的,他没提前对孩子做好保护措施,才让她被带走。
说实话,如果女儿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他不会有脸向枕月交代的。
秦珩洲渐渐松开的手指忽然又被枕月给握紧了,他迷茫地抬了抬眼,有些不解。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枕月轻声安慰着。
话锋一转,她直言道:“冤有头债有主。”
“如果安安出事了,秦珩洲,我不会放过的是你父亲。”
她就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女儿。
秦珩洲敛起了一些眼眸,脸上晦暗不退,他喉结滚动,出声道:“放心,轮不到你来。”
──他会先拼命。
抵达秦家。
枕月说不害怕、不担心,都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子罢了。
她怎么可能不清楚那位老爷子年轻时狠戾、残忍的手段。
要是女儿真的被打了怎么办?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舍得动过女儿一根手指。
而且安安要是受了惊吓,还会很容易发高烧。
秦珩洲回来,不需要通知任何人。
所有大门都为他自动敞开。
“走吧,我们进去。”他低声说道,牵起了枕月的手。
庭院的小路似乎从来没有如此漫长过。
刚走到门口,屋内就传出了一个小女孩大声叫的声音。
枕月心脏都一紧,真的要哭出来了。
怎么办?
女儿一定是经受了什么“虐待”,才会叫得这么大声。
那老爷子真的太不是人了!
秦珩洲没有犹豫,凌厉着脸,立刻推门而进。
他一边快速走着,一边撩起了自己的衬衫袖子。
准备动手。
枕月连忙跟着一起走进去,却看到了秦珩洲先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
这是怎么了?
她不禁拧起眉头,看向客厅──满地狼藉。
然后,她的女儿竟然骑在秦老爷子的背上,一只手举着水彩笔,一只手里……拿着刷子?
老爷子这高龄,竟然能被这么折腾?
而且他的脸上,包括脖子上,全部都是各种颜色的水彩笔留下的痕迹,听到脚步声后,他一抬头,额头上露出了个绿色王八的图案。
一看就是安安稚嫩的画笔。
枕月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是妈咪来了!”安安很快就注意到她,嘻嘻笑笑地从秦老爷子的背上下来,然后快速跑过来,扑进了枕月的怀抱中。
客厅地上,全部都是小孩子的玩具。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枕月问着,不敢去看缓缓直起腰来的秦老爷子。
那张老脸……实在是太搞笑了。
到处都是七彩的涂鸦。
“爷爷好好!”安安高兴得竖起自己的大拇指,她是真的可以分清楚大人之中,谁和妈妈一样是真心爱她,谁又是假的。
很显然,面前这个爷爷就是真的喜欢她。
所以不仅给她买了好多好多的玩具,还亲自陪她玩呢。
目前的状况,枕月大概是捋清楚了一些。
总之女儿没有受伤就好。
可是……
枕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低声说道:“那你也不能这样虐待老人啊……”
太恐怖了。
人老了,骨头确实不好。
一起身的瞬间,秦老爷子差点儿以为自己的腰都要断了,他在佣人的搀扶下,慢慢地坐到了沙发上。
抿了口热茶后,才悠悠开口道:“我这一辈子,身边都是兄弟、儿子、孙子,现在这年纪,家里有个女娃娃倒是也不错。”
站在旁边的佣人有话想说,却不敢真的开口。
换做是以前,这家里哪个孩子敢像现在的这个女宝宝一样放肆?
那水彩笔都是防水的呢。
老爷子脸上的“绿王八”,估计得有个六七天左右才能彻底洗的干净。
这番话,并没有解释他今天晚上擅自带走安安的原因。
秦珩洲五官紧皱,依旧不悦着。
他正想开口时,老爷子又快一步,咳嗽了一声,才张开嘴:“是我未经你们做父母的同意,把这小家伙给带回来了。”
“不过你们放心,我也不会对一个小孩子做什么的……顶多给她买些好吃的、好玩的。”
安安靠着枕月的腿而站,闻言,乌黑发亮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起来,她虽然没有听懂大人们正在聊什么,但是听到爷爷还要给自己买好玩的时。
立刻举起了自己的小手,“安安谢谢爷爷!”
“安安可以证明,爷爷真是个好老人。”
纯真稚嫩的话语,逗笑了老爷子。
他眉目慈善起来,温柔说道:“那安安下次还来找爷爷玩,好不好?爷爷可以给你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今天已经乏累了,不想再谈。
面前站着的两个大人,都已经是成年人,随他们现在怎么想的,复合也好,分开也罢。
都不关他的事情了。
佣人很解人意,扶着看上去真的疲惫了的秦老爷子去卧室里休息。
枕月借秦珩洲的手机,给家里报了一声平安,告诉母亲和哥哥,安安什么事也没有。
她准备带着女儿回去。
秦珩洲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毕竟……他的身份还不太好解释。
枕月也懂,独自一人牵着女儿。
突然,安安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看着身前又高又帅的男人,她奶声奶气地问道:“爸比,你不跟我和妈咪一起走吗?”
“安安已经全部都知道咯,你就是秦、横、粥。”
也就是,她真真正正的爸爸。
第301章 一家三口
安安一说完,枕月和秦珩洲面面相觑。
两个大人都挺懵的。
枕月是完全不清楚,女儿竟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的信息,她抬起眼,朝着面前的男人耸了耸肩,小声撇清着责任:“和我完全没关系啊。”
“这不是我教的。”
说完,枕月还蹲了下来,看着女儿的眼睛,温柔地开口道:“宝贝,你说对了,但是你的发音有一点点的小问题。”
“爸爸的名字应该是秦、珩、洲。”
秦珩洲指尖发麻,也顾不上其他,他跟着一起蹲在女儿的面前,忍住声音里的颤抖,询问着:“安安,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
刚才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起了鸡皮疙瘩。
安安也没拒接,毫不犹豫地喊道:“爸比抱我。”
“好累好累,安安不想走路了。”
对于秦珩洲而言,他求之不得。
一把就将女儿从地上抱进怀中。
趁着枕月看不到的几秒钟间隙,安安小声地“嘘”了一下,她凑到秦珩洲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上次在吃饭饭的时候,不要告诉妈妈噢。”
她不想妈咪担心她。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个帅叔叔真的是她爸爸呢!
其实还不错啦……
安安困到不行,下巴搁在秦珩洲的肩膀上,她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几乎一秒钟就入睡了。
枕月真的很疑惑,女儿怎么就突然知道了这么多?
太奇怪了吧!
深夜,路上车辆很少,出租车匀速直行着。
秦珩洲一直都把女儿抱在怀里,即便手臂都已经又麻又疼了,他也一动不动。
见这男人一脸幸福的模样,枕月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车子一停,她就帮忙拉开另外一边的车门,让秦珩洲抱着女儿下去。
她直言道:“正好,你把安安抱到楼上去继续睡吧。”
“我有手给你开门。”
小家伙的睡眠质量好是好,但如果晚上睡到一半被吵醒了,就基本上要过了凌晨两三点才会又困。
秦珩洲抱得很稳,闻言,也没拒绝,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这算是第一次抱小孩子,而且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内心比刚才亲耳听到那声“爸比”都还要激动。
但又不敢表现出来任何一点。
怕一不小心就吵醒了怀里的孩子。
枕月摁着电梯,里头灯光明亮。
他们三个人一起待在这密闭起来的小空间里,秦珩洲差点儿真的有种错觉,这其实是另外一个平行时空。
枕月、安安、还有他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
今天晚上也不过是一家人旅游到很晚才到家,女儿累了,他抱着女儿上楼而已。
大门上的密码锁响起第一声时,枕母就在第一时间冲到了玄关处,她看着枕月先进屋,然后身后还跟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抱着安安。
这个男人是──秦珩洲?!
“安安睡在那间房里,你把她抱过去吧。”枕月指了指左手边的卧室,轻言轻语道。
她是跟着秦珩洲一起进去的,开了一盏昏暗的小台灯,然后看着男人小心翼翼地将安安放到床上,给她脱掉鞋子和外套,盖上了被子。
秦珩洲注视着女儿安静恬淡的睡颜,枕月则是始终看着他的侧脸。
这一幕,也是她想了很久很久的。
殊不知,此刻卧室的门框上,还倚靠着一个人,枕母十分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真是稀罕事了。
毕竟不久之前她才问过自己的这个女儿啊,不是既没有找新伴侣的想法,也不打算复合的吗?
这才回国的第几天而已……连一个礼拜都还没有到呢。
人还真是说变就变。
尤其是她的这个女儿。
枕月知道母亲想说什么,走出房门以后,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一口,随手递给了身旁的男人。
秦珩洲很自然地就喝了。
“好了!”枕月受不了母亲灼热的目光凝视,主动开口道:“就是您想的那样,我们复合了,还没几天。”
稍有些冲的语气,令枕母都一惊,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道:“你这孩子真是的,语气好凶,我又没说什么嘛……”
而后,枕母又问:“你们两个人是因为孩子才复合的吗?”
──“不是!”
枕月和秦珩洲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枕母在心里暗自发爽,她这下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枉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不停偷偷地给外孙女灌输“爸爸很好”的这个思想。
在秦珩洲准备离开之前,枕母开口道:“都这么晚了,干脆就睡在这里呗。”
“省的安安第二天醒过来找不到爸爸的话,会难过。”
秦珩洲还是很尊重枕月的意见的,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一眼枕月,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如果不打算让他留下,他一定二话不说就走。
“既然妈妈都这么说了,那就住下呗。”枕月毫无意见。
深夜,她继续和女儿挤在小床上。
秦珩洲则是在床边打了个地铺,得偿所愿。
今晚月光都温柔似水。
*
翌日上午,枕月起的稍微有些晚。
她已经轻而易举地谈好了订购金丝楠木的事情,在等那位朱老板旅游回来的这几天,就算是她的国内小假期了。
女儿早餐都已经吃了,现在正在客厅里玩积木。
枕母则是煮了一碗早上新鲜包的小馄饨给枕月吃,自从有了外孙女儿以后,她的厨艺便开始“蹭蹭蹭”地往上涨。
“哇塞,有家人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枕月期待地坐到了餐厅的椅子上。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秦珩洲已经不在。
也不知道那男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小馄饨颜色干净透明,尝了一个之后,枕月挑了挑眉,觉得味道还不错。
她想端着碗去客厅里陪女儿玩。
恰在此时,门锁开启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枕潭回来了。
“儿子,你早饭吃了吗?要不要也给你煮一碗我亲手包的小馄饨?”枕母从烟火气满满的厨房里探出半个脑袋问道。
枕潭却拒绝了,径直走向枕月。
他眯起着眼,低声说道:“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吃东西呢?”
“知不知道,秦珩洲现在是去见谁了?”
第302章 向前看
枕月并未放在心上,吃完碗里的最后两个小馄饨后,她直言道:“什么现在在见谁。”
“他有可能是在工作,然后应该在见客户吧。”
这有什么好管的。
难不成她还要限制那个男人的社交圈子?
“哥哥,你也别管太多了。”枕月小声地提醒。
没想到这句话被坐在客厅里玩着积木的安安给听见了,她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喜欢重复大人说的话,“舅舅,你也别管太多了。”
枕潭差点儿气到脸黑。
他将自己手机上刚收到不久的照片拿给了枕月看。
枕月一伸头,看见的是一个将近五六十岁的大婶,皮肤有些黑,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外套,好像是刚从其他城市赶来。
还没有搞清楚气温。
“这位是?”她皱了皱眉,疑惑不解地问。
枕潭开口回答道:“她是以前在穆家工作过的保姆。”
──极大概率上,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珩洲竟然一直都没有放弃做这件事。
枕月愣了几秒钟,转身回房间里换衣服。
她把女儿交给母亲带以后,便联系了秦珩洲,也想去找那位保姆。
对自己真正的身世,她已经好奇许久。
秦珩洲并没有拒绝她,甚至一开始的时候,也是考虑过要带她一起的,只不过怕真相难堪,会伤到她罢了。
但是他咨询的心理专家也说过,如果想让枕月痊愈的话──需要直面过去。
枕月抵达后,找了一个附近不相干的位置坐下。
她就默默聆听着。
保姆喝了一大口冰水,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缓缓开口道:“终于有人问以前的事情了,我还以为……那死去的孩子这辈子都将可怜地活在地府里。”
死去的女孩叫小垆,年龄大概在十三四岁。
她当时是跟着自己的母亲一起住在诗情家的佣人间里,学习很好,也开朗爱笑,其他几位阿姨都很喜欢她。
直到,某一个傍晚,诗情的丈夫趁着所有大人在外面的院子里忙,悄悄潜入进入了那个房间里,将魔爪伸向床上那干瘦细小的孩子。
他邪恶地以“如果不听话,就把你们母女俩赶出去”为威胁,多次向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下手”。
有一回,小垆蜷缩在床角,看着眼前穿衣服的男人,亲耳听到他说:“如果还能尝尝更小滋味的女孩就好了。”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即将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时间出生的穆家的女儿。
说着说着,保姆抹了一下自己眼角淌落下来的泪水,“然后不久……小垆流血的事情被我们大人知道了,我们几个凑出钱给她妈妈,让她赶紧带着女儿去治病。”
“那对母女俩深知自己位卑人微,即便报警也有可能无济于事,但她们也不想放过那个禽兽,所以在那两个女孩一出生时,就进行了调换。”
诗情的丈夫──多次侵、犯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这些都是过去了几十年的事情,保姆原本是想找个机会,把真相公诸于世的,但她辞职没多久,就得知了其中一个女孩走失了的消息。
而小垆母女俩因为忍受不了活着的痛苦,一起自杀以后,诗情的丈夫因心脏麻痹而离世了。
所以她一直闭口不言。
到底是场,无人生还的悲剧。
保姆这次回来,还有自己的私事要处理,秦珩洲也没挽留她,叫了辆车,亲自把她送走。
然后,他坐到了枕月旁边的椅子上,很关心这个小姑娘此刻的状态。
连他都觉得真相黑暗,更何况枕月呢?
“宝宝,你有没有事……”秦珩洲压低着嗓音,语气温柔地问道。
枕月只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她敛起眼睫,轻声回答道:“秦珩洲,我刚才在网上查了一下。”
“垆的意思是,黑色坚硬的土。”
那个女孩儿是真的很可怜,明明那么努力地活着,却被一个禽兽给毁了,她与母亲相依为命,两个人一起死后,可能连块墓碑都没有吧。
想到这一点,枕月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同时,她也想到了穆柯薇。
一出生后,穆柯薇与她进行了不为人知的调换,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穆柯薇又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所伤害。
她或许知道真相。
但……因为那是她的父亲,所以也选择了闭口不谈?
枕月不知怎么了,心脏口忽然泛起一阵酸痛感。
当秦珩洲问她现在想去哪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医院。”
自那天在钓鱼场出事以来,穆柯薇一直都躺在病床上,靠着呼吸机续命,她的住院费每个月都有人按时汇款过来,没少过一分钱。
但……从来都没有人来看望过她。
医生说道:“病人现在被判定为脑死亡状态,可能你们以为像她这样的人,没有思想、没有感觉,不会痛苦了。”
“其实,她还是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四肢一点一点在退化的,这就好比于把一个灵魂永生永世地锁在了一个无用的躯体里。”
所以,他出于人道主义,意思是如果秦珩洲和枕月能够联系上病人的法定监护人,就选择放弃,让她离开吧。
枕月并没有说话,她站在床尾看着闭着双眼的穆柯薇很久很久,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如果没有那个禽兽,或许她们两个人本来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吧?又是亲戚……
秦珩洲出声,想要叫枕月。
枕月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将通讯录拉到了最后,她找到一则号码,是穆父的。
电话打过去,没有几秒钟就接通了。
另外一头的男人声音也明显苍老了,又带着一份惊喜地喊道:“月月?”
对于她的这位亲生父亲,枕月其实没有半点感情。
不恨也不爱。
枕月抿了抿唇,开口道:“一年多以前,你为了给自己的妻子减刑,不是答应过我一件事情吗,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无条件地答应。”
──“我想你放弃穆柯薇。”
给这女人一个彻底的解脱,也让她不再被往事继续纠缠了。
穆父沉默许久,最终应道:“好……我听你的。”
然而,走出医院大门,枕月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般轻松。
冷风生硬地刮着她的脸庞。
很疼,把她的眼眶都给吹红了。
她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枕月眼皮都耷拉了起来,十分无力。
蓦地,旁边的男人牵住了她的手,高高甩起到半空中。
秦珩洲转过身,面朝着她,眼眸漆黑到令她乱糟糟的心情都开始渐渐平静起来。
他眉眼倏地一弯,嗓音磁性:“枕月,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你的选择没有错,那是你的意志。永远不要为已经决定好的事情而后悔,我会永远地陪着你。”
──“我们一起向前看,不再回头。”
第303章 幸福
春天满是翠绿旺盛的生命力。
郊外辽阔的田野,麦苗开始返青,随风摇曳的样子像是一群活泼的小精灵,在暖阳的照耀下,生机勃勃。
枕月觉得天气很好,想出门野餐。
同样,也是为了增进女儿和秦珩洲之间的感情。
因此得知了这个想法后的枕母说什么也不跟着一起去,怕破坏了三个人好不容易得来的感情升温的机会。
她给安安捏了一些可爱的海苔饭团,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小动物造型,也给她切了些胡萝卜条、西瓜条等水分多的水果。
“上次我们去逛街,我看到了那商场里有家店可以报名烹饪班,我打算今天过去看看。”枕母开口道,“也不知道我现在这么大年纪了,还能不能学得来。”
她真的是很突然地就对厨房上了迷。
每次都只需要烧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物,收拾、洗碗等活,枕潭特地请了一个专属的钟点工来做。
枕月一听母亲现在有了兴趣爱好,不管怎样都会支持的,她鼓励道:“当然学得来了!”
“妈妈,你可是天赋型的选手呢,一定可以。”
当天上午,她和秦珩洲就一起送枕母去报名烹饪班,她负责帮母亲填写资料,然后问了一大堆相关的事宜。
秦珩洲则是带着安安去负一楼的超市继续买些野餐吃的零食。
烹饪班老师人很不错,也安慰了枕母的担忧。
趁着这位老师去仓库里拿新厨具的间隙,枕月问出了一件她憋在心里很久的事情,“在还没有回国的时候,您不是跟我说……秦珩洲的身边有新欢了吗?”
“那人是谁?”
枕母眉头紧皱,想了很久,她不解地问:“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我应该没说什么新欢吧,就说他身边有人而已。”
──这两者难道有什么区别?
枕月猛地反应了过来。
母亲那时好像是在“诈她”。
果不其然,枕母瞥着眼神,心虚不已地回答道:“我说的就是他的那个助理啊……好助理,一直都陪在你男人的身边呢。”
把枕月气得好半天都没有能够说上话。
还好,郊外宽敞的自然美景治愈了她。
今天出来野餐的人还挺多,尤其是带了孩子、宠物的家庭,草坪上铺满了颜色鲜艳的垫子。
秦珩洲搬完东西以后,开始组装帐篷。
他身上穿得简约休闲,灰色的Polo衫,透露出低调与内敛。
为了配合这个男人,枕月给自己和女儿也找出了灰色的裙子来。
三个人穿上了亲子装。
安安很喜欢这种充满草香的大自然,她一下车,整个人就异常兴奋地蹦蹦跳跳着,而且明显黏了秦珩洲很多。
看到不认识的小虫,要喊爸爸。
看到不认识的小花,也要喊爸爸。
好像整个草坪上就只有她不停喊“爸比”、“粑粑”的声音了。
秦珩洲特别享受,恨不得要给安安腰上再系一个大喇叭,好大肆告诉周围的所有人──他老婆给她生的女儿有多可爱。
枕月把食物摆在了明黄色的格子垫子上,然后便开始拍照,她把母亲切的那盒水果条打开,递给了女儿,笑着说道:“宝贝,你去喂爸爸吃点。”
“他帮我们组装帐篷,一定辛苦了。”
“好的,安安这就去!”安安从地上滚了一圈,利落地爬起来,早上扎好的两个小辫子都有些松散了。
她手里拿着一根橙色的胡萝卜条,走近秦珩洲,嘴里甜甜地喊了一句“爸比”,动作却很邪恶。
在秦珩洲转过头来时,安安没有把胡萝卜条喂进他的嘴巴里,而是插进了他的一边鼻孔里。
枕月一抬头,恰好看到父女俩这样一幕,笑得合不拢嘴。
她不忘拿起相机,记录下了这开心的一瞬间。
安安也笑得很开心,声音清脆如铃铛。
秦珩洲无奈地将女儿从地上抱起,挠着她的痒痒,宠溺开口道:“小坏蛋。”
“你怎么都开始欺负爸爸了?”
不远处,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很吸引人的注意力。
枕月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相机屏幕,忽然间,画面里的父女俩一齐抬头,向她看来。
两人好像预谋了什么“坏事”。
枕月眨了眨眼睛,下一秒,秦珩洲就带着女儿向她跑来,开始挠她的痒痒。
笑声全部都飞向了天空,飘得很远很远。
安安性格开朗,很快就和周围的小朋友一起玩了起来。左边野餐的一家人,还带了一只很可爱的短腿柯基。
她完全被吸引住了,不停揉着狗狗的脑袋。
“那只小猫呢?”枕月突然问道,她本来靠在秦珩洲的怀里,还特意坐起来了一些,怕这男人想不起来,帮忙回忆道:“就是有一回,我们还在吵架期间。”
“你特意去领养回来,给我当礼物的那只小猫。”
秦珩洲当然还记得,那只猫一直都让当时的阿姨照顾着了,她的外孙女正好也喜欢这些宠物。
他拿出手机,给枕月看那位阿姨的朋友圈,里面拍了很多小猫的照片和视频,小猫长大了不少,变得圆滚滚的。
枕月还惊奇地发现──秦珩洲一直都断断续续地给对方转账,还寄了很多的猫粮、猫砂过去。
他原来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谢谢你,你真好。”枕月轻轻地吸了吸鼻子,感动得都有些想哭了。
秦珩洲反握住她的手,低声问道:“那你呢?”
“那个时候独自生下我们的女儿,一定很辛苦吧?”
与他久别见面,他还说出了那么多伤人的话来。
现在想想都后悔。
枕月摇了摇头,笑着回答道:“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也不疼。”
“相反,越到安安的预产期,我就越觉得幸福,很期待她来到这个世上,而且一生下来……我发现女儿很像你,更开心了。”
“因为大人们都说──女儿像爸爸,是有福气的。”
秦珩洲脸上笑意流淌,他低下了些头,挡住这个点恰好刺眼的阳光,喉结滚动着,开口道:“枕月,其实是因为你,我们才会幸福。”
她却总是,那么不自信。
现在人生也该向前看了吧?
“爸比,妈咪,你们两个人在说什么话呀!”安安突然跑了过来,直接扑倒在枕月和秦珩洲的怀里,她睁大着自己的眼睛,透明澄澈。
仿佛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一枝小花。
秦珩洲将手搭在安安的腰上,防止她不小心摔下去,枕月则是轻轻地捧起了女儿的脸,捏了一下,她回答道:“我们在说,谢谢安安这个小天使选择我们做你的爸爸妈妈。”
安安笑了起来,明媚而阳光。
她歪着脑袋问道:“那安安可以嫁给那个小哥哥吗?小哥哥说,只要安安长大以后当他的新娘子,就可以把小狗狗送给安安啦。”
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大概已经上一年级的小男孩。
秦珩洲立刻黑了脸,狠狠瞪了眼那个男孩子。
他揉着女儿的头说道:“要是安安喜欢小狗,爸爸可以给你买,我们就是开一家宠物店都没关系。”
“但是,安安不能够太早嫁人,也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好吗?”
他真的是,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一把老父亲的心酸。
枕月差点儿笑得倒在垫子上。
女儿现在连幼儿园都还没有上,聊嫁人这种话题,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小家伙什么也不懂。
如果以后,她就是不想嫁人,她和秦珩洲都会支持的。
枕月给安安重新编了一下头发,然后就和秦珩洲一起,带着她沿着麦田开始散步。
还没走几步,安安喊累,撒娇要抱。
秦珩洲也是真的宠女儿,二话不说就将她扛在了脖子上,枕月则是站在旁边。
一家三口的背影,恰好被一位外出写生的画家拍下,永远地定格在了纸上。
这张画,取名为──《幸福》。
第304章 大结局(上)
春光越来越好,万物苏醒。
枕月和秦珩洲预定了日子,今天要去办一件大事。
出发之前,安安捧着每天都不重样的玩偶,走到秦珩洲的身边,眼巴巴问道:“爸比,不可以带上安安一起去吗?”
“安安保证会乖乖的,不乱跑。”
她越来越喜欢这个爸爸了,一秒钟都不想和他分开。
当然,妈咪是她最最最喜欢的!
秦珩洲也很舍不得女儿,只能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半蹲下回答道:“嗯,今天不能。”
“但是等我和妈妈回来了,就陪你一起玩,好不好?”
小家伙很懂事,知道了不行以后,也不吵闹。
她笑容甜滋滋的,快速在秦珩洲脸颊上亲了一下,“那好吧,爸比要帮我把妈咪照顾好噢。”
“安安会乖乖听外婆的话,等你们一起回来的。”
她一点儿也不需要大人的操心。
枕月化完了妆,正好看到女儿亲了一下秦珩洲,她也立刻凑过去。
等安安也亲了一下她的侧脸,才心满意足。
两个大人准时出发。
车内,电台正在播放着一首曲调轻快活泼的轻音乐。
枕月撇过头,看着车窗外的一片绿意盎然。
她的双腿微微有些发抖。
“你很紧张吗?”秦珩洲突然问,他整个人看上去似乎轻松慵懒,眼皮耷拉着,漫不经心地问道。
枕月回答了一句:“就还好……”
她存了些逗这男人的意思,俏皮明艳地眨了下眼睛后,问道:“不然你现在放我下车吧?”
话音刚落,车门便落了锁。
枕月无语,又觉得很好笑。
她将自己的目光从车窗外收回,一转过头,才注意到身旁的男人原来握紧了方向盘,修长笔直的骨节都有些发青了。
──紧张的人,不仅是她而已。
车子最终抵达了民政局门口。
大厅内,白炽灯通明透亮,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候着了。
秦珩洲很早就预约了号码,办理结婚证,主要是不想让枕月等太久,怕她会累。
枕月倒是不介意,甚至有一对比她和秦珩洲年纪还小的情侣因为有事,请求在他们二人前面插个队时,她也欣然同意。
最后,还拿到了喜糖吃。
领结婚证的流程很顺利。
自助照相机的闪光灯亮起的一瞬间,枕月露出了这辈子最灿烂的笑容,她看着照片被贴到红本上,盖上钢印。
一直剧烈跳动着的心脏才缓缓平稳了些。
过去的一切,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还好,她身边的男人依然是她最爱的。
从民政局里出来以后,枕月第一个想把这件事情告诉给自己的父亲,秦珩洲也支持,开着车带她回了枕家的那栋老别墅。
许多灰尘,掩盖了春天的生机。
枕父的牌位就在客厅里,枕月捧着两本结婚证,走了过去。
她其实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屋外的庭院里,秦珩洲竟然开始除起了野草。
看着那男人挥起锄头的动作,枕月不禁有些想笑,她轻声开口道:“爸爸,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所以,请您放心吧……也谢谢您。”
这一次,枕月没有再说什么抱歉的话。
她知道,父亲想听的肯定也不是“对不起”。
沉默了半晌后,枕月慢慢地走到了二楼去。
有几个她很喜欢的小玩偶一直都没拿,这次正好回来,她想把玩偶都带给女儿,告诉她──这些都是外公送的礼物。
一走进卧室,枕月就拉开了常年紧闭着的窗帘。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房间采光这么好。大把明亮的日光涌入进来,照亮了每一个灰暗的角落。
枕月靠在书架旁,发现了自己上高中时期的日记本。
她的心里好像有根弦被轻轻地触动了。
拿下那本沾满厚厚灰尘的日记本后,枕月小心翼翼地翻开,她看到了自己过去紧紧挨着的字体,每一行都密密麻麻地写着──她有如何的不开心。
【不想继续待在这个家里了,爸爸出差好久都没有回来,也没有给我发信息,而妈妈好像只在乎哥哥一个人……】
【不想去上学,我讨厌老师、讨厌同学,讨厌任何的社交!】
【如果可以的话,我毕业以后一定要出国留学,然后再也不回来了,远离这个恶心的地方,远离这些恶心的人。】
【我应该可以好好地爱自己吧?】
【要是,我该死呢?】
最后一行小字,枕月自己都看得触目惊心。
她以前竟然还有过这么可怕的念头?
那个时候是因为什么事情来着?
现在不管怎么想,枕月都想不起来了。
或许只是青春时期莫名其妙的疼痛吧……
正好桌上有只钢笔。
枕月拿起,扬扬洒洒地在日记本的最后一行上写下:【春天终于来了。】
【现在的我,是真的很幸福。】
她已然释怀。
回去的路上,秦珩洲还特地绕去蛋糕店买了个安安喜欢吃的蛋糕,想让女儿也跟着一起开心开心。
枕月则是拿出了两本结婚证,以蛋糕和某个正在开车的男人为拍摄背景,用手机记录下了这幸福的一幕。
她登上从一年多以前开始就很久没有使用的社交账号,将刚才拍下的那张照片,以喜悦的心情分享了出去。
瞬间,屏幕上满是点赞。
昔日的好友、同学也纷纷发来了祝福。
在这之中,秦嘉浔的祝福尤为突出,他写道:【终于等来了这一刻,枕月,希望你一直幸福下去,我们永远都会是好朋友的。】
枕月看着有些感动,才反应过来,她这次回国以后,任何一点关于秦嘉浔的消息都没有听说过。
所以狐疑地抬起眼,朝着秦珩洲问道:“你的小侄子呢,上次我们去秦家接安安,也没有看到他人嘛……”
项芸婧的精神时好时坏,和丈夫离婚了以后,一直都住在精神病院里。
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但秦嘉浔不一样,他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半年前就去留学深造了。”秦珩洲下意识地回答道,“以前他的专业都是老爷子给安排好的,我接手家里的企业后,老爷子松了口,同意他去重新学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以后要不要回国发展,也都随便他。”
枕月点了点头。
她还没来得及夸夸自己的老公好有担当力,秦珩洲反应了过来,皱紧着眉头,不悦问道:“枕月,你是在关心他么?”
车里瞬间弥漫起一股浓浓的醋味。
打开车窗都吹不散。
枕月连忙否认,“没有,我这不是就单纯地问问我小叔子的动向吗。”
在秦珩洲准备把车都停下来的时候。
枕月憋着笑,故意很夸张地说道:“不过……老公的辈分大,就是好啊。”
她以前和秦嘉浔还是同学呢。
现在都做上人家的小婶婶了。
真是太太太爽啦!
一句“老公”,对于秦珩洲来说,无比适用。
他心情好到差点儿跟着电台里播放的音乐一起哼起来。
在汽车快到家时。
枕月才掀了掀眼皮,她侧过些身,眼眸认真:“秦珩洲,你真的辛苦了。”
所有的重担,都是由这个男人挑起的。
他应该也有很多自己喜欢、想做的事情吧?
车子缓缓停下。
秦珩洲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他也别过脸,在枕月的嘴唇上吻了一下,低声回答道:“有你和女儿,就不会辛苦。”
他先拎着小蛋糕下车去找安安。
枕月则是把两本结婚证宝贵地收了起来。
在下车之前,她又看了眼手机。
才发现有个人一连在她的结婚证分享照下面发了十几行的【?】。
那人还说:【枕月,我要杀了你!】
──看得枕月,毛骨悚然。
第503章 大结局(下)
枕月大声尖叫了两秒钟,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秦珩洲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捡起手机一看那发出评论人的名字,瞬间沉默了。
好巧不巧,对方还立刻打了电话过来质问。
他只好无能为力地接起,态度十分尊敬:“对的……是我。”
“是,结婚证上的那个男人也是我。”
最后,对面要了地址,他也如实告知。
电话挂断了以后,枕月委屈巴巴地抬起了脸。
秦珩洲也很想安慰,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实话,他也挺害怕何盼宜的,所以只能安慰道:“没关系,你们不是好朋友嘛。”
“她不会真的对你做点什么的。”
──顶多,友好地“亲热”一番,增进增进感情。
毕竟一年多没有联系了,想当初,何盼宜知道枕月出事了以后,同样哭得肝肠寸断,甚至为她祈祷,整整一年都在吃着素。
“那你也要保护我。”枕月嘟着嘴说道,撒娇的样子很可爱,安安与她简直如出一辙。
秦珩洲欣然答应,一把搂过她的腰,亲了一下。
这一幕恰好被站在旁边的安安看见了,小家伙羞涩地捂了捂自己的脸,耳垂都红了。
何盼宜很快就按照秦珩洲给的地址上门。
门一打开,她气势汹汹,也不看秦珩洲的表情,更忘记还有一个贴着这男人腿站的小女孩,她沉着脸色,怒气冲天:“枕月人呢?”
秦珩洲指了指客厅的方向。
何盼宜也没有犹豫,立刻走了过去。
下一秒,她便看见了跪在一张垫子上的枕月。
她好好的,瘦了些,但也更漂亮了。
“盼盼,我错了。”枕月小声地说着,还把自己的脑袋给低了下去,完全不敢抬头:“我不应该一声都不吭的,回国了也不主动联系你。”
“对不起,是我十恶不赦……”
话音未落,面前便响起了“噗嗤”一声。
枕月疑惑地抬起了头,才看到何盼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将她一把抱住,然后笑着说道:“傻瓜,我逗逗你的而已,你还真的被我吓到了?”
“你能没事,我就已经谢天谢天了,哪里还来得及怪罪你什么啊?”
昔日的友情,重归于好。
不,应该说是,从来没有一秒钟是破碎的。
客厅外传来了小孩儿清脆如铃铛般的笑声,何盼宜这才想起──她有个可爱美丽的干女儿了!
她和枕月一走出去,看到了安安竟然坐在商寂随的腿上一起玩轮椅。
“宝贝儿!”枕月急得下意识地就想出声制止。
商寂随却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没事,你老公早就拍了成千上百张照片向我炫耀了。”
弄得他也很想立刻就有个女儿。
“安安,下次我找个坡带你玩,怎么样?”商寂随温柔地问。
安安眼睛都一亮,奶声奶气道:“那是不是就和游乐园里的过山车一样啦?”
见男人点头,小家伙激动地直接喊:“好耶!谢谢商爸爸!”
一听那称呼,秦珩洲脸都快要黑下来了,他不爽道:“请别乱教我的女儿。”
“爸爸”这个称呼,是他一个人独享的,谁也不能取代。
闻言,商寂随还特意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何盼宜,他悠悠道:“干爹不行啊?”
毕竟,他的老婆是孩子名正言顺的干妈。
“你们……”枕月歪过一些头问着,眼睛里全是对于好朋友恋情的渴望。
何盼宜也没瞒着,言简意赅道:“下个月结婚。”
还好,哪怕是枕月不在的日子里,她也给自己这位最好的朋友留了最好、最近的位置。
一切都还不晚。
枕母亲自买完菜回家,看到这样热闹的一幕,也很高兴,她提议所有人都留下来一起吃晚餐,正好试试她过去一段时间以来精心“修炼”的厨艺。
为此,枕母还特地叫来了还在公司的枕潭。
饭桌上,看着成双成对的其他人,枕母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自己的这个儿子,她抿了抿唇说道:“你也不要总是忙于工作了,你看你爸一辈子都为公司而活,下场是什么?”
“正好妈妈在厨艺课上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女孩子,已经约好下个礼拜出来单独见面了,你要不要去?”
这相亲的意思,安排得太过明显。
首先一愣的人其实是枕月,手里拿着的筷子都一僵。
过去,枕潭对她说的一些话实在是荒唐。
至今她都没有忘记过。
空气沉默了好一会儿。
枕月总感觉自己不由自主低下去的头顶,被坐在对面的某个人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
枕潭随即出声回答道:“行。”
“我去见见。”
儿子一答应,枕母的脸上当即便乐开了花。
她直言道:“这就对了嘛,妹妹都结婚了,而且还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得加快脚步,不能拖了后腿!”
安安还一脸天真地问:“可爱的女儿是指安安吗?”
所有人都齐声回答:“是!”
夜幕降临,庭院内的露天晚餐亮起了温馨的烛光。
桌上的美味佳肴全部都出自枕母的手,她对于烹饪是真的很有天赋,每一道菜几乎都被夹光了,所剩无几。
枕月想起,她烤的饭后甜品苹果派应该也差不多好了,便立刻起身回屋。
烤箱上的时间正在倒计时。
透明干净的一大扇落地窗外,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每一个人幸福的笑容。
春夜的微风里,带着一阵甜甜的味道。
晶莹剔透的月光静静地洒落在大地上,那些闪耀着的烛光比天上星尘还要耀眼,轻轻摇曳起来,令所有黑暗都为之陶醉于其中。
枕月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她将自己一直都依赖着的抗抑郁药物扔进了垃圾桶中,总感觉,以后都不再需要了。
爱就是最好的治病方式。
无论是爱人的、家人的,还是朋友的……
有爱就足以抵抗一切的悲伤。
“烫吗?”秦珩洲也跟着进了屋,担心枕月一个人拿不来,他主动说道:“我来拿吧。”
烤箱还在倒计时着,最后三十秒钟了。
苹果派的香甜气味已经溢满了整间厨房。
枕月一手将秦珩洲拉到了自己的面前,让他靠在身后的桌子上,自己步步逼近着。
呼吸声交融在一起,炽热升温。
秦珩洲眉眼慵懒,垂下些眼帘,安静地看着枕月。
枕月小声说道:“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下一秒,面前的男人便转过身,将她抱在了桌子上。
秦珩洲低声笑了笑,喉结滚动着:“是吗?”
──“那还好,我们是相爱的。”
世界都因此而不再孤寂。
庭院里,安安正大声喊着:“爸爸,妈妈!”
一切都是刚刚好,万事如意。
*
平芜尽处是春山。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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