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评论:文化漫步

 

边缘评论:文化漫步

安焕然 著


厦门大学历史学博士,台湾成功大学历史语言研究所硕士,现任马来西亚南方大学学院副校长、中文系教授、华人族群与文化研究所所长,《星洲日报》专栏作者。著作有《文化新山:华人社会文化研究》、《南方侠客——陈联顺传》、《古代马中文化交流史论集》、《本土与中国学术论文集〉》合著《宽柔纪事本末》、《公心与良心:郭鹤尧传》、《柔佛客家人的移殖与拓垦》、《远观沧海扩一海南历史综述》等。

 

自序

早安,马来西亚

 

返马至今,竟已二十多年。

 

我于一九八0年代末留学台湾。大学时代,正值曾庆豹和黄锦树在《大马青年》论争「侨生认同」问题,而旅台大马同学会的「学术报国论」也犹言在耳。唯对我冲击最深的,还是当时台湾整个时代的氛围。彼时,「本土意识」正以一股前卫的反制力量冲撞着台湾当下的「大中华」思维。

 

我的母校成功大学,偏处绿色的南方。历史系的师生群中,大多研究「台湾」、热爱「乡土」,象征前卫而狂野的新潮。但就在我大二那一年(一九八九),发生成大民主墙事件,学生以真名或匿名,大骂台湾执政者,斥骂校方,还臭骂「侨生」(矛头直指我们这些华裔留台生)是「国民党的狗」。我怒火中焼,下课后去民主墙对面的文具店买了海报纸,写起了生平第一张大字报。

 

一九九二年,我直升成大历史语言研究所硕士班。在林瑞明老师所教授的「台湾文学与文化」课的学期作业,写了长达四万字的〈内在中国与乡土情怀的交杂——试论大马旅台知识群的乡土认同意识〉。后来这篇论文以上下两期的方式,刊载于华社资料中心出版的《资料与研究》。读台湾、思大马,当时的我,有很多想法,却没有太多杂念:我要回家。

 

我是在一九九五年年底返马的。回来不久,幸运地找到工作,就在南方学院任职,最初的职位是学术研究主任。我曾经是宽柔专科班马来学系的学生,或许是这份校友情缘,对南方有一份情。像个傻子,就这样转眼二十几年,从讲师到教授,当过九年中文系系主任,也接任过学生事务主任,现任华人族群与文化研究所所长、副校长,经历过南方的风风雨雨,从学院到升格大学学院,春江水暖。而最可贵的还在于:教学相长。

 

也就在返马的第一年,被「拉夫」去当中学华语辩论比赛评审,后来连小区小学诗歌朗诵、讲故事比赛,都成了「常年服务」。我也担任过小区中秋园游会的节目总策划,把来访的车龙塞到两公里长,还「引以为傲」,参与柔佛古庙游神等的「文化新山」打造,几乎每年都在「造势」。讲得多了,也在自我反省过度宣传的虚胖。

 

比较踏实的,还是二00一年至二OO九年间与乡团会馆合作进行的柔佛潮州人、客家人、海南人等史料搜集计划,两脚徐徐行实地,与在地老人聊天结缘,深描笔录,重新观察和体会这块土地的生命脉脉动。

 

我的教职薪金,「平平无奇」。教学二十余载,幸赢得两袖尽清风,活得有情有义。一九九五年之「回归」,落户于斯土,知道这里文化土壤的贫瘠,却也深刻感受到一批又一批热心且具有理想的朋友、师长在「梦植南方」。

 

返马后,另一个能让我不断进行知性对话的场域,就是在《星洲日报》写专栏。可能是我在留台期间已有投稿,一九九五年年底返马之时,接到报馆当时领导文教组的萧依钏女士的电话,邀请我写专栏。当时《星洲日报》每逢星期天有一份《星洲广场》,那是非常具有思维激荡和人文气息的写作园地。这个版位很特别,文章要求既有学术性,又得深入浅出。我在电话的这头沉吟半晌,委婉推拒,理由是固定性的书写会给我带来压力。但经萧依钏的多番游说,才答应了下来。没想到这样一写,竟写到现在。而我一开始的专栏就叫「边缘评论」。

 

一九九六年二月四日,我在《星洲广场》写了第一篇评论:〈从「私民」走向「公民」〉。第一次写专栏,搬了一堆书摊在桌上参考,写呀写,还挺顺手的。文末指说:「有时跳开理论,那将会是海阔天空的。因为我们所一再追寻的,不只是一种学理性的『理论』,而是一种生活的态度。」也因这份信念,写评论亦成了我的一种生活态度。

 

一九九0年代《星洲广场》的专栏文章,其实有点「硬」,而且字段字数都允许二千字以上,很好发挥。我的写作主题主要是文化评论和有关大专生的课题。可能是因为刚从台湾留学回来,有很多想法,就拚命写了。岂料不到半年,我的书写议题就枯竭了。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但专栏总不能开天窗。文章和写作课题,常常是被逼出来的,因此不得不要求自己多读书、多接触社会,体验生活。一九九七年五月,《星洲广场》开了新的栏目。一星期是「广场四女侠」:谢爱萍、唐彭、戴小华和永乐多斯,隔一星期是「广场四剑客」:祝家华、夏泰宁、翁诗杰和我。这是一个很考功力的专栏,报馆编辑每周定出一个主题,四名专栏作者就依这主题各自发挥。我们的报馆编辑也真是天马行空,无论政经文教还是社会课题,样样来。每周就像出考题参加作文比赛那样,但也因为这种组合,有得对比,还真不好意思写得太烂,就只好用功点。老实说,我写专栏的功力,最主要还是在那个时候被「磨」出来的。此外,我也曾在《南洋商报》柔佛地方版和《东方日报》短暂地写过专栏。

 

遗憾的是,《南洋》报变事件,我停笔了一段时间。后来萧依钏亲自打电话到我家,再邀写专栏。童返《星洲广场》,「边缘评论」之笔变得既「深」也「涩」,写作主题很冷僻,几乎不想写「时评」。心情复杂。

 

000年至二OO六年《星洲广场》变「小份」,专栏的字数缩短到八百至一千字之间。小小字段,我还能写什么呢?以写评论的笔触,又以历史事实为根基,写郑和、写中国海洋发展史、书写大马乡土史。移情而深描,这样的写作,不是人人爱看,却觅有知音,有「同温层」的读者共鸣。二00年以这些评论结集出版了《古代马中文化交流史论集》。

 

而在这期间,二00四年我曾在星洲日报·言路·六日谭》写过「南方人语」,时间不长。这个时期,我写的东西很多是「文化新山」的故事。「边缘评论」从《星洲广场》转到《星洲言路》版,那还是二00年以后的事了吧!唯直至最近,才写比较多的「时评」。

 

人说十年磨一剑。如此想来,也应该磨了两把剑了吧!亦左亦右,温柔剑气。这二十多年来,写专栏成了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亦因专栏的写作,这也成了一种生活的态度。「边缘评论」等专栏是我磨剑的舞台,也是我学术研究和教学上「寻找课题」的节场。从青年写到中年,感谢报刊的写作专栏。而我终究是边缘的。

 

我有我的不满,却没太多精力吟风弄月;我有我的文化格局,能做多少是多少。没有太多的大叙事,也没有追求经典出台的雄心。诚如胡适写给他友人的赠言:「偶有几茎白发,心情微近中年;做了过河卒子,只能拚命向前。」

 

归与不归,往往只是一种选择;有没有「立锥之地」,其实也只是一种心理态度的问题。如今,就我的认知,返马不返马,已不是关键。重要的是,无论你身在何处,请对你脚踏的那块土地有一份历史温情,好好爱她,但也不要把你的爱局限于「在地」。很多时候,你的关怀向度,本是普世性,跨国越界的。

 

本文乃同名文章修改而成,原刊于《星洲日报言路边缘评论》,2015.4.15,是为序。

 

目次

自序 早安,马来西亚

 

辑一 东亚情怀

分裂、统一与历史诠释权

鹅妈妈要出嫁

台北捷运的广播

台湾随笔三则

走向百花齐放的新乐园

嘉义研究与Kano

野百合的微笑

忘前事者,必蹈覆辙

台湾客家味

看病「人」

在日本的简单生活

蜻蜓点水·阅读日本

花开花谢·熟悉的语言

了解你的「真面目」

「向东学习」,学什么

珍重日本,我的探亲故事

香港的夕阳和明天

香港的「中文」

拈花惹草:乡土教育又一章

味在潮州

都在改变,我们昵

海南岛没有海南鸡饭

北京,有大气

中国之美,要慢行、细看

西安的「吃文化」

 

辑二 中国通史中

国歴史上的女人

中国「国史」认同的建构

黄帝是不是中华民族的共祖

诸子百家的市场价值

中国历史印象:秦始皇

汉武大帝的「征伐」匈奴

太学是清议的中心

孔子格局与东汉败局

如果历史科出这一道考题

支那与契丹

谁是吴三桂

维民所止·谣言·闭嘴

千古一长啸

读史攻略·香花毒草

无剑无招·没有敌人

 

辑三 文化视野

回家,听听家人的唠叨

美女

马华文化为什么没有主体性?

再掀一页马华文化本土化运动

马华文化依然是表演文化

学点中华文化

中华文化不只是拿来讲的

天地之美莫大于和

中庸之道不远人

孔子boleh

读书贵在虚心

天才·庸才·蠢才

风姿花传

思维激荡·増广见闻

还没到过清真寺的请举手

跨文化的马来食谱菜单

送礼

 

辑四人 物素描

汤本和南方朔

章诒和的笑声

一个文化人的不满与实践

哼着陈老师的歌回家

陈徽崇的音乐共鸣

寻找汉素音的身影

那场韩素音讲座的相拥

林水檺与读中文系的人

字如其人沈慕羽

季羡林的学脉·魏维贤的学缘

黑白青春,有憾无悔

陪郑愁予逛街

爱上kuilh tako的那一天

记一位爱华教的老友

郑良树晚年的心志

吴华和他的华团研究

再藩「幕后」的故事

我的老师林瑞明

 

辑五 我的大学

「本土」即是「排外」?

我的老师

读歴史系的赤道寻路人

歴史与思想

厦大的群贤、映雪和囊萤

企管二A

戴佩妮和房祖名

没有烟抽的日子

南方草药

赢得两袖尽清风

老师和学生

开斋节快乐

认识就是爱的开始

宽柔马来学系的故事

荷莲盛开的风景

勇敢担当·联心则顺

化为千风,守护着每一个你

当老师,心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