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新华族史研究的新硕果——简评颜清湟的《新马华人社会史》
《资料与研究》第1期 1992年9月16日
马新华族史研究的新硕果
——简评颜清湟的《新马华人社会史》
李业霖
颜清湟教授从事教学、研究、撰述三十多年，勤奋好学，勇于探索，思想活跃，心力专一，在马新华族史料方面，搜罗之富，钻研之精，涉猎之广，罕与伦比。在过去三十年中，他撰写并出版了《星马华人与辛亥革命》(The Overseas Chinese and the 1911 Revolution: with Special Reference to Singapore and Malaya)，《清朝官员与出国华工》(Coolies and Mandarins: China's Protection of Overseas Chinese During the Late Ching Period 1851-1911)和《新马华人社会史》(A Social History of Chinese in Singapore and Malaya 1800—1911)等五种著作以及数十篇论文，对马新华族史的研究作出了重大的贡献。他是具有国际声誉的著名学者。
我抱着喜悦的心情和吸收知识的愿望，把《新马华人社会史》粗略地看过一遍，我觉得它是一部严肃而又有开创性的著作。过去华族历史工作者从微观史学出发，比较注意历史的细枝末节或静态现象，进行平面研究，对社会结构、社会运动和社会变迁，城市生活、阶级关系和群体意识各方面问题，比较少涉及。颜教授摆脱他的前辈的困境，走上了一条新的道路，在这个课题上，他有开辟草莱之功。宁静的环境，丰富的藏书，给他以治学的动力，加上他锲而不舍，付出了巨大的劳动，使他脱颖升华，撰写出具有高度学术水平的著作，给我们很多知识和教益。
本书用九章的篇幅，近四十万的文字，叙述了从1800年到1911年马来亚和新加坡华人社会的形成、结构和变迁的历史概貌，剖析了十九世纪华人社会所面对的各种问题，包括宗乡团体的组织，秘密会党的冲突，方言群体和行业的垄断，宗教的信奉和习俗的遵行，文化的认同，教育事业的发展，吸食鸦片和禁烟运动，赌博和禁赌的尝试，卖淫业及其控制等问题。这些社会景象的描绘，构成十九世纪华人社会生活的一幅历史画卷。把纵向的历史进程和横向的社会变动有机地联系起来，需要一番细致而复杂的分析和综合。颜教授从卷帙浩繁、纷乱如麻的史料中，爬梳整理，进行系统研究，将经过考核而认为可用的史料，条理分明，脉络清楚地安排在一个历史的架构上，以期达至再现过去社会生活的目的。
本书有一个特色，就是在浩瀚的史料基础上去建立论点，不是先树立理论然后用史料去适应。一百多年的华族史，不知有多少可歌可泣的事迹，充满激情，又饱含辛酸。颜教授坚持治史的专业化和学术化，尽量压抑自己的感情，心平气和，不带情绪去解释和批判史料，不无中生有，不断章取义或随意发挥。他在本书中文版序文中指出：“历史研究是一种科学探索，那就是以理论为引导而作为假设，然后再到具体的史料中去求证，并以具体史料分析和研究而得到结论。”他认为。套用理论而不顾及具体的史料是很危险的。”这些看法，都非常正确。他坚持的方向就是史料必须通过具体研究和求证过程而达至结论。这种言必有据，考然后信的态度，是一个严肃史家必须具有的专业修养。
本书主要根据华人社团的记录、会馆宗祠的特刊和纪念刊、华文报刊、英文报章、族谱、回忆录、碑铭、清政府文件、英国殖民地政府档案等资料写成，也吸收了当代学者的研究成果。资料富饶，在资料的选择和运用上很慎重，力求史实准确，解释详明，注释多达一千三百二十条，这就增加了本书的科学性和说服力。
颜教授把十九世纪的华人社会划分为商、士、工三个阶级。他认为“士”包括外国人和华人公司的职员。政府低级官员。译员、学校教师和专业人士(见中文版132页)。颜教授对“士”这个概念的内涵的诠释似欠明确，应给予更明确的界定。我认为十九世纪马新华人社会“士”这个阶层的形成，应进一步加以探索，它需要更多论据资料来说明，以加强其说服力。
关于十九世纪华人社会阶级结构问题，颜教授提出一个独特的意见，他说：“由于它(华人社会)主要是个都市社会，因而产生了大量商人和劳工，而不是地主和农民。”(见中文版131页)马来半岛在上世纪盛行种植甘密、胡椒、木薯、甘蔗和豆蔻等农作物。嘉应州籍海员谢清高十八世纪末访问槟榔屿，他说：“闽粤人在此种胡椒者万多人。”(见《海录》上卷)柔佛州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开港，六十年代有一千二百个甘密园，华籍佃农一万五千人。十九世纪初叶，大批潮籍拓荒者涌入威斯利省把大片热带雨林开辟为甘蔗园。一八八四年雪兰莪、霹雳和森美兰三州颁发特别条例，招聘华工前往开荒垦殖，开伐了几万英亩的土地。十九世纪末廿世纪初，橡胶种植业在半岛西海岸崛起，华人又纷纷改种橡胶。农民在华人总人口中的比率是很高的，十九世纪末至本世纪初，华社农民阶级已经形成。这是我的不成熟意见，仅供参考。
马来西亚华裔社会热切需要史学界编纂一部既有特色又有水平的马来西亚华族通史，期能通过再现过去，照映出我们生活的未来图景。颜清湟教授的《新马华人社会史》就是一本有特色、有水平的著作，描绘出十九世纪华族社会生活的基本面貌和特点。对学习历史的读者，可以吸收丰富的知识，在治学方面，可以得到有益的启发。我怀着喜悦的心情，把它推荐给广大读者。
