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黄润岳的文字交往

我和黄润岳的文字交往

黄吉生

 

南洋商报的读者,对「黄润岳」这个名字,一定不会感到陌生。他为南洋商报撰稿,至少有三十多年的历史。那时,我在中学念书,就常常拜读他的大作。给我印象较深的,是他在《教师杂志》写的有关,林连玉和严元章博士两位前辈的事迹及交谊。

 

一九六八年,我在《蕉风月刊》拜读了他的长篇连载〈龙引十四年〉,被那充满人情味的文字深深地吸引住,恨不得早日把全文读完。可惜连载还没登完,我就来了加拿大。

 

大概是一九七五年吧,听说润岳先生提前退休,来渥太华和儿女团聚。有一晚,我去加拿大国家图书馆看电影,润岳先生也在场,经朋友介绍,大家第一次见而,寒暄了几句。我提起我是念经济学的,他忙说:「这样我们算是同行了。」他在中国国立政治大学获得法学士学位,相信必须修读不少经济学的科目。以后大家同在一个城市在了十多年,竞没有机会再见面。

 

南方学院一线牵

 

一九九一年二月,加拿大南洋大学校友会决定为南方学院筹款,便在渥太华的社区中文报发表一封公开信,吁请华人同胞捐款支持。几天后,校友会秘书郑声彬来电提到润岳先生交给他一张支票,托校友会转交给南方学院。忝为加拿大校友会会长,凡是非校友捐款交持南方学院的,我都代表校友会一去信致谢。我给润岳先生的信中提到:「……作为退休的教育界前辈,您对大马华教仍然这么热心,使我们深受感动。同时也促使我们要将这次的筹款工作做得更好。这里我谨代表加拿大南大校友会同人向您表示感谢。……我在新马念书时,很爱阅读您的作品。一九六八年在《蕉风》读了您的连载大作《龙引十四年》,可惜那篇连载还没读完,就来了加拿大,至今仍觉若有所失。如果您不介意,改日想向您商借《龙引十四年》。

 

把信寄出后,我有点后悔。第一次给他写信,就要借书,未免过份。两天后,接到润岳先生的电话,说收到我的信了,大家又谈了几句客套话。又过了两天,收到一个邮包,打开一看,原来是润岳先生送我七本大著:《教育业谈》、《独中论业》、《基督教与华人文化》、《古稀探秘》、《信心与得救》、《龙引十四年》和《此生此旅》。每本书的右上方写着『吉生同学惠存』,左下方写着『润岳敬赠』和日期。书内还有一封短信和一份复印的大作:《我的朋友林连玉》。收到这些著作,真是如获至宝,即刻打电话向他道谢。我说这些书应该由我去拿,不应该让他花时间包装了寄来。他说他退休了比较有时间,不像我有工作比较忙。

 

挑灯夜读受益多

 

晚上打发孩子上床后,马上拜读〈龙引十四年〉,一读就不肯释手,虽然第二天要上班,但还是读到清晨三点,才蹑足上床睡觉。第二晚再开一晚夜车,才把《龙引十四年》读完,过去那种『若有所失』的感觉,总算消失了。《龙引十四年》不仅是作者的自传,也结束我们认识的郑振中先生,同时更记载了许多联合邦华文教育界的宝贵史料。一部好的作品,往往有一两处重要的伏笔。《龙引十四年》的重要伏笔是在第六页的最后一段,写他搬去龙引那天的情景:「那天正逢大雨,一部份行李都淋湿了。学校为我租了一间民房,放下行李不久,振中先生从峇株赶回来;他在峇株渡口等了两个钟头,不知道我的车是走昔加挽那条路。我的心中,不免有一丝温暖。就凭着这一丝温暖,我竟在龙引住了十四年。」读完全书再回味这段「伏笔」,我的眼睛已润显了。

 

《此生此旅》是作者的自传,六万多字的书,几个晚上就写成了,可说是一气呵成,我又开了两晚的夜车把全书读完。正如润岳先生的高足郑治国在序(一)上所说的:「《此生此旅》对各层面的人都帮助,此书有数大特点:一、对青年人:能励志,激发上进的精神,探索人生的意义。二、对中年人:能激发对家庭、社会人群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寻找生活更崇高的目标。三、对老年人:尤其是退休的人,更能调整人生的价值观,……对剩下的光阴更能积极有效的发挥功用。」

 

蔡南如在在「《此生此旅》读后感」中对润岳先生在大马的经历作了如下的概括:「设绛帐於马来西亚,发扬中华文化,维护华文教育。高朋满座,桃李成荫。」润岳先生当了二十多年的中学校长,桃李遍天下,他的学生中有成就的不少;在提到润岳先生时,都恭恭敬敬的叫他「校长」由此可知他是个好校长。在此书里,润岳先生把他们的夫妻关系形容为「天作之合」。天下怨偶多矣,敢说自己的夫妻关系是「天作之合」的人,天下没有几个。润岳先生的五个子女,全部受大学教育,其中二个还拥有博士学位。他为了子女的教育,把自己的房子卖掉筹经费。天下父母多数都爱自己的子女,但肯如此牺牲的父母,也不会很多。

 

东施效颦写感怀

 

有一次给润岳先生的信中写道:「拜读大著《此生此旅》后,感触良多,因此也来『东施效颦』,把我在加拿大二十多年的经历,以《旅加感怀》为总题写下来。您有光辉的事迹可写,我写什么呢?写一个年已半百而一事无成的人的遭遇,作为后辈的警戒,大概也无不可吧?」

 

一九九一年秋天,拜读了润岳先生在「商余」版发表的大作《香港访严元章博士》,又听他提起会再写一篇《我的朋友严元章博士》,一时心血来潮,便写了《我的老师严元章博士》一文。写完后心里不知合不合规矩。后来想到润岳先生和严博士是同一辈的人,他的文学修养又很好,请他指正是最恰当的了。便打电话征求他的同意。他说写了就寄出去吧,不必再看了。在我再三坚持下,他拗我不过,只好答应了。我便把拙作寄去。几天后,他托他的公子亦乐君亲自把稿子送上门,还送我一张他和严博士在香港的合照,弥足珍贵。润岳先生很客气,只替我改了一个错字(我把解释写成解析)。

 

他的大作《基督教与华人文化》再版时,又托他的公子送我一本,在扇页的上款写着「吉进生兄恵存」,下款写着「润岳敬赠」。过去他称我为「同学」,以「一同学习」来解释,勉强混得过去。现在升格为「兄」,就乱了「长幼之序」了。以年龄来说,他是我的父执辈;以学问和修养来说,他当我的老师而有余。因此在打电话向他道谢时,不得不对这个新称呼提出「抗议」。他笑笑说,这没有什么。

 

远在万里他乡,有一个像润岳先生这样的一个长辈可以随时请益,真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