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日报2024.04.07
拿督公论
星州臼板
編輯:邵美鳳 文化空間I 07.04.2024
文•莫家浩(歷史學博士,南方大學 學院助理教授,長期從事本土歷史爬梳 與田野調查工作。)
拿督公論
前不久,拉曼大学出版了《拿督公 、研究:史料与田野调查》ー书,乃数 k年前该校举办的同一课题学术研讨 ・会上所发表的论文结集。作为首本 环绕着拿督公研究为主题的学术论 ■!文集,相信有不少人也和我ー样兴 •奋加期待,尤其当中不仅有大量关 ,于西马拿督公信仰的论述,也收录 r 了来自东马、印尼和泰国的田野研究 成果,展现了拿督公信仰的跨域与多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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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本探讨拿督公信仰多面向的读物,至少在我 看来,《拿督公研究:史料与田野调查》里的19篇论文环 绕的核心关怀,大致可总结为两大争论点,ー是拿督公 的种族身分,二是拿督公的神格。从西马的经验出发, 从神明形象、祭祀方式、神话传说的形态来观察,呈现在 普罗大众认知中的拿督公,大都被赋予显著的“马来”及 “穆斯林”身分的符号象征。但此ー现象并不完全,即便 在西马也尚能找到不少被信众认为在种族身分上属于“非 马来”、“非穆斯林”的拿督公、拿督娘神祇,而这种分 歧,半岛以外的其他地方田野经验就更多了。就近的例 子,如新加坡乌敏岛有处庙,里头供奉的神明,相传生前 是德国裔少女,为当地咖啡园丘地主千金,战时逃难不幸 身亡,事后岛民为其立庙安魂,于是成了金发碧眼穿着洋 装的“拿督姑娘” 〇
拿督公种族身分多样性,也牵扯出了另一道争议,即
新山市区某美食中心外,与地主毗邻并列的拿 督公神龛。(莫家浩摄于2023年)
有些学者认为拿督公信仰发展经历了汉化(sinicizalion ) 的过程,即拿督公本非华人信仰,却在华人参与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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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逐渐加入越来越多华人的观念和属性而最终形成。ー 些学者则认为不应该称此过程为汉化,而应该以综摄融合 (syncretism )的角度来理解,即拿督公信仰乃不同文化相 互影响作用的产物,而非仅有汉化一途。由此延伸出的问 题便是拿督公神格之辩:即祂乃东南亚本土的圣迹圣人崇 拜转化,又或者是华人宗教中土地神祇的本土化?用更简 洁但未必精准的语言表达,即拿督公是否是土地神?又是 否可以雷同于土地公?
约莫30年前,人类学者周福堂便提出一个观点,认为 在1969年族群冲突后,西马西海岸华人曾一度越来越多地 与友族同胞ー起祭拜拿督公,拿督公也越发成为华人求万 字的对象。1980年代后,当圣人圣迹崇拜越来越不容于本 地穆斯林社会,华人便成为拿督公的主要信徒,并将土地 公形象融入拿督公信仰,越来越多拿督公造像开始出现并 流行。
由周福堂的观点出发,历史上的西马拿督公信仰充满 综摄融合的色彩,惟汉化的视角却颇契合近50年的趋势。 我在十余年前考察边佳兰头湾护福庙诞时,也注意到乩童 会特别在村子某户人家的空地上(设置戏台的地方)请示 拜祭大树下的拿督公,神诞期间也会下童。当时的乩童 再益伯曾向我解释,那树下住着的是拿督瓦希德(Datuk Wahid) , 2000年前后护福庙复办神诞大戏后,拿督附身于 他,表明身分,说他允许庙方使用这块空地办神诞,条件 是别在树前煮卖猪肉。于是后来护福庙的神诞都将树下的 位置保留给友族同胞摆档了。这种诠释本身既解决了土地 使用的神圣授权,也实现了村内族群亲善。后来村子填海 填没了,拿督瓦希德也跟着护福庙诸神一同迁到新庙,顺 理成章加入其中。我当年的考察与追踪,或许无意间记下 了一处拿督公信仰从无到有的过程;对于过程的爬梳和分 析,理应可以作为厘清拿督公信仰多样性背后因果逻辑的 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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