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届大会主席演词 沈慕羽

《教总33年》

16届大会主席演词

沈慕羽

1966.12.13教总大厦槟华厅

 

    韶光如白驹过隙,兄弟承乏教总主席,倏忽两年。在这两年中,环境最恶劣,波涛最惊险,我们终于托庇全体华人的支持及教师同道的合作,严守华文的阵线,作背城借一之斗。至于能否顺利达到彼岸,这一方面就要看我全体华人是否精诚团结,发扬同舟共济的精神,一方面也要看我政府是否能接纳民意而定。

 

    当去年八月间语文运动达至高潮的时候,据说中枢有将我调职之议,而今年则先开除我的马华党籍,道路传闻且进一步将可能吊销注册和抓进监牢。而今第一项已成事实,第二及第三项是否会实施尚未知。一个地道的公民,为了争取全体华人切身之民族文化地位,代替全体华人讲出他们心里的话,如受惩罚,岂是本邦之福?倘若如此,本邦之民主将如极权国家之你民我主,岂不悲哀?

 

《叫嚣与争取是成功的要素》

 

    语云:『不平则鸣』,此不但人类如此,其他有生命之动物受刺激或打击也会叫嚣,以唤起注意。困兽犹斗,万物之灵的人类遇到危害,难道不作垂死的挣扎吗?两年来我们不断的喊叫,不断的设法争取,虽然没有叫出一个春天来,但也使当局知道我们是觉醒了。由于我们的觉醒与争取,校牌不必改作马来文,中枢要员一再表示尊重华文的地位,华校照旧可上课六天,小学会考也有华文,静默了许久的马华也宣称要与华教共存亡,还要争取『拣选』范围内『较』广泛的应用,这便是我们喊叫的成功,谁说喊叫没用?如不喊叫,可能华文已被埋葬了。

 

《完成几项活动》

 

    本会首要的任务在于争取语文的地位,和维护华教的存在。除了上述的工作外,去年大会所决议的几项有关改进华教的事情,我们都已尽了棉力予以做到。下面几样便是,我们在工作繁忙中完成的。

 

    ()组织教总访问团,曾往霹雳、吉打、玻璃市、槟城及天定州访问。在十天内我们马不停蹄,席不暇暖,访问了十几个属会。虽在假期中,各地教师同仁非常热情的欢迎我们。我们除了表达访问的目的与大家交换语文教育的意见外,还为教总与各地属会取得进一步的联系。虽然我因舟车劳顿而将腰围缩小了,但对教总则颇有收获。

 

    ()组织教育考察团,访问中华民国,香港,泰国等地,也在第二假期中完成。全团九十人,生活纪律化,行动军事化,顺利的完成预定的计划。八月的台湾天气热,人情更热,精神的收获终于克服了身体的疲劳。我们以最经济的开销而增进见识,观光名胜,旅游观感,曾在各报发表,恕我不再多赘了。

 

    ()设立教师子弟奖学金。独立中学可说是本邦的真正的华文中学,使六年的华文小学教育得赓续传授华文,但它得不到政府的补助,唯有依赖收费及各方捐献来维持,因此家长的负担较重。贫苦的家庭,每逢开学便捉襟见肘,尤其是收入菲薄的教师子女,更有辍学之虞。我们不忍眼见教他人子女读书而自己的子女却没书读的悲哀现象,因此我们设立华校教师子女奖学金以供升入独立中学之用,鼓励他们上进,并为国家造就人才。

 

《联盟政纲规定应予公民之语文合法承认及法定基本权利》

 

    如所周知,世界上一般多元民族的国家,如瑞士、芬兰、加拿大、比利时等,都实行多种语文,多种宗教,平等照顾各民族之利益,而达到和平共处,团结一致,国泰民安。本邦是华、巫、印共同建立的国家,这天下是三兄弟所打下来的,我们不能忘记,根据联盟竞选大纲第十条之规定:『马来亚公民所用各种语言,不论其种族宗教之区别,应予以『合法承认』而使彼等得法定与基本权利,从而保存其本族之语言及文化。』若依此原则而制定语文之政策,占人口五十巴仙之马来文为国语及官方语文,谁也不能反对。但占人口四十巴仙的华人的语文在联盟竞选政纲已明文规定应给予『合法承认』『得法定与基本权利』之条文下,也应在国语之下的官方语文之一,实乃天公地道之事,亦即实现联盟之诺言,则今天也没有语文问题的争执了。马来文为国语及官方语文,已得全民之支持,其语文之地位固如盘石,实毋庸忧虑受到侵害,何况我人之要求,不与国语争衡,而愿屈居于国语之下,成为官方语文之一,得以在官方可以通用无阻,在教育方面有各级及各种华文媒介语之学校。今有人不支持华文为官方语文,但求在拣选范围做较大广泛之应用,如路牌,表格,文告。果如此,则华文应用之范围,不能施及于各级议会,应用与否,可以随意,全无保障;各级及各种学校因华文非官语,将不作教学媒介及考试媒介;横的发展受了限制,纵的兹长更成问题,华文还能保得住吗?联盟当年竞选政纲第十条,所规定予华文合法承认及法定权利,就是这样吗?

 

《唯一官方语文并无硬性规定》

 

    如今随时地可听到国语将于一九六七年九月起成为唯一官方语文,马华公会也如此宣称。惟吾人查阅宪法却非如此硬性之规定,宪法上说:『到一九六七年英文是否继续为官方语文,将由国会决定之。』如此说来,国语是否成为唯一官方语文,仍待明年国会之决定,在还没有作这一项决定之前,人民仍有机会对语文问题发表意见。华文是否将依联盟竞选政纲第十条规定,华文是否成为法定的官方文字之一,这是-个最后决定的机会,稍纵即逝。再如执政党不敢提出,则一九六七年后,巫文成为唯一官方语文,已成定局,以后便没有争取的余地了。

 

    东姑于本月五日在摩立宣称国语必须于明年成为唯一官方语,其他语文可准予广泛应用,详细办法尚未透露,这对华文的地位,不是根本解决办法,只是形式上暂时绥靖的措施,聊以安慰华人,也可说是一种转机。奇怪的是端赛那塞于本月十日在槟城阿刺伯学校致词,却说唯一官方语文犹如一棵大树干,不容许有寄生的植物成为树叶,言下之意,除国语外,不许再有其他的语文了。这显然与东姑的主张完全背道而驰,迄今竟未见巫统有采取任何纪律行动。我要告诉端赛那塞,牡丹虽好,也耍绿叶扶持,才能显出其高贵;国花虽美,同样需要绿叶衬托;月亮也要星儿陪伴。我们不敢高攀国花之地位,只求其成为绿叶吧了。

 

《课程纲要与学生记录》

 

    据悉教育部从明年起将划一中小学学生记录手册,第一种是学生成绩记录手册,发给学生参阅,第二种是学生密秘记录手册,由学校保存,另有说明手册供教师应用。上述之印制品概由国家语文出版局印制,只有英文本及国语本,在原则上这两种记录册,我们认为有需要而且有其价值,虽然我们还没有看到其内容。不过记录册只有两种语文的版本,我认为这是不妥善的,教师可能因为不谙其他语文而填错,家长也可能不了解英巫文,而不认识记录册之价值。政府既承认华校为本邦教育的一环,则一切实施都应照顾到每一个民族,不应只为两种学校设想,其他当做化外。类似这事的例子还多着呢,如课程标准及教学大纲,只有巫,英版。课程标准是教师教学和学生学习的准绳,虽然目前许多教师能懂得一些国语及英文,然要了解全部用国语或英文写成的课程标准是一件相当吃力而不容易的事。偶然在报上看见有某科的译文,这些译文没经过教育部审定,是否可靠还是-个问题。

 

    文字是传情达意的工具,为了要使大家了解,应不硬性规定只用国语及英语。独立之前,殖民地政府在教育部设立各民族语文的提学司,负责指导和管理各种不同语文的学校。那时华人还多数是外侨,政府一切与华校来往的信件及政府发出之证书,全用华文书写,有关华校的文件几乎一百巴仙自动应用华文。虽然华人还是外侨,华文官方无地位,可是政府为政令通达,并不斤斤计较用任何语文,这种民主豁达的风度,是值得赞扬的。如今华人是本邦的主人,依据联盟政纲,华文是本邦合法承认的民族语文之一,全部津贴学校是政府所管制及承认的学校,其对华校应用华文应该较殖民地时代更普遍与更广泛才对。

 

《应培养华校师资》

 

    本邦华校学生不下四十万,英校生数也相差不远,但是日间师训学院廿二间,一二百班中,只有开办两班华文班,其余的都是英文班和国语班。全马华校小学教师告老而退休的,每年至少也有数十个,如此下去,各州华校只好聘用临时教师,现今每州华校都有聘用临时教师,为数颇多,由此可知华校小学合格教师仍然非常缺乏。另一严重问题就是政府录取教师必以剑桥及联邦文凭有优先权,如无此等资格,然后始考虑录用离技文凭者。剑桥及联邦文凭虽然英文好,却未必懂华文,也未必佳,录取英文之资格在华校任教能否胜任大有问题。

 

《全津中学华文师资荒》

    全津中学的华文教师荒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以前华校中学的师资多由中国来,获得中国大学的资格在本邦任教,可是岁月催人老,他们年事已高,逐渐退休。如今台大及南大的资格又不受承认,马大中文系并非华文师资训练班,而语文学院造就的华文师资也很有限,于是只好滥竽充数,师资素质既劣,如何教出好人才来?这是华文水准低落的一大因素。

 

    甲、治标的办法

    一、要补救华文小学师资荒,政府应每年调查华校小学需教师若干,充份开办日间师训华文班,公开甄拔优秀材,加以教育训练,以补充退休教师之空缺及增班之需求。

      开设假期师训华文班,训练目前小学的临时教师,成为合格教师。

    三、准许台大及南大之学生申请为国民型中学之华文教师,如须经训练亦可斟酌。

 

    乙、治本的办法

    政府为何忽视华文教师之训练,其症结在华文非本邦官方语文所引起的,所以我常说,惟有争取华文在官方有法定之地位,才能澈底解决一切语文和华教的问题,否则一病末愈,一病又生。一波末乎,一波又起,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永远医不了。

 

    殖民地时代教育部认清华校师资的缺乏,承认所有中国学校出身的各项资格,一方面设立师范学院,假期训练班,高师班等来训练师资。另一方面为提高学生学业水准,战前战后都曾举办小学,中学师范各种会考,除英文一科之外,都用华语华文作考试媒介。殖民地的统治当然坏处多,但其优点我们应该保留而发扬光大,否则人们难免又会作比较。难道做主人还不如做奴隶,做公民还不如做顺民吗?

 

《总结》

 

    我担任教总主席已两年了,两年来面临许多的挑战,在惊涛骇浪中搏斗,心力交瘁,所为何事,无非维护华文之存在。外来所加的压力显而易见,我们可以合力抵御,最怕的就是如中国历史上元朝和清朝时候外族人以华制华的手段在本邦出现,促使华人自相残害,这就会给亲者所痛,仇者所快。华人须要团结,不同意见应设法坦诚洽商,勿各走极端,自取灭亡。我不逃避责任,我也不畏强暴,只要能挽回大局,个人进退决无问题,耿耿此心,天日共鉴。

 

    最后我要提起的,便是我遥领主席之名在马六甲,教总诸事,多蒙总务黄伟强先生负责。两年来,风雨共舟,及廿余年的认识,深知黄先生学识渊博,经验丰富,为人平易可亲,公尔忘私,实为我总会之得力人物。黄先生献身华教,劳苦功高,我谨代表同人向他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